并不会轻举妄动,相信做着雄霸天下帝业梦的明睿,一时半会不会舍得放弃莫离这样好的棋子。杀了莫离,让莫林坐稳凤渊的江山,只会让大齐与凤渊国的力量变成更悬殊,明睿不是傻子,初时被仇恨蒙住理智,只要稍一冷静,他自己也会想到这一层,陈显翔不过提点一下而已。
现在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样的通缉令呢?
着实令人不解。
陈显翔注意到布告上虽然措辞严厉,却没有暴露他俩人的真实身份与姓名,看来,明睿还是有顾忌的。
有顾忌,便有机会。
第二卷:凤渊风云(莫离篇) 第十七章:怀壁有罪
陈显翔在这里苦思冥想哪里出的问题,莫离则像个没事人一般神态轻松,在莫离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已经发生了,慌乱解决不了问题,是以并不在意这份通缉令,边研究布告,边撅撅嘴道:“我们俩加起来才值三百两银子,你家皇帝太小气了。”
陈显翔被她气乐了,“你说我俩该值多少两银子?”
“嗯……”莫离还真认真想了想,道:“你值多少我不知道,我怎么的也得是个无价宝吧。”
扑哧,陈显翔这次是真笑喷了,这孩子,自恋得可以啊。
“无价宝,别在那边发白日梦了,我俩进村时,看到我们的人挺多,此地不宜久留,收拾一下,先避一时再作计议。”陈显翔心想,既然看到他与莫离的人颇多,行踪一露,水路便不能走了,否则到了江上,官船一围,逃都无处可逃,则应了瓮中捉鳖之语。
阿文一直紧张地立在一边,闻言摆手:“现在不能走。”
“为何?”
阿文沉声道:“我的村民我了解,都非贪财小人,更何况你还是大伙的恩人,知恩图报,不会有人出卖你们。外面贴满告示,你们就呆在村里,远比任何地方都安全,明日一早我们便上船,约中午时便可到达河界。”
陈显翔皱眉:“我不能连累你们。”
阿文豪爽道:“说什么连累?没有你当年相救,这一村子人的性命都不存在,还谈什么安居乐业,哪有今天的好日子过。”
莫离好奇了,陈显翔看着年纪轻轻,满师才多久?竟然做出那么大的好事来?让一村子人性命都不要地为他两肋插刀?
阿文看到莫离闪烁好奇的目光,心知她必定不了解内情,微笑解释道:“我这位陈兄弟,可是英雄了得啊!当年这临木江边有群土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一开始,只是抢劫我们捕鱼而归的渔船上的财物,后来发展到劫船杀人,将我们的渔船占为已有,再后来,为了独占临木江的鱼汛,放言让我们离开,否则便要血洗临江村,杀光我们所有的村民。我们祖祖辈辈在此捕鱼为生,这里是我们的根,何况离了临木江,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去处,也没有谋生能力,如何肯走?我们所有人都誓言保卫家园,与他们血战到底。土匪们来了,我们虽有保护家园之心,无奈空的蛮力,木棍柴刀怎么敌得过兵强马壮的土匪,村民们的鲜血,染红了临木江。在我们濒临绝境之时,陈兄弟路过此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单人匹马,独战群匪,救下了我们一村子人的性命,可以说,没有陈兄弟,便没有我们这个临江渔村,那个时候,陈兄弟才是个弱冠少年呢!”阿文一提当年,立时滔滔不绝,一脸感恩崇拜之情。
阿文虽然一直自称粗人,到底是一村之长,想来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说起惊险往事,绘声绘色。阿文话音刚落,坐在一边的文婶一声惊呼,“阿文,他就是你一直挂在嘴上念叨的陈大恩人?”文婶一直在边上静听着,此时满脸惊喜交集地叫出来,唉呀一声,拍着大腿叫:“你为何不早说!我竟然怠慢了恩人!”
