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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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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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娃娃脸远远地看着那白衣似仙的男子,目光幽暗如鬼火。

“你说什么?他们都中了寒咒?”兀言昊的脸色刷白,几乎透明。

“不错,寒咒!是寒咒,而不是寒毒……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那孩子不懂武功,兴许还能活得久一点,但是他武学修为如此精深,无疑是为寒咒提供了一片沃壤,我自是可以答应你不伤害卫小姐,也不伤害那位陪在她身步寸步不离的俊俏公子,不过我们会派人跟着他们,看着他们生离死别。”那扭曲的娃娃脸露出了几许刻毒。

兀言昊面如死灰,手指几度握紧,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传了一半的功力给箫琰,也就意味着,是他,亲手将段织云的孩子推上了一条死路。只是他不明白,明明段织云恨的是大梁国的皇帝,为什么会连自己的孩子也害了。

那娃娃脸轻声道:“在南禹,身为男儿是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清楚。织云皇后那样高骄,怎么能容得自己连生两个都是男婴……她兴许是恨着先帝的,但她更恨自己的孩子。当今圣上要死,那个注定沦为女人玩物的孩子,也同样要死。你该明白,你喜欢的那个温柔大方,典雅高贵的女子,是怎么样的蛇蝎心肠。温柔慈悲,在她心里,根本不存在!”

第213章 偷天

按照约定,卫嫤带着叶冷等人前往碧水坞附近的卫所与齐思南会合。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最遭殃的仍旧是箫琰,不过嫁妻随妻,他也不甚在意,但被相公养得“膘肥体壮”的某人却有点吃不消了。这些天,叶冷等听到最多的就是他们家老大的长吁短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我没听错吧?老大居然跟箫公子颠倒过来了,往常都是箫公子这不吃那不吃,嫌这个又嫌那个的,现在换上老大了……唉,这几天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谢兄弟,你怎么看?”叶冷掰了一块饼给谢征,却被谢征恨恨地丢了出去,死活不肯往嘴里塞。这才几天的光景,他就瘦得两眼呆滞,像中风的老者一样,好似见不得光的妖怪,突然现了原形。

“呃……我倒忘了,你和箫公子是一路货。”叶冷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将谢征扔掉的饼捡回去,拣了一块离得较远的石头,大口大口地嚼起来。谢征扭头看他,狠狠吞几下口水,又撇过脸去,换上一副不屑。

卫嫤将麻袋里的“二师叔”露出头,叫手下的村民上前喂食,却不料这们二师叔性子烈,一连咬了几个人,就是不肯吃东西,奉命来投食的村民一个个嗷嗷叫着逃走了,再也不肯亲近一步。

“不吃拉倒,饿死了最好。反正这常州左近饿死的难民没有几千也有几万,多你一个不算什么。”卫嫤勾着箫琰的脖子,将掰成小块的干粮喂给他,两人蹲在一起,说不出的养眼,可是那位二师叔的脸却像糊了一层黑炭,只有一双眼睛冒着的火光。那样闪闪逼人。

“小妖女,不要脸!”“二师叔”骂她。

“脸要来做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卖!”卫嫤看着箫琰吃下东西,笑得眼眉弯弯,故意当着这位二师叔的面揪着相公的衣领响亮的啵了一记,她笑嘻嘻地道,“你骂我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就是不放你走,除非你来求我。”

“呸!”“二师叔”啐了一口,臭哄哄的口水带着劲风冲着卫嫤的面门飞去。

卫嫤拖着箫琰闪身避过,转脸时。眼中已有怒意。

“炎哥哥,我想打人。”她紧了紧拳头,将干粮往箫琰手里一塞。大步流星的转了回去。

“嫤儿……”箫琰无奈地伸手,却没打算真的拉住她。他有些讪讪地低下头,缓步走到人群中间坐下,远处传来了卫嫤的怒斥,还有那位老前辈含羞带愤的叫骂。叶冷笑呵呵地道:“瞧瞧。这是何苦来……明知道我们老大软硬不吃,还敢惹,真是没长眼。”

