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张宿雨要先睡个午觉,醒来后会拿着书本温习功课。祈尚解决掉午饭问题,便转战到了账房,开始了拨算盘珠子的工作。
只是奇怪的是,虽然今天天气阴冷,但也不至于冷得起鸡皮疙瘩。祈尚看着闭得严严实实的门窗,搞不清楚为什么刚才在学生那里吹着风讲课都没感觉,反而到了这个封闭的室内才冷了起来。
将双手握在一起使劲搓了搓,却不见丝毫回暖。祈尚穿得并不薄,但是仍旧被冷得瑟瑟发抖。而雪上加霜的是,这时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夹着水汽扑面吹来,让祈尚感觉犹如坠入冰窖,牙齿“喳喳”的打架。更让祈尚郁结的是来者正是令她避如蛇蝎的张氏正君。
张氏正君进门后却不将门关上,任凭冷风嚣张的往屋子里窜。祈尚咬着根本咬不紧的牙关,幽怨的看着目不斜视的张氏正君,却也不敢开口要求把门关上,毕竟,今天的张氏正君只带了个小厮进来,为了避嫌,这门,是不能关的。
祈尚幽幽的看着自己的克星在一排书架上找着什么,耐不住助人为乐的好心肠,想问句需不需要帮忙,还没等把话说出口,克星已经转过他那张千娇百媚的脸,眉梢轻挑,嘴角扬起一个角度,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下,似笑非笑的对祈尚说道:“哟……安先生这是怎么了,一个壮年女子竟然怕冷到这等地步。诶呀,我就说嘛,像你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酸书生,太过娇气了,哪里能跟我那常年在外风吹日晒,霜打雨淋的妻主比,哼,差远了!诶呀,我家妻主啊,那可是西临郡最能干的人了,什么都难不倒她,对我啊,又是百般依从的……我家妻主啊,长得也俊……”说到这句“长得也俊”的时候,张氏正君鼻子一皱,瞪了祈尚一眼,然后用鼻音“哼、哼”了两声。
祈尚对他无休止的唠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顾着不停地搓手揉胳膊。要说祈尚的身体本没有这么脆弱,确切的说该是挺健康的,更可况她也是个习武之人,尤其是在外漂泊了近半年,更是把身体锻炼得病害不侵了。
见祈尚没有答话,张氏正君也没觉得唱独角戏有什么不好。叽叽喳喳半天后,被冷风吹得凌乱不堪,面色发青的祈尚终于博得了敌军的同情。张氏正君停住对祈尚的数落,难得露出关心的神情:“诶……我说,你这是咋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咋突然就变得要死不活的了,看你样子就跟被扔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样……”张氏正君用手指戳了戳祈尚的肩膀,觉得就这么被自己轻轻一戳就能把人戳倒似的,不由得吓了一跳。
“喂,你到底咋了?”张氏正君也觉得事情不妙,见祈尚一言不发只顾着打冷颤,且神色恍惚,立马叫过身边的小厮,让人赶紧去请大夫。
虽说张氏正君平日里不待见她,但是到了攸关性命的时刻,还是能放开旧怨,这不,张氏正君就肉痛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心不甘情不愿的倒出一粒青绿色的小药丸说道:“喏,真是便宜你了,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碧凝”,养气补血,强身健体,你先吃了吧。”
祈尚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却被张氏正君推开了。就她那只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爪子,要是能将药丸送入口中才怪哩。张氏正君哼了一声,直接将药丸捏住,迅速的塞入了祈尚的嘴里。
……
大夫沉眉闭目把了好半天的脉,才对站在床边的张岑说道:“张大当家,这位安管家的可是病得不轻啊。”
张岑眉头一皱,神色担忧,急急对大夫问道:“安管家平日里看着气色不错的啊,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张岑此话一出口,躺在床上的祈尚也跟着纳闷了。这病来得真不是时候。
“话虽如此,但是有的病症并不是一开始就能被察觉出来的。”大夫从腰间挎着的藤框中取出一只扁平的盒子,然后从盒子中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银针被用力抽出后,银晃晃的颤动着。大夫眯着眼睛将银针直接扎在了祈尚的侧肘穴位上,只见一根细细的经络渐渐凸了出来。
“请看,这阴寒之气已经从肺脾经由脉络侵蚀到了手臂,要不是今天出现阴雨天气,引动了寒气,怕是过不了两日,安管家就会……”大夫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就不再言语了,只是默默的将银针拔出。
虽然躺在床上,还盖了好几层厚厚的被子,但仍旧没有让祈尚感觉的暖和,牙齿还是“咯嘣、咯嘣”的打架。在听到大夫说的话后,更觉得一层冰水浇到了身上。这病,到底是啥时候得的?!