“我一回来不就告诉你了么,你这婆娘什么记性。”阿文皱眉喝斥。
“你何时说过他是陈恩人?我一直寻思番哪里来个道士恩人呢!”文婶一脸懊恼。
阿文汗颜:“是恩人,又姓陈,你都想不到,脑子比猪还笨!”转头歉意地对陈显翔笑道:“这女人头发长见识少,陈兄弟莫怪。”
陈显翔不好意思地笑笑:“文大哥过奖了,显翔一人哪里能敌众拳,也是大伙儿同仇敌忾,才能诛杀贼人,保护家园。”
“我们全都是只有一些蛮力的粗人,若没有你,早被那些身怀武艺的贼人杀光了!陈兄弟,这事你就不要再谦让了,你的恩情,我们永远铭记在心。”
陈显翔越发汗颜,他来这里,只是因为两国边界守卫最松懈的便是这里,自水路进入凤渊国是最安全方便的,并非要挟恩以报,也不想为这些善良而多灾多难的村民们带来麻烦,当下正色道:“阿文,你与村民们的心意我领了,出境的方式有很多,实在不行,大不了多走些路,自北界借雪 国离开大齐,再绕道进入凤渊国。不必让大伙儿冒这么大的风险。”
阿文不同意地摇头:“如今布告贴得到处都是,你们在大齐境内多呆一天,便多一分危险,从北方走等于横跨整个大齐,需要行走的时日太久,随时有可能被官兵发现,太危险了,根本不能作考虑。而大齐与凤渊接壤的国界,陆路戒备森严,可以说连只苍蝇都无法从关卡上飞过去,只有这临木江,江宽浪急,因为天险缘故,守备松弛,是最佳离开的途径,所以,你什么都不要说,安心等待明日与我离开,如果你再说一声走,便是不将我们一村老少放在眼里,我们的命,是你救的,也全部还你就是!”
“文大哥,言重了。”陈显翔感动得眼眶润湿,当年机缘巧合,救下这一村人的性命,这本是行侠江湖应尽的事。而如今,他们个个肝胆相照,誓死卫护,他若再推辞,反倒是显得小气了。
当下重重握住阿文的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激:“如此,我们便有劳文大哥了!”
“自家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文摇着陈显翔的手,豪爽的笑声,冲破简陋的草屋,回响在寒风抖峭的江际。
阿文与陈显翔又说了一会话后,但出门安排明天的事了。
文婶则去后院织补渔网,东子一直悄然在边上静听爹爹与陈显翔说话,这时候见大人们都散了,磨蹭着上来,黝黑的脸膛上,一双虎目亮晶晶地直盯着陈显翔。
“东子,有什么话要说?”陈显翔笑着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东子坐在陈显翔身边,屁股不安地扭动几下,把唇都咬出白印来了,还没能开得了口。
“有话便说,男子汉大丈夫忸怩个什么劲!”陈显翔疼爱拍柏他的头,鼓励道。
“我要拜你为师!”东子一挺胸膛,涨红了脸大声道。
呃,东子突然冒出这句话来,陈显翔意外极了,“你有师父,怎么可以另投他人?”
“他又不肯正式收我做徒弟,怕我丢了他的脸,你是大英雅大豪杰,我要跟着你。”东子撅着嘴说。
“这可不妥当,不管他愿不愿承认,他都教授了你的武艺,你等于已经是他的门下,若没得到他的同意,你怎么能另拜其他为师呢?”
“那好!”东子嗵地站起,“我去寻他,告诉他,我不要跟他学了,要正式拜你为师,学真正的武林绝学!”说着,拨脚便要向外跑。
“哎,等等!”陈显翔一把拉住他:“我自己的武艺才初有小成,哪里够资格收徒弟。我看过你的身法,教授你的人,应当是位世外高人,武学造诣在我之上,你可不要一时冲动反而耽误了自己啊!”
