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骊歌--桃花朵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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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骊歌--桃花朵朵开-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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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凡将那画细细打量一番,答道:“我不认识。想来是安东郡王从前的姬妾罢,画幅落款处既然写着‘为青蝉所作’,这青蝉二字定是她的芳名了。”

    我诧异他竟没发现我与画中人的相似,却又不好开口。蓦地瞥见,在这青石台后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大小规格都与这个台子相仿的石台。

    “看,那也有一个石台!”我说着走到里面那个石台前,只看到一样的香案,一样的烛台,一样都有幅女子画像挂在上方。

    这幅画中的女子身着淡橘色衣衫、水蓝色披帛,形容举止中散发着稚气,却自有一番娇嗔之态。

    她与刚才画中的紫衣女子有六成像,与我却是十足一个模子!

    那眉目轮廓、表情神态,都完完全全取自于我,就连她身上穿的衣服,也与教坊大赛当晚我去节度使府赴宴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这……”我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

    不凡追了过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到这幅画,也一下子呆住。

    “‘五月初三为芷玉所作’”,不凡喃喃念着,随即自言自语般地问,“这芷玉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与你这般相像?连名字都有重字?”

上部:当年初识 第三十七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凡的疑惑也正是我想要问的。

    细细观察这幅画,其中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表明画中人物的身份、来历。

    到底她是谁呢?

    我心怀疑惑在这石台周围四下打量,猛然发现香案右边的烛台似乎有点歪。伸出手拿起这个烛台,却见下面赫然压着一条古旧的鹅黄色手帕。

    我拾起那帕子,展开铺在手上观察,只觉似曾相识,那帕子上飘来的阵阵幽香,更是熟悉。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领悟!

    赶忙掏出陈如意的帕子与这手帕仔细对照,质地、织法,全部如出一辙,就连香味也很相似。只是陈如意的帕子香气更更馥郁悠远,而这方旧手帕香气偏浓烈。

    按照蔡妈的说法,陈如意的手帕熏得是雌同欢草,而这帕子熏得是雄同欢草,这就都能对上了。

    难道,她就是那只狐狸的心上人?

    难道,那只狐狸迄今为止对我所有的帮助,都是因为这个女人?那么她现在哪里?际遇如何?

    “咦,这是京织,玉娘你怎么会有?”不凡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

    “京织?那是什么?”我问道。

    “京织就是你手中这两方手帕的织法。从用丝、到编织方法,都是最典型的京织丝绸,一般只有京城贵族才使会用这种质地和织法的丝绸。”不凡解释道。

    “京织?”我复又想起阿桂的手帕,问道,“京织是只有这一种织法吗?还有没有其他织法?”

    “当然有!京织是净堂国最精妙的绸缎织法,不仅选料讲究,经纬线契合的方式更加变化多端,有一百多种织法。你手中的帕子都属于京织中的上乘织法。”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那净堂国除了京织,还有没有别的绸缎织法?”

    “自然有,”不凡说着,从袖中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我,“我这方帕子叫做隋阳缎,是隋阳织中较为有名织品。”

    我接过不凡的帕子,只见其质地、织法都与我这两方京织有明显区别。相比较而言,倒是阿桂的手帕与这两方京织更为相近。

    看来阿桂的帕子极有可能也属京织,不过他本来就是京城人,这不足为奇。

    “你怎么突然对织品这么有兴趣?”不凡问道。

    我摇摇头:“与其说是对织品有兴趣,倒不如说是对这画中人的身份感兴趣。”

    “你就是把两条手帕研究出天去,也研究不出这女子的身份,”不凡劝道,咱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别的先暂且搁一边。”

    听了不凡的话,我将两条帕子收起,又把烛台放回原位。

    就在我们打算寻找出路逃走的时候,门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不好!”不凡低声叫道,“恐怕被他们发现了!”

    “怎么办?”我惊慌失措地看着不凡。

    “快,躲起来!”不凡说着,拉我走到那个挂着与我一模一样画像的石台边蹲下,耳语道,“千万不要出声!”

    我看着他,狠狠地点头,心却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只三两下功夫,房门就被踢开。

    “搜!别让那丫头跑了!”下令的是刀疤崔勇。

    很多举着火把的家丁在这屋里翻弄起来,我怕极了,紧紧攥住不凡的手。他反握住我的手,原来他手心也都是汗。想必他也是怕的吧,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小乐师,何必要为我冒这个险?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个家丁越走越近,情势危急!

    不凡见状把我往身后一推,兀自起身说道:“不要找了,我李不凡在此!”

    崔勇闻言,赶忙走过来,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是我有什么奇怪的?崔将军探查我们左教坊许久了,李某人今日特来回访。”不凡嘴硬道。

    那崔勇横眉怒目,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见情况危急,我赶忙从怀中摸出一颗雪烟丸用力向不远处的一面墙壁砸去。顷刻间,浓烈的白雾平地而起。

    借这个机会,我拉起不凡的手莽撞地向外跑去,一路上似乎踩到好几个家丁的脚,疼得他们嗷嗷直叫。

    当眼前拨云去雾,重又呼吸到庭院中新鲜空气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总算逃出来了!”

