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玉手陡地伸过来,用力地挽住他的肩头,两人呼吸相闻,再不见初时的旖旎。
他像个偷吃的男人突然被捉奸在床,一时无措地低下了头。
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鬼祟的脚步,一个尖细的嗓音传来:“什么,你疯了?你把尸体藏在了冷宫里,这要是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给冯公公知道,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另一个同样尖细的嗓音答道:“嘘,你小声些,这冷宫荒废了那么久,不会有人来的,要不是遇上了这等好事,我哪会叫上你,快快走了,别磨蹭。”
不好,有人来了!卫嫤与箫琰交换了眼色。
箫琰飞快地抽出了腰中软剑,卫嫤则靠墙挪了一步,顶在门墙之间。
两人并列靠墙,像壁虎似地贴在了门后,卫嫤借着箫琰手臂微微引体,缩起露在门后的双脚。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名小太监探头探脑地进来,走了几步,又各各往后瞧了一眼。
其中一人伸手要来关门,却被另一人拦住:“别管了,快去快回。”
箫琰瞅着两人的背影,刚扬起的手又无声地落下,卫嫤腾出手向里间指了指,他便如影子般贴在两人身后,一道向殿内飘去,足下竟是连细尘都未带起。
卫嫤贴在门后,看着箫琰颀秀的身姿,心中居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不舍。
三人一走,宫里就冷飕飕地发寒,等到脚步远了,她才再一次打开那个放着文房四宝的箱子。
满页满幅的“火”字跃入眼帘,她又转头朝着箫琰离开的方向看一眼,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不是“火”字,而是个笔意疏松的“炎”字。
小玉宁可以不认识那个箫琰的“琰”字,却认得爷爷的庙号,“炎”。所以……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之前在梨树上令她流连的那股熟悉感,并不是假的。
“嫤儿,有发现!”不多时,箫琰去而复返。
“怎么了?还真的有尸体?”卫嫤收敛心神,迎上去,她习惯地挽住了他的手。
“来看看就知道了。”箫琰的目光往她指尖一掠,扭过了头,引着她进了右边的偏殿。
殿内昏暗,可看见三条横卧的人影。其中两个是被箫琰搁倒的小太监,而第三个……卫嫤略略扫一眼,突然身形僵住:“面具?”
尸体脸上顶着一张白惨惨的人皮面具。与卫梦言发病那日,她在定壤湖边看见的一模一样。
箫琰拉住她:“这人死了有些时日了,天气热尸体发臭得很成害,你别过去。我刚刚都看过,这人身上有些首饰。不知道是不是从宫里偷出来的。其它地方却看不出什么线索,只是……这面具奇怪些,瞧这工艺,应是与昔日潜入相府的神秘人同出一辙……被剑刺中要害。”
卫嫤心中一动:“这么说来,两个小太监应该不是杀他的凶手,他们遇上时这人很可能已经死了。而这些首饰也应该不是宫中之物。我猜这两个小太监没那么大的胆子。”
“宫里的东西确是不易脱手,嫤儿所言有理。”箫琰从不去宫里偷东西,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想把首饰都带回去。说不定是由我们家里流出来的。”卫嫤撕下一块裙幅递给箫琰。
“也好。”箫琰点点头,上前将那尸体身上的首饰都搜罗出来,用布包好。
两人又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在四周留下许多杂乱的脚印,这才算收拾停当。
等到要走的时候。卫嫤拽住了他的衣袖:“时候不早了,还是你来背着我吧。找到乐青再说。”她恋恋不舍地将几个梨子塞进了箫琰衣襟里,搂着他的腰一个飞纵,狠狠地压在了他背上。箫琰迟疑地伸手,挽紧了她。她的呼吸就在耳边,吹得他的脸火烫火烫。
十几年前,他可以说她是小孩子不懂事,背背扛扛很寻常,可是现在……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再过几个月就十七岁了。他是个正常男人,就算再阴柔,再妩媚,也始终是个男人。像她这般反反复复地折腾,早晚得给他弄出病来。
这一路,箫琰走得飞快,作为一代雅贼兼飞天神偷,他向卫嫤充分展示了其轻功的诡谲飘缈。
卫嫤趴在他背上,只看见满目绿树飘摆,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等到她惊叹出口,人已经被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太医院的大门口。
乐青背着医箱正要出宫,却没想到在门口遇上了两个来讨债的。
“天,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以为这是哪?扶城的大街?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敢在宫里大摇大摆?”他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唉,一言难尽啊!我们昨天箫琰被你岳父大人追杀,我只好舍生取义,护着箫琰一起跳进了湖里逃跑,结果你那发了疯的岳父却紧追不舍,就这样游啊游啊游啊,追啊追,沿着定壤湖游进了太液池,等到抬头时,就到了这里……怎么?不想见到我们?”卫嫤无辜地摊手。
箫琰也在一旁附和:“对啊对啊,乐大夫,有时间好好管管尊家泰山,我胆子小,不经吓。”
“要我说几次?他不是我岳父!”乐青低吼着,“卫嫤,你胡闹也有个限度!这话要是传到我家夫人耳朵里去,你们整个左相府都要完蛋!”
