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他说的做了,极不情愿地迈着步子回到了教堂废墟那里。艾丽丝已经睡着了,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但是只过了一会儿我就坐不住了,心情烦躁不安,因为我实在想知道纳兹的幽魂到底会说些什么。虽然史布克警告我班恩会在我睡着的时候进入我的梦中读取我的思想,但是我对此并不以为然。因为我们在这儿是很安全的,班恩不能到这儿来,还有要是史布克知道了怎么对付班恩,那么我们在明晚之前可能就已经把它杀死了,所以我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呀。
“说话!”史布克说道,“说话,我命令你说话!”
“让我待在这儿吧!让我安息吧!”一个声音回答。
虽然纳兹死的时候正当年轻,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一个很老的老人,嘶哑而粗声大气,带着一股浓浓的倦意,但这并不是说它就不是纳兹的幽魂了。史布克曾经告诉过我,幽魂说话和它活着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它们直接与你的思想交流,这也是为什么你可以听懂一个生活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人的话,而且那个人很可能在原来生活中说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
“我叫约翰·格勒戈雷。我是一个在家排行老七的父亲所生的第七个儿子。”史布克一边说,一边提高他的嗓门,“我到这里来是想做件很久以前就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彻底结束班恩的罪恶,并使你永远安息。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知道一些事情。首先,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中间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应,我还以为那个幽魂不打算回答,但最后它还是回答了。
“我是纳兹,是海斯国王的第七个儿子。你想知道什么?”
“现在是彻底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史布克说道,“班恩已经被放出来了,很快它的魔力就会恢复到极限,那个时候整个郡都会面临灭顶之灾,因此我们必须把它彻底铲除,而这也是我到这儿来找你的原因。你当时是如何把它囚禁在地下墓室的?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杀了它吗?”
“你是否足够强壮?你能否紧锁自己的心志,不让班恩读懂你的想法?”纳兹的幽魂瓮声瓮气地说道。
“是的,我能够做到这个。”史布克回答道。
“这样的话那还有一丝希望。我会告诉你我当时是怎么做的,又是怎么困住班恩的。
“其实我本应该把它永远囚禁在那儿的,但是由于我一念之差才给它留下了这个希望。在我一生中,我总是对别人充满了同情和怜悯,有人曾和我说过这是一个弱点,事实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因为我不忍心让班恩一辈子都关在下面,连一丝丝渺茫的逃离机会也不给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史布克说道,“剩下来的交给我好了。如果我们能把它弄回到地下墓室,就能把它永久囚禁了!但这还只是开始。怎样才能把它杀死呢?你能告诉我这个吗?这个家伙现在已经彻底的倒行逆施了,光把它关起来并不保险,我必须彻底毁灭它。”
没有回答,纳兹的幽魂只是发出一阵深沉的叹息声,这叹息声中充满了痛苦、沉重和沧桑,让我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对我而言,这里没有安静,没有安静,除非班恩彻底死了……”纳兹的幽魂疲倦地呻吟着。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光柱慢慢消逝了。我不敢浪费时间,赶紧沿着墙蹑手蹑脚地回到教堂废墟。过了一会儿,史布克也走了进来,然后躺在草上,紧闭着眼睛。
“我有些重要的问题要思考。”他低声说道。
我没有说什么。突然我感觉自己有一种罪恶感,因为自己偷听了他和纳兹幽魂的谈话。现在我知道的太多了。我很担心如果自己把这事告诉他,他会把我赶走,单独去面对班恩。
“等天亮了我会和你解释的,”他继续低声说道,“但现在,我们好好睡会儿。在太阳没有升起之前,离开这个地方是不安全的。”
让我奇怪的是,我居然睡得很好,没有做梦。在黎明前,我被一阵奇怪的摩擦声吵醒了。那是史布克弄出的声音,他正在一块磨刀石上磨刀,那把可以伸缩的刀就藏在他的手杖里,磨刀石是从他包里拿出来的。他一下又一下很耐心地磨着,时不时还用手指去试试刀的锋芒。最后他终于满意了,当刀刃缩回到手杖里时,发出啪的一声。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踢了踢腿,而史布克则蹲下来,解开他的包,在里面翻寻着什么。
“我现在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了,”他说道,“我们可以打败班恩了。我可以击败它,但这将是我有史以来所干过的最艰难的任务。如果我失败了,那我们都会有危险。”
“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问道,感觉有些心虚,因为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史布克没有回答我,而是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向艾丽丝走去。艾丽丝还坐着,双手抱着膝盖。
他把眼罩给艾丽丝带好,并在她耳朵里塞进了一个蜡耳塞。然后对她说道:“接下来戴这只,但是在戴上这只耳塞之前,认真听我说几句,艾丽丝,因为这很重要。今晚当我把这个拔出来的时候,我会马上告诉你要做的事情,然后你立刻就去做,什么也不要问。你听明白了吗?”
