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同的是,卫嫤不会让他这就样死了。
卫嫤吃药,丹塔也吃药,跌打的汤汤水水当饭吃,搅得丹塔的味觉麻木了。再后来,便是让他与牲口处在一起,他也没有了正常人的反应。
丹塔的脸已经烂得可以见到骨头,可是卫嫤却仍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第二拨救兵享受了与他们王子一样的待遇,第三拨救兵来时,便只能远远地看着。
卫嫤的冷硬心肠令完完约有些吃惊,但他始终未置一辞,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极力赞成这样暴戾的做法。而卫嫤不是善茬这样的说法,慢慢传扬开去。南禹百姓多半受过卫嫤的恩惠,只把这狠戾当作是南禹宗主的特质,不知是谁,便将她与当年的圣武皇后比在了一起。
卫嫤盛名在外,于北夷士兵眼中看来,无疑是个吃人喝血的女妖怪。
就在卫嫤与完完约北上第七日,大梁军队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暴乱,不知道是谁放出了消息,说是大梁皇帝玉煜有意不出兵救丹塔,让他受尽侮辱,生不如死。玉煜本以为卫嫤会杀了丹塔了事,却没想到她竟会采用这样卑鄙残忍的手法来折辱他。
说丹塔生不如死。都不过是北夷势力的想象,事实上却是,丹塔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死。他承受的痛苦不过是当初大梁边境百姓所承受的百万分之一。而已。卫嫤处事的手法诡谲,孤勇。却常常又包含着某种情有可原,完完约想起卫嫤杀自己的漠北军时的厉辣,才算是对这个自称公主的小丫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抛去左相千金的印象框框,她与玉煜确实像得不打倒,只不过她更懂民间疾苦,更为百姓着想。而她熟练兵法,用计奇诡。更似长期在战场上打滚过一般。他虽然相信卫梦言会教习女儿用兵伐谋,但却也知道,纸上谈兵与实践操练当中的区别。
例如他,在贵胄王孙之中周旋多年。能学会的也就是官场上的旮旯伎俩。对于用兵,他也只是个刚入门的楞头青。
卫嫤抢马,目的是扩展骑兵,可是这样的兵种用在草木繁生的南禹并不适宜。这不得不令他将其与北伐军联想在一起。犹如一场棋局,他还没想到下一步要怎么着。这丫头便已经计算出了五六步。
“你想死啊……呵,你也就只能是想想。”卫嫤体内的寒毒未除,但经过一番调理,身子却已好了许多。现在她有的是精力与玉煜玩。
“士可杀,不可辱!你有本事。就将我头颅拿去!”丹塔啐了一口,血肉模糊的脸上结了几层痂,早已经看不清五官。
“我拿你的头颅有什么用?你自己照照镜子,照清楚了,再想想你值不值得我杀。”卫嫤满怀恶意地将一面擦得光亮亮的铜镜挂在门口,忽地展颜一笑,又道,“你一日不死,你的属下就不会听我那白痴哥哥的话,只要他们内部不和,我就能赢得很轻松。不过,我想……不出三日,你的死迅就会传来,跟着,就再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乖,好自为之。”她笑起来很甜,却妖冶得如同一朵食人花。
完完约站在门边望着她,将她方才说过的话放在心里细细品味,良久,才道:“二十王子的死讯传来,予聆的北伐军也差不多会到了,迟一天早一天,都不再有异数。你果然是想当女皇帝?”
卫嫤接过他手里的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没答话。
完完约猜得没错,但异数却不一定,玉煜冒进,将自己困在南禹,迟早会憋出病来,予聆如果能明白她的意思,就必须在玉煜发狂之前将其拿下。可这样的安排,予聆能明白,夏侯卓渊能明白么?还有……曾经身为一朝帝师的卫梦言能明白么?
