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的:“各位公子爷,对不起,对不起。”
王保山把小女孩提上凳子坐着,又对少女说:“坐吧,吃饱再走。”
小二看见我们这样的态度,也不敢再赶她们,说了声:“公子爷慢用。”就走了。
那少女还是有些拘谨,小女孩已经拉着她的袖子说:“姐姐坐。”少女勉强侧身坐下,却不拿东西吃。
罗恒问她:“姑娘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咦,他打算请人家不成。
“我叫珏儿,十四了。”
“家里没人了吗?”
少女听问,眼泪又涌了上来,低声回答说:“我娘亲前年就生病去世了,家里就我爹爹和我们两姐妹。今年家里遭水灾,没有收成,爹爹就带我们来城里想找活干赚点钱,可是活还没有找到,爹爹就先病倒了,家里变卖东西带的银钱也用完了,莫说给爹爹看病捡药的钱,便是吃……”说着说着,少女就已经哽咽不成音了。
小女孩估计是吃饱了,也不再怕我们了,就接着说:“姐姐说带我出来找工作,找到了就可以给爹爹看病和买吃的了。”
少女估计是看见我们衣着光鲜,对她们和颜悦色,又给东西吃,就像在绝处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站起来呼啦一声跪在罗恒面前,说:“求公子爷给个活干,我很勤快的,一定干得好的。”一边说,一边就要磕头。
罗恒一边拉住她起来,一边回头看我:“你请不请丫头?”
这不是为难我吗,在松山书院的学子,有带书童的,也有不带的,却哪里有带丫头的?便是青竹,也是换了男装,扮作书童。要请你自己请嘛,为什么问我。
少女看见罗恒问我,以为我这边有戏,又要向我下跪,我连忙拦住她:“这,这……”这个罗恒真是的,把难题扔给我。
王保山见了,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少女说:“我们这里也不请人,这里点钱,你先拿去给你父亲买药和买点吃的,再慢慢想办法。”
少女犹豫了一下接过,又要给我们下跪磕头,终是被我们拦住,就千恩万谢地准备走了。
才走了两步,罗恒叫住她:“慢着,珏儿姑娘。”
咦,难道他真打算请她。
少女转过身来,罗恒说:“你会不会捡茶叶,或者织染之类?”
少女听了大喜:“ 我可以学的,公子爷,我在家里的时候也帮隔壁婶婶捡过茶叶的。”
“你等着。”罗恒叫小二拿来笔纸,提笔刷刷写了一封信,然后盖上他的印章,递给少女说:“你拿着这个去城东的云溪茶庄找奚老板,就说是罗三公子介绍你来的,他就会给你安排了。”
少女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问罗恒:“你们家在颍州也有生意吗?”
“哪里是我们家的,只不过是一个世叔伯的罢了。”
“你又知道他们要请人?”
“不知道啊,不过他们那么大一个茶庄,还有织染坊,还怕插不下一个人?好歹他也会卖我一个面子。”
我讥讽他:“罗三公子好大的面子。”
罗恒却不以为忤,还在那里得意地笑。
王保山说:“子建真是侠义心肠。”
“举手之劳罢了,我看她长得像杏柔,所以想帮她一帮。”
杏柔?他的其中一个红颜知己吗?一个萍水相逢的流□孩儿,竟然是因为长得像杏柔就得了罗三公子的另眼相看,慷慨帮助,看来这个杏柔来头不小。我心里好奇,却不敢直接问他杏柔是谁。
结了帐出来,我们继续又看了几家药店,总算看中了一家,把事情搞定,王保山付了定银,吩咐他们明天把货送到崇真寺去。
回到书院,我已经累得不行,还没进房间门就大声嚷:“青竹,赶紧去烧热水给我泡脚。”一进去,却见罗恒的书童淮安正在我们房里,看见我进来,忙行礼叫了一声段公子。
他在这里干什么?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好像知道我的疑问,赶紧解释说:“我们公子的衣服裂了线,央青竹给补一补呢。想不到青竹虽是书童,却是连针线活也会做。我们公子也说青竹的手工,怕是要比得上杏柔了呢。”
又是杏柔?
我不动声色,问淮安:“杏柔是谁?”
“杏柔是我们公子房里的丫头,平时在家的时候,我们公子最倚赖杏柔了。”
我哦了一声,原来杏柔是他的贴身侍女。他待这个侍女该是不一般吧,不然怎么连与他侍女相像的陌路人,他都动了怜惜的心。
这个人用情未免太滥,青楼的花魁自不必说,自家侍女更是近水楼台,却还敢发誓说要找个才貌双全的绝色女子做妻子才配得上他?想起四哥的话我都觉得恶心,这厮竟然曾向我求婚!
淮安走了之后,我沉下脸看着青竹,说:“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青竹低头支支吾吾:“他,他,淮安他有时也帮我拿重东西的。”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跟他靠得那么近,还不容易让人看出我们的身份?你居然还替他做针线!真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王定也好过找他!”