张岑面色凝重,又问道:“那这到底是什么病呢,还有得治吗?”
大夫点点头,不急不躁的说道:“能治,能治。这病名叫‘千丝寒',摊上这病的人也算是罕见。这病多因外感阴寒邪气,加之内伤久病,阳气耗尽,过服生冷寒凉,阴寒内盛,侵犯脏腑,凝滞中焦所致。只是这病症因得安管家吃了灵药给压制住了,没能察觉出来。偏偏遇上今天的秋雨,故而,安管家会出现脉微沉迟无力,畏寒肢冷,心腹寒痛,血行迟滞,神昏谵语的症状。不过,能及时被救治,也算是险中求福了。”
屋中之人听得大夫说的头头是道都不禁长吁一声,算是松了口气。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床上躺着的那位差点呕血。大夫的话如同玩笑般,轻缓缓的道:“本来开副方子,养个七八天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不巧的是被张大当家喂了一粒碧凝,呵呵,碧凝虽是上等的药物,但安管家的身子骨现在虚得很,这一下子滋补过盛,适得其反啊……怕是要在床上养个大半个月才行,不然……”
张岑面露惑色,不明所以问道:“没有啊,我没给安先生吃碧凝啊。”
祈尚欲哭无泪,怨念的看着张氏正君,心头滴血。你果然见不得我好!
张氏正君怯怯的扯了扯袖口,嗫嚅的说道:“那个……呃……是我给她吃的,我刚才见她就跟快死了一样,就……”
张岑历来护夫厉害,今天却大发雷霆,怒喝道:“那也不该乱给人喂药啊,你是大夫吗?!随随便便就给人喂药!平日里真是太骄纵你了,幸好今天安先生没事,要不然啊,你让我张家以后怎么在西临郡立足啊,连管家都敢随意杀害,我怕是以后都没人敢跟张家做生意了!”
张氏正君一扁嘴,委屈的抽泣了两声:“我……不是故意的嘛……”
“你还敢顶嘴了!看来你是真的欠管教了!”张岑怒不可遏,把周围的人都给吓住了。还从来没见过当家的对正君发这么大的火。
张氏正君抹一把眼泪,不服气的瞪了张岑一眼,就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祈尚先前还对张氏正君腹诽不已,但现在看见老板居然为了自己连最宠爱的正君都给骂了,便也将对张家的不满散了大半。开口说道:“当家的别气了,大夫不都说了没事的嘛,您还是去看看正君吧,他也是无心之过。”
张岑抚额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先好好养身子,我会派人来照顾你的……”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干脆你就在张府住下吧,也好有个照应。”
祈尚听此很不愿意,不说她还有人要照顾,最重要的是追捕她的人快到了,可不能连累了张府,推辞道:“安某怎么如此劳烦当家的,本来受当家的恩情已经够多的了,我还是自行回家养着吧。”
还不待张岑说话,大夫就阻止道:“你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啊,在张府养病那可在再好不过的了。再说你现在不宜动身,如若再吹了寒风的话,我也保不准能不能救你。大当家的一番好意岂能这么被糟蹋了。”
祈尚有些为难,但还是不愿留在张府:“安某……”刚一开口就被大夫狠狠拍了一下脑袋,没好气的道:“你要是有力气走出这间屋子,老人家我也不阻止你,真是的!”
