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玲珑?”
“啊,爹。”回过神的女子,愣愣的看着身侧的男子,她站起身,扶着男子缓缓坐在椅子上,小柳连忙会意,她转过身,将一屋子的人统统带了出去,合门而出。
夏觅满是老茧的手掌,拂过女子的脸颊,宠溺的开口道:“爹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让穆王爷娶你,可是爹再劝你最后一次,这穆王爷不是善茬。”
夏玲珑垂下头,她咬紧下唇,道:“爹,女儿知道,只是那一次后,我——”
夏觅无奈的摇摇头,他一生只有这一个女儿,只希望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颤颤巍巍的取出一个木匣子,他递给夏玲珑道:“明日,将这个给傲王爷吧,这里面是我们夏府在傲龙一半的商行地契。”
夏玲珑会意的点点头,她收起木匣子,将头缓缓靠在夏觅的肩上,双眸中满是闪烁。
当那轮太阳完全升出云端的时候,相比与热闹非凡的夏府,穆王府里就平静的多,一身喜衫简伯的缓缓推开厢房门,他望着窗户前依旧一身蓝衣的男子,轻轻唤了一声,道:“王爷,吉时快到了,您怎么还不换喜服?”
男子面带冰霜的转过身,瞥了眼桌案上的喜服,道:“本王没有说过要娶她,干嘛要穿。”
“可是,王爷?”
水穆容打了个哈欠,冷笑道:“告诉夏府的人,本王身子不爽,如果接亲什么的,叫他们自己送来,还有那身喜服,本王不喜欢。”
“叮——”他转身抽出木架上的寒剑,一剑将那套喜服劈做了两份。
“哐当——”看着摔落在地上的喜服,水穆容收起寒剑,他正了正衣襟,走到贵妃榻前,缓缓躺下,道,“等人来齐了再来喊本王,其他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这位主儿,明显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简伯也只能作罢,他将嗓子眼前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身将门缓缓合上。
在熙熙攘攘的送亲队伍里,最奇怪的无外乎队伍前面竟然没有新郎,花轿中的人儿掀起轿帘,两侧的议论声飘进她的耳朵。
“怎么没看见穆王爷?”
“哎,没听说夏家小姐是怀着孩子嫁进王府的啊,这样的事,穆王爷怎么会出来。”
几个妇人对着花轿指指点点,夏玲珑满是委屈,她一把放下轿帘,盖头下的脸颊满是愁云。
耳边呼啸着喜悦的唢呐锣鼓声,只是花轿中的人儿,不知为何升起一丝淡淡的愁容,停稳了花轿,喜婆掀起轿帘,喊道:“新娘入过府,新郎接进门。”
大开的穆王府大门,丝毫没有任何动静,喜婆见状,连忙又喊道:“新娘入过府,新郎接进门。”
微风拂过轿门,周围聚拢的人群不时散出阵阵刺人的议论。
“新娘入过府,新郎接进门。”喜婆无奈至极,从没见过这样的新郎,她张开嘴,刚准备喊第四次的时候,花轿中的人儿急忙阻拦,道:“我自己进去吧。”
她缓步迈出花轿,按傲龙旧礼,新娘进门是都是由夫家背进门,新娘绣鞋不能落地,现在可好,夏玲珑一身喜裙,不但迎亲的时候没有夫家来接,过府也要自己走进去,此情此景,让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
“小姐”透过那层轻盈红纱的盖头,小柳关切的望着那双略带忧愁的细长双眸,她搀扶过女子的手,轻轻唤了一声。
女子摇摇手,故作镇定,道:“没事。”
只要能嫁给那个人,哪怕让她付出再多代价她也愿意,她提起裙角,缓缓走进王府大门,这每一步,却都好似迈在刀尖上刺痛。
与此同时,王府外的一脸马车里,一双瑞黑的眼睛,也将这一切收进了眼底,她放下车帘,拍手叫好,道:“哈哈,看样子,我爹爹才不会喜欢她呢。”
身侧的男子凑到她面前,好趣的问道:“可是你别忘了,有可能是穆王爷身体不好,才不出来迎亲的啊。”
“你,哼。”嘟起小嘴,水辰舞不好气的撇过头去。
看着满肚子怨气的小人儿,李墨希吐了吐舌头,他连忙捂住嘴,讨好道:“其实吧,我是开玩笑的,穆王爷肯定不喜欢夏小姐,对吧?”
