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师兄啊师兄,你入门拜师的时候,怎么就没问问清楚呢?你连师门里还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受连累的可是我啊。”卫嫤拍了拍他的肩膀。
予聆扭着脸没有动,好像已经睡着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卫嫤却越躺越精神。
这个地下城的大小超出了她的想象,而繁荣富裕的程度也远远超过了她的认知,且不说这每家每户都挂着的夜明珠,就是那些吃的用的都比扶城的普通人家好上了千百倍,除了不见日月之外,别的都好。如果她是个好吃懒做的,说不定这辈子还真不想出去了。但有个问题,这些食物都是怎么运进来的,如果兀言昊一次只能带一个人,那这些吃的又是怎么回事?
“嫤儿,我昨天在街上走的时候,看见了有人卖桃花水。”予聆的眼睛是闭着的,但声音却清醒得很,看来他也在想,还跟她想一处去了。可问题是,那个卖桃花水的人一见他上前就躲起来了,连担子都不要了,最终,他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别说桃花水,我今天还看见卖油条的了。”卫嫤十分郁闷的咬了咬唇,“不过这里的人看见我都像看见了鬼一样,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在地底长变形了,变成了四只眼睛,六只耳朵……我就有那么可怕么?”
“这地底下应该还有别的出入,但是我们拿不到地图,就只能是瞎撞撞。唉。”予聆又叹了一口气,想抓个人严刑拷打都不行,他才刚动手,兀言昊就出现了,简直像成日盯着他们一样。予聆不怕被打,反正在卫嫤面前他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但是实力悬殊有如天渊之别,他几度怀疑自己这十几年的勤力苦练都是白废,又或者司徒剑根本没有用心教。可是不对啊……他在司徒剑手下明明可以走上百余招的。
卫嫤翻了个身,也同他一样地趴着,两人面对面地,又叹了一口气。她的视线跳过了予聆山岚似的身形,落在那张精致漂亮的摇篮上,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如果心里只有一个予聆倒还好,可是外面那个呢?那个一直陪着她胡闹闯祸的炎哥哥呢?要怎么办?
“都不知道这个姓兀的老怪物究竟是怎么练的功……”卫嫤喃喃地闭上了眼睛。浮屠宫,南禹,予聆……碧水坞……几乎所有的南禹遗民都对女子怀着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敬畏,但相比之下,又有一点小小的不同,对了,碧水坞的村民们对她是乐于亲近的,是敬中有爱的,而这里,这里的人却对她始终保持着敬畏的距离,他们都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看她靠近,就逃远了……人会对什么样的东西感到害怕?洪水猛兽?
“予聆,‘灼华令’还在不在?”
“在,怎么了?”
“你有没有试过,把它拿出来给兀言昊看看?”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隐卫,我们以前带领的隐卫,会不会与浮屠宫有关?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令牌是怎么到你手中的?是谁给的?还有这儿的地形,与依兰山非常相似,我甚至会想,这地道的出口会不会就是依兰山的石府?”予聆的身世,夏侯罡的心思,司徒剑的用意,还有兀言昊……如果说这儿居住的都是普通的南禹遗民,那肯定也是被巫族迫害的那一支,兀言昊为了保护他们,再利用浮屠宫的力量建造了这座地下城,然而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就必须有粮食的来源……
“我们这就去找兀言昊!”予聆拉起了她的手。
没想到两人兴冲冲地跑去地宫里砸门,闹腾了半天,却得到了一个消息。
大宫主一早就出去了。
