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天宫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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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天宫情记-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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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心转身抽出游龙绞,金光闪耀:“前行!”山腰处巫族众人皆衔命而动,瑞沛手空托,任血横流。
  
  ………………………………………………
  
  显珈一身是血地撞进瑞沛的营帐里,“快撤,顶不住了,庄王他们竟然下毒,兄弟们死伤过重,督家,督家大公子督哲——战死了,三公子只身带着几个亲随逃了回来,戈家那头也死了几名亲族,怕也难抵挡。表兄,我们寡对多毕竟吃亏,巫族他们也不见人。”
  
  瑞沛冷笑一声:“怕不是这样吧,巫马家我早知道他们留了一手,你且去告诉巫马雄天,若是你们都败了,看他家就是逃到天边能躲过去庄王的手掌不!”
  
  巫族,惜心,他们是被他派了头阵,交锋后收拾战场只见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血肉涂地,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就是老兵油子也看得发抖,但巫族的人却连具尸首都没留下,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巫族一去,皇帝亲兵压上来,在河川边上遭遇,火石交加地打了起来。瑞沛早留了显珈带着库家上万精兵绕过山梁偷袭过去,但不料庄王的军队竟早在路上埋伏,一遇上便是死战,显珈所带兵丁虽然勇猛但还是被庄王那些蛊术多害,只有显珈拼力而逃,但一只胳膊上受了重伤,背上也是深浅不一的刀伤。
  
  瑞沛沉默着戴上了盔甲,“显珈,此战是死战,再不会有机会,大丈夫立世怎得怕死,我早已联络了威武大将军,算时辰他们也要半日才到,我自己的八千亲兵并巫马家那几万,若是能挡住庄王他们半日,则活,若不然,我瑞沛亦要拼死一战,要知道,庄王——他亲自来了!”
  
  战场上情势突转,双方兵士都纷纷撤回,隔着一里地相望着,突然皇帝的旗号从中军转到了左军,右路大军一阵震天的鼓声,升起了庄王衷辉的徽旗,庄王军旗在后,竟是庄王亲自来了,一辆鎏金铜马车从纷纷散开的兵士中出来,那高高的围栏后站着身着战袍倜傥高贵的男子,叫人瞬间激动万分高呼庄王神勇的男子,王朝的不败之神——浩武庄王衷辉。
  
  仿佛是相迎一般,西北军长号齐鸣鼓声整齐,一阵西北豪迈的军号迎起的是四王爷瑞沛的旗号,瑞沛着一身金甲,手里捉着把盘龙大刀,威武而来,他本是风流俊俏脸儿,此时却一脸带煞满是英气,这样的四王也是从未见过,巫马雄天也激起了戾气,呼的一声握起了双锤,衷辉是他不得逾越的人,但今日他要取那好头颅。
  
  战场中,庄王一人驾着战车与单骑而来的瑞沛立在两军之间,对视良久,庄王只一句:“四儿,原本你可做个金银王爷。”
  
  “多谢皇叔,四儿只记得母仇未报,何况皇椅上那人,我是定要拉了他下来。”
  
  “瑞泓是个好皇帝。”
  
  “哼,但他不该是皇帝!哪怕是二哥瑞治做了皇帝我也罢了,贤穆皇后的嫡子,哼,皇叔,我也不说了,还是叫皇室留些体面,今日我就是战死在此也绝不向他称臣!”
  
  “四儿,你是兄弟中最聪明的,文治武功最出众,瞒了多年今日一定要显出来了么?”
  
  “是,皇叔是盖世英雄,今日是一定要为难小辈了么?”
  
  “四儿,我不亲动手杀你,若我活着,必叫你活着。”
  
  “多谢皇叔,若瑞沛活则必叫皇叔叫惜心奉养到老!”
  