艾丽丝点了点头,史布克就将第二只耳塞塞进了艾丽丝的耳朵里。这样,艾丽丝又一次既听不到也看不见了,而班恩也不就知道我们在哪儿,更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了。除非它能成功地读取我的思想。我开始对自己偷听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安,我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好了,现在,”史布克转身面向我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们得返回神父镇去,回到地下墓室去。”
然后他又转身,牵着艾丽丝的胳膊,带着她往回走,那个农夫的儿子驾着的马车仍在那里等着。
“我们得尽快赶回神父镇去。”史布克说道。
“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小伙子说道,“我父亲还指望我在中午之前回去呢,还有很多活等着我回去干。”
史布克掏出一块银币,递给他,说道:“拿着。在天黑前把我们送到神父镇,到时候我再给你一块。我想这样你父亲就不会计较了。有钱可数,他还会不高兴吗?”
史布克让艾丽丝躺在我们脚下,然后在她身上盖了些麦秸,这样在我们路过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对她大惊小怪了。很快,我们就上路了。起初我们绕着从卡斯特边上走,但是不一会儿,我们没有选择从山间的小路走,而是驶上了那条直接通往神父镇的大路。
“大白天我们这样回去不会太危险吗?”我有些紧张地问道。大路上行人很多,我们不断从其他马车和路人身边驶过。“如果奎斯特的手下认出我们来怎么办?”
“我不敢说没有危险?”史布克说道,“那些追捕我们的人现在恐怕正忙着把奎斯特的尸体弄到山下来呢。毫无疑问,他们会把他的尸体弄到神父镇上来埋葬,但他们在明天之前是不可能到的。等他们回来时,我们早就办完事情,离开这里了。而且,等会儿这里会有场暴风雨。到时候人们肯定会待在家里躲雨。所以不必担心太多。”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在南边,乌云正在汇聚,但在我看来还不至于形成一场暴风雨。当我把自己的意见告诉史布克时,他对我微笑着说道:“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啊,小伙子。马上就会有一场你从未见过的暴风雨要来。”
“等这场暴风雨结束了,我们应该会有几天好天气吧?”我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肯定会有的,小伙子。但这样的天气有点反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是班恩在捣鬼,就像上次它召唤飓风来吹垮我的房子一样。这也是一个信号,表明它变得多么强大了。它将通过这场暴风雨来表达它的愤怒,以及不能随心所欲地利用艾丽丝带来的受挫心理。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当它专注于呼风唤雨的时候,它就不会太注意我们。这样我们进神父镇就不遇到什么麻烦了。”
旅程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漫长,而是很快就结束了。在神父镇的边界上,当我们来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史布克叫那个驾马车的小伙子停了下来。
“你就在这儿下车。”史布克一边说,一边神色严厉地看着我。
我很惊讶地盯着他。雨水正沿着他鼻子尖上滴下来,落在他的胡须上,但他眼都没眨一下,而用一直很严肃地目光盯着我。
“我希望你回到齐本顿去。”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一条朝东北方向去的小路。“到厨房里告诉我那个异形怪物,说我可能不会回来了。告诉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它都必须保护房子的安全,直到你准备好了做一个真正的驱魔人。一直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你结束学徒生涯,并最终成为一个驱魔人。”
“然后,你到北边的卡斯特去,找一个叫比尔·阿克怀特的人,他是当地的驱魔人。他是一个工作辛勤而且诚实可信的人,他会再训练你四年左右。最后,你还要回到齐本顿去继续学习。你必须好好读我书房里的那些书,以弥补我不能在身边教导你的缺陷。”
“为什么?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不能再回来?”我问道。这其实是另一个我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史布克痛苦地摇了摇头。“因为很明显,只有一种方法能消灭班恩,而这种方法将以牺牲我的生命为代价。还有这个女孩的性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个艰巨的任务,小伙子,但是必须这样做。或许有一天,数年后的某一天,你自己也将面临一个类似的任务。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发生,但它有时会发生的。我的师父也是在完成一件类似的任务时牺牲的,而现在轮到我了。历史是可以自己重复的,如果这一天到来了,我们就必须时刻准备为正义的事业牺牲自己的生命。这也是干我们这行经常会遇到的事情,你最好习惯它。”
我在想史布克是不是在想着那个诅咒。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想到死吗?如果他死了,那么在地下墓室里就没有人能够保护艾丽丝了,她就会被班恩控制的。
“那艾丽丝呢?”我抗议道,“你并没有告诉她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欺骗了她!”
