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贺尘知机,忙禀报道:“曜哥儿没事,岳如已经来了讯儿。”
郁心兰点了点头,指着地上那床血糊糊的高高隆起的被褥道,“将她押回府。”
176章大结局
回到侯府,刚进二门,郁心兰便见到岳如和乳娘任氏、康氏,抱着曜儿和悦儿在二门左近的穿堂里等着她。两个无忧无虑的小家伙,见到娘亲,立即欢喜地拼命将小身子倾过来,小嘴里口齿不清地喊着,“娘娘”“美人”。
郁心兰的眼眶顿时热了,忙快步走上前,先将宝宝们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认小胳臂小腿都是全乎的,这眼泪才生生地憋了回去。
小家伙久等不到母亲温暖的怀抱,都委曲地扁起了小嘴,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用哀怨的眼神看着郁心兰,她忙紧紧地抱了抱一双儿女,一人脸上香了一小口,以示安慰。
想着带宝贝们去告状实在是不便,郁心兰便向岳如和乳娘道:“你们先带哥儿姐儿回静思园,我先去给母亲请安,一会儿回来。”
此时长公主正在屋内焦急着,不断派人去打听,大奶奶回府没有。
上午时,有静法园的婆子去静思园,请乳娘带小少爷去玩一玩。因这世间有小儿滚床的习俗,认为孕妇睡被男孩儿尿过的床,会生男孩,之前岑柔就多次请哥儿去玩过,因此,当时安妈妈也没起疑,安排乳娘和一个二等丫头带了曜哥儿过去。
到了半路,婆子便想抱曜哥儿。
曜哥儿生得极俊,又肉乎乎的,不知多招人疼,府中一干下人,几乎都抱过他,乳娘便将哥儿交给婆子抱。婆子抱了曜哥儿之后,慢慢将乳娘和丫头都支开了些,抱起曜哥儿就跑,半道上送给一个面生的婆子,这个面生的婆子竟是会点功夫的,转眼就抱着曜哥儿没了影。这时,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岳如出场了,三两下将那名面生婆子给抓住。
府中闹了那么一出抢宝宝的风波,审问了那名面生的婆子之后,又将那妈妈给抓了起来,很快,长公主就知晓这是程夫人安排的,当时便惊得摔破了一个最心爱的五福临门图案的青瓷杯,慌得立即将留守的亲卫和侍卫都给派出去寻人。
可是久久没听到消息,加上晌午时分,京兆又亲自上门来询问郁心兰是否在府中,长公主这心里呀,就跟吊了十五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待听得门外通传,“大奶奶来了。”长公主忙道:“快请!”纪嬷嬷忙去打起门帘,郁心兰进到暖阁,待要行礼,长公主便一把将其拉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轻呼一口气道:“我的儿啊,还好你平安无事,否则我如何向靖儿交待?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心兰便开始述说自己今日的遭遇,刚说到被掳,长公主不由得大怒道:“她好大的胆子,竟敢谋算长嫂!”说的是二姑娘。长公主一声令下,贺尘和黄奇便去将程夫人和赫云慧提了进来。贺尘两人都是刀头过活的人,疗伤算是基本技能,此时已经帮程夫人止血包扎了,成了个独眼龙,不过最外面用的是上等的宝蓝色绸布。饶是这样,程夫人那惨状还是吓了长公主一跳,都忘了自己是要质问二姑娘的了,茫然地看着郁心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郁心兰木然地抬起头来,淡淡地回答:“她要送我去给江湖中人,毁我名节,令连城蒙羞,我就伤了她。”其实,郁心兰当时愤怒不已,也就是随手一挥,正巧程夫人低了头,这才刺瞎了她的眼睛。竟然要将郁心兰丢给江湖汉子!长公主立即不同情程夫人了,恼怒道:“亏你还是皇兄御封的乡主,竟做出此等恶行!”程夫人哪里是个老实的,当下便咒骂了起来,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招呼,长公主听得玉容失色,立即挥手让人将她押下,这才质问二姑娘。赫云慧此时听了程夫人的所作所为,羞愧无比,低了头承认自己的错误,言道自己是被程夫人给诓了。派。派。小。说。论。坛。ilikemoon。手。打。制。作
