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活,苏若心却觉得有些晕眩,想要背过脸去,越是不能,那个四肢僵硬的死人,看着她慢慢的便成了自己。
这种感觉,如果不是身为苏若心,是根本无法体会的。
苏若心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尸体一般,恍惚中却觉得,到底哪个才是自己?是死了的那个,还是现在在做如此罪恶事情的这个?
索墨天帮不上什么忙了,过来看见苏若心直直盯着的眼睛:“别看了。”索墨天轻轻的说,想到自己刚刚摸尸体的手,在苏若心面前背过手去。
“大哥,这尸体哪里找到的?”
米凡忽然动作一滞,叹息了一声,接着忙下去。
米凡的反应让苏若心更加的惊奇,这个女子身上没有一处伤痕,还那么的年轻,怎么会突然死去呢?
苏若心看向索墨天:“大哥!”
二人竟谁也都不回答,苏若心心里一阵发寒,难道……
正文三 第四章 第五节 流血
第四章 第五节 流血
几人趁着天色未亮。由米凡一路引着出宫,眼见那座朦胧中的宫殿慢慢被远远抛在身后,苏若心问了一声:“米凡,你不是说过,最真伪难辨的易容术是需要活人的脸皮么?你对我用的那是什么方法,真的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么?”
米凡二人明显的高度紧张:“小梨子,没有时间给你解释太多了。这假皇上已经潜入云硕国十多天了,我们能够这么轻易出宫,那是因为他带领的队伍已经对云硕国开战,我们必须趁着这个时机赶紧离开,越远越好。至于代替的你的那个死人,会不会被发现已经不重要,只要能瞒过今天,天下人谁还相信云硕国说什么?”
“假皇上?米凡,你说的是谁?”
索墨天眉头深锁,将苏若心抱得更紧:“眼下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就这样,轻易的离开了么?
每当与米凡在一起,就是龙潭虎穴也感觉是来去自如一般,仿佛那些遍布皇宫的侍卫都是虚设的。最是不可思议,米凡,最爱闯祸的人。到底是最无法低估他的本事。
苏若心三人早就换了一副普通云硕国百姓的模样,天色还蒙蒙的灰,阴沉而冰冷。城内已经开始纷扰起来,各家点亮的灯烛,一片暖意的橘黄。
大街上已经有奔走的百姓,犬吠鸡鸣,不绝于耳。
苏若心沉默着跟两人走在一起,混进惊慌失措的百姓之中,一起向城门涌去。
哭闹的孩子,背着的年迈的老人,大腹便便的妇人……
苏若心一生未经乱世,如今却因为自己,要让这些人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甚至丢掉性命。
原来,索墨天自从得知苏若心前往云硕国以后,竟然又一次不顾一切的就要发动对云硕国的攻势,无奈这一次遭到秦树海的阻拦。索墨天无奈之下,自己亲帅一干旧部,人手不多,却更加方便潜进云硕国都城。
尘颜记到来,云硕国一早增加了边防防御,索墨天等人化装成平民百姓也难以进入,只好途经沙漠地区,绕了整整一圈。路上艰险不得而知,但看那一身伤痕,不知道是被盗贼所伤。还是官兵所伤。
索墨天到达云硕国都城以后,一直伺机在皇宫外,他的目的就是把苏若心救走,本来也无意进攻云硕国。
等到他一切准备妥当,就要夜探皇宫之时,正巧遇见十分警觉的米凡,米凡将他赶紧带出皇宫。虽然那一次未能见苏若心一面,却知道她过得还好,天下间早就穿的沸沸扬扬,红颜祸乱,祸水殃国。
索墨天当然不会相信苏若心真如传言那般骄纵奢靡,懂什么妖艳之术,但询问米凡后得知苏若心却是自愿前往,只为了慕容越。
为了谁又如何?索墨天只想将苏若心先救出来,于是与米凡夜夜碰头,商量对策。听到米凡要找尸体,当即派王城去寻,想不到王城竟然直接闯入百姓之家,一掌拍死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新死的人却是最好的,用于易容术也最是合适。
就在三人逃离皇宫之时,索墨天发出进攻暗号。一干隐藏在城郊人马纷纷向都城发动进攻。一是要转移翼残对苏若心的注意力,二是方便将苏若心带出城门去。
那些兵马,注定是要战败的,只是能够持续多长时间的问题。他们要趁这个时机,能走多远走多远。
天色昏沉的愈加明显,本以为天就要亮了,却更加混沌,寒风呼啸而过,打着旋的将人的手脚冻得冰凉。
天空中有细细碎碎的冰沙子簌簌的落下,要下雪了么?今年的雪,怎么来的这么早?
索墨天人手集中兵力往北门进攻,南门必定紧急调动兵力,就算有守卫,也不会太多。都城向来不是屯兵之地,要赶到大部队支援,还有一定距离。
百姓慌乱之中,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往南往北各有方向。
看着往北边而去的百姓,苏若心真的很想开口叫住他们,往那边去,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但她开不了这个口,因为她要出逃的主意,要牺牲多少的人?