青竹低声嘀咕:“王定?哼。”
我知道这两个人因为第一次见面就有了过节,现在就算我和王保山亲厚,他们也是面和心不和的,所以青竹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都是宁愿找淮安或者别人。这可不太好,倘若日后我和王保山真的成了,成了什么什么的,他们总得要好好相处。看来得找个什么机会给他们和解和解。
到了七月底,雨终于停了下来,颍水也退到正常水位,滞留在颍州的灾民陆续返乡耕种,崇真寺终于平静了下来。
到了八月中,师傅又接到任务,要去外州一个月。她有些担心她走了之后没有人照看我,犹豫着要不要送我回家。
我慌了,我才到松山书院三个多月,十分满意目前的生活,哪能这么快就要走。我跟师傅说:“不是还有关夫子和关师母吗,而且您不就去一个月就回来了吗,我肯定规规矩矩,不会惹祸的。”
师傅沉吟,我继续磨她:“师傅,当初说好来半年的,现在才过了一半……”
师傅终于同意,又叮嘱我道:“我不在,你更要小心谨慎。你书院里的同窗,也是良莠不齐,除了堂上讲书,莫要和他们靠得太近。”
我连声答应。师傅又说:“那个王保山,倒是个正人君子,我看得出你和他亲厚,但是……”师傅顿了一顿,继续说:“你的终身大事,须由你父亲做主,你莫要自己私许了终身。”
我羞得满脸通红,对师傅嗔道:“师傅……我,我不过是先和他认识,所以亲近些,哪里有,哪里有那个嘛!”
师傅正色道:“没有就最好,记住小心莫让人识破了你的女儿身,被人占了便宜去。”
我唯唯诺诺点头答应。
第十章
虽然师傅淳淳叮嘱,但闲时我还是经常和他们一起蹴鞠,下茶馆。我觉得我若娇滴滴地老是躲在房间里,反而更容易引起他们的疑心,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不过觉得我长得秀气一些,行径却与他们男子一般无二。
只是王保山,仍然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可要怎样才能知道他的心意呢?难道也要像梁山伯祝英台一样,来个十八相送,处处暗示?明儿便是中秋了,想个什么名目约他出来试探一下才行。
因为是中秋节,书院晚饭菜品极其丰盛,吃饭的时候,以元斐庆为首,已经计划着相约晚上哪里喝酒赏月去。
我心里打着小算盘,没有附和,而且我知道如果我不拖着王保山去的话,他通常也是不会参加他们的活动的。
我正想着,就听见罗恒问我:“文亭要不要一起去?”
我支吾一阵,说道:“不了,我要去拜访一位故友。”
罗恒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又问王保山:“那么保山呢?”
我生怕王保山答应了他,赶紧说:“保山兄要与我一起去访友的。”
罗恒看了我们俩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可是眼里隐约有些失意。
到了傍晚,我与王保山来到东湖边上,绕到一处幽静的小桥底,拖出一只小船,对王保山说:“保山兄,请上船。”
王保山哈哈笑道:“我估道文亭要与我去访什么友呢,原来是要来这里拜访东湖龙王。”又问怎么知道这里有只小船。
什么怎么知道,我白天特特地给了银两船家,专门放在这里的!
我与王保山上了船,慢慢划出湖心,夜色朦朦,月亮才只爬到柳梢头。我停下划桨,仰天呼了一口气,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王保山说话了:“文亭果然是比他们风雅多了,这荷塘月色,清风扑面,不胜过他们斗酒投骰?”
我笑了一笑,问他:“还记得端午那日的事么?”
“怎么不记得,我们误打误撞,竟发现了这荷塘美色,才没有辜负了上天的一番安排。”
我还记得那日他在船头念诗:“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连根藕,上有并头莲。”惹得我心如撞鹿。
我们都没有划桨,任由小船在湖心浮荡,一会便漂到荷田那边。我顺手扯下一个莲蓬,掰出一个莲子,先递与王保山,他手里拿着桨,竟没有放下来接,而是直接张开口。
我又要窒息了,他竟要我喂他?
我俯身过去,把莲子塞到他嘴里,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王保山嚼了两下,吐出莲子皮,然后笑道:“文亭脚下功夫了得,难道这手上的技术不行么?”
呃?我不明所以。
他伸手拿过莲蓬,掰出一个莲子,说:“张开嘴。”
我听话张开嘴,嗤的一声,一颗莲子已经到了我嘴里。
原来他是让我把莲子投到他嘴里,而不是喂他,是我会错了意。
我不好意思地又拿回莲蓬,掰下莲子往他嘴里扔,可是准头真是不怎么样,十颗之中有八颗不中。
掉了一颗,再来一颗,好几颗扔到他的脸上,搞得他呲牙咧嘴的。我扔上了瘾,咯咯地笑,他却不干了,夺过我的莲蓬,说:“莲子都快给你糟蹋光了!”说着自己掰下一颗扔到自己嘴里,然后又掰出一颗说:“张嘴。”
月亮已经差不多升到中天,月色清辉洒在湖面和他的身上,我只晓得呆呆地看着他,不会张嘴。
过了不知多久,我被他一下莲蓬敲醒:“发什么呆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敢看他,趴在船舷看着湖面。他却凑个头过来,问道:“看什么?看到东湖龙宫?”