  庄王面上微微一变,再不多言。
  
  两人各自退后,分开,回到军中,然后便是战鼓齐鸣。多年以后在那场大战中存活下来的老军卒都道,若是早知道一生中要经历那场大战,便要在那之前享受尽了金银,更要在那大战一开始就打了头,死得最早。
  
  那日众人也才知道明里是草包风流种的四王瑞沛竟有如此神勇,他长刀立马杀将起来,庄王一系只能派了大将出战,只是那白皙文弱的身子下蕴藏着的是惊人的武艺,连斩下两颗人头,甚至刀指皇帝旗誓不罢休状,西北军士气大涨,连显珈都拖着重伤助威。
  
  庄王冷冷地对属下下令,“注意后边,惜心在那里。”
  
  皇帝的亲兵们与瑞沛拼得眼都红,为了杀死对方不惜连自己一方受伤的人都一同杀了,庄王在皇帝亲兵与西北军纠缠之时竟然不顾一切地施放蛊术,死伤无数,连马匹都肠穿肚烂哀鸣不止。但瑞沛与庄王都杀红了眼似的,一波波的手段接连上演,连环箭,石车,炸药,火阵,盾墙,一连数日攻守来往,连尸体都被用来装了炸药,有士兵跌倒再爬起来满脸满身都是断了的肠子内脏,乍看上去还以为是他自己的,活尸一具。
  
  战场上刮过来的风都是腥的,瑞沛喘着气提刀看着庄王所在的方向大恨,巫马雄天死活拦在他面前不叫再战:“四王,大势不妙,必先保命要紧,留得命在不愁杀不了那人!”身边的侍从心腹都哭拜在马前不叫再去。
  
  “滚开,庄王害死我母妃,败我朝纲,种种恶行罄竹难书,你们当我是胆小怕死之人么?快给我滚!”
  
  “王爷,不可,威武大将军都被他们拦在路上,援军不到,西北军眼看势微,庄王在其身后还留了一万人,若是此时上来,我等必被围困。王爷,小人等命贱,可王爷还有复国大业。”说罢,几名心腹抬起血淋淋的额头一同拔剑横在脖子上,死谏!
  
  瑞沛眼中的战场依然血雾一片,庄王手段诡异,但西北军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并不吃亏多少,可人数上却不能想比,威武大将军的几万人马迟迟不到,眼看就要功败垂成,恨得他银牙咬碎,马蹄原地烦躁地踏,他终于下了决心:“鸣金,撤!”
  
  哗的声音,庄王军似乎出了问题,队形大乱,瑞沛立刻调头,却发现庄王处似乎被团团围了起来,显珈拖着重伤的身体挣扎到瑞沛面前:“表哥,巫族动手了,庄王遇刺。”
  
  瑞沛回头,只见拔地而起的黑色怪树上立着一人,长长的黑色裙裾翻飞在空中,手中的剑银光闪闪,不是惜心是谁?
  
  西北军与朝廷大军大战,朝廷军因庄王遇刺大败退守,损兵一半有余,西北军亦伤亡惨重。
  
  
                  女儿祭(一) 
  庄王苦笑着,那口黑血还在帕子上,看得他烦,心腹附耳过来,他亦面色无波吩咐众人退下。
  
  不一会,一个重伤的人被悄悄抬到了进去,刺眼明亮的营帐中,那人躺着双目紧闭,而庄王却挣扎着坐起来仔细看着,那手腕脚腕上全是玄铁精刚制成的铐子,连在那人身下重得很的铁床上,几个苗疆的巫师时刻守护,想逃也不容易。
  
  庄王挥退了众人,只那样静静看着:“你也睡一天了,还不起么?”
  
  只见那人拱了拱身体,堪堪抬头:“庄王,惜心被你手下伤得太重,不多睡如何能好快些取你人头?”
  
  惜心散着发,嗤笑着,但嘴角边隐隐的黑色却有些发红。
  
  庄王眼中一冷,尤记得他只防备了巫族探他后背,却没有防备躲在地底的巫族。从前——季烯洁与他联手消灭漠北强盗,击退外族进犯,次次都是她与手下从背后下手,狠辣迅速,就是不杀到首领头颅落下也要半数尽死才拭刀撤回。
  
  她每一次擦着刀,将游龙绞盘在腰间,哼着遗天宫那些听不懂的歌谣,抢过他手里的酒壶喝上一口,睨他一眼,再不说话。他看着她脚下的尸体就想,一直一直想,如果有一天他们决裂,他要怎么来防备她从身后砍杀过来,那种感觉一定是寒到背脊吧。
  
  可是,没有想到,她的女儿,有一天却能将巫族带出,从地下埋伏给了他重重一击,原来季烯洁那时候是巫族不齐心。
  
  果然是她的女儿,下刀时候半分不手软。庄王看着惜心那张脸揣摩着,多少分像她,七分,八分?
  