丹塔的口头禅就是“你有本事……”“你要是有种……”
而事实证明,卫嫤就是有这个本事,有这个种的。她将已经不多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果真如同卫嫤所说,南面不再有营救王子的举动。
待卫嫤与完完约踏入灵州府的第一天,许皓带来了北夷二十王子战死的消息,当日,大梁皇帝玉煜称丹塔手下六万骑兵,皆归其统领。
许皓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对二人也是笑脸相迎,谦谦君子的风范,总让人发不了脾气。
军报呈上来,一份是给卫嫤,一份是给完完约,跟着许皓便将灵州的官印一交,做了个富贵闲人。
许皓的军报,印证了小魂打探出来的情报,完完约不得不再一次对卫嫤的判断表示认可。直到这一刻,他已是再也不敢瞧不起她。
卫嫤将先前画好的地图拿出来,蘸墨勾了几笔。完完约凑过去看了看,结合手里的军报,皱起了眉头。
许皓的军报有一处是小魂没法打探到的,一来时间太过仓促,二来,那场变故却又像是玉煜临阵起意,刻意而为之的结果。北伐军并未能如期抵达惜祭,而是在入灵州北境的时候接到了阵前易帅的旨意。夏侯卓渊被冠以“体恤”之名,丢了帅印,接掌北伐军的人,是新任的燕州牧洪升。此人与苏子放乃是旧僚,说白了,就是苏原一党派系。
阵前易帅并不合理,毕竟北伐军是以夏侯罡的北营作底的。夏侯卓渊是夏侯罡的亲儿子,自然代表着以辅国大将军为首的武臣利益。就算玉煜忌惮予聆,也不应如此草率。除非……能证实卫嫤的猜测。南禹,又或是北伐军里有内鬼。
丹塔能在消息全面封锁的时候。得到两位兄长被杀的情报,玉煜能在北伐军大胜归来之际做出这样利落的反应,原因就只有一个。
但究竟是南禹这边有猫腻,还是北伐军里出了问题,这个却很难拆开来看。
就算玉煜对夏侯家有了疑心,也不该阵前换帅。洪升对北伐军不熟悉,北伐军也很难对新来的上司买账。但如果有某些传闻作基础。就很难说了。夏侯卓渊因故留在了灵州,予聆与卫梦言却还必须随洪升南下,如果卫嫤有幸能遇上他们,兴许能有些主意。可当初却是她有意避开了。
北伐军若是真的变成了勤王的先锋,惜祭城岌岌可危。
许皓是卫梦言的人,他之所以走得这般坦然,多半也是听了卫梦言的吩咐,单看自己在灵州府里受到的礼遇。卫嫤便明白了**分。
以前,卫梦言曾与她说过,想做什么就去做,并拍了胸口表示会永远支持她,可事到如今。他却犹豫了。卫嫤的身份,已经暴露在空气里,但真相是怎么传到卫梦言耳朵里的,却不得而知。卫嫤看着什么都准备了双份的架势,心里一阵阵发酸。
于情于理,她是欠了卫梦言一个交代。
“军报给王公子处理就好,我出去走走。”卫嫤看看天色,又对看守丹塔的士兵叮嘱了一番,才独自出了门。
边关告急,灵州城内也是人心惶惶,街道比初来时冷清,盘查通关文牒的士兵也都改头换面,进入到了武备状态,经商的要道被重兵封锁,除了住在附近的山民,余人不予通行,整座城,就这样被戾气黑压压地盖住。令人喘不过气来。
卫嫤在外边转了一圈,顺手在一家酒搂的门柱上描了一个印记,不多时便有一名孩童缠着她买了一盒干花。盛干花的盒子里放着一张素笺,上面绣着一首词,却没有完。卫嫤看的诗文不多,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没整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却有一名华衣公子往身边过,凑着头,往她手里看了一眼,道:“缺了一句,这里,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说完一打扇子,转身往西边去了。
卫嫤将这个设计暗语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敢大意,只能跟着那华衣公子往西边走,一直走到西市。那人却转入一间花枝招展的酒楼,不见了。卫嫤一抬头,差点被香风熏歪了鼻子。这地方倒还真是不稀奇,好认得很,特别是立在门口的那道珠帘,以及帘后半隐半现的俏脸,瞧着特别有感觉。
呸,这不是跟嫣人笑一样样的肮脏地方么?
