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能把“嫤儿”两字咬得这般凶狠的普院之下。也只有一人,王氏小佐佐!
她原本还处在震惊欢喜无言以对当中的心情,瞬间迎风冷冻,直坠谷底。
“王家哥哥,一天不跟着人就不舒服是么?我出来吹个风也碍你事了?这月亮是你养的?”
“嫤儿妹妹不要误会。在下不过是想关心关心此间的主人,别无他意。”
“世子爷高足,小女子可攀不起,世子爷费心了。”
卫嫤转过身,秀眼一挑,凤目中放射出几许凌厉。可对面那人一脸平静地跨过了花坛,拂着一身缁衣迤逦而至,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不穿那件万年紫衫。比平日里便多了几许高贵,不再那样庸华平淡,而原本黝黑的皮肤,竟在月光下呈现出一层耀眼的金属光泽。他本就身材高大,如此穿着。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王者霸气。冷冽刚劲,就藏匿于这种霸气之中化于无形。
引狼入室。养虎为患,是卫嫤对卫阿爹的终极评价。
昨儿还看着像条小中华田园狗,怎么一眨眼就变成金钱豹了?差评。
“世子爷?这个称呼倒是新鲜得很啊。”他笑了笑,容颜缥缈,耐人寻味。
“等叫得的人多了,你就不会觉得新鲜了。”卫嫤走过去,慢悠悠伸出纤纤玉手,拍了拍他胸口,金钱豹胸肌结实,肩膀体阔,拍起来“嘭嘭”有声,但卫嫤的笑却是无声的,她压低了声音,轻飘飘地道,“以后……你都别跟着我了,我天生体寒,生不了孩子,不能给你完完氏开枝散叶,也做不了漠北王妃,还有……我讨厌漠北人身上那股味儿,你知道是什么味吗?”她悄悄掩住了鼻子,眯起眼睛,“是酸臭味,就像是……做坏了的腌菜。”
王佐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俯身下来,深邃的眸子里全是冷意:“你知道你说这些话的后果吗?”
“那你又知道你招惹我的后果吗?悄悄带我去烨郡王府外看病?呵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是真的关心我?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见了,还有……那间宅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府邸,对不对?你很聪明啊,用老人看院子,无非是欺负人老耳背罢了,可惜,我没老,也没耳背。你失望了么?”卫嫤甩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一字一句地道,“若是想找个能生养的,就直接与我爹说,他会原谅你。”
“站住!”王佐突然抓向她肩头,却见她动也未动,一股薄薄的斥力自身体自然发出,他的手指一偏,居然落空。
他吃惊地收了手。
“没时间跟你说废话!”
卫嫤还不知道自己给人家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一拧身,摆着乱七八糟的衣裙往屋里走去。
她出来那么久,梅山却还在床下躺着,这位六表哥不会武功,身子又比常人娇贵,整出病来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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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大普奔。天气太热,让我死在键盘上吧。
第88章 军策
卫梦言这几日似乎很忙,每次早朝回来都到晚膳的点了,有时候回得更迟,身上还带着酒气。
卫嫤进门时,卫梦言正在整理书桌,面前的拜帖又已经堆得像山一样高,可他还不舍得扔掉。
“爹。”卫嫤想起挂在自己房梁上的那头大黑驴子,有点儿心虚。
“嫤儿来了。”卫梦言听说卫嫤上午流了鼻血,心里不免担忧,但看女儿在眼前活蹦乱跳的,才略略敛神。只是刚松了一口气,又换上了一副愁容。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爹,才一日不见,怎的就瘦了?”卫嫤盯着灯下的卫梦言看。
他似乎是瘦了一些,还黑了一些,显得憔悴,料想在她昏迷这段时日,老头子忙里忙外不得清闲,日子也挺难过的。她小小地内疚了一下,乖乖陪在卫梦言身边坐下。
“尽挑疼人的说,爹爹本来就不胖,哪有一日就瘦下来道理。倒是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又跑哪儿野去了?”他故意板起脸。
“也没什么,睡得久了,就出去吹吹风,三伏天,热得人想自焚。”她拿袖子作势扇了扇。“尽说胡话。”卫梦言瞪她一眼,递过一柄折扇。
“嘿嘿。”她干笑两声,接手过来将拇指抵在扇骨上潇洒一甩,开扇子的动作一气呵成,配上那唇边勾起的一抹淡笑,风流又倜傥,可惜……她却是个女儿家。
卫梦言抓起一本书轻轻砸在她头上:“事事不学好,没个样子。”
却也不是真的要怪罪。
打量着女儿,卫梦言不觉暗自太息。若这孩子生来便是男儿身,倒与当年的自己像足了十分。
女儿整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反倒令他心疼起来,他突然问:“嫤儿,你还想不想回金平?”