东子哼了一声道:“他武功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身体差得很,说几句话都要喘气,指点我练刀法时,从来不肯动一下手,你少年时便能独战群匪救了我们一村子,武艺怎么可能不如他,肯定不如你,我不要与他学了,我要跟着你。”
陈显翔见劝不动,只好道:“陈叔叔有重要的事要做,最近根本没有时间收徒授业,这样吧,你还是先跟着你现在的师父学艺,等陈叔叔事情办完后再说好不好?”陈显翔只是想用话语先稳住这个好武成痴,性格冲动的少羊,却没有想到,却因为他这一句推托之辞,为这个村子惹下了滔天大祸。
东子停下脚步,乌亮的眼睛向莫离一斜,问道:“陈叔叔,你说的要紧事,便是要送这位姐姐过江吧,过江只有一天时间,之后不就有空了么?”
姐姐?陈显翔还不知道文婶识穿莫离女子身份的事,微吃一惊,莫离笑道:“昨天你与文大哥出门时,文婶便说出我是女人的事了,女人看女人,要比男人多一份直觉。
陈显朔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对东子道:“陈叔叔哪里只送她过江呢,姐妞有好多事,都离不开叔叔的帮助,所以,要等叔叔忙完姐姐的事后,才有时间回来,你且先学着,说不定,等叔叔回来时,咱家东子已经成了一个小侠客了!”
东子目光闪烁不定,陈显翔话说到这一步,他知道再坚持也没用,低下头道:“好吧,陈叔叔,你一定要早去早回啊!”
“好。”陈显翔舒了口气,终于说服了这孩子,不简单啊,这孩子的脾气真拗。
“陈叔叔,你说话要算数,只要姐姐的事一了,你便回来接我。”东子重重咬着话音,仰起脸,一脸期待地对着陈显翔。
“好,说话算数。”陈显翔一口答应。他是这样想的,等莫离那边大事定了,须得是几年之后的事了。到时大齐与凤渊和平共处,他一身轻松,他对官场没有兴趣,自不可能回到大齐为官,只会选择隐居江湖,到时候若东子的师傅仙去,他带着东子也无妨,也算是报答阿文危难之际誓死相助的恩情,于是爽快答应。
“拉勾。”东子依旧不放心,陈显翔伸手与他小指对勾:“拉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东子这才放心的笑了,边笑,边斜眼看着莫离,眸中幽光微闪。
第二卷:凤渊风云(莫离篇) 第十八章:骤闻噩耗
东子终于心满意足地出门玩耍去了,留下莫离与陈显翔在屋里。
莫离把头搁在桌子上,双手托腮,上上下下打量着陈显翔,陈显翔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毛小心眼地抹了把脸,问道:“你看什么呢?我脸土有灰?”
莫离摇头,抬胳膊捅了捅陈显翔:“哇,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少年英雅。”
憋半天来这一句……陈显翔鄙视她一眼:“你看得出来什么?”
莫离嘻嘻一笑:“看得出你狡猾多端。”
陈显翔一笑,“这叫足智多谋,形容词都不会用,你的太傅如何教导你的。”
“我太傅之一是你的大师兄,你敢说他的不是。”莫离撇嘴,“等我见到他时,告你一状,让国师来收拾你!”
陈显翔抬头,表情怪异地看着莫离,这回轮到莫离心底发毛了,伸手在陈显翔眼前晃了晃:“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莫……”陈显翔舌头打了个滚,终于把莫离的名字吞了回去,眸光一暗,问道:“你不知道么?我大师兄仙逝三年了。”
“什么?”莫离身子晃了晃,腾地站起,又骤然趺坐,不敢置信地呢喃,“不可能的,林粟远分明说,国师安好,是国师送他去找我的啊!这才几天的事,怎么又仙逝三年了?”