“姑娘,我们这儿没有小倌,不做这档子生意,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卫嫤昂首阔步往里边走,竟被三五个膀大腰圆的姑娘围住。
卫嫤原本压抑的心情突然变得明朗,她瞪向那些女子,将凤目一横,冷然道:“谁来做你们的生意?我来寻我相公的!你不让我进,就不怕我今天堵在你们门口,让你们开不了张?”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贼兮兮的脑袋在二楼走廊上冒了出一点,跟着像受了惊似的,飞快遁走。
卫嫤心中一凛,指着那边大叫道:“死老头,你给我站住!”
老头一缩脖子,绕进了西头的一间厢房,卫嫤提着裙子噔噔噔地上楼,气势汹汹地追着那身影去了。
楼下的姑娘们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半晌才道:“这姑娘……真是来,找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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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汇流
卫嫤追着那团黑影,一直到了弱的皮囊便以摧枯拉朽的速度衰败下去,说到武功修为,已经大不如前。
“死老头,你好样的,居然敢来这种地方!”她喘了一会儿,叉腰嚷嚷。
楼下的姑娘们一看势头不对,纷纷踩着楼板追了上来。有人还热心的去拉她。
“哟哟哟,老夫少妻不过是图个新鲜,我们哪,敢对天发誓,没接待过姑娘这位相公,安心安心,消消气。”有人还好心地敬上了一杯茶。
卫嫤推掉那杯茶,心烦地摆了摆手:“那不是我家的相公。”
“呃?”老鸨子凑脸上来,往那窗外一瞧,突然拍额大叫道,“唉呀!”
卫嫤正想追着那老鬼的黑影过去,听她这样咋咋乎乎地,不觉扭过头:“又怎么了?”
老鸨子指着方才人影消失的地方,苦着脸道:“忘了和姑娘们,这窗下面是条内河,姑娘要找的人若是从这儿跳下去了,八成是去了水里。”
“水里?”卫嫤想起司徒剑的那蹩脚的水性,猛地推开了那些“好心”的姑娘们,扒着窗框往下看,却见一艘画舫荡在湖心,水纹习习,将平静如镜的水面刻下几重波澜。半卷的帘子后面,露出一抹白衣,阳光之下,看着好生刺眼。
卫嫤往对面一瞧,心下恍然,即问道:“对面那座府邸是……”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凑在窗边,道:“是州牧大人的府邸啊,我们怜花楼是隔得远。不过也能沾点随水漂来的贵气,姑娘还有什么疑问?”
她们的话没说完,就见眼前一花,卫嫤已经飞身蹿出了窗外。
身后传来一串惊呼。
卫嫤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与予聆见面,这一场相遇。突兀而又生疏,仿佛好多年未曾见过,四目相望时,竟不知道是思念多一点,还是感触多一点,她静静地站在船头,看着漂亮修长的手指卷起了帘子,船舱对面透过的光经水面反射之后愈加明亮,抬头处,她竟看见了熟悉的轮椅。
时间仿佛就回到了那个下雨天。她一身**地冲进了夏侯府,站在了自己的灵柩前,不过是两年不到的光景,一切都已经不同。
“卓渊哥哥,连你也……”目光在予聆身上停留了片刻。脚下却如千钧之重。迈不开。
“卓桦,你真的没有死?你……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夏侯卓渊激动地站起来,向卫嫤张开了双臂,紧跟着便是一个踉跄,他竟然忘记了自己不会走路。卫嫤适时地迎上去,架住了他的双臂,将他托住,夏侯卓渊的声音终是禁不住地发抖。“平安就好,卓桦,看见你平安就好。”
卫嫤一点也不平安。只是她经历了太多的事,变得刀枪不入,变得麻木不仁,由死到生,由生到死,无非是再经历一次,她已经心中有数。
予聆远不似夏侯卓渊那般激动,但他也一样有话同她说,可是见到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尤其还当着夏侯卓渊的面。
卫嫤瘦了,予聆也瘦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诗,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卓渊哥哥,予聆,你们怎么会到这里?”夏侯卓渊被撤换,她是知道的,但予聆不应该还在军中?还有卫梦言……想到卫梦言,她不禁左右张望了一下,却只看见两个船尾背对而坐的两条影子,司徒剑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回头向她咧了咧嘴,顺手推动了身边那位身长玉立的少年。少年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向她点了点头,叫得却是十分恭敬:“主人!”