月色之下,一双倒影。
我心中一动,说:“保山兄,可看见水下一对锦鲤在双双嬉戏?”
他张望半天,泄气地说:“没有,黑咕隆咚的,什么也没看见。”
我也泄气,果然是跟梁山伯一样的呆子。
我扯他站起来,又说:“那边一对并头莲,可不正像我俩齐齐立在这里。”
他却要拉我坐下:“文亭小心,船儿摇晃。况且文亭这个比喻不对,莲花脱俗,通常只比作女子,我们么,充其量是两根泥藕罢了。”
我气恼,泥藕便泥藕吧,连根的,行不?
这时岸边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子,静心一听,吹的曲子,竟是《凤求凰》。我心暗喜,如此应景,莫不是天意?只是我今日,是凰求凤,而不是凤求凰。
王保山也听见了,赞叹道:“此人吹笛子技艺,非比寻常,实属高超。松山书院,崇真寺,都不觉有人有此等技艺,难道是外方来客?”
我也听得有些沉醉,不知是此情此景此人醉我,还是那方那边那笛醉我?只是他这《凤求凰》吹得,竟有些失意在里面,仿佛已知是求之不得。
王保山站了起来,微风吹来,衣袂飘飘。我看见他的腰间,挂着一个玉坠,正是他有时挂在扇子上,常常拿出来把玩的那块玉坠。
我对他说:“保山兄,你那玉坠甚是漂亮,可否借来一看?”
王保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下了玉坠,递给我。我接过来摩挲着,心思在打转,可怎样才哄得他给了我呢?
“啧啧,真是罕见的一块好玉,保山兄家传的吗?”其实那块玉的成色也不算上乘,我们家比这好的玉多的是。只是这是他心爱之物,那么对我来说其价值就大大超过玉的成色本身了。
王保山笑道:“也不是,是别人给我的一个信物罢了。”
我心里暗暗觉得不安,他如此珍爱这个信物,那人必是他十分重视之人。
“是保山兄的兄弟姐妹吗?”
哦,不对,他说过他是家里的独子。我更正:“拜把兄弟?”
王保山低头微笑不语。
啊哈,我猜对了!虽然我的潜意识之中,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说法。
“保山兄,我们既有缘一起来到松山书院求学,又志趣相投,不如我们也来结拜兄弟?”结拜之后,不是也要交换信物吗?我就问他要这个好了。
王保山抚掌同意,于是我们双双跪在这简陋小船之上,他手执莲蓬,我手执莲花,二人当空对月拜了三拜,结为兄弟……兄弟?我心里已当刚才是拜堂,那么我俩便是……夫妻了?
我乐滋滋地坐在船上,想入非非。忽然听见王保山对我说:“文亭,可否把玉坠还我?”
我下意思攥紧了手中的玉坠,说:“那个,这个,我们结拜,不是也要交换信物吗?这个就给我可好?”
王保山怔了一下,说:“这个不行,文亭先还我,我回去再另外寻一个信物给你可好?”
“什么人给你的东西,如此吝惜。”
王保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是愚兄未婚妻子给的信物,所以不能给你,文亭见谅。”
未婚妻子!刚才令我惴惴不安的怀疑果然得到了证实,我如雷轰顶,手一松,船桨便滑入湖中,我赶忙去抓,却终是没有抓住。
我想我的脸色已经惨白,我对他说:“玉坠掉湖里了。”
王保山脸色大变,便要脱衣跳下湖去寻。
这黑沉沉的湖底,一块玉坠掉下去,可那里还会寻得到?他竟要跳下湖去捞,可想而知,这块玉和那个人,对他是多么的重要。
我强装笑容,摊开手掌:“骗你呢,看你紧张得。”
他看见玉坠好好地躺在我的手心,松了一口气,拿过来别回腰上,笑着说:“文亭开的好玩笑,吓得我。”
我已意兴阑珊,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我的心,已碎成千百块。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爱这章。
第十一章
昨日花好月圆夜,那人对我说,他已有未婚妻子,令我的一颗芳心,如今无处依托。
我一个人在街上闲荡,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昨日回到房中,我躲在被窝里哭,今日双眼红肿,不好意思见人,偷偷溜了出来,到处乱逛,却不知道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王保山。
路过一家首饰店,一男一女从里面出来,男的说:“娘子,等我们有了钱,明年生日一定给你买一条很粗的金项链。”
那娘子抬手抚着耳上的珍珠耳环,深情地看着那男子说道:“这对耳环也很好啊,相公,只要你对我好,粗茶淡饭也是好的。”
那男子甜蜜一笑,拥着他的娘子慢慢远去。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如此待我。既然没有人待我好,我便给自己买些贵重的首饰,聊当安慰吧。
这样想着,便迈步走进首饰店。
看我衣着光鲜,马上有掌柜来殷勤接待。看了好几款首饰,都没有中意的,我心里其实不过是憋气,哪里是有心买首饰,正准备离去,却撇见柜中一块玉坠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