箫琰瞥向他道:“知道她脾气不好就离她远一点。”

叶冷听不出那话里的意思,摸摸后脑勺道:“我已经离她够远了,我都不敢同她说话,只能是远远地看一两眼。能躲就躲了。”

箫琰面无表情:“看也不能看,以后你有什么要说,告诉我就行。”他着颗石子在指间把玩。不一会儿,就将石头碾成了灰。叶冷觉得脖子间蹿了一股凉气,赶紧点了点头,两脚发软地走了。

“吃醋吃成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咝……”叶冷吸溜着冷意。

“让你夜里说梦话不要那么大声了,箫公子的耳朵很灵的。你再嚷嚷着要给老大做夫侍,小心夜里掉了脑袋。箫公子比不得予聆公子,他那是娘们的脸娘们的眼,你悠着点。”

“什么脸什么眼,你说清楚点。”

“啧,就是像女人一样,小心眼!这话还要明说,活该你不被人待见。”

好心来提醒的兄弟摇摇头离开,叶冷才如梦初醒地站住,怯怯地看了箫琰一眼,没等后者发觉,便又像受惊的兔子似的,扭过脸去踮着步子跳远了。箫琰那何止是小心眼,那分明就是干粮吃多了,上火。

一行人这样吵吵闹闹地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一座小村子里,箫琰看见了床,脸色才好看一点。这村子里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其余没饿死的也走了一大半,秋蝗最是无奈,刚到收割时节的作物,平白就被虫吃空,人要苟活下来,却只能啃草皮。卫嫤命叶冷等人找了几间空屋,收拾停当,又叫几个村民带着干粮分发给村人。自己则与箫琰找去了村长家。

一问才知道,村长已经饿死了,现在村中的大小事宜都是村长的儿子在打理。

“朝廷真的一粒米也没派下来?”卫嫤衣着富贵,双眼棱角分明,目光清澈得没有半分杂质,那村长的儿子也是阅人无数的,可是这一看却弄不清卫嫤是什么来头。一般的官家小姐没这样的气势,更没有这样的坦荡。而且女子问国,在大梁并不多见。卫嫤开门就问朝廷,语气丝毫也不客气,倒像个雄踞一方的山大王。

“姑娘,朝廷要打战,听说军饷都不够,怎么会顾着我们平头百姓的死活?不加赋就已经很对得住我们了。方圆百里,不是饿死就是病死,我们守在这儿,等着熬过这一冬,过得了冬,兴许还能没有希望,若是捱不过,也只有死路一条。”村长的媳妇是个快人快语的,打一见到卫嫤,目光就停她头上的钗环上没挪开。

村长的儿子斥道:“朝廷打战要军饷也是寻常,要是当兵的都跟我们一样,不就便宜了北夷那些王八糕子?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喜欢乱叨叨,上头已经说了会派粮,只是没派下来罢了。”

“派粮?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这个,怪不得人都说你幼稚。从州到县,从县到乡,层层刮皮,层层剥,到我们这儿有糠给你吃都不错了。姑娘,这……我知道你是慈悲人,可否念着我公公是村长的份上,多照顾些儿?我是说,这些干粮能不能……都给了我们家?”村长媳妇赔了个笑,却被村长儿子撵了出去。

“姑娘,拙荆乃是乡野女子。不识大体,盼诸位莫怪。”村长儿子读过几年书,待人礼貌周到,只是读书人难免天真,身上少了乡里的匪气,反倒有些不相衬的天真。

卫嫤又问了些事,却无非是蝗灾严重,皇上要打战,没有钱,没有粮。百姓活不下去,只能等死。再深一点的问题,就只能去问那个“二师叔”了。两人告别了村长的儿子。一路携手踱了出来,没走多远,就见一群孩子为了争一块饼,打得头破血流。村子里饿疯的老狗嗅到了吃食的味道,也跟着参入了战团。碧水坞的村民们拉完这个又拖那个,忙得不可开交,但众人身边的干粮有限,一人贡献一块饼出来,已经是极致了。