祈尚无力的看了看脸色不好的张岑,没敢接话。确实,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更别说走出这间屋子了。只是心中的担忧更甚了。这病怎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啊!!!
张岑撇了祈尚一眼,语气也有些不耐,但还算客气:“安先生就精心养病吧,张府从来不亏待自家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是在这西临郡,还没有我张岑做不到的。”
此话一说,到是让祈尚心中升起温暖,感激的看着张岑,心中算计了一下,道:“那真是太麻烦当家的了,安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家的对小人的恩情的。”
“恩。”张岑简单应了一声,就急不可耐的说道:“你先歇息吧,我出去了。”
众人知道她心里放不下正君,便也将神色缓了。如果有张岑哄正君,就算正君有再大的火也能消,他们这些下人也就有好日子过了。
可是,真正的事实是……
让我们将镜头转到室外:
张岑一出门便看见张氏正君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等着她,张岑同样回之一笑,伸出手臂揽过张氏正君的肩膀,温柔的说道:“穿这么点冷不冷啊。”
张氏正君将头靠在张岑肩膀,甜蜜蜜的说道:“有妻主在就不冷了。”然后抓着张岑的另一只手道:“终于把人给骗进来了。”
张岑在爱夫的小嘴上印了一下,骄傲的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妻主我是谁。”
俩人不怀好意的相视一笑,扬长而去。徒留祈尚住的那间屋子在风雨中萧索发抖……
未识绮罗香
第八章
Leve3:
万恶的地主阶级代表者:张宿雨同学VS纯良的贫民阶级代表者:陈犹眠同学
Congratulations!The perfect moment!Please!!!
阴雨天气缠绵了三天,终于雨疏晴放。
午后秋阳柔和带着暖意,轻巧的穿过雕花窗棂,斑斑点点的印在屋中安静的女子身上。
有铜兽虬鳞纹的熏炉焚出淡薄的青烟,袅袅盘旋,缕缕蜿蜒,最后消失在照射进来的阳光中。张宿雨靠在软软的兽皮铺成的椅子上,懒散的半阖着眼睛,左手执着书卷,间或的翻上一两页,整个人惬意安然。
张岑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个景象,不由得愣住了。她那个无法无天,不学无术,整日里只知道玩弄风月的女儿居然也会有这么娴静内敛,淡然沉稳的模样。
张宿雨听见响动,抬了抬眼皮,对来人露出一个暖意的笑:“娘亲可有事?”
张岑素来对张宿雨没怎么管教,为了养活整个张府,她总是忙得昏天暗地。回家后,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点时间,也都花在了夫君的身上。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她是愧疚的。
为了弥补,张岑对张宿雨的任何行为都采取纵容态度,只要不杀人放火,她这个做娘的永远是女儿最坚固的后盾。在这个偏远的西临郡,张岑可谓是一手遮天,连郡守都要礼让三分。抛开其地方首富的身份,她最让人忌惮的就是亲生妹妹张峥乃是当今女皇面前的红人,官至刑部侍郎,据说当年女皇还是王女的时候,曾在这位侍郎手下干过事。
有了这层关系,张岑在西临郡无人敢惹,张宿雨则完全是肆无忌惮,鱼肉乡里。今个想横着走就横着走,明个想斜着走就斜着走,要是谁让她走得不顺心了,那这个人这辈子就可以不用走了。张宿雨从来对敢挑战她权威的人都施行一个字——灭!