卫嫤的时间早就颠倒,根本分不清这个一早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刚刚升起的那一点希望,又化成了乌有。
“大宫主有没有说出去做什么了?”卫嫤掂量着箫琰与齐思南等人的安全,生怕兀言昊是去找他们的麻烦,所幸是巡守宫殿的人并没有打算隐瞒,听到她问起,也就照实说。
“有几个宫人受伤,大宫主前去看望,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两位不必等了。”
有宫人受伤了?寻常宫人根本无法从广场附近出入,也就是说,他们是从别处受的伤?有人发现了地下城的所在?还是隐卫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打伤了?卫嫤皱起了眉头。
予聆将刻着“聆”字的“灼华令”拿出来,交给巡守宫殿的人。
“能否代我将此物交予大宫主?予聆可以此处先行谢过。”
“这是……”那人脸色一变,道,“公子请稍候。”即转身往殿内走去。
卫嫤与予聆同时对望了一眼,都没想到地道的出口会设在地宫里边。两人都知道这样轻易将令牌交出去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但对言是兀言昊,面对一个这样强大的对手,他们能做的事情着实有限,这一回死马当活马医,也是一个办法。大家都明白,能调动将军府隐卫的符令,在浮屠宫宫主的眼里,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果兀言昊真与将军府隐卫有关,那事情也许就好办多了。
“嫤儿,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予聆朝着宫内深深地望了一眼。
“你想的一定和我一样……你在想,究竟什么人居然敢对浮屠宫下手?”卫嫤抱起了胳膊。
“那你的答案呢?”身为隐卫的统领,予聆一直执的是阴符,那另一半的阳符会不会就在这儿?
“不是冯喜才,就是狗皇帝。狗皇帝派你与卓渊大哥北伐,明显就是想动将军府的根基,他这样大的动作,肯定不只是想杀一儆百那样简单。”
当今圣上这分明就是想集权啊。
第168章 被动
卫嫤和予聆在地宫外等了没多久,便有灰衣人出来通传。
卫嫤在黑漆漆的宫门外随便打量了两眼,认出来人正是数天前在机关巨门前守立的中年文士,对于她来说也算是半个相识了。出于礼貌,她冲着他笑了笑,也并不算热络。没想到那中年文士逮着这笑,将头一低,转身就闪进了门里,只抛下一句话:“大宫主有请,两位随我来。”
卫嫤被他噎了一下,予聆也皱起了眉头:“知道小师妹你惊为天人,但也用不着害羞成这样吧?”
卫嫤伸肘撞他,低声道:“不是害羞,是害怕,这些人跟碧水坞里的那些不一样,他们也许大概是被女人欺负得太过了,心里有点压抑,所以看见女人都会有些别扭。”
“哦?”予聆故作不知地拖长了声音,有意无意地扫了那中年文士一眼,果不其然,前面那前影就僵了。
中年文士就得很快,卫嫤找他说话,他都只是简单作答,后来换了予聆发问,他才放松了一点,不过脸皮也还是硬直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卫嫤那边飘。予聆偷偷打量着他,一路不予置评。其实到底是害羞还是害怕,他又岂会不知道,这样的眼神,他小时候已经见识得太多太多,多得无法忘怀。
谁又曾知,那冷艳高贵的予聆公子在扶城众女子的拥趸下,也是这样紧张得无所适从,只能像这位中年文士一样,挺直了背脊,置人于千里之外。予聆今生接触的女人不过就是三个,一个是义母,也就是夏侯将军的夫人,一个是卫嫤。那是从小长大,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还有一个,就是锦娘。
其余女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堆符号罢了。
中年文士姓高,单名一个啸字,在这座地下城里相当于总管的层次,会武功,但是却不精通。事实上,这城里的很多年轻人对武学都是窍不通的。这与尚武的南禹宗族有着天渊之别。