林粟远?陈显翔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凤渊国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将军,大齐多少好儿郎折损在他的手下。但是,莫离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听不明白。
“大师兄当年施法送走你,同时千里传音通知琅瑶凤渊政变,耗尽精力,当时便仙逝了,如何能再送林粟远是找你?”陈业翔不解地问。
莫离耳边轰然,脑中乱作一团,怎样理,都理不出个头绪来,她抬手阻住陈显翔的发问,“你让我静一静,有些事与我一直以为的不太一样,我得理清一下思路。”
陈显翔顺从地沉默了,他也有满腹的疑问,得等莫离想明白后,再找莫离寻求答案。
莫离微合上眼,在现代初遇林粟远后,林景远说过的第一个字,都静静自她脑海滑过,随着记忆的深入,心越来越寒,指尖微微发颤,林粟远说的话,怕是没有一句,是真的……
莫离被林粟远带回来后,虽然发现一些与林粟远所讲不相符的事实,但是,她一直拒绝深入地去想,也就是说,她刻意回避着事实,她害怕林粟远所有的事都在骗她。
凤渊国的执政者是谁,她其实不是很在意,如果莫林能善待国人,好好治理国家,她觉得,换谁在位,都没有关系。莫离的皇权意识,原本便不浓烈,一直觉得应当德者居之,及至去了现代,耳濡目染民主之风日久,更是觉得谁执政都无所谓,只要对国家对人民好,能强国富民,便是合适的人选。
莫离在意的是,自己的父母怎样了。她一直拒绝去想这个问题,就是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早就猜测到不幸的事实,所以,她学做了驼乌,把自己的头缩起来,不去想,便权当作没有发生。一切都等回到凤渊国再说。
可是,突然间,陈显翔便将一个轻型炸弹丢在了她的面前,轰碎了她的侥幸心理与逃避心态,把事实摊在了她面前,只等她睁眼去看。
莫离缓缓睁开眼,初闻国师晏噩耗时的震惊不见了,代替的是一片平静,陈显翔却在她原本清澈明净现在却眸色骤然幽深的眼底,看出了她心潮的汹涌起伏。
“三年前,莫林篡位成功后,我父母如何了?”莫离幽幽地吐出一口气,终于开口问,回避到了不能回避的时候,便只有直面相对。
她挺直腰板,静静望向陈显翔,等待那个其实她早已明知的答案。
“莫林篡位,囚禁了天景帝与皇后卓氏,天景帝不堪被辱,当天晚上在天牢……殉国,皇后……”陈显翔目光落在莫离紧攥成拳的手上,瓷白如玉的手,因为紧紧相握,失去了向来温润的淡淡粉色,指节苍白如纸,陈显翔知道,此刻,面具掩饰下的莫离,也必定面色苍白如纸。
淡淡的疼痛划过心脏,陈显翔吞下了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全,莫离亦全部都明白了。父亲殉国,母亲怎么可能一人独活?且不提两人伉俪情深,便是大势所趋,母亲也不能不随着父亲,以身殉国。
心似被人用手生生撕裂开来,痛得莫离几乎无法喘息,尽管早就预想到结果,当这个事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时,她还是难以忍受。
微张了嘴,莫离平晌都没有声音,屋里没有风,莫离的衣柚,却在簌簌颤动,可以想象,衣衫包裹下的那具柔弱身躯,经受着怎样的痛楚战栗。
陈显翔望着莫离,眼底是一片温柔与无奈,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里,用自己的怀抱安抚她痛楚的心。
可是,他没有动,他不能动。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乘人之危,乘虚而入的事,不能做。
安慰一个人有很多方法,拥抱相对尚属陌生的异性,肯定不是良策。何况这个异性友人,对于他的国家命运,有着决定性的因素,这个时候,轻举妄动而致前期所有努力化为灰烬,甚至完全可能为自己的国家带来灭顶之灾,太不明智了。尽管,陈显翔可以肯定自己的心,已经遗失在某一处……
莫离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静下来,深吸口气,莫离开口,清脆柔美的声音,变得暗哑艰涩,“凤渊国如今局势如何?”
陈显翔眼眸一垂,又迅速抬起:“诸侯割据,战乱连绵,民不聊生。”
十二个字,字字戳心。
莫离抬眼:“诸侯?”
“是。”陈显翔点头,“莫林谋反时,集结了西明王莫起,中远候宋启文共同谋反,答应事成之后归还当年被收归凤渊皇室的郡王封地,结果事成之后莫林毁约,不但没有归还他们封地,反而下令莫起与宋启文的部队就地解散,封了两个人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