那个代替她的无辜女子,索墨天手下一干忠心兵将,甚至还会有更多的人。
米凡显然眉宇间更是凝重,忽然往前飞快的奔跑起来:“北边打起来了,快跑啊,死了好多人!”
许多百姓一看这种情形,纷纷调转方向往南门而去。北方打起来了,那个人肯定刚从北门过来的。北边行不通,还不都抢命一般往南边涌去。
米凡,真有你的。就这一句话,救了多少的人命?
京都的百姓那里是能够轻易就放出去的?一时间城门侍卫纷纷摆成人墙,矛头直直对向大量拥挤而来的百姓,谁都不许出城。
百姓们怨声载道,朝廷无道,可老百姓不能跟着一块死啊。
百姓们更加聚集起来,一时间将城门围的水泄不通。
“放我们出去!”
“我们要出城!”
“……”
渐渐的群情激涌起来,百姓们一意求生,那里扛得住就这样被阻拦下来。
“我们一块冲出去!”
“对,冲出去!”
官兵们却不手软,一刀劈死一个最前面的男子,鲜血洒了一地,微微散发着白色的暖气,雪粒子,一片一片融进那滩血里,男子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便栽倒在地上。
“谁再敢聚众闹事,下场就跟他一样!”
百姓们一下愣住了,索墨天大喊一声:“我们不过是要逃命,你们竟然出手杀人。大家不要害怕。如果我们今天出不去,早晚也得死在城中!大家一块冲出去,还有活着的机会!”
“对!我们冲出去!”
“怎么样都是死,不如闯上一次!”
刚刚被惊吓住的百姓,就这么轻易地被索墨天挑拨起来,人群更加的愤怒,一股脑似地盯着那尖刀矛头而上。
索墨天冲在队伍最前面,几下放倒几个官兵,引着这些百姓,直往城门外闯去。
不时溅起的鲜血,惨叫哀号之声。更多的是愤怒的呼喊,求生的嘶吼之声。
这些百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京都被进攻了,其实他们就算留在城中,也不会有事的。眼前,却这样一个个的倒在自己国家的官军手下。
苏若心站在人群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米凡,你也去一起帮忙吧。早点攻出城门,也能少死一些人。”
“好。”
米凡撩袍而上,从天而降踢飞几人,与索墨天,那些百姓一起混战其中。
到处都是血腥的气味,苏若心摊开手心,几片细碎的冰粒落在掌心,很快的消融。这双手,已经占满了无辜的鲜血了。到底,还要牺牲掉多少的人?
南城门官兵数量本来不是很多,米凡的加入,加上索墨天的身手,还有被煽动起来的百姓,很快就寻到了出路,人群一拥而上,似泄了闸的洪水,往那城门外奔逃。
有死掉了亲人的,嚎啕大哭,悲鸣之声,是人生尽头能为在乎的人做的最后的绝唱,只剩下流泪,还能再怎么办?
死了多少人?歪七倒八的十多具尸体,大部分是壮年,他们都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亲人赶快出城,才那样奋不顾身的抢在最前面的吧。
每个死掉的人身边围哭着三个两个,孩子,女人,老人……他们心痛的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别人已经逃出城去了。他们却似乎再也无意逃生,舍不得已经丢弃生命的亲人。
早知道这样,又何必当初那样拼命?总以为生命是最可贵的,然而在这样的时候,才发现,在乎这生命,不如说在乎着那个人。
人都死了,再也没有情感,没有牵挂,一切一切的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尸身,多少年后,也同样会无影无踪。
而那几个被误杀的或踩死的官兵,连一个为他们流泪的人都没有,守城是他们的职责,杀一儆百或许也是军令,或者是一种最有效的强硬手段。
对与错,生与死,怎么一瞬间,界限就模糊了起来。
索墨天米凡二人身上斑斑血迹,不知道是溅上的百姓官兵的血液,还是他们自己受了伤。
二人来不及看苏若心的神情,拉起她就往城门外跑,紧跟上那些四处奔逃的百姓。
如果这一幕能够预见,苏若心,她还会选择逃跑么?
纵然知道,天下杀戮在所难免,可这些人,全因为她的出逃而死,或许,本来可以活下去的。
今天这样突然而至的雪,是不是,上天都在哀鸣了?
