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却还没停,我和罗艺琳和着音乐,不停旋转着。
“来人哪!”如意高声呼喊道,“崇山王在皇上的饮食中下毒,意图谋反!将他拿下!”
一众官兵不知从哪里涌了出来,用绳子将崇山王连同椅子捆了个结实,而后连人带椅抬了出去。
音乐仍在继续,我和罗艺琳忘我地旋转着。
“皇上——”
“皇上、皇上!”
众人呼唤着。
“皇上怎么会这般模样?到底是什么毒?又下在什么地方?”皇后的问话中似带哭腔。
“娘娘别着急,臣已经命人传唤随行太医。”白继先回答。
“早上还好好的……”皇后悲痛万分。
“娘娘千万不要过于悲伤。皇上现在只是暂时昏迷,等太医来了及时诊治就无碍了。”陈如意安慰道。
众人附和道:“娘娘节哀!”
皇后抽泣了几声,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转向罗艺琳说道:“莫不是那只杯子?!”
音乐声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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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器子》也为《教坊记》中所记载的曲牌名。
上部:当年初识 第五十章 罗艺琳之劫
皇后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罗艺琳身上。
罗艺琳将因为舞蹈动作而高举过头的双手缓缓放下,平静地看着惊恐不已的皇后说道:“妾深受皇恩,决不会做出这等谋逆之事,望娘娘明察。”
“娘娘,罗前头人是一个舞蹈造诣极深的教坊艺人,又是先帝钦封的‘净堂第一舞姬’,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下毒之事,定是那崇山王所为。”如意赶忙为罗艺琳辩白。
“娘娘,陈大人所言极是!”白继先急忙附和。
席上的安东郡王冷眼旁观,不发一言。反而是刀疤崔勇仗义执言:“是啊娘娘,在隋阳,罗艺琳正直忠诚的名声就和她精湛的舞艺一般有名,她决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也赶忙说道:“家师乃忠义之人,望娘娘明察。”
“你们个个都叫我明察,”皇后扫了一眼如意,幽怨地说,“可现在皇上这个样子,难道叫本宫就这么算了?!就算魁首是崇山王,他一人如何做到?依本宫看来,崇山王必有同谋,而罗艺琳,嫌疑最大!”
这皇后看起来很温婉,怎么如此不通情理,似乎在针对罗艺琳。
我有些心急:“娘娘,家师她——”
话没说完,却有人将我向后拉。本以为是罗艺琳,谁知回头一看,拉我的人竟是宇文妙丽。
“娘娘您入宫时间晚,很多前朝掌故有所不知,”她含笑款款走上前去,“在我们四个前头人当中,就算谁与崇山王勾结,罗艺琳她都不可能。”
“此话怎讲?”皇后问道。
“正如罗艺琳自己所说,”她轻蔑地看了罗艺琳一眼,“她深受皇恩。先帝在世之时,观看了罗艺琳的表演之后,大为赞叹,曾将她留在宫中宠幸长达三个月之久,并御赐‘净堂第一舞姬’的称号,所以她又有个绰号唤作‘庶妃’。后来崇山王帮先帝‘清君侧’的时候,杀了不少宫中旧人,老一辈的教坊艺人又多故去了,所以这段掌故鲜少有人知道了。”
全场为之一震。
罗艺琳用怨恨的目光注视了宇文妙丽很久,那双秀丽的眸子中缓缓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可以说,没有先帝的恩典,就没有她的今天。所以,妾身敢为她担保,她绝对不会是和崇山王勾结之人。”宇文妙丽说道。
她这是帮人呢还是毁人呢?
皇后闻言,看了看罗艺琳,又看了看陈如意和白继先,问道:“此话当真?”
如意似有不忍,未回答。
白继先不语。
罗艺琳崩溃一般,向后趔趄两步,可突然间,她大声说道:
“不,皇后娘娘,宇文妙丽这么说,纯粹是不忍同为教坊艺人的牵涉政事。她所说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
“这么说,你和崇山王勾结的嫌疑还是很大了?”皇后问道。
“不论您再怎么问,我还是那句话,艺琳身为教坊艺人,深受皇恩,决不会作出谋逆之事。如果娘娘您认定艺琳有罪,如何处置,悉听尊便。”罗艺琳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来人,把这个谋逆之人带下去!”皇后说道。
两个宦官应皇后之言,预备将罗艺琳拖了下去。
“娘娘——”宇文妙丽似有话要说。
“罢了。如今皇上身中剧毒,还是先行诊治最重要,你们散了吧!”皇后娘娘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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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节度使府门外。
我和瑛瑛用力擂门。
“玉娘,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瑛瑛问。
“要救罗姐姐,非那只狐狸不可!”我说着,又用力擂门,“蔡妈说那些宦官下手极狠,别说屈打成招,就是活活打死的都很多,还有各种变态刑具……总之事不宜迟,现在只有陈如意能救她了。”
又敲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开门,
“快开门,我是左教坊的洛玉娘,来找你家大人!”我喊道。
里面似乎有人在拌嘴,有女人声音说什么不给开。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门终于打开了,是杨若松!