“嘁,说了半天还不是怕老婆!左相府完不完蛋关你什么事?少拿这种借口糊弄人,你送不送我们回去,不送的话,我就拼着把箫琰还给柳沁的危险,也要跑去武林盟主面前告发你,就说你在左相府里不好好呆着,整天拈花又惹草,还跟着予聆公子去什么‘嫣人笑’!”卫嫤扬了扬唇,一脸吃定他的样子。
乐青气得额上冒青筋:“内人乃是一代天骄,会不信自家相公,而去听你一个小丫头的谣言?”
卫嫤突然松手,将旁边的箫琰推了出来:“不是让她听,是让她看。我觉得箫琰打扮起来,也未必会比‘嫣人笑’的姐姐们差,要不要试试看?”
乐青一溜儿看过去,目光停在箫琰胸前的两边突起,神情猛然一滞。
他咆哮起来:“姓箫的,你对我小姨子不理睬也就算了,现在还陪着这丫头一起疯?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箫琰愣住,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从怀里掏出两个新鲜水嫩的大梨。
卫嫤恍然,指着二人哈哈大笑。
PS:
一到周末效率就低下来,整天都在犯困,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102章 钗现
乐青强忍着满心不忿载卫嫤与箫琰出宫,马蹄声笃笃,在早晨听起来别外清脆。
“为什么你们坐了我的马车,还要让我来赶车?”
乐青狠狠地将药箱扔进车厢里,恨不得将里头那对狗男女给砸扁了。
“什么叫你的马车?这马车明明是我相府里的,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连马车都用我家的,还要怎么说?现在是让你赶车,又没要你的命!”卫嫤叉着腰,大刺刺地坐在车厢里,凤目直腾腾地冒火。她以前还觉得这神医神医性格挺温和的,没想却是这样的小肚鸡肠。
箫琰递给卫嫤一个梨子,又将另一只递给了乐青。
后者怒容满面,接过梨即又一把掷了进去:“谁要吃你的破梨!”
箫琰接回梨子,无奈地望着他挺直的前影,悠悠地叹了口气。随之“咯嚓”一声,他在梨子上咬了一口。卫嫤斜眼过来,正碰上了乐青从车帘外探进来的脑袋,两人硬碰硬地撞了一下,同时咬着牙揉起了额头。
乐青怒道:“姓箫的,你就不能多坚持一下?还真自己一个人吃了?”
卫嫤将他推出去:“说你矫情你还不承认,一个梨子当然是一个人吃,难道要和你分着吃?还说自己是什么神医呢?脑子里尽想些乱七八糟的恶心事儿!”