  “我母亲曾因别人多看了我一眼便挖了那人的双眼扔在泥地里。”惜心冷冷道,“那是她带我逃难的路上。”
  
  庄王明白,是指他执意追杀她们母女那时,季烯洁抱着出生三个月的惜心,他的人一路追杀,那应该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吧,也是最困难的追杀,季烯洁身边的人被他的苗疆巫师设计除去大半,但却连季烯洁的衣角都没追到。
  
  “你杀不了我,”庄王突然笑笑:“你那一刀为什砍飞了?我这头颅还在脖子上。”他笑着飞扬,衣袍整齐如同半分事都没有,惜心也不由赞叹,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仪容整齐气质优雅,难怪曾被称为皇朝第一。
  
  “我遇见你母亲那时候在那个有弯弯小河的城池,是我得到消息巫族现身。我曾听说巫族的男女姿容绝代,不以为然,穷山恶水中能出兰芝玉树却不能出美人。你母亲出现的时候,我身后的侍卫们连呼吸都停了,那时我就想这样的女子,若是出生在官宦之家也当配做我的正妃。我装作偶遇,装作倾情,却不知道她早知道我是谁。我一生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棋逢对手,她不在乎贞洁,不在乎名声,连我也不在乎。我利用她,她也要利用我,甚至比对着来,我从没赢过,但也没有输。”
  
  “王爷,你不过是母亲一个外室,外祖为母亲都准备了不下三位美男子,娘自然不会对你如何。”
  
  “是呢,”庄王苦笑:“我原本想她若助我,我就真的让巫族出世受人尊敬,可她却不肯对皇宫下手。我原本指望你,”庄王目光炯炯地看着惜心,惜心心中一跳。
  
  “所有人都告诉我是个男孩儿,只有你娘不动声色。直到那夜,我坐在外室,芙蓉玉桂的香味飘进来,内室里静悄悄地,只有一点点脚步声。不知道多久,你哭了,所有人都恭喜连连,我还是高兴的,你是我第一个孩子,当我进去看你们,你娘道:‘是女儿,我要带走。’”
  
  “我只看了你一眼,她便转过背去挡住了视线。我想,生了女儿她亦不喜,好吧,那也得找福慧大师测了命理。你三个月,我们带了你上山找到大师,却测出来大凶之命,你必要杀父弑母。当时你娘便一把抱紧了你步步后退,我霎时明白了,你娘早就看出来你命是如此。”
  
  “我第一次看见她惊惶惶的神色,正红的小被子里你的手都露出来也没发觉。”庄王下意识看了看惜心被绑着的手腕。
  
  “你可知道为什么杀不了我?”惜心摇头,她那一刀明明照着头颅砍去,必然一刀分家,却在刀尖碰着庄王时突然贴着身子滑过去,若不是她挺着庄王那一剑刺过去,庄王也不会受伤,她也不会被庄王一剑刺到。
  
  “你娘为了脱身,弑指做咒,今生今世你都不能伤我性命。那刀如此霸道也只是伤了我而已,惜心,那是你娘给我的护身符,你杀不了我,我却可以杀了你!”
  
  “你杀母弑父,我本愿留你一命延我子嗣,但恐怕福慧大师之言不假,我再不能容你,三日后,我与瑞沛再战,到时你便祭旗罢了。”
  
  惜心气得发抖,原来娘对他有这样的保证和约定,难怪杀不了他,可为什么——不能杀了他!
  