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水辰舞含笑道:“是啊,所以呢?”
“所以,郡主大人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吧。”闪烁着讨好的目光,李墨希就差给咱郡主大人跪下了。
水辰舞凑上去,一手勾起手指,一手放在身后,坏笑道:“当然,本郡主肯定不会怪你,来,把手伸出来,给你一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啊——”
马车外的青海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家这个公子估计又被郡主大人欺负了。
果然,此时马车内,水辰舞不以为然的擦拭了下嘴角,她料有趣味的挪动了下身子,在马车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着。
至于另一个人呢——此时正捂着被咬出牙印的手,怯怯的看着她,一脸的委屈啊。
威严的穆王府门外,此时也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有各色官员朝臣,还有些商贾名士也纷纷前来道贺,马车轿子停了一路,水辰舞掀起车帘一角,仔细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
“太子到。”
“恭迎太子!”
“恭迎太子!”
“恭迎太子!”
一道声音划过水辰舞耳边,她连忙注意到,那抹好似众星捧月般的身影,他缓缓走下马车,耀眼的太子朝服洋溢着的那是他最偏爱的紫黑色,他剑眸扫过,不似平静的眸子柔情多抹,打量着跪满了一地的人,浅笑道:“你们都起来吧,本王今日是来看看的。”
朝臣们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子。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琉傲就混身都似乎闪烁着光芒,领着一群人缓缓走进王府。
马车内的人儿,望着他的侧脸,眸中泛出浓浓的复杂。
“郡主?”看着她眸中泛起的淡淡忧伤,李墨希关切不已道。
放下车帘,水辰舞躲避过他的眼睛,连忙爬出车箱,跳下马车道:“我没事,我在这里看看,我们再等会进去吧。”
跟着她的步伐,李墨希也跳了下来,看着王府外进去的人渐渐少了不少,他点点头道:“嗯。”
前厅内,在喜婆搀扶下的夏玲珑透过红纱,仔细环视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高座上,坐着的是正一脸慈祥望着他的水剑旭与完颜碧岚,小柳将早早准备好的绸球捧在手心上,焦急的张望着。
“小姐,这穆王爷也太不懂礼数了,成亲也会拖拖拉拉。”
夏玲珑垂下头,轻声埋怨道:“休得乱说话,刚刚穆王府的人不是说了,王爷身子不爽才这样的。”此时的自己也是满腹的委屈,但是她也只能用这样一个回答来填补自己焦虑的心,红纱裙的裙角被她攥的皱的不成样子了。
厢房里,简伯的三催四请总算把还在睡梦中的男子请下了贵妃榻,“王爷,这人都来齐了,您也该去了吧?”
撑起头,细长的眸子淡淡扫过简伯脸颊,水穆容不紧不慢的问道:“父皇母后,还有我那个好皇弟呢?”
“都来了,就等您了。”
带着一丝浅笑,水穆容站直身子,他理了理衣襟,缓缓推开门,依旧那身水蓝色长袍,依旧那般清雅俊美,他步履翩跹的朝着前厅走去。
还没进前厅,就听见那群吵杂的议论声,他抱了抱拳,缓步走到高座前,笑颜道:“让父皇,母后等久了,刚刚在后院,儿臣突然觉得有些许不舒服,就来的晚了点。”
看着眼前人儿一脸潇洒惬意的模样,完颜碧蓝打量着他的衣着,略带怒气道:“穆儿,今日是你大婚之日,怎么没穿喜服?”