长公主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让人将二姑娘先带下去,婆媳两坐下来商量着要如何善后,是告到官府,还是自行处置。
程夫人倒是罪名确凿,但二姑娘那里却不好办,她有点子私心,但主要也是被骗了,让她过堂伤了侯府的脸面,不处置一下,又怕她记不住教训,尤其是,处置二姑娘的事儿,涉及到长公主这个嫡母的名声,若是罚得重了,外面的传闻肯定不好听。
见到长公主婆婆欲言又止的样子,郁心兰体贴地主动让步,“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母亲也不必这般忧心,暂时将大伯母和二姑娘先关在家庙看押起来,可待父亲回府之后,再行商议。”
这样说的意思,就是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郁心兰想得清楚,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外人会如何猜测?难保不会有人恶意攻击她和连城,逼得长辈行凶,当晚辈的自然也有不是。连城若是能两袖清风逍遥江湖,这些虚名不要也罢,偏偏他是躲不开的,必须在朝为官,那么拥有好的名声,就是重中之重了。况且程夫人并未成功,还被她给废了一只手一只眼,她再大的怨气也出了。
至于二姑娘,小姑娘恨嫁,一时想偏了也是常事,事后她也曾阻拦程夫人,给个教训就好,郁心兰知道自己这般主动让步,长公主私下里的处置并不会轻,不过就是不闹得外人知晓罢了。
这个媳妇真是宽厚又懂事!长公主心下一宽,忙轻拍着郁心兰的手道:“你放心,我跟你父亲一定会给你和曜儿一个交待。”郁心兰笑着向长公主道了谢,旋礼告退了。回到静思园,先用过午饭,陪着两个宝宝做了好一会子游戏,待宝宝们觉得乏了,这才躺在美人榻上歇午。
朦胧中似乎听到外间有人轻声说话,郁心兰原是想问一句,只是今日太累,便又沉沉睡去,待精神饱满地自个儿醒来,睁眼便见紫菱伺候在榻边,正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
紫菱见她醒了,忙小心声道:“奶奶起身么?仁王妃来了大半个时辰了。”
郁心兰一怔,忙扶着紫菱的手起身,“怎么不叫醒我?”
紫菱唤了丫头们进来服侍郁心兰梳洗,自己轻声解释道:“是王妃娘娘不让奴婢叫醒奶奶的。”
这是在示好还是变相施恩?郁心兰的表情一敛,沉吟不语,不怪她小心眼,实在是郁玫跟她没有这么好的交情。
紫菱又继续轻声道:“仁王妃总是想问今日之事。”郁心兰的眸光一闪,推开千雪将要插钗的手,亲自从妆奁里挑了几样首饰,让千雪给她饰上。
打扮齐整了,紫菱和一众丫头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啧啧地赞道:“奶奶定是天仙下凡的。”
郁心兰噗哧一笑,“好了,少贫嘴。”心里还是对自己的这身打扮十分满意的。
出得卧房,仁王妃郁玫正坐在正厅的上位上,轻啜着新出的千岛玉叶茶,听得左侧环佩叮当,便转眸看去。
只见郁心兰一身藕荷色金丝暗纹琵琶衿的窄袖上裳,配一条六幅紫俏翠竹纹裙,臂挽同色系的翠色纱帛,袅袅婷婷地缓缓行来。行动处裙衫微摆,间或露出一点深藕色的奢华到极致的绣花鞋尖,鞋尖上两颗龙眼大的东珠,瞬间光芒万丈,又瞬间消失于裙裳之中。
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头乌黑的秀发挽了一个飞燕髻,一支金镶珠石蝴蝶簪斜插发间、一支镶红珊瑚的方壶集瑞鬓花装饰耳鬓、脑后发髻用一整块翡翠雕成的绿雪含芳的环钗固定住,发顶插上一支金框镶多宝梳篦,耳上佩戴青曦幻幽珠耳坠。