卫嫤认出那少年正是先前提醒引路的华衣公子,不过是换了一身渔家儿郎的模样,乡土味毕现。
予聆训练这支隐卫,可谓是尽心尽力,就是对暗号的方法太教人凌乱了。她又看了予聆一眼,后者却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我们都住在许大人的府邸。”夏侯卓渊心细,一眼就看穿了卫嫤心里的疑问。
卫嫤一愣,即点点头。夏侯卓渊被留在灵州本不是什么秘密,但住地灵州牧的府邸却是个大秘密,许皓现在做了甩手掌柜,八成也是想和北伐军撇清关系,他的立场很明显了,从一开始,支持的就是卫嫤和完完约。但身为北伐军统帅的夏侯卓渊却不能将事情做得那样露骨,名义上,北伐军是一支勤王部队,在本质上,与许皓应该是反过来,再加上卫梦言与许皓这重说不清的关系,形势十分复杂。
“其实还在一个人也在那儿等着你,记得有心理准备。”予聆亲昵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拉着她坐下。
卫嫤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却没有出声,现在夏侯卓渊在灵州,予聆也在灵州……那卫梦言也……她心里有些发苦。她的本意是要与乐青会合的,却不料突然冒出来那么多惊喜。她的喉咙有些发干。
就这样去见卫梦言,是仍旧称他一声爹爹呢?还是得以公主自居?又或者,她还是夏侯府里的隐卫卓桦?
突然就发现,这三个身份都没回忆之中那么亲切,这位将她宠上天的爹爹,不过是她偷梁换柱的结果,而至于公主的角色,她一直代入不了,至于隐卫卓桦,呵,现在兴许也只有夏渊府的知情人将她当成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了。
“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和许皓打算做什么?”她决定当一次驼鸟,有意将问题回避了。
小船悠悠,像无数出来寻乐的纨绔公子一样,看似漫无目的地飘荡,借着这点时间,夏侯卓渊与予聆将北伐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不义之师,在兵家看来,本就很难获胜,再加上阅尽十万数,有七成是残兵,兼遇粮饷不济,这战根本没法打。
头几个月,大家都在硬撑,后来撑不下去了,便听从卫梦言之言,入山为猎,一举灭掉了信奉九色鹿的北夷古老部族,托依。借着山林庇护,终于熬过了一个冬天。但这些都只是序幕与开端,真正的苦仗却是在后面。
“幸好有卫相作为监军,更有梅氏为后盾,军饷才没有亏耗到底,这个冬天,也算是过得平静。”梅山放粮,将第一批军饷运入托依之后,一场大雪就将山门给封了,期间还遇到过两次大的雪崩,雪下埋骨,不下数千。北夷不是没想过要攻进来,但是却迈不过这满山皑皑。开春再战时,北伐军面临的毫无疑问会是一场苦战。
夏侯卓渊所率之师,向有仁义之称,可是到了这时候却也禁不住杀红了眼。北夷最强大的部落,统一了草原上的十三支强悍的游猎,兼以第七子为帅,与北伐军对垒邙山。仇人见面,一场血战就此铺开。
“先时是败的,一直败到了常州边境。”予聆苦笑着,“军饷的问题解决了,可是兵力的问题却始终解决不了,我大梁将士本就不善骑战,兼之战马少产,这一路真是苦不堪言。幸好后来……”
“后来怎么样?”卫嫤也一直奇怪,怎么说胜就胜了?玉煜派着夏侯卓渊出征,明显就是送羊入虎口,这一趟的十万兵,就是等着被北夷狼吞进嘴里的,说来,将予聆搭进去,本就是为了北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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