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染骤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紧紧咬着嘴唇,一抬头便触上了百里醉的深寒冰的目光。心底仿佛有千锤之重,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杀不杀他?
过了今夜,就再也没有如此良机,可是……心里缓起缓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杀他!
怎么也开不了口,就是闾丘染思绪间,白光在夜里忽而飞过,‘砰’的一声打偏了柯海的剑。
柯海手腕一震,差点没有握住剑柄,低头一看那打在刀上的,现在落在地上的,居然是一枚铜钱。
百里醉身后暗处,马业疾速跑来,〃皇上!”马业的声音虽低,但是语气却是很急,也足意让周围的人全都听见,而这两个字登时让柯海心神大乱,手中的剑柄紧紧攥了又攥。原来此人是出云国的皇帝!。
天边渐渐亮起一线,冷冷的漫长之夜就快要过去,周围寂静的仿佛无人一般,空中只有风扫树叶之音。
闾丘染缓缓垂下眼帘,衣袖向后轻轻一甩,〃让他们走!”语气很淡然和疲惫,与她本人平常的睿利,不到十分之一。
柯海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便收回了剑,手臂抬起朝那些护卫做了一个闪开的手势,护卫得令便全都散开了。
百里醉再次看了闾丘染一眼,便转向看向马业,〃走!”
说着,就这么往前一直走,步子很沉,还有没迈出十步,百里醉终是忍不住回头,又望了闾丘染一眼,才大步离开。
番外:帝王殇(8)
正乾殿内,闾丘染躺在一张软塌之上,脸色泛白,却还依然埋头在批着公文,原来自那日回朝后,她便病了起来。
听见林明远走了进来,闾丘染这才抬起头,〃药搁在那里,稍后朕自己会喝……〃这话还没有说完,便就马上咳了起来,声音也是沙哑不堪!
林明远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上前将那药碗端起,呈到闾丘染的面前,温柔低声道:〃皇上,赶紧趁热将药喝了吧!〃
闾丘染皱眉,抬手一摆示意他放下,便又继续批着折子,可是林明远却端着药碗的迟迟不放下,闾丘染抬头微微怒道:〃你这是要要抗旨么?〃
林明远立刻跪了下来,但是手还是高高举着药碗,道:〃臣不敢,皇上,身子要紧,臣只是想皇上养好身体,这样皇上才有精神继续批阅。〃
闻言,闾丘染再次掩袖轻咳起来,有些无奈道:〃拿来哪。〃林明远闻言赶紧起身,将药碗递给闾丘染,看着她纤眉微皱,一饮而尽,这才稍稍放了心。他认识她十三年,做她的臣子三年,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憔悴过,如此狼狈过,如此柔弱过。
这些看来,她一个一直撑着天朝的万里江山,心中的种种苦楚,只怕是他穷极一生也不得知吧。
正兀自想的出神,就听到闾丘染哑着嗓子唤他:〃林卿。〃说着,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一边掩袖,还一边伸手,将桌上一叠折子往他面前一推。
好容易止了咳嗽,闾丘染手指着那折子,冷声道:〃朕病着的这几日,那帮老臣们上的折子,居然全是劝朕大婚?〃
如一记惊雷,将林明远震得浑身发麻,一时之间有好多话要说,可是终是默默了。
喘了一口气,闾丘染继续说道:〃之前也没人让朕成婚,如今一趟变洲行,到是让择婿了,这就是耍的什么心思……〃说着,冷笑一声,将那些折子全部扫到地上。
接着又拿起一封折子,直直丢给林明远,〃这折子上有朝中三品以上未婚臣子让朕挑!居然连你的名字也在上面……〃胸口直喘着气,靠到软榻上。
这些臣子耍的什么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成婚,只是一直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想着,脑中蓦地跳出一双冰冷的眸!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只是那个人,自己要不起!
这些天她想忘记她,可是越想忘记,越忘记不了,这感觉竟然噬人心骨一般难受。
林明远面上满是愁容,看着她道:〃皇上,臣觉得您还是身子要紧。别的事情,顺其自然,总会好的……〃
忽然感觉到很是疲惫,〃若是他们都能如你这般想,那应该多好呀!〃说罢,闾丘染便闭上眼道,
看到闾丘染闭上眼睛,林明远也不开口说话,知道她是累了,于是便想要退下。
〃林卿。〃那知闾丘染又在唤他,于是便又停下步子,回身去望她。
闾丘染再次睁开眼,眼中带着小小地血丝,凝神看了林明远一会,才道:〃以后送药之事,不用你亲自来,你怎么也算是一品大员。〃
林明远眸子一晃,立时低头垂眼,道:〃皇上此言,不是折煞了微臣么。〃
虽然看不到林明远的面上之色,可闾丘染心里却是很明白,很多人都说他是讨好自己才做上这承相的位置,其实不然,他是有真本事的。
这些看来,他的心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为帝王都,有些话并不是能和他人讲,这么多年来,也就一次讲出过自己心里的话,心里寒气渐起,闾丘染咬唇苦笑,自己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
〃所以,你上的折子,朕不允!〃闾丘染转到另一个话题上,这便是帝王之术,〃朕知道你不好受,可是朕还是不能允。〃
林明远低眉,喃喃问道。〃微臣敢问皇上,为何不允?〃
〃在你问朕之前,你倒是先说说你为何,忽然想要出京外任呢?〃闾丘染语气放的很柔。
林明远抿唇不语。
〃你可是在与朕斗气!?〃
〃臣不敢!〃
闾丘染心口一沉,他好一句不敢,他不敢?怎么还上这样的折子给自己看。火气冲到唇边,忍了又忍,终还忍了回去,柔声一句,〃朕不允!〃
缓缓抬眼,林明远看着闾丘染的神色特别复杂,想了又想才道,〃因为云梦岛那边自孙城主后,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臣才自请外任……〃
〃借口。〃不待林明远说完,闾丘染便冷冷地打断。
停了片刻,林明远才道:〃臣不是找借口……〃
闾丘染拂袖,〃不管如何都好,朕还是不允。〃
林明远皱眉,狠了狠心,还是开口道:〃臣在朝中并无所用,臣不知在留着还有何用。〃
〃谁说你留在朝用并无用了?〃说着,闾丘染猛地回身,目光凌厉。〃说说。把你在心里面,对朕的恨意怨气,全都说出来吧。〃
〃皇上明知道,臣不会!臣这些年来,想的也不过是想能够帮上皇上,可是……〃
〃要那么多可是干么什么,这些年来,朕身边已经离不开你了!〃
林明远瞪大着眼睛,嘴角微微有些抖。徐徐开口:〃皇上您好好休息,臣先退下了。〃
闻言,闾丘染起身轻纱缓飘,走到林明远面前,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选他,只是……
〃皇上〃林明远的眼中有着一丝期待,也有一丝惊怕苦。不知为何,看到他的眼神,她又想起那天,那个人的眼神,心里一个颤抖,闾丘染侧过脸,〃那便退下吧。〃
〃喏!〃
闾丘染紧紧攥着手,看着林明远出到殿外,这才转身,慢慢走回去从了下来。
真是没出息,她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为了一个男人,便将自己逼至变境界,努力睁开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怕一眨,眼泪便会掉下来。
不能哭了,哭了,怎配做父皇的女儿呢?怎配做天朝的女帝呢?
而那个人呢,他在干什么?此刻怕是,不知正在哪宫哪院的妃塌之上,右拥左抱尽享其美人之福吧!
番外:帝王殇(9)
寻阳皇宫。
此时正是晌午,太阳高照,闷热难耐。
刘公公带着一群宫女捧着食盒,正往朝阳殿而去。
刘公公是百里醉身边的贴身太监,此时他眉头紧紧锁着,看似心情复杂无比,步子也是越来越沉,到最后口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自变洲城回来后,心情就一直很不好,整整一月未诏人侍寝,也不去妃嫔的寝宫,夜夜都宿在朝阳殿内看折子。
这种事可是皇上继位以后,还来没有过的。
他这些年,常年侍候皇上右左,已经算是最会察颜观色的,可是还是丝毫理不出头绪来。
皇上到底是怎么了?太医说皇上一切安好,身子没有不适,每日三更就寝,五更上朝,看起来精神好的狠,并无半分异样,那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不管心中再怎么疑惑,这事也非他们能问得的,只能再慢慢察颜观色了。
一群人约莫行了一刻,朝阳殿便出现在眼前了。
朝阳殿侍卫见了他们一行,并不多问,只是高声宣唤,让他们入了殿内。
刘公公在前面领路,直直进得殿内大厅,他先是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那群宫女先把食物摆好!
今日早朝后,百里醉独留了几位朝臣于正阳殿议事,现在午时都过了,也没有把事件义好,刘公公备好膳食,让诸位大臣与皇上一起用膳。
待食物摆好后,等这群人都退了,百里醉这才挑眉看了看面前的诸臣,开口道:〃爱卿都别拘束,用膳后再议。〃
林其,马业与王充等四人,对眼你看看我,然后我看看你,虽然都觉得拘束,可是却也不敢抗旨,于是便都坐下,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王充是一名武将,常年带兵打仗,为人豪言迈语不拘小节,又是跟着百里醉数次出征,所以这么多人中,也就数他没那么多顾忌,吃了一会儿,便张开大嘴笑道:〃也不知天朝那女人是怎么想的,一年后,居然主动要将德安镇的百姓,给送还回来!〃
闻言,百里醉握着筷子的手指僵了一瞬,当下沉面不语。
王充见没人理他,感觉有些无趣,只好自顾地大口吃了几块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百里醉高座于殿上,目光扫到王充身上,〃此次迎回当百姓的事,朕交于如何?〃
闻言,王充被嘴里的肉呛了两口,左右看了看,这才对上百里醉的目光,嘴角抽了抽,〃皇上……〃
〃怎么?〃百里醉神色未变看着他。
王充低下头,声音小了些,〃臣……臣不想见那柯海。〃
〃你堂堂一个大将军,就只有这点出息!”百里醉重重搁下手中筷子,眼眸一黯,口中冷冷道:〃又或者说,你是要让朕亲自去一趟?〃语气颇有怒意,让所有人手中动作都停了下来。
王充心下一急,赶忙起身道:〃皇上恕罪,臣并非此意。皇上要臣去,臣便去!〃
林其在一旁微微皱了眉,想了一会儿,起身道:〃皇上,臣思来想去,也不知天朝这回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年前,臣带了银钱去赎他们都不肯放人,一年后,怎么会主动将一部分人遣送回来?〃
百里醉伸手去握起面前白玉酒杯,想到那日的情况,原来她与他还真是相似不已,所以他非常明白,她为何会送一部分人回来。
她对那些德安镇的百姓很好,只所以会送一部分人回来,那是因为这部分人在出云国有家人,他们必须要回来,所以她才送他们回来。
拿杯的手指越握越紧,有些暗暗恼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回来后便一直想着她,就连后宫佳丽也觉得无色了。
林其见百里醉不说话,心中不由地生疑,之前传闻皇上近日来很不对劲,他在朝堂上的时候,其实本没有发觉,可现在一看,皇上果然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其实不至林其发现了,其他二人也发现了,只有大大咧咧的王充毫不自察,忽然对着林其嚷嚷道:〃我听说天朝的那女人近日大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闻言,林其点了点头,暗卫消息确实是这么报的。
而王充忽然一下子便乐了,开心道,〃真是痛快!〃
百里醉闻言,脸色瞬间便转黑。
可是王充完全没有留意,还在自顾自地道:〃这呀!全是她咎由自取!〃
百里醉现在是边眸子都黑了,冰的深不见底,抬眼朝王充冷冷看过去。
林其见了百里醉的目光,心中都渗出寒意了,扭头去看王充,那知他仿佛看不到,依然接着笑道:〃那女人也不好好在宫里生储君,反到是用尽心机手段,想来算计我们,她这回大病,病的好,病了就不会再兴风作浪了!〃
闻言,百里醉重重靠上背座,双手环于胸,眼睛微眯起,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充。
可是那王充正在说在兴头上,那里会注意看百里醉,只是咧着大嘴又说了一句,〃最好让她这次一病不起,到时天朝大乱,我们出云国就能趁机……〃王充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清脆一声响,下意识地便闭了嘴,下意识抬头看着百里醉。
此时百里醉手中紧握着桌案上地纸镇,冷眼看着他,〃你可说够了?〃
王充瞬间便愣在那儿,他看着动气的皇上,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百里醉看他还是一副不知的样子,于是狠狠又用纸镇一拍桌案,又是一声巨响,旁边三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百里醉盯着王充,双唇一勾,冷笑冷语似海底万年寒冰,〃王将军罚俸一年,杖二十。自已去领刑。〃
闻言,王充背后一阵冷汗,他狠什么罪了,动了动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另一位朝中大臣起身,〃皇上,敢问王将军所犯何罪呢?〃
百里醉伸手撩袍起身,目光凛冽似寒风一般,将殿风四人全都扫了一遍,最后又移到王充的脸上,〃大逆不道,口出狂言,犯上不敬。〃说罢,便甩手离开,就连他们要再议的事情,也都不提了。
番外:帝王殇(10)
百里醉伸手撩袍起身,目光凛冽似寒风一般,将殿风四人全都扫了一遍,最后又移到王充的脸上,〃大逆不道,口出狂言,犯上不敬。〃说罢,便甩手离开,就连他们要再议的事情,也都不提了。
留在殿内的几个人,骤然冰冷不已,且均是一头雾水。其实属王充最无语,眉头苦皱,心中也觉得自己委屈不已。
皇上说他大逆不道,口出狂言,犯上不敬,可是他说的是天朝的那个女人,这与皇上何干?自己犯的哪门子不敬之罪?!真是千古奇冤!冤呀!!
出了议事殿内,百里醉也不唤人,而是自己一路往寝宫的方向行去。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蔽天,看起来像是要风雨欲倾。
百里醉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口欲裂中,只是因为他听说她病了,而且是大病!其实若是换作是以日,他也会如王充一般,开心到眉飞色舞!
可是为何此时……想着,他狠狠握紧拳头,然后又缓缓松成掌,只感觉到自己额角隐隐作痛的厉害。
当日在变洲城,他的心中分明是起了杀意的,怎么如今听闻她生了大病,自己竟会心痛成这样。
寝宫内的见百里醉回来了,便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看着他那满脸地不善之色,也不敢多言,只敢远远地跟着,直看着百里醉入了寝宫内,这才又忙着奔去告许刘公公,告诉他皇上回寝宫了!
百里醉入了寝室后,感觉自己呼吸愈来愈重,于是直直走到龙塌边上,外衣都不取下,就这么直直躺在上去。
闭上双眼,身可是却怎么也睡不觉,脑海里一直出现她的脸,想着那一夜,他想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她,是他唯一一个可念,但是却不可求地女人!
不想还好,越想心里越痛,他是疯了吗?!百里醉心生烦躁,猛地坐起身来,微微一呼吸,然后起身下地。
眼睛不由地再次闭了闭,嘴角一扯,他一个人想这些做什么,他想着她,而那个女人,只怕是在想着要怎么在他背后放冷箭吧!
会有可能与她一起么?她不信他,她说过她不信他。而他……也同样是不信她,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如果天朝与出云国修盟,那以后会是如何?只怕是会更惨,他们会日日夜夜担心对方会突变,会担心对方在自己身后捅一刀!
所以不可能会走到一起,想到这里,为何他会更痛!
他如此想她,那她可有想他!
夜已深,宫灯重影重晃。
百里醉冰着一张脸坐在桌榻边,片刻后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