“箫琰,以前在京里。我总听人说皇帝北伐,实为不智,可为什么到了这些村子里。听到的抱怨反倒少了?这些村民穷困至此,也没想过要去抢官府的存粮,我们走了这些天,也没听说哪里有暴乱,是不是我看漏了什么?我记得常州民并不驯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听话。”大荒之年,必有大乱。可眼前的这些却有些不合常理。

“你也觉得那村长的儿子隐瞒了什么?”箫琰看着朗朗青天,此时已过晌午,各家各户都冒出了“炊烟”,可是这村子穷成这样,有哪来的东西可以煮?他拉着卫嫤,遥遥地一指,温声道,“嫤儿,你要的答案,或许就在这些飞散的青烟里。”

“烟?”卫嫤快行几步,一转头,目光与路边闲聊的几名村妇撞上,那些村妇纷纷向她点头,却不多言,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去。而她们站过的墙根后,残余着一堆烧烬的钱纸,没来得及熄灭的一对红烛还在流着蜡。

“你的意思是,她们根本不是在做饭,而是在烧这些东西?蜡烛的价格不低,她们有钱为什么不去州府买粮?烧再多的钱纸蜡烛香又有什么用?不问苍生问鬼神,这倒是合了那蠢皇帝的心意。”

“未必。”箫琰指了指里巷,引着她轻走轻脚地往里去,渐渐听到了一个声音。

“孩子他爹,你说这大荒年求‘应世明王’真会有用?买这些东西已经是笔不小的开支了,与其一直这样下去,还不如去城里换些粮呢。就是去不了州府,也可以去宁川啊,那里的东西不贵。”

“你那是舍近而求远,我都打探好了,如果我们心诚,明王今天夜里就会送粮过来了,隔壁几个村都是这样的,只要烧香满了七天七夜,明王就能显灵了。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在这里穷捱,孩子们也有口饱饭吃。”

“唉,但愿如此。”

“……”

屋里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女的布衣荆钗,手里还抱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男人坐在屋中间,正望着一座小小的神龛出神,他膝头还趴着个孩子,脸腊黄腊黄的,一副病歪歪的样子。神龛上供着的塑像,黑脸大刀,正是他们在碧水坞里看过的“应世明王”。

“收买人心,这想法倒是不错,但完完约哪来那么多粮食?”卫嫤看看自己所剩所几的干粮,越发不解,“我用几个夜明珠就能引他入局,说明他是真的穷。他那样子就快连自己的兵都养不活了,还能拿什么供着这些百姓?”她锁紧了眉头,深思。

“兴许是卫所。他们打劫了大梁的卫所,将军饷发放下来,一半用来养活自己人,一半有来广施恩泽,诱引信徒,简直一举三得。冯喜才未必没有对付‘应世明王’的心思,只不过他的布署被我们打乱,不能两头兼顾。”箫琰细目微闪。

“卫所?不错,卫所里有存粮,也是有兵器。完完约玩这偷天换日的把戏,简直轻车路熟,那样的话……碧水坞附近的卫所未必还是原装原样的,说不得已经换上了完完约的人。”

第214章 卫所

卫嫤已经同完完约达成了暂时同盟,如果齐思南与完完约的人卯上了,岂不是内讧?想到这里,卫嫤也顾不上叶冷等人怨声载道,交代两句便拉着箫琰一溜烟跑了,临走时,箫琰顺走了大部分的干粮。

叶冷郁闷地扯着头发,喃喃地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卫嫤与箫琰不分昼夜地赶路,转眼便将叶冷等人甩下了一大截。

由西而东的难民越来越多,他们一脸菜色地赶路,可是半途病倒的人却越来越多。有孩子被饿得哇哇大哭,奶孩子的女人因为没有进食,抽不出奶水,只能抱着干瘦的孩子一阵一阵地发慌。有老者被抛在驿边,捶胸顿足地大哭不止。越往西进,饿死的人就越多,卫嫤从不知道蝗灾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她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一路艰难成行,最终却停在了一个死去的女人面前。那女子身边围着四五个孩子,全是一样灰扑扑的打扮,也像蝗虫一样,最年长的,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一二岁。