苏若心在想,自己早就没有资格称之为善良,她只是一个懦弱的人,就算亲眼见到流血牺牲,却无法停下奔逃的脚步。
那些本来就会死人的想法,只是她为自己找寻的借口。
人性如何?苏若心在这一天,才终于看清楚,自己也是个这样贪生怕死的自私自利之人。那些心中的震撼,谴责,愧疚,只是因为,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罪恶。
苏若心,这就是你自己,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丑恶的面目,自私的内心。何为独善其身,做一个清清淡淡的女子,都只是因为一颗自负的心吧。
正文三 第四章 第六节 前行
第四章 第六节 前行
索墨天的确受了伤。他在队伍最前,纠缠最久,又不敢显露太多功夫,一番血肉之搏,就算尽量护着自己,身上也大大小小伤了几处。
米凡对他包扎一番,三人一直奔走一天一夜,这场雪还没停的迹象,反而愈来愈大,雪花开始变成片状,愈发密集起来。
云硕国气候干旱,一年见不了几次下雪,近年来的这么早,还下的这么久。
云硕国,真的马上就要覆盖在冰天雪地之中了。
三人已至无人之境,为了避开战争和严密的边防,准备往沙漠之中进发,越是无人之地越好,统一计划往易国南方而去。南方已经与云硕国结盟,前往南方,才不至于遭人怀疑。更好的掩护身份。
因为索墨天这场战役,不是以任何国家的名义发起,只是一个小规模的袭击,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难道他就这般不在乎自己眼下的处境么?万一云硕国知晓此事为易国北方所为,那么……
三个人踏上已经被雪色铺盖了厚厚一层的沙砾之地,看这望眼茫茫,天地间风雪交加,绝地一般的荒凉大漠。
真的很冷,苏若心三人只能紧紧依靠在一起,手牵着手前行。这一进大漠,生死未知。
感觉到两人将自己仔仔细细的保护着,苏若心心中动容不已:“大哥,你身为皇上,为何不顾反对,偏偏只身犯险云硕国呢?”
苏若心已知索墨天的真实身份,心中震惊早就过去,似乎更加懂得一些原来说不通的事情,也似乎懂得慕容越为何执意要与他一争天下。只是苏若心不懂,索墨天自己的皇位还没有坐稳,此时最应该仪仗秦树海才对,怎么能这样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多冲动的事情?
心机如他,忍辱负重数十年,难道不就是为了今天的宝座么?他这样做,只会慢慢与秦树海产生间隙,秦树海老奸巨猾,野心勃勃,两人之间也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索墨天眼看着前方。嘴角露出笑意:“你总是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我这做大哥的怎么能看着不管?”
这算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回答么?
苏若心抬眼看着他的侧脸:“大哥,雄季国……”
其是苏若心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该怎么表达,她只是觉得索墨天费尽心机,想要从易国内部,慢慢安插雄季国旧部,从而渐渐取代易国权势。这样的策略,的确是精深高明,却不是一天两天便可完成,索墨天如今就要与秦树海反目,谁还能支持于他呢?
而且秦树海手中还有真太子和太后在,他只要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轻而易举就能将索墨天变成阶下之囚。
索墨天抬手将苏若心紧紧揽住,眼睛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都没有厌弃我么?”
江山更替,阴谋篡位,这些事情,不是以是非可以轻易断定的。此时索墨天所作所为,在苏若心心中,与慕容越倒是一样的。他们两个。恩恩怨怨,谁对谁错呢?
有的只是谁的手段更高明,谁的实力最强大。
苏若心摇了摇头:“大哥,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索墨天似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终于低头看苏若心:“雄季国气数已尽,二十多年前就被易国吞并。这些年,我做这些事情,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江山如何,国家如何,我早就没有家,要国何用?有时,人费尽心机去做一件事情,忽然回过头去看一看,想一想,才觉得是镜花水月。”
苏若心又一瞬间的恍惚,他竟然已经看得这么透彻么?这么多年处心积虑,难道都只是再给自己找一件事情,寻一个努力的方向么?
索墨天说得对,雄季国亡国已有二十余年,就算现在还有不少隐匿于世的旧部,重新建立雄季国,又有多少实际的意义呢?
百姓依然安居乐业,人还是那些人,不过国家的地域变了,换了一个名字。
是这样的么?
苏若心的脸被风吹刺得一片潮红,轻触上去,火辣辣的疼。
索墨天叫住米凡,两人将苏若心挡在风外,用手指往她脸上涂一些药膏。苏若心有些不自在:“大家一同赶路,偏偏我就是那么娇贵的?大哥,米凡,这都不算什么事情。”
苏若心羞愧,自己真的不想再出一点点再细微的事情,因为不管事情多么小,索墨天总那样细心的发现,然后对她一番照顾。
只不过被风吹裂了皮肤而已。
索墨天冰凉的手指轻轻地往苏若心脸上涂着药膏,眼神中融融的宠溺:“幸好这个世上有你,才让我觉得自己有存在的价值,才终于觉得想要认认真真的好好生活。”
苏若心眼神里一片迷蒙,索墨天说话,永远都是这么的火辣辣的感觉,他总是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不像慕容越,永远看不进他的心里。
但是之于索墨天,苏若心再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就算是已经拒绝过他,他也非要这样执意么?
索墨天如此感情,苏若心感怀在心,低头笑了笑:“大哥就算没有若心,也该好好生活下去才是。”
如果那样难以应对,假装不知吧。
苏若心不会忘记北丞府一家俱被关押之事。这件事在苏若心心中一直成了一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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