郁玫心头微微一滞,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情绪。郁心兰自册封为郡王妃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成了贵妇圈中充满神秘感的风云人物,只要参加聚会,就能听到旁人议论她,话里话外都是艳羡。郁玫心中不忿一个野种出身的女人,居然能爬到与她几乎平级的位置,虽然今日来此,主要是为了另一桩事,但不论是为母亲还是为自己,她今日出门之前,都特意妆扮了一番,的确是存了将郁心兰比较下去的心思,意在告诉郁心兰,她是比郡王妃品级更高的亲王妃。
可是现下一看,对比郁心兰周身美丽华贵而又含蓄内敛的服饰,她这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裙裙,头上明晃晃的、将整个头顶笼罩的、银镏金点翠镶碧玺多宝羊脂玉花卉冠,就显得张狂而俗艳了。
“三姐姐今日如何得闲过府?紫菱竟不来唤醒我,我方才已经斥责了她,怠慢了姐姐,是我的错。”
不等郁玫气闷完,郁心兰笑吟吟地屈膝福了一福,开口致歉,目光早已将郁玫的神情收于眼底。
郁玫是特意上门来的客人,哪能真让她一个孕妇福下去,忙欠身虚扶了一把,轻笑道:“自家姐妹不必居礼。我这不是刚听说你有了身子,便巴巴地来送上贺仪,若是晚了,我家王爷定会怪我礼数不周,怠慢了亲戚。”这最后一句,便有些暗暗的指责意味了。这世间的女子怀孕,通常是在四个月胎儿坐稳之后,才四处报喜,不过之前都会通知自家的亲戚。郁心兰怀孕之初,定远侯府便给郁府温府送了喜报,但没送去仁王府,亲疏立现。只不过,正式的喜报,送去仁王府也有三日了,郁玫偏赶在今日来贺喜,还真是……
郁心兰垂眸低柔地一笑,“让三姐姐挂念了。”
旁的一句话都不说,郁玫自不好再在这个话题上绕,只得笑着让一旁的红蕊,奉上特意挑选的礼物。
礼盒很大,一尺半长,宽、高都有近一尺,千荷双手捧着接过来,紫菱当着两位主子的打开盒盖,盒子里盛着一只甜白釉暗三多纹梅瓶,白釉如脂,小口外卷,溜肩、丰润圆身,造型雅典,在底足内沿,有青料篆书的“内府”字样,显然是宫中赏赐之物。
“白如凝脂、素犹积雪”,这是世人对甜白瓷的评价,上品的甜白釉瓷器从来只供皇宫,皇上再赏赐给有功的官员。梅瓶上所暗绘的佛手柑、桃子、石榴统称三多纹,窝意多福多寿多子,吉祥喜庆。这样一件造型优美、瓷质上乘、寓意祥瑞的梅瓶,若是上品青瓷的,至少也值个千来两银子,甜白瓷亦然,可是,上品的甜白瓷是有价无市的。紫菱等几个丫头也皆是有见识的,当下便笑弯了眼睛,觉得郁玫其人也可亲了起来。
好大的手笔!郁心兰的眸光闪了一闪,笑吟吟地转眸道:“三姐姐的心意妹妹领了,但是妹妹怎敢让姐姐破费,这礼太贵重了,妹妹不敢收,姐姐还是留着自用,也好早生贵子。”
郁玫自是先打听清楚了,赫云连城册封为郡王后,宫中赏下的物件中,并没有甜白釉瓷器,因为上品的甜白釉极难烧制,便是宫中也不多,她今日特意拿了这只甜白瓷的梅瓶当贺礼,当然有炫耀的意思在里面。可惜郁心兰并未露出半点艳羡、懊恼之色,还暗示她更需要这个梅瓶,因为瓶上的多子之吉喻。
不就是生了对龙凤胎吗?居然敢暗讽我没儿子。
郁玫被噎得捏紧了手中的销金丝桃红绢帕,暗自运了几轮气,才勉强笑了出来,“我府中多的是,年头太后老佛爷才又赐了一整套物件下来,这个赠与妹妹,只是取个好兆头,哪管什么贵重不贵重。”这么漂亮的梅瓶,郁心兰本就不是认真要推辞,闻言便笑道:“那就多谢了。”说罢示意紫菱,“去折几枝菊花来插瓶,就摆在正厅里。”
这么贵重的瓷瓶,她居然不好生妥当收在库房内,就直接摆放在人来人往的正厅里,也不知是想炫耀给旁人看,还是根本就不在意。郁玫又被噎了一下,描画精美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几跳,方端出关切的神色道:“听说四妹妹今日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若是哪个胆大妄为的贱人敢伤了妹妹,三姐我第一个不饶她。”
饶不饶的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事儿的真相若是被你知晓了,只怕不到一日就会传得满城风雨。
郁心兰自是不会承认,轻讶道:“我何曾失踪,三姐姐是听谁乱嚼舌根?”