“你!”乐青被卫嫤噎得不轻,可看着她手里的梨又禁不住吞口水,踌蹰半天只得恨恨扫下帘子,老老实实做马夫去了。
眼不见为净。
“有吃货的心,没吃货的胆,装什么清高,你混进我左相府里,不就是为了吃吃喝喝么?”卫嫤就怕气不死他。
“我忍你!”帘外。乐神医捏紧了拳头,按捺住要打人的冲动。
箫琰无可奈何地夺过她手里的半个梨子,柔声道:“都说睡眠不好脾气就暴躁,原来竟是真的,东西别吃了,合上眼,一会就到家了。”
卫嫤往他怀里拱了拱,朦朦胧胧地道:“还是炎哥哥对我最好。”
箫琰心头一窒,低声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卫嫤翻了个身,将脸贴在他胸前。没声了。
乐青在外头忍无可忍:“嫤儿嫤儿,叫得多亲热,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家沁儿么?箫家灭门。你能得柳氏收留,居然一点感激也没有?你这样也算是男人 ?'…3uww'成日围着她追着她,又有什么用,说到底你不过是卖身给相府的奴才,还想飞黄腾达到哪儿去?难道还指望着做相爷的乘龙快婿?哈!我就不明白。这丫头心狠嘴毒,又爱胡搅蛮缠,除了长相艳绝,其它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我家沁儿……”种花的当然都夸自家的香,但他就是把柳沁夸成天上的仙女,也无济于事了。谁知道这仙女是不是狮子精修成的呢。
箫琰拢了拢卫嫤鬓边的青丝,将她平放在小榻上,自己一掀帘子钻出来。夺过了乐青手里的马鞭:“你小声些,她一夜未睡,累了。”
乐青朝他翻了个白眼,扬眉道:“怎么?这样就心疼了?不会还真给我说中了吧?我知道你们南禹以女为尊,但也用不着……”
箫琰打断了他的话:“乐兄。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曾见过一种易容术。可以将人的音容笑貌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3uww'”
乐青道:“我是堂堂神医府的传人,可不是变脸的玩杂耍的,这种事我哪知道?不过你要是想问,倒是可以去求求那个姓花的小胖子,你别忘了,他娘亲是以什么成名的。”
箫琰黑了脸,道:“我若是有胆去找她,何苦又来问你?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乐青心底一机灵,涩然道:“你不会想找人易容顶着你的脸去跟沁儿完婚吧?哼,想都别想,就你那风尘样儿,化成灰我都认识。”
马车从侧门入,一直驰到了品琴苑外。
头一个迎上来的却是青萍。
“箫公子,奴婢在这儿等了一个上午了,小枇杷说小姐重伤初愈,还在休息,奴婢也不敢贸然打扰,可是这东西交给枇杷这丫头又委实不太放心,你看……”
“是什么东西?”箫琰回头瞅了瞅院内,不动声色。小枇杷还算机灵,没将小姐失踪的事情抖出去,只是连云筝也和着乱来,却叫人意外。
“就是这个,梅六公子昨儿就画好了,奴婢应花少侠要求,拿去和册子里的物件一一比对过,可以肯定这钗并不是府上所有。”青萍将画卷交到他手里,又道,“这画原是想还给梅六公子,可赶巧他与王公子都出去了,故此,奴婢只好在门前等候。”
箫琰点点头:“有劳青萍姑娘相告。”
青萍端庄地福了一福,又道:“谢箫公子,看这时辰相爷也该下朝了,奴婢不便久留,告辞。”
箫琰收起了画卷,又谢一次,正赶上乐青下车来。他冲着青萍的背影多看了几眼,不无感叹:“左相府里最识大体的就是这个丫头了,也不知道相爷是怎么教出来的,丫鬟教得比公主还矜贵,小姐却像个山上跑下来的野人。”
箫琰睨向他道:“你又没见过公主,怎说得如此笃定?”言毕,他又钻进马车,将卫嫤摇醒。
“呼哈,天亮了?好快!”她揉揉眼睛,已经睡迷糊了。
箫琰又好气又好笑,答道:“是啊是啊,天亮了太阳晒屁股了,快进去吧,出去转了一夜,小枇杷她们都不好交差。”他说完欲走,却不料袍袖一紧,被她拉住。
“你别走,进去陪我说说话。”卫嫤不管乐青那要吃人的目光,扒拉着箫琰的衣袖,迳自往屋里去。
箫琰皱了皱眉,扯着自己的衣襟用力嗅嗅,苦了脸:“小姐,要陪你没问题,可是也得让我回去洗洗澡吧?”