    “哦?洛姑娘是否高兴得太早?”

    我循声望去,只见安东郡王反剪双手站在面前,夜色中他嘲讽的神情更显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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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我历数自己弄巧成拙的经历,这次硬闯郡王别院一定能排第一。在我和不凡束手就擒、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之时,我心中充满的只有懊恼。

    “玉娘,你怎么垂头丧气的?”不凡扭头问道。

    唉!我深深叹了口气,回答:“现在陈大人在外面和安东郡王谈判,我们却被结结实实地捆在这里。一想到自己的命运要由别人来决定,我没法不垂头丧气。”

    不凡闻言,莞尔一笑:“那狐狸虽然狡猾,但此时必定向着我们,你只管放心好了。”

    我对那只狐狸无所谓放心不放心。现在我关心的是,安东郡王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像我和不凡这种与陈如意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值得安东郡王拿来要挟陈如意呢?难道,会和那幅画像中叫做芷玉的女子有关么?

    不多时,陈如意推开门,嘴角一勾,笑道:“可以走了。”

    他的忠实手下杨若松过来给我和不凡松绑。我抖抖酸麻的手腕,问道:“你跟他谈妥了?”

    “不错,谈妥了。”陈如意轻松地回答。

    “他怎么答应放人的?”

    “你不要太多事,只管乖乖回教坊去就好。”陈如意有些不耐烦。

    我扁扁嘴,不知自己哪里多事。

    就在跟着陈如意出门的时候,我瞥见安东郡王得意地看着我们,身后站着沉默的阿桂和气鼓鼓的阿成。

    咦?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然明白过来。

    阿桂和阿成恐怕真的是来投奔陈如意的,可安东郡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想得到他们,所以那天崔将军在厨房下面的密室里,本来想要捉的人,其实是他俩!

    也就是说,陈如意是用他们换回了我和不凡?他怎么可以用两个这么信任他的人来换我和不凡?!

    “喂,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揪住陈如意的衣袖,低声问。

    “他们是谁?玉娘你怎么了?”不凡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和陈如意。

    “说了你不要多事,还这么多嘴!”陈如意一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一边拎着我的后衣襟,拖我快步走出了安东郡王的别院。

    “你干什么?!”我使劲挣扎半天,在离开了安东郡王的地盘之后,陈如意终于松手。

    “我怕你不明就里多嘴多舌,把刚刚捡回来的命又送回去。”陈如意没好气地说。

    “到底是为了我着想,还是怕我点破你的私心,你自己清楚!”我顶回去。

    “洛、玉、娘,我欠你的吗?”陈如意突然发怒了,“我放下手头所有要紧的事,跑到这里和那个可恶的老头子谈判,难道不是为了救你?!你非但不向我道谢,还在这里阴阳怪气?!你知不知道一般人这么对我会是什么下场?!”

上部:当年初识 第三十八章 借姑娘清白一用

    我看着这只暴怒的狐狸,心里有点内疚。他说得不错,我那样责怪他其实并不合理。他救我是他的心意,至于他要用什么方法救,那是他的事,我原本管不着,更不应该管。

    于是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怎么,理屈词穷了?”陈如意看着我,嘲笑道。

    “他们会怎样?”我小声嘀咕。

    “嗯?你说什么?”陈如意问道。

    “没什么。”我说着,回头望向那间别院的方向。眼前又浮现起阿桂清俊坚毅的面容,心中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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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妈,安东郡王和崇山王关系如何?”我趴在床上,双肘抵住床、用手撑着脸,向正在铺床的蔡妈发问。

    “你怎么会想起这个啊?”蔡妈一边抻平床单,一边回答,“崇山王的血统离皇室更近,势力主要在京城那边;安东郡王血统较远,一直都在隋阳,两个人可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咦?那安东郡王把阿桂和阿成要了去是想做什么呢?既然他和崇山王素无来往,那应该不会把他俩献给崇山王吧?

    且慢,若是安东郡王想要和素无来往的崇山王攀个交情,那么阿桂和阿成岂不是最好的礼物吗?!

    想到这,我不寒而栗,一夜无眠。

    第二天,陈如意没有来,我一面担心,一面继续练习《素女飞天舞》。

    下一天,陈如意还是没有来,我仍是照旧练习。

    就这样一连三日,我都在对阿桂与阿成的担心以及内疚中度过。如果他们不是因为我落到安东郡王手上,我可以事不关己、无动于衷,但现在负罪感令我寝食难安。

    到第四天,陈如意终于来找我了。

    “《素女飞天舞》准备得如何?”他问道。

    “还可以。”我应道。

    陈如意走到我面前,附身盯住我的眼睛说:“你记住,这是需要在御前表演的舞蹈,难度又极大,绝不允许‘还可以’,一定要精彩绝伦、万无一失!”