郁玫挑了眉,继续追问,“真的么?不是都到京兆尹衙门去报案了么?
并非有人嚼舌,而是我府上给一个管事除了籍,今日上午去衙门里报备之时,正巧听到的。”
郁心兰做悄然状,“原来如此,其实是今日我陪二姑娘去庙里进香,一时贪玩多玩了会子,府里以为我们不见了,闹了个小笑话。”
紫菱在一旁接口道:“婢子说句逾越的话,奶奶,这回可是您的不是。您如今怀着孩子,怎能还象平素那般进山游玩,连侍卫都不告诉一声?正好三姑奶奶在这里,也帮着劝劝我们奶奶吧。”
郁玫只能随着这话笑道,“是啊,四妹妹,你可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
”她没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不由得微微失望,犹豫着寻个时机挑一挑话题。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芜儿一路小跑着进来,俏丽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站在门外喘顺了气息,方端庄地迈入正厅,纳个万福禀道:“禀大奶奶、仁王妃,方才庄郡王府着人送了喜报过来,说是庄郡王妃有喜了。”
郁心兰和郁玫皆是一惊,同时问道:“当真?”
芜儿轻笑道:“自是真的,喜报在这里,长公主殿下特意让婢子带来给奶奶看的。”说着呈上喜报。
郁心兰忙接过来,展开一阅,真的是唐宁的喜报,虽说才一个多月,不过庄郡王成亲五年没有嫡子,王府的管家自是忍不住抢先报喜。郁心兰替唐宁高兴道:“真是老天有眼,庄郡王妃这回算是心想事成了。”
郁玫却是心中酸涩,为何她就不能心想事成?好在那个祁柳也没有喜,不然,她的地位可就摇摇欲坠了。
郁心兰那厢已经一迭声地吩咐紫菱和安妈妈,带人去库房挑贺仪了,看出郁心兰是真心替唐宁高兴,郁玫不由得慢慢翘起唇角,“四妹妹打算何时去庄郡王府,叫上我一起吧。”
郁心兰淡笑道:“好。”
郁玫感叹道:“唐宁终于如愿以偿了,上回她生辰之时,庄郡王的庶子来请安,言语间十分依赖他的生母,她还为了此事不开心呢。”
见郁心兰似乎感兴趣,郁玫淡淡一笑,继续道:“好在庄郡王是个拎得清的,当众责骂了那名妾室。啊,说起来,庄郡王那天还赞了你呢。”她将庄都王的话原文复述一遍,拉着郁心兰的手轻拍道:“你放心,虽说千夏也是你的丫头,可是我一点也没怀疑过,她是你故意安插在我身边的。”
郁心兰只是淡笑,“多谢三姐信任。”再没多的话。
她这样的态度,关于千夏的那点子怀疑,郁玫不知是该消下去,还是该继续扩大。只不过,郁心兰心中对庄郡王的怀疑,应当不止一星半点了吧?
思及此,郁玫的心情瞬时变好了,又聊了几句家常,便起身告辞。送走了郁玫,郁心兰的小脸顿时板了起来,庄郡王是什么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起这样的事,不怕这话传到程夫人的耳朵里,会对巧儿和她造成什么影响么?
她细细将事情的前后想了一遍,一个念头在心中形成,莫非,庄郡王是故意这般说的?难道他有意引起侯府的内部矛盾?派。派。小。说。论。坛。ilikemoon手。打。制。作
只是,这样的猜测不知要如何才能证实,连城会不会相信。转眼月上中天,郁心兰哄了两个小调皮睡下,自己泡了个操,也歇下了。
睡意正浓时,忽觉自己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忙睁眼抬头看去,就着走廊上透进来的昏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