卫嫤一怔:“回金平做什么?在这京城里多好。我可是堂堂左丞相的女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以像只螃蟹似的横着走,多威风。金平那地方,再怎么横也是欺负乡下人的把戏,没意思!不去!”
她百无聊奈地翻着桌上那堆帖子,又抬眼瞅了他一会,突地精神一振:“爹,你不会是想给我寻个新的娘亲回来。又怕我不乐意,所在才想着法子支我走吧?唉,你这是多心了。女儿开通得很呢,你若是不嫌女人麻烦,一口气娶个十个八个我也没意见,梅山表哥都有那么多个了,你怎么也不能输给他。”
“胡说八道。爹爹是拖着求着你回扶城的,哪能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女人就把亲生的娃赶外家去?净想些不着边的,不会有这一天!”卫梦言吹得胡子又敲她一下,站起身来。
卫嫤拿起扇子自己扇了两下,又掉过头给卫梦言扇。心里却猜测老爹半夜叫自己来的目的。
卫梦言望着窗前朗月,心里愁绪渐涨。语气里是难得一见的犹豫。
“嫤儿,你怕不怕打仗?”
“打仗?打仗有什么好怕的?”卫嫤将扇子一丢。她曾以予聆公子之名威震天下,怎么可能会害怕?从第一天提刀上战场起。她就没管过生死。
“爹爹却怕。”卫梦言缓步踱向窗边,双眸凝望远方,凤目里尽是卫嫤看不懂的沧桑。
“爹爹你也会怕?”就这样一个人,她实在不忍心给他扣上奸臣的帽子。可他瞒着朝廷做的那些事,究竟又是为什么?既然有一副忧国忧民的好心肠。为什么却不为大梁谋存亡呢?
“会怕,国享太平。最怕的就是兴兵,如今乾河水患,一日比一日厉害,圣上却嚷着要打仗,照他想的一路这样北伐上去,北夷没拿下来,后方万顷肥田就要都被洪水淹了。”
卫梦言陡地冷笑一声,眉宇间露出三分轻嘲。
是了,他不是不想为朝廷出力,他也不想担这尸位素餐的恶名,可是让他跟着这样一位君主出生入死,他不甘心。他昔是太子太傅,当今天子到现在还得尊他一声“恩师”,但却不知何时起,他离心了。
他简直以教出这样一个学生为耻。
卫嫤突然就明白了。她这个爹不是忠臣,也不是奸臣,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宗内的臣子。他还当自己是那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为着自己教出的糊涂学生而痛心疾首。
“爹爹是说,挥军北伐不携粮草,空着肚子去打?”
乾河水患她是知道的,说算她不去看不去听,苏才女那边布施就一定会有消息传扬出来。
那样沽名钓誉的做法,她从来不曾放在眼里。可是要换她来,却未必可以做得更好。
数十年如一日地沽名钓誉,多多少少也有些真心在里边吧。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不带口粮去打战,这狗皇帝分明是让将士军们送死啊。”卫嫤在肚里骂了那皇帝一万遍。
卫梦言苦笑道:“此番北伐,你爹爹我已经领了旨,要做监军。”
“监军?”
这不就是想让卫梦言去陪葬么?