高啸带着两人走进宫殿,三道修长的身影很快就融化在这密密麻麻的倒影之中,看不清哪里是虚。哪里是实,卫嫤与予聆很自然就将手牵在了一起,这也是多年来执行任务养成的习惯,卫嫤善于冲锋先行,有时候会过于莽撞。予聆时不时会往后拉她一把,让两人保持着相同步调,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默契。当然,予聆与卫嫤在许多其他地方也有惊人的默契,但能够察觉到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在外人眼里,这样亲密的行为就变成了一种恩爱。只有两人自个儿心里清楚,这两只交握的手掌之间还隔着点什么。
地宫里的出口被隐藏在无数冰棱之中。卫嫤强忍住头晕眼花,紧紧在高啸身后,她的呼吸吹在高啸耳朵边,令人有如芒刺在背,高啸就保持着全身鸡皮疙瘩的状态。带两人走完了全程。卫嫤在各种形状的镜面里看自己的眼,一直看到完全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以至于转过头来看予聆时,还不禁怀疑地伸出手来摸了摸,确定对面站着的那个是真人之后才说话。
“予聆啊,你觉不觉得这路很熟?”她虽然看晕了,却还能记得大概的方向,左绕右拐之后,她就愈加肯定了一件事。这个兀言昊是自己人。
“你是说,这地方像我们设在依兰山上的那个竹阵?”予聆摸了摸下巴,其实这已经不只是像了,根本就是将那相阵法照抄过来的,这个正反八卦阵别人可能不会破解,可他和卫嫤却都不在话下。
“不如比比看谁快?”卫嫤甩开了予聆的手,轻巧一跃,便落在了高啸前头,再一跃,人便从眼前消失了。
“卫姑娘!”高啸被她吓了一跳,正要追上前,却被予聆搭住了肩头。
“不用担心,她丢不了的,有我在。”他说完顺着卫嫤的影子一蹿,跟着也消失不见了。
“这!”高啸左冲右突地跟了一段路,却猛地发现自己好像迷了路。
这处冰阵他也不常来,只是死记得破阵的方法,但方才被两个小朋友这么一闹,阵心已然乱掉,原先的路便已行不通。结果,他这个带路的人,反倒被困在了阵里。
而高啸地冰阵里东游西转的当儿,卫嫤和予聆已经一前一后地到了阵外。面前依旧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不过却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两人行了一段,眼前便溢出一丝微光,再走两步,前面竟传来了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从黑暗到光明,两人就像是从地狱的十八层一点点爬上来的,当卫嫤听到山间瀑布的轰鸣时,还有些儿恍不过神来,外间并不非常明亮,因为头顶全是参天大树遮着,有光线从树缝中透下来,打在人脸上有些发青。看看天色,算算时辰,应该还不到晌午,山涧传来叮咚的泉水声,四下里飘荡着一股薄薄的雾气。
那个白发如缕的人,这时就背对着他们,站在高山流水之前,隔着重重水汽,姿影如画。
他听到身后草木的响动,也不立即转身,只悠悠冲着那轰鸣的山瀑淡声道:“来了?”
卫嫤打量着此境,走得更近一点,才发现这儿不过是个小小的山谷。瀑布从溪石间垂落下来,如数道银练飞坠,湍急的水流在山谷边形成一小片清潭,溢出来便成了一弯细泉,泉水将草地分成了两片,卫嫤和予聆从山洞里出来,就站在泉水的另一面。因为山洞冰寒,温差较大,那原本是常温的泉水到了面前就变凝成了水汽,飘飘荡荡,是一层袅娜的雾。
“你为什么要抄我们的阵法?不问自取,是为盗也,你这也算是偷的!”卫嫤足下轻点,一个漂亮的转身,便落在了兀言昊跟前。兀言昊将手里的两块令牌合在一处,朝予聆平平推了出去,目光却停在了卫嫤身上。那脸上的探究有疑惑更有失望,竟是复杂万分。直看到卫嫤莫名其妙。
“你盯着我看什么?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为什么要抄我们的阵法?”卫嫤扬眉。
“没那么多为什么,觉得有趣,就试着自己摆摆,山中岁月,寂寞得很,不折腾些东西,又怎么度日?倒是你们两个小朋友,在一起住了那么久,为何修为一点精进也没有了?这些天你们都干什么了?”兀言昊的声音有些冷,并不如初见是那样温和。相反,眉目之间竟还逸着一丝严厉,直至此时。才算有了点长辈的样子。只是这种问法,让卫嫤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喂,你这是老糊涂了,这才几天,精进个什么?你以为这练功习武就像吃饭一样。说饱就饱的?”