  庄王看着倔强的人被带离开,心中充满了遗憾,千胭密信,她有了身孕,惜心,我再不指望你。转过身,他望着桌上那柄短刀,宝石红烈,一如当初包裹她的被子。
  
  再过几日,他的名字和血脉都将与整个皇朝相连。
  
  乌云滚滚压在上方,时不时的闷雷在响。
  
  德焕站在宫殿的空地前,前方就是‘庄王小姐’的殿宇,德焕的脸色阴沉沉的,身后的小太监都吓得直哆嗦,他知道德焕公公每一个动作都告诉他,他的怒气正隐忍到了极点,随时都要爆发一般。别人都知道德焕是皇帝的心腹,是个温和雅致的人。只有近身之人知道当他生气时会是怎样。
  
  此刻德焕的眼神就好像要在那殿宇上炸开一个洞一般。
  
  在战场上,乌云也是压地,小雨纷纷,惜心被人紧紧绑缚在高高的木桩上,木桩被安置在八匹马拉的战车上,远远的几里地都能看见。历孤风领着巫族在远处的山上看着,无法救援,明乐悲痛地要冲下去,凡彤死死扣着她。段青丝深深喘口气,她的左手已经抬不起来,“罢了,我只剩下半条命,就祭杀我救宫主吧。”说着魔器在手便要往身上去,一只手拦住了她的虚弱无力:“统统退后,宫主不需要我们妄动!”
  
  段青丝的眼突然亮了起来:“你是说?”
  
  历孤风点点头:“这便是宫主的历劫关口了,成败在此一举。”
  
  况羽倾与高云意跪在下方,瑞泓的脸色沉静发黑,“爱卿,此诚险招,是赌命之举。”
  
  “陛下,那惜心只是庄王养女,庄王有战神之称,我军以多敌寡,此次大军败北得蹊跷,定是庄王有心误陛下朝纲。”况羽倾道。
  
  “陛下,听闻那庄王之女身体不虞,原本就是活不长之人,根本不足以牵制庄王。四王生母睿妃与庄王有旧情,四王出生有疑,陛下需早做绝断!”
  
  “陛下,不管庄王是否有异心,只求陛下为社稷记,臣等万死不辞!”高云意跪拜磕头,砰砰做响。
  
  瑞泓只笑了笑:“这天下,若是连庄王都反我,只怕这皇帝不做也罢。爱卿,朕幼妹宁贺若离了你可还能活否?不将京城都掀了吧?”
  
  “陛下!”况羽倾急。
  
  “陛下,我等愿肝脑涂地为君分忧。”高云意跪拜:“恕臣等冒犯,臣已遣人将庄王之女围困幽闭。”
  
  皇座上的瑞泓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凄凉:“我到如今竟是只有你们,就按你们说的,将她捉了去,万事由爱卿做主。”况羽倾与高云意再拜而出。
  
  这边德焕已然命人将‘惜心’绑在了床上,战战兢兢地太医跪在床边用无比冰凉的手指探着脉象,
  
  “禀公公,贵人身体欠佳,神智迷乱,但并无大碍,只是多加调养即可。”
  
  “可是诊清楚了,无有身孕?”
  
  太医低头悄声道:“脉象仿佛是,但——实则有异。”德焕冷笑一声,嘴角上透出冰冷。
  
  
                  女儿祭(二) 
  况羽倾身后熟睡的宁贺轻轻的翻了个身,况羽倾心中默念着况家的巫语,转过身轻轻在宁贺额头上摸了摸,便决然而去,高云意在他府外等,奉皇帝命前去劳军,有一辆灰色的马车紧紧夹在他们的车马间,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表哥,我们跟他们拼了,若是她——她被庄王当众祭了旗,我们西北军男儿的威名都要扫地,何况巫族已经全力准备相救,未必就没有希望。”显珈急切不甘,但瑞沛却一味沉默。
  
  “京中密报,皇帝派遣宁贺的驸马和贞佑侯高云意前来劳军。”督家一人道,巫马家与戈家正在交头接耳讨论。
  
  “我看不至于,庄王只有此女,如今虽然忤逆,但难保他不是想教训教训就罢了,斥候回报说那边打算用鞭刑。王爷,还是明日见机行事。”巫马雄天道,领西侯一把将显珈揪下来按在身后。
  
  瑞沛的眼里多了些深沉,此时若是庄王真的处死惜心,恐怕军中就得生变,连他也不知道巫族到底控制了多少军士,想来四家都明白,既不愿意惜心此时死去,也都不敢出首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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