卫嫤心中念头再一转,便想到了予聆。
现在那批铁矿石还下落不明,小魂那孩子到底还不够火候,要想查出点蛛丝马迹也不容易。小枇杷受罚之下,少了个传话的人,等同于令她暂时失聪了,昏迷七天,表面看起来并不算太久,可是外边却时风时雨,已然是天翻覆。
怎么突然就想到要打仗了?难不成皇帝对卫梦言早有疑心?又或是予聆透露了一些什么?
“嫤儿,爹爹知你不喜欢佐儿,但此去凶险万分,府里的大小事宜,虽有老侯看着,但到底还是失了决断,爹爹希望嫤儿能凡事退让一步,从大局着想,忍着佐儿一点,那孩子脾气硬,不会讨好人。不招喜欢也是在情在理,但关键时候,却是个可以托付的。”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这一句才是卫梦言真正想说的。
原来,他早早将王佐安置在品琴苑里,便是未雨绸缪。
卫嫤从来不知道,这个便宜爹身上居然也会流露出英雄末路的悲壮,他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万事万物都安排得分毫不差。
那皇帝与昔日恩师之间,到底是结下了多大的梁子?
卫嫤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
“爹。这些帖子能不能送给女儿?”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推拒,而是顾左右而言它。
“这些?这都是些废帖啊。”卫梦言很意外。
“女儿有办法让它们变废为宝的。爹爹请放心。”卫嫤将帖子一张张摞好。收起来,转头看着卫梦言那副欲眼又止的模样,她忽地嫣然一笑,“爹爹,其实不带粮草也能打战的。”
说着。她从书桌上拖出了以前看过的那张地图,指着邙山近常州的位置。
“爹爹可以试试兵囤,从现在开始派人去偷偷撒种,只种蕃薯,三月大军开拔,去了就不愁没吃的。再有。北部产马,水草肯定不缺,如果现在派人过去高价收购几家马场。将战马混进去放养,北人未必会知道……还有这里,这里有鹿群出没……只要不是遇上北夷发马瘟,这一战可以打三年。”
“兵囤,新上的几封折子里也有提过……至于这里有鹿群。嫤儿又如何知晓?”前面两项,卫梦言都想到了。但是最后这件,她又是如何得知?兵囤是良计,但种蕃薯却是他没想过的。
这丫头总有办法让他惊喜。
卫嫤起身在书房里翻了一阵,借着烛光翻开一本古旧的书册,不是史籍,不是方志,而是一本志怪笔记:“北夷六个部落,八个民族,其中最小的一支就是靠南边的托依族,这也是北夷游牧部族之中唯一一支避居山林与世隔绝的。这书里用名朵依,但经女儿考证,朵依就是托依,谐音罢了。”她打开其中一页,眼波明亮如星辉点点,“这个,托依族的图腾。”
“九色鹿?”卫梦言顿时恍然。
没有哪个部族会吃自己的图腾兽,如果能拿下此地,粮有了,肉有了,军饷就有保证了。
卫嫤揣着那叠厚厚的拜帖,趁夜去莆园看箫琰,这时乐青已经回屋歇息了。
她蹑手蹑脚趴在窗沿,看见箫琰正披着半干的头发,倚在榻边看书。
他被乐青逼用着药汤泡洗了一遍,皮肤被药末磨糙,看起来不如平日秀气,只是那双清淡的眉尾微微挑起,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骄傲。他的眉毛若是不画不染,便显得比寻常男子要细一些浅一些,所以总被人忽略。相处那么久,卫嫤这还是第一次看得这样仔细。
想起他画眉的妖娆之姿,再看看如今这副光景,她才明白这人隐藏得有多深。
看着,居然会有点心疼。
“箫琰,感觉好些了么?伤口……还疼不疼?”明知道自己问的都是些废话,可还是问了。
“小姐。”箫琰放下书册,就要下床,却被卫嫤冲进业一把按住。
两人肌肤相触,他脸上忽地一阵燥热,一时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卫嫤只当触痛了他的伤处,当即讪讪地收回手来。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箫琰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藏起了潋滟的光。
他的脸很好看,柔媚中不失铮然,将两种性别的优点完美地杂糅在一起,令人挪不开眼。
卫嫤看着看着,就神游物外了。男人都长成这样,还让女人活吗?