不屑的耸了耸肩,水穆容笑道:“母后,儿臣可从来没说过要娶这位夏小姐,儿臣说了随便她,所以成亲不成亲都只要她说就可以,因为是她本身就和儿臣没有半点干系。”
水剑旭怒不可遏的拍了下椅子扶手道:“穆儿,不得放肆,你可别忘了,昨日,是你同意婚事。”
水穆容冷笑道:“儿臣何时同意,只是说了三个字,随便她,和儿臣同意有关系吗?”好笑的望着满屋子的人,水穆容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你,你是要把朕气死吗?”水剑旭拍着胸口干咳几声道,“天下都知道,夏小姐夜宿你王府,你一直没有表态,现在御医,包括朕都诊出她有喜一月有余,难道你还不承认?”
听见这句话,前厅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女子的名节是多么重要,人群议论着夏玲珑遭遇的苦难,也在谈论着水穆容的薄情寡义。
拿起桌案上的一杯茶盏,水穆容笑而不语,他望着红纱裹身的夏玲珑,莞尔一笑道:“其实这个问题,儿臣想来,父皇母后还是问问夏小姐吧,有些事,儿臣还是不要说的太透彻才好,你说对吗,皇弟。”
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一直沉浸在这个不寻常气氛中的琉傲也有些许寒气,水穆容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侧,附耳道:“太子殿下知道的肯定比我这个做皇兄的知道多,所以有些事,皇兄还是不多说的好,只是那句话,想来从今日起,本王的兄弟,死了。”他指着胸口的位置,那是怎样的愤怒,能让那双冰冷的眸子,看不清那汪波澜,
琉傲心中荣升的恐惧感,让他的心顺便变成一片冰冷。
“爹爹——”一个稚嫩的声音,让人群闪做两旁,厅门外那抹粉色的小身影,让水穆容的眸子瞬间满是温暖。
第七十章 你是爹爹的全部
撇开两边的人群,水穆容一步跨向前,他紧紧拥住那个幼小的身子,一个月不见,她的身子又轻了好多,每次不见多日,都会轻这么多,只这一刻他的心疼痛不已,他极力挤出一丝微笑,轻轻将肩上的小脸勾起,道:“告诉爹爹,你有受伤吗?有没有生病?有没有被人欺负?”
小人儿努力摇摇头,她欣喜的一笑,道:“我被师父救了,师父对我很好,她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可以保护爹爹了。睍莼璩晓”
水穆容欣慰的点点头,他紧紧抱住怀中的小人儿,脸上的冰霜也瞬间消逝了,转过身,他平静扫了眼一侧的琉傲,终究将视线紧紧对住那身妖娆的红纱裙,道:“父皇,母后,儿臣今日目的只是想要小舞回来,至于什么一个月身孕,什么夜宿穆王府,等等,想来夏小姐也不怕本王点出其中的玄机吧。”
他平静了片刻,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背着一个药箱从后院缓缓走了进来。
“草民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水剑旭与完颜碧岚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鹤发老者,只见他朝着朝着水穆容微微一磕首后,站起身,走到夏玲珑面前,微微鞠躬,恭敬的说道:“草民是个山野郎中,今日奉穆王爷之命,给小姐请脉,还望小姐伸出手来。”
盖头下的娇容略显苍白,她不住摇着头,道:“不,我不要诊脉,我不要诊脉。”
勾起一丝有趣的笑,水穆容开口道:“夏小姐不是说怀了一个月身孕吗,如果真的有,本王不介意娶你过门。”他好笑的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只见她双眼也瞪的老大,满是不解的看着他。
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水穆容温柔的放下她,走到水剑旭身前,恭敬的说道:“这位郎中,只是一位坊间最普通的郎中,儿臣今日请他来,一来有些问题询问,二来也想夏小姐能有个母子平安。”
“询问什么?”水剑旭满是不解的看着他。
水穆容浅浅一笑,道:“儿臣听闻,世间有一种药物,有的混入酒水,有的混入茶水,也有的利用沐浴时,将药性混入人的体内,虽然会有些痛苦,使得人面色苍白,只是虽然会有些疼痛,却可以带来不一样的效果,例如改变脉象,让别人看来是有喜了。”
水穆容的这句话好似重石一般,令在场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他跪下身,平静的说道:“当然这只是儿臣的猜测,还是那句话,儿臣今日主要目的,其实是请这位郎中来给夏小姐,或者儿臣未过门的王妃看看她腹中孩子可好的,这也是我这个当父王的一片心吧。”
他句句在理,完颜碧岚看着水剑旭赞同的点点头,道:“皇上,穆儿说的对,不论如何,给玲珑这孩子看看也好。”
她温柔的看着夏玲珑莞尔一笑,只是那抹暖暖的笑,却让盖头下的夏玲珑惊慌失措。
水剑旭冷下眉,看着水蓝色长袍的男子问道:“如果这个郎中诊出夏玲珑当真有喜,你承认这是你的孩子?”