“姑娘这么晚来,有何事?”杨若松问道,声音中似有戒备。
“哼,骚狐狸,发浪发到节度使府了!”陈伊在他背后,不屑地说。
我不理她,只焦急地对杨若松说道:“我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为了救罗姐姐!快让我见见你家大人!“
“不行!”杨若松回绝道。
“为什么?!”我诧异地问。
杨若松瞥了一眼陈伊,答道:“大人现在正在行宫伴驾,无法见你。”
“你说他在隋阳行宫?”我问。
“不错。御前表演结束之后,大人一直都在行宫伴驾,根本未曾回来过。”杨若松答道。
“伴驾?”我莫名其妙,“皇上不是中毒了么?伴什么驾?”
“嗨,皇上中毒了,还有没中毒的呗。”陈伊说道。
“大小姐,休要胡言乱语!”杨若松轻声喝道。
“我胡言乱语?”陈伊冷笑一声,对我说道,“奉劝你还是别缠着我哥了,像你这种份属贱籍的教坊女子,达官贵人玩完了,也就扔了,没什么好处。上次我哥要梳拢你,那是我不在府内,如果我在,一定让你进不了门。”
今天罗姐姐的事本来就够呕的了,她竟然还在这里胡言乱语!我终于忍不了了,愤怒地说道:“你别太过分——”
“啪”,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陈伊的脸上。我定睛一看,却是瑛瑛。
“大小姐也算名门闺秀,怎么说话如此口不择言,”瑛瑛冷冷地说,“我们教坊女子身贱心不贱,没有您说得那么不堪。这一巴掌,是左教坊黎瑛瑛打得,大小姐若是觉得不痛快,尽可以向陈大人告状!”
好一个瑛瑛!我险些拍手称快。
那陈伊岂肯罢休,抡起胳膊就要还手。
杨若松忙拦住了:“时候不早了,小姐还是先行回去休息吧!”
陈伊见状,恶狠狠地瞪了瑛瑛一眼,一摔袖子跑回院中去了。
瑛瑛感激地看着杨若松,说道:“谢杨大人相救。”
“不敢。”杨若松答道,“姑娘气质高洁,杨某十分敬佩。”
瑛瑛听了,心下欢喜。
我却无心看他们现场表演古装言情剧,只急着追问:“杨大哥,依你所言,如意一直在行宫么?他果真是陪伴皇后么?还是说,他在帮罗姐姐说情?到底罗姐姐有没有救?”
上部:当年初识 第五十一章 宫变的真相
杨若松被我一连串的问题弄懵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他方才回答道:
“发生了皇上中毒这么大的事情,如意自然要在行宫伴驾,以防发生什么变故。洛姑娘如此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透这点?”
是了!这是古代,皇上有事最怕的就是宫廷政变,我真是急火攻心,竟然忘了这些!
“是啊,我都急糊涂了,”我自嘲道,“既然罗姐姐也关在行宫里面、如意也在行宫里面,他会帮罗姐姐说情吧?”
杨若松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今天的状况,皇后娘娘她是有心要治罗艺琳的罪,恐怕这次她很难……”
“不对!”我马上纠正,“就算皇后要针对罗姐姐,也要和崇山王对质,才能真正认定罗姐姐是否和他勾结;再说,皇后为什么一定要针对罗姐姐呢?”
杨若松似乎觉得难以说出口,他敷衍道:“总之姑娘只要知道,皇后娘娘是有心针对罗艺琳,而她这次,大概难逃此劫了……”
“为什么?我不相信罗姐姐和崇山王勾结!难道崇山王会故意栽赃罗姐姐?”我大惑不解。
杨若松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杨大哥,”我咬牙说道,“如果皇后真的要左教坊出一个人对下毒这件事情负责,那么就由我来。反正她也是不分青红皂白要定人的罪,那是罗姐姐还是我,有区别吗?!”
“有!你去不仅救不了罗艺琳,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杨若松阻止道。
“为什么?!杨大哥,你从头到尾话里有话,根本就不想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有些愤怒了。
“玉娘!”瑛瑛拉住我。
杨若松非常为难地说:“洛姑娘,我曾经答应过如意不告诉你这些事,他怕你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现在人命关天,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我焦急地说道,“你只管说,他要是知道了以后怪你,你让他来找我!”