张宿雨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张岑也有些耳闻,不过在知道后都一笑了之,于是众人对张家霸王就更为忌惮了。张岑对这个废材女儿没什么要求,从没期盼过她能有所建树,荣耀祖上,这些,她张岑来做就行了,既然她都决定为张家劳累一辈子了,凭什么还要她女儿继续受罪。所以,她所在乎的两个人——张氏正君和张宿雨,只需要享受就行了,她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们,这一点,永远是张岑最大的骄傲。
不过今天能看见女儿收敛平日嚣张霸道的臭脾气,乖巧的和她说话,还是让张岑倍感欣慰。
随意的找了个椅子坐下,张岑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个显得陌生的女儿,突然有种张家女儿初长成的感觉。不过,张岑还是笑笑的摇了摇头,这个孩子也许是闹着好玩,暂时收了性子,谁知道能持续多久。
“你今个去安先生家接个人回来。”张岑接过小厮奉上的茶,心情颇好。
“接人?”张宿雨疑惑的看了张岑一眼,将手中的书一合,问道:“接什么人非得要我去,下人去接不行么?”
“嗯,非得你亲自去接不可。”张岑放下茶杯,唇边的笑意很深,两眼亮晶晶的带着一点兴奋。
张宿雨看着张岑这副摸样就知道她心里在打算盘,当即想要推脱,却见张氏正君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瞧那个阵势,估计是要把她这间屋子的房顶给掀了才肯罢休。
跟着张氏正君而来的下人们人手端着一只托盘,锦绣袍缎,玲珑坠饰,琳琅满目,一字排开。
张宿雨懵了,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脑袋瓜子回神后,立马从躺椅上蹦起,逃命似的往门口冲。张氏正君得意的一哼,迅速的堵在了门口,将张宿雨的后领子一捉,反转拧住,随即将把人给提了回来。
“小兔崽子往哪里跑!”说着毫不温柔的将张宿雨往屋内狠狠一推,叉腰站在她面前。而那些下人则十分有职业素养的一个整队,就把出口用人肉排给堵住了。
“……”张宿雨摸摸后脑勺,认命的看着朝她嚣张扬下巴的男人。
“好了,好了,别闹了。正事正办吧,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到了你手上就变了个花样,瞧你把女儿给吓的。”张岑将爱夫拉了过来,虽然口中数落,但面上还是笑意融融。
“什么嘛,人家这还不是为这臭小孩的未来着想。”张氏正君总有他的道理,而张岑也由着他闹。
“我说……你们这是要干啥?”张宿雨心中默念,不会是想把我打个蝴蝶结给卖了吧。
“呵呵呵……”张氏正君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故作神秘的对女儿说道:“好好给你打扮打扮,给你未来夫郎一个好印象。”
“诶?!”张宿雨算是明白了,还真是要卖了她。不要啊……!!!!张宿雨皱鼻子撇嘴,可怜兮兮的说道:“不是吧,我还这么小……”这女尊国的男子她可吃不消,要是不小心遇上像面前这位一样的极品,那她就不要活了。再说这副身板还没十八岁吧,是未成年人呢!!!
“呸!少在我面前装。你也该给我收收心了,早点成婚生子是正道。”说着柳眉一横,伸手对那排下人指挥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干活。”
张宿雨一个哆嗦,就被几双手臂给摁住了,丁点不能反抗。只能口中告饶道:“诶,诶,别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张氏正君轻蔑的瞥了她一眼,一声大喝:“换装!”
整个张府传出一阵鬼哭狼嚎……
……
站在东桥上的张宿雨嫌恶的看着身上这件大红配大绿的暴发户的衣服,泪流不止,真是太丢人了……
还说要让她给人家一个好印象呢,就这打扮,那简直就是给人看笑话。张宿雨无语的望着湛蓝的天空,顿觉自己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杯具。还魂的第一天就被人免费看裸…体,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却发现这个新的地方竟然是个性别颠倒的女尊国,在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的时候,又得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账货,都这样了,老天还不放过她,接着送了她一个神经兮兮的老爹,而这个老爹现在就要把她给卖了!!
张宿雨萧索的身影在东桥头异常突兀,因为根本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