卫嫤大概是被汗馊味熏醒了。她扯起箫琰的衣裳闻闻,又闻闻自己,嫌弃似地将手放开:“对啊,一身怪味,洗洗再过来陪我睡。”
乐青的眉心狠狠地跳了几回。
好好的姑娘家,说话措词怎么就这样不检点呢?什么叫“洗洗再过来陪我睡”?
他看向箫琰,却发现箫琰早已经红着脸背转了身子,逃也似地奔向莆园,可是还没走几步,又被卫嫤叫了回来。
“箫琰。你还是别去莆园了,司徒老儿看样子是跟你卯上了,这样过去。难保不会被他拿去炖汤,今夜就歇在品琴苑吧。衣裳什么的,我叫乐大哥过去取。”卫嫤这时已经完全睡醒了。
“我?”乐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当然是你,难道是我?谁不知道你跟他相熟。”卫嫤攥紧了箫琰的衣袖,将乐青丢在风中。
“小姐。你可回来了,吓死人了!司徒老前辈说你被大浪卷走了,现在还在湖边烧香呢。”小枇杷远远看见卫嫤便迎了上来。
云筝本是跟在后边的,但一看到箫琰的脸,不知怎的心里一咯噔,掉头走了。
卫嫤啐了一口:“他就希望我死了好。还说要收我为徒,半点诚意也没有。让他烧去,烧死他算了!”转头却不见了云筝。“云筝这小妮子去哪儿了?还想让她备水沐浴呢?这定壤湖可不得了,看起来是清汤寡水,没想却是满满的鱼腥味,害我像泡过鱼火锅似的。”
于是……小枇杷自告奋勇去烧水了,只剩下卫嫤与箫琰在屋里孤男寡女相对无言。
卫嫤不说话是因为没睡够。还愣着;箫琰不说话却是被这满屋子乱堆乱放的杂物惊呆了。
跟着卫大小姐的两小丫头可就省事了,反正不管是什么。也不用分门别类,只要往箱子里一丢,盖子一合就算是收拾好了,这屋子里基本上没有任何整理过的痕迹。卫嫤以前会把首饰什么的直接丢地上,现在倒好,全放在箱子里,钗环相扣,搅得乱七八糟,就只见得链子缠住了绳子,坠子扯住了流苏。
“嫤儿你这也太……”他说不出话来。
“床啊,我好想你!”卫嫤不理他,对着大床表白完毕之后就扑上去,将花样美男撩在一边。
“唉!”箫琰看她贴在床上跟条癞皮狗似的,身下还压着从他那儿掳来的那件花里胡哨的衣裳,顿时脑海里像有万神兽轰鸣而过。
终于,他挽起袖子,一步步地向卫嫤走去……
“小姐,箫琰,水都烧好了。”小枇杷一蹦一跳地进门,看到屋里的情形,陡地一怔,倒退几步又左右瞧瞧,猛地大叫道,“妈呀,我没走错门吧?”
“你小声点,记得看住小姐,我先去沐浴。”箫琰正坐在窗边整理那些从皇宫里带回来的饰物,他看小枇杷进来,方得起身。他身后一摞摞的箱笼整整齐齐地列着,按着不同材质不同用途,都已整饬妥当。屋子好像宽敞了许多,连灯火都光了几分。
箫琰说完,又看卫嫤一眼,顺手拿起了被她穿过的那件彩衣,转眼飘然而去。
小枇杷像被雷劈了似地,歪着头看他衣袂飘飘,直至消失不见。
没有兰花指,没有水蛇腰,他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多正常,正常得让人觉得危险。蜕去了那些阴柔的伪装,箫琰完全显现出世家公子的魄力,这厮原来不是小白兔啊。
“孤男寡女,宿夜未归?难不成……”小枇杷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大嘴巴,“这种事情,说不得说不得……要是真的,更说不得啊!”
“咦?箫琰他走了?”云筝突然走了进来。
“啊!”小枇杷被她吓一跳,差点掀翻桌子,原本放在上面的金玉首饰顿时散了一地。
“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还不快把东西都捡起来?”云筝见箫琰不在,一颗心也就放下来,她就怕小姐再说让她嫁箫琰,所以才故意避而不见,现在箫琰走了,她自然得出来问候一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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