箫琰想抬头,又觉羞赧,只好一直低垂着眼睫,保持着女子才独有的婉约柔顺。
屋内气氛怪异。
或许是沉默了太久,卫嫤不得不抢在他开口之前打破沉静。
“今天,真是……对不住。”一天之内发生了好多事,什么都扎堆,感觉竟像是过了一整年。
“是在下不对,在下莽撞唐突。”箫琰想想早晨的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的心怦怦狂跳,初始怀着的那些绝然突然都跑得无影无踪。
他曾是南禹望族的嫡公子,自小家教甚严,长到二十岁这些习惯都浸入了骨子里。因南禹世代以女为尊,他便不自觉地将之前与卫嫤发生的那些碰撞都当成了对她的亵渎,他甚至想过以死谢罪,可此时正当着她的面,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舍不得。
那些埋藏至深的心意,就像一种临着雨露疯长的种子,在发芽,在抽枝,它不顾一切地破土而出,挥舞着充满生机的枝叶,扭摆成各种诱人的姿态。
他根本管不住。
而事到如今,他也不想管了。
PS:
女主有第一个蓝盆友了。【我擦,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第89章 凶迹
花重泪在左相府盘桓了大半个月,卫梦言与卫嫤父女二人却像是与他玩起了捉迷藏,天天碰不着人。卫梦言经常外出应酬倒还好说,可这府里的小姐……也跟着跑得没影了。
大理寺那边来人通知结案,卷宗上仍是说得不明不白,可花重泪心里却知道自己欠了卫嫤一个天大的人情。寨中四个兄弟被放出大牢之后,花胖子便日日坐如针毡,不得安宁。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府里还有几个人愿意听他说说话,倒倒苦水,不过也是被逼的。
“叫你们将钱财身外物看轻一些,你们偏不听,掳人的生意接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见财起意!坐大牢很有趣,与那些老鼠蟑螂关在一起很有趣?若不是卫姑娘大人有大量,你们还不知道要埋在哪个乱葬岗子里了?我花家的武功绝学都是用来打家劫舍的?你们,还有你们,都没长脑袋?”
花重泪自从见了大理寺的人就跟吃了火药似的,三天两头抓下属来骂,连着花家以前的子弟也一并被骂得狗血淋头。
“……劫狱?就凭你们?哈哈,可真够意思的!明天给卫姑娘道歉了,就一个个给我滚,没我发话,休得再踏进扶城半步!若还敢如此,看我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他越骂越凶,越凶越怒。
亭山寨的一帮山贼们只能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当家的是个正直勇敢的“少侠”,可他们不是啊。当山贼的不干票大的,捞顿好的,都不敢称作山贼。
侯白每次路过山贼们的“窝点”,眉筋都忍不住犯抽。
花重泪是以箫琰的好朋友的名义住下来的,而箫琰又是卫小姐的得力护卫、救命恩人。
凭着这节关系,卫梦言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这几个小毛贼。哪能这般容易就从大牢里脱身出来?现在还大模大样地住在左相府里。
只是……这位亭山寨的大当家也太不像个当家了,哪有把兄弟们当儿子骂的?
当然,侯管家又哪会知道这位花少侠出身于名门正派,而且还是武林名士之后,堪称世外贵胄,他从小看不得偷鸡摸狗的勾当,行侠仗义的思想贯穿始终,而整个亭山寨早在他的英名领导下,洗新革面,改邪归正。变成了一窝名副其实的正派人士,兼,穷光蛋。
花重泪骂得唾沫横飞。兄弟们有苦难诉,只能天天受着这种耳朵罪,等他骂完收工。
卫嫤晾着他,不理不睬,他道歉无门。道谢无门,心里七上八下的。时间越久,怨憎就越重。
亭山寨的兄弟都快把他的台词背下来了。
青萍拦着花重泪的时候,他胸中那团火正烧得旺。
“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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