“嫤儿……”予聆欲言又止,可是话没说出口,耳珠子又红了。
“你叫我做什么?你说他这是不是不着边际?这样荒唐的问题还故意问得一本正经,脑子是不是坏了?”卫嫤翻了一个白眼,却被予聆拉过去,一把搂在了怀里。他看着兀言昊,眼睛里全是戒备。
卫嫤吃了一惊,却听见耳边的笑声云淡风轻。
兀言昊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两人身边。他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也就是说,你们这些天什么都没做?段予聆,就凭你这样怂样,也配做我浮屠宫的传人 ?'…3uww'司徒长老的脑子是不是也跟着坏掉了?美人在怀。又是两情相悦,你们可真让人意外。”他看向予聆。嘴角轻挑的笑意还是那样浅浅的讽刺,硌得人心头发麻。予聆没作声,只是搂着卫嫤的手又紧了一点,竟是那样的戒备。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予聆,这是怎么回事?这老头儿是不是疯掉了?”
卫嫤从来没见过这样紧张戒备的予聆,以往的自信与张扬都在见到兀言昊的一瞬间被压缩成为几不可见的一点,好看的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线。他不安,她也跟着忐忑起来。
“嫤儿,既然我们已经得到了答案,亦不便久留,走罢。”予聆紧了紧手里的令牌,将卫嫤塞到身后。卫嫤呼吸一窒,尚未及出声,忽见眼前白影一闪,予聆突然撤出了她腰前的佩剑,凌空一刺。
“太慢!”兀言昊语声未落,人已堵在了两人身后,他五指伸出,一拖一带,竟然直取卫嫤。
他的动作不快,卫嫤也好,予聆也罢,都看得很清楚,他仿佛是故意慢得他们来看的,可是这种速度对上他们的反应,偏生又都跟不上,卫嫤与予聆同时出招,却已经迟了一步。予聆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兀言昊在自己眼皮底下将卫嫤拖了出去,掐成了手里,而卫嫤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被人当小鸡这么抓着。
她的功力已然恢复了七八成,却抵不过这个人的一招。
“你别乱来!”予聆急急地出声,背上居然被激出一层冷汗。
“司徒长老时时向我吹嘘,说是替我寻了多好多好的一个传人,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没用,爱不能爱,担不能担,你们明明两情相悦,将对方的生死都看得那样重,为什么每天在一起却只知道吃饭睡觉?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打败我,凭什么?我和这里的子民在地底下藏了十三年,等的就是有一天能重见天日,可是你……枉我们为你做牛做马那么多年,好,很好!暗卫统领!予聆公子!”兀言昊突然捏紧了卫嫤的下颌,捏得她吃痛,不得不张开了嘴。
予聆的脸立时变得惨白,可是他的身手,却远远比不上兀言昊的速度。
“你给她吃了什么?”
“你们既然不愿意做,我就来帮帮你,难不成双修之法也要我来身体力行?”
PS:
下面要洒狗血了,哭。
第169章 双双
卫嫤和予聆又一次被无情地丢进了“洞”房里,到也省许了许多东弯西绕的时间。卫嫤一进门就趴在门边干呕,她这一辈子还没吃过那么黑那么臭的丸子,感觉像是过夜还馊了的臭豆腐。
予聆扶着她,越发觉得这满屋子的大红喜帐不怀好意,他脑子里还回旋着那两个字,摸着卫嫤的手掌心忍不住一阵阵地烫。卫嫤连抠嗓子运功的方法都用上了,那臭丸子却好似入口即化,不见了半点踪影。喉咙那点异物感,搅得她不得安生,再抬起脸来的时候已是眼泪汪汪,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他给我吃的是不是毒药啊?都说毒药的卖相好,他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我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这么臭的东西,唉,今天不用吃饭了,恶心!”她试着运了运气,除了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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