    “遵命。”我蔫蔫地回答。

    “玉娘,你到隋阳这么久,本官带你如何?”他突然问道。

    “你——”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对玉娘,不仅照顾有加,更有救命大恩,玉娘没齿难忘。”

    “好!那如果,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可愿意?”他扳起我的下巴,严肃地问。

    我看着陈如意深不可测的眼眸,心神荡漾。他没要我报恩,也没要我还他人情,而是用了一个“帮”字,这叫我心中暖哄哄的。

    “虽然我经常跟大人顶嘴,不过也知道您是好人。有什么事,玉娘帮得上的,只管吩咐就是了,哪用得着征求我的意见呢。”

    “你先别急着答应。这件事情很重要,又很……”陈如意顿了顿,似颇为难,“又很难以启齿。我想你一个女儿家,未必肯帮我这样的忙。但是我这个忙,还非要你帮不可。”

    我看着陈如意,觉得今天的他与往日大不相同。平时不论遇到什么状况,他总是一副成竹在胸、镇定自若的模样,可今天他似乎失了方寸,有些紧张。

    这不像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要求,会这么难讲?你不妨先说说看。”我说道。

    陈如意见我这么说,却更为难。他面红耳赤,沉默良久,才将头别过去,不看我的脸说道:“在下希望梳拢姑娘。”

    “希望什么?”他话说得含含糊糊,措词又是古文,把我弄糊涂了。

    他重复了一遍,可我仍是不懂。

    最后,他只好硬着头皮一口气说道:“在下有个十分难办之事,非要借姑娘清白一用,方可办成。望玉娘你成全……”

    “流氓!”我的巴掌声,比叫骂声更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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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房中,蔡妈和罗艺琳都在劝我。

    “身为教坊中的女子,总要有这一天。区别只在于:梳拢你的人身份高低贵贱。若他身份高贵,自然你以后的身价就高,路也好走一些。”罗艺琳说道。

    “教坊女子不是不卖身么?”我反驳道。

    “自然,教坊女子以技艺行于世间,但这并非等同于谢绝任何客人的伴寝要求。官办教坊由朝廷出资供养,任何官员的伴寝要求,坊中女子都不得拒绝。”罗艺琳正色道。

    “对啊,”蔡妈接道,“陈大人是咱们隋阳官职最大的人,只要他开口,玉娘你是不能回绝的。”

    “为什么你们现在都反过来劝我?!”我火冒三丈,对罗艺琳叫道,“当初你不也不愿意为那个什么狗官伴寝吗?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能想点什么变通的办法?”

    “一次、两次还可以想办法,但是第三次、第四次呢?”罗艺琳美丽的眼睛投射出幽怨的目光,“总有一次,是你不论怎么避,也避不开;怎么逃,也逃不掉。何不趁着自己还没有被逼迫到墙角的时候,选一个不那么讨厌的人,把这件事情解决掉,省得将来你避无可避的时候,悔不当初。”

    我看着罗艺琳忧伤的神情,不自觉问道:“罗姐姐你也遇到过避无可避的情况吗?”

    罗艺琳躲开我的目光,沉默地别过脸去。

    蔡妈见状,赶忙过来打破尴尬:“哎呀,前头人的意思就是要你不要只想这件事情最坏的一面,也想想对你有好处的一面。若是陈大人梳拢你,日后你必定身价百倍,也无人敢欺负你,这是天大的好事,为什么要这样怒气冲冲一口回绝呢?”

    我沉默了。并非回心转意,只因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永远也不可能和罗艺琳以及蔡妈观点一致。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差得那么远,她们怎么可能理解我的想法呢?作为现代女子,我并不是保守的老姑婆,只是,我希望那件事情是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之上,而不是现在这样如同货物一般交易出去,用来换取自己后半生的身价或是安逸。

    对,我不讨厌陈如意,更坦白地说,我发现心底对他有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倾心之情。但这一切的美好,都在他说出那句“借姑娘清白一用”的时候,轰然崩塌。

    原来我在他心目中,我就只是一个低贱的教坊女子,低贱到,要用我的清白去接他的围?

    不知何时,我已泪湿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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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梳拢:古代风尘女子第一次接客伴宿,称为梳拢或者梳弄,很多古代传奇、小说中都有涉及。但其实,教坊女子是否也是如此叫法,我并未考证过。这里姑且这么使用,日后若是我自己或者亲们看到有比较规范的针对教坊女子的说法,烦请留言告诉我,江南谢过~!

    另外关于之前的停更,实在因为工作繁重,不得已而为之,谢谢亲们的包容~!

上部:当年初识 第三十九章 爱你无关是非

    翌日黄昏,我披上了嫣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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