“必须这样做了。这个女孩已经步入黑暗中太深了,已经不可救药了。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了。至少她的灵魂将会自由。这至少比被那个污秽的怪物控制好。”
“求你了,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可以帮你的。”我恳求道。
“你最好的帮助就是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史布克很不耐烦地说道。然后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粗鲁地把我从马车上推了下来。我重重地摔了下来,双膝跪地,倒在地上。当我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走了,而史布克连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
第二十章妈妈给我的信(1)
//book。sina。2007年02月14日00:55
连载:班恩的诅咒作者:'英'约瑟夫·德拉尼出版社:现代教育出版社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马车消逝在我的视线里,才拼命追了上去。我的心情是如此的复杂,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呼吸在喉咙里变成了呜咽声。我也不知道自己跟过去做什么,但是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我就怎么也放心不下。史布克看来是已经作好了必死的准备,而可怜的艾丽丝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那天简直是天公作美,雨开始哗哗地下了起来,天空乌云密布,到处都一团昏暗,好像午夜时分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被前面的史布克发现应该不是很难。但是史布克的感觉非常灵敏,所以如果我跟得太紧的话,他一定会感觉到的。所以我就跑跑走走,走走跑跑,让自己和他们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既不会让史布克发现,同时又能时不时地看见前面的马车。神父镇的街上很冷清,几乎见不到人,所以即使下着雨,而且马车还在远远的前面,我仍然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甚至车轮压在鹅卵石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久,白色的石灰石教堂尖顶开始朦朦胧胧地在屋顶上方显现出来,这更加让我确认了史布克的前进方向及目的地。正如我猜测的那样,他直接奔向了那间闹鬼的房子,房子的地下室可以直接通向地下墓室。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以往如果有黑暗中的鬼怪靠近,我都会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但这次却不同,感觉像是忽然有一块很细小的冰块儿落进了我的大脑。我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但我知道这是一个警讯。我正猜想着它会是什么,并设法把它赶出我的头脑,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班恩说话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本能地停了下来,闭上眼睛。虽然我意识到它并不能通过我的眼睛看到周围的环境,但我还是紧闭双眼。史布克曾经告诉过我,班恩看东西并不是我们那样直接看到周围的世界。虽然它能够找到你,但是它仍然不知道你在哪儿,这就像蜘蛛一样,只能通过一根连在猎物上的丝线才找到它们的。所以我必须闭着眼睛,不然我看到任何东西就会进入我的头脑,这样班恩就会分析这些景像,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找出我在神父镇的线索。
“小伙子,你在哪儿呀?你最好还是快点告诉我吧,因为你早晚都会告诉我的。你想来软的还是硬的?你选择吧……”
脑子里的冰块儿在变大,我感觉整个头部开始麻木。这又使我想到了我的哥哥詹姆斯和我们家的农场,想起他在冬天雪地里追我,把我的双耳全部塞满了雪。
“我在回家的路上,”我骗它说道,“我打算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就在我说的同时,我脑海里想像着我正走在农场上,远处的吊死岭在昏暗的夜色中朦胧可见。雨水啪啪地打在我的脸上,我飞跑着向后门奔去,地面水坑里的水都被我踩得飞溅起来,家里的狗在这个时候也开始狂吠起来。
“你师父那个老骨头在哪儿?告诉我,他和那个女孩去哪儿了?”
“他们回齐本顿了,”我说道,“他打算把艾丽丝囚禁在一个深坑里。我试着劝他不要这样做,但他根本就不听我的,因为他向来都是这样对待一个巫婆的。”
我想像着自己吱嘎一声打开后门,走进厨房。窗帘已经放了下来,桌子上蜂蜡做成的蜡烛在黄铜色的烛台上燃着,妈妈正坐在她的摇椅上。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她抬头看着我微笑。
停了一会儿,班恩似乎离开了,我头脑里面的寒冷也慢慢减轻了。虽然我没有能够阻止他读取我的思想,但是我欺骗了它,我成功地做到了!几秒钟后我就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它会不会再回来找我呢?更加糟糕的事情是,它会不会到我家里去检验一下我的话呢?
我睁开眼睛,以最快的速度朝那间闹鬼的房子跑去,我要去追史布克他们。几分钟以后我又听到了马车的声音,然后我又像刚才那样跑跑走走,尾随在后。
最后,马车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它又再次上路了,朝我这边驶过来,我赶紧躲到了一条小巷里面。农场主的儿子坐在马车前面向前弯着腰,抖动着缰绳,催着高大的夏尔马咔哒咔哒地穿过潮湿的鹅卵石路。他正急着往回赶呢,这也难怪,出来这么长时间,肯定着急回家了。
我在那儿等了大约五分钟,好让艾丽丝和史布克进到房间里面去,然后我就穿过街道,打开院门的门闩。正如我所料,史布克把后门锁上了,但是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