“姐姐,娘什么时候能醒来啊,我肚子好饿。”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拉着长姐的手,轻轻地摇。他头发还没长全,稀稀拉拉地几根竖在头顶上,发丝间隙之中露出发黄的头皮,有虱子在头顶跳来跳,仿佛伸手便可以抓上一捧。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只是直着眼睛望着姐姐不吭声。

几个孩子年纪上虽然稍有不同,但看相貌却与那地上硬挺的女子有六七分相似,孩子们巴巴地围着娘亲,七嘴八舌地说着食物的名字,只有那个年轻最大的没有参与讨论。

“这些都是一个娘生的?真不明白,这日子过得这样艰难,却为什么还要生这么多个?养死了那是浪费几年的粮食。若是养活了,又能怎么样?这样面黄肌瘦的样子,能拉去战场上冲锋陷阵?”卫嫤已经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人数庞大的家庭,只是到了饥荒之年,孩子越多,要吃饭的嘴巴也就越多,光凭着往前的陈粮来养活一家子,顶多只能撑上一个月。

年纪小一点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他们只当是娘亲睡熟了,又或者是嫌弃他们不乖。故意板着脸不理会。卫嫤站在这些孩子面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箫琰将手里的干粮都分给了孩子们,场面便喧闹起来。那年纪大的还懂些事,将弟弟妹妹的手一一打落,自横里挡在二人面前,伸手道:“大哥哥,我是他们的老大。这钱一向都是我来管的,就这样分给了他们可算是留不得过夜粮,还是将这些饼都留给我保管好。”

箫琰见他不卑不亢,倒有些老大的架势,眼里掩不住欣赏,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处。递给了那年纪最大的孩子,就听其中一个孩子小声道:“大哥,这些钱别忘了留给爹爹一些。他请明王哥哥,还没回呢。”

卫嫤一愣,蹲下身子将那孩子拉到跟前,柔声问道:“小朋友,你知不知道在哪里才能请到明王哥哥?我和这位漂亮哥哥也是来请他的。就是不知道明王哥哥会不会愿意帮我们呢。”

那孩子似被她噎了一下,半晌才记得去看自己家的大哥。那年长的孩子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脆声道:“哥哥姐姐看起来不是坏人我才敢说的,爹爹他……”他踮起脚,附至卫嫤耳边,神神秘秘地道,“爹爹他去了五里外那座山坡上的卫所,那里的兵哥哥可凶了,我们平日都不敢过玩儿,听说上次有个小丫头跑去,就被墙头射下来的箭枝射成了蜂窝。你们去求明王哥哥,记得一定要心诚,爹爹说过,凡事心诚则灵。”

几个年纪小地围着年长那个嘻嘻哈哈,大概是为了到手的干粮而兴奋着,舔着指头流着口水去了。

卫嫤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满目疮痍,渐渐握紧了手指。

箫琰目送孩子们离去,唯见那年纪最长的孩子还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娘亲的尸体出神。小小的背影,佝偻着,仿佛马上就要被压垮了。卫嫤不知不觉地想起五岁以前的事,转身抱住了箫琰。

“小时候我还可以跟着乞丐伯伯四处要饭,哪像得这些孩子,连要饭都没门,就好像唯一的生路都被上苍给封住了,他们靠着这些施舍,或许能支撑一些时日,可是到了冬天能怎么办?这样饱一餐饥一餐,没等走出这片死地,便饿得差不多了。”她咬牙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个时候兴兵,难道真的要将老弱残兵都断送在蛮夷北地才甘心?身为天子,不该是以天下苍生为念么?他怎么能够这样?”

蝗灾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上位者那颗冰冷的心,当今圣上就像个绝望的赌徒,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场赌局的输赢,他只是想让很多很多的人,为他陪葬。

“扶城对难民进行了限制,没有通牒不能入内,但看这样下去,不久的将来,宁川也会如此。嫤儿,必贵神速,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不能再担搁下去。”箫琰搂着她,重重地拍了拍她温暖的背心,卫嫤再抬头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坚定与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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