杨若松犹豫片刻,将我和瑛瑛迎入节度使府内一处偏僻的房间中。
“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我想到罗艺琳被关在行宫中生死未卜,心中十分不耐烦。
“玉娘!”黎瑛瑛扯了扯我的袖子。
“洛姑娘再怎么急也没有用,”杨若松说道,“崇山王与罗艺琳素无恩怨,但他已不可能出来为她辩白。你们在舞台上大概看不清这边的情况。如意冲到崇山王跟前,说他毒害皇上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话?其实并不是默认了自己的罪行,而是,他已经根本无法开口说话、更无法行动,变成一介废人!”
“怎会如此?”我和莹莹一同惊呼。
“秘密就在那只红玛瑙杯子,”杨若松解释道,“那个杯子上面涂抹了一种叫做‘蔓荼香’的剧毒,中毒之人会四肢麻痹、口不能言,且这种毒没有解药,一旦中毒便终生残废。”
“皇上也喝了杯中酒,难道皇上也中了这种毒?”我问道。
“非也!”杨若松欲言又止。
“皇上和崇山王同喝一杯酒,怎么会没有中蔓荼香?”我问道。
杨若松不肯透露更多,只说:“为了姑娘好,我不能再说了。”
“原来你们今天的行动,是一箭双雕,一举除去皇上和崇山王?接下来如意会怎样?登基?”我心头忽然画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对于投毒这件事,我只能说,事实绝非姑娘所想的这样。总之姑娘你离行宫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皇后看到你。”杨若松提醒道。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她在御前表演的时候就已经见过我了!再说,她针对的是罗姐姐,为什么要我当心?”
杨若松长叹一声,答道:“你道那皇后为什么要针对罗艺琳?她本是卢家大小姐,尚未入宫之时,爱上了如意。所以当卢家要把她许配给安东郡王的时候,她抵死不从。可如意的心都在芷玉的身上,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后来芷玉死了,如意仍然拒绝她的心意。她见如意与罗艺琳过从甚密,便以为如意心属罗艺琳,自然心存怨念。若是让她见到与芷玉一模一样姑娘,设想她如今贵为皇后,会怎样为难姑娘?在舞台上,姑娘你身着舞衣又化着浓妆,且相隔那么远,她自然认不出;倘若让她当面见了你,又知道你是如意的心上人,姑娘自己猜想会如何?”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这皇后眉目之间的幽怨,是来自如意;又原来,罗姐姐其实做了我的替罪羊!
“不行!”强大的内疚令本来就担心罗艺琳的我,更加坐不住了,“杨大哥,我不能袖手旁观!既然罗姐姐是为我受罪,我就有义务去救她!”
“不行!如意现在正在稳住皇后,希望她可以放罗艺琳一马,你一去如意定然前功尽弃!”杨若松连连摆手。
“能不能帮到罗艺琳,也要看以何种面目出现。洛玉娘去见皇后,自然不行!”我笑了。
杨若松看着我,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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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隋阳行宫,鸾荫殿。
我和杨若松藏身于隐蔽处,透过窗户向殿内张望。
“你真的认为扮成芷玉对皇后有用吗?”杨若松不置信地问。
他没看过《三国演义》,也知道空城计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可见故技重施是兵家大忌了。
可现在,我除了扮作死人吓活人,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
好在装成芷玉,对于我虽然是第二次,对那皇后却是第一次。不怕!
“不管有没用,只要有一丝的希望能救罗姐姐,我都愿意试试。”我答道。
杨若松没有多说,带我走到窗户边将窗户纸戳破,以观察殿内动静。
只见殿内只有如意和皇后两人,一个多余的宫女也无。而看他俩的神情,似乎在争执些什么。
“娘娘,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下官已经全部都向您交待了。下毒一事,和罗艺琳确无干系,望娘娘赶快放人!”如意十分着急。
“你就那么紧张她?”皇后娘娘不以为然,“本宫说了,只要那崇山王一天不开口证实罗艺琳的清白,本宫就认定她有罪。想救你的心上人,先让那崇山王开口说话吧。”
“娘娘!您也知道,蔓荼香无药可解!”如意双眉紧锁,“再者,臣已经说过了,罗艺琳从来不是臣的心上人。娘娘何苦如此为难她?”
我从没见他这么着急过,心中隐隐心疼,又见他为了救前头人如此卖力,先前怪他将我和仲玉的恋情出卖给卢伯晶的心情便减去了几分。
“若你心中真的没有她,为何芷玉死去之后,你仍不肯接受本宫?是不是本宫在你心中,还比不上一个死人?”皇后逼问。
“臣对娘娘,从来都只有敬重,决没有其他杂念,”如意正色道,“当年臣