“儿臣决不食言。”对上那双闪耀星光的眸子,水剑旭点点头,他招了招手,指着老者,说道:“好,夏玲珑,你就让这个郎中给你瞧瞧吧。”
捂住手腕,夏玲珑不住的摇头,她一把掀起盖头,退到一侧,看着不远处的琉傲,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神情慌张道:“傲王爷,您不能丢下臣女不管啊,您知道的,臣女腹中真的有穆王爷的骨肉的,对吗?”
“本王……”
“如果太子殿下想要说些什么,我这个当皇兄的,也是洗耳恭听啊。”
到了喉咙的话,只能僵僵的咽了下去,看着水穆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琉傲缓缓走到他身侧,低声道:“皇兄,我——”
水穆容转过头,附耳道:“太子殿下不用解释什么,从你故意用药激起本王的病,本王就应该全知道,只是你现在是傲龙的太子,你可以放心,本王不会像你一样,对自己好兄弟做什么。”
他看着高座上的水剑旭与完颜碧岚莞尔一笑,一步从琉傲身旁走过去,走近道惊慌失措的夏玲珑身前,玉若的手指轻轻叩着她的下巴,好趣道:“本王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自己说,要么,本王替你说。”
他细长的眸子瞬间荡漾着冰冷,“嘭!”随着他右手一用劲,夏玲珑顺利倒在了地上,身上的凤钗霞帔掉落了一地,灰尘燃在她的脸颊上,那张精致的脸颊也瞬间变成一脸污秽,水穆容拾起地上的盖头,玩弄着,冷笑道:“本王觉得你还是适合青色,红色的话,本王的小舞穿起来肯定比你好看。”
望着一侧不明所以的小人儿,水穆容温柔一笑,他走到她身侧,弯下腰,宠溺的问道:“小舞会不会因为人太多不舒服?”
“啊”水辰舞环视一圈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无比失措的将头埋在水穆容怀里。
望着自己倾心的人儿,怀中抱着的确是别人,夏玲珑无力的闭上双眼,晶莹的泪水灼烧她的脸颊,她站起身,空洞着双眸,苦笑道:“臣女承认,臣女没有身孕,坊间那些话,也是有人教我的。”数十双眼睛顺着她的眼睛,望着一脸呆愣的琉傲。
夏玲珑垂下头,看着水穆容怀中的小人儿,冷笑道:“臣女输了,一切的一切都是臣女一人所为,与臣女的父亲没有任何关联,只愿王爷,能不要难为我爹。”
“小姐?!”小柳一步向前,她能真切的感受到,夏玲珑身侧散发的那种挫败感,夏玲珑甩开她的手,看着依旧在与水辰舞逗笑的水穆容,拂袖转身离去。
耳边的风言风语刺激着她的耳畔,脑海中映射的,是水穆容冰冷的容颜,与琉傲不闻不问,那一刻夏玲珑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在演戏罢了。
阳光灼伤她的双眸,王府外的人群对着她的指指点点,却不能让她麻木的心再激起丝毫波澜,她望着天空,却不知何去何从。
风略起一抹红纱,她弯下腰拾起那抹红纱巾,紧紧握在手心里,闭上双眸,朝着城门外快速跑去。
“小姐,小姐你去哪?”小柳跟出了王府大门,她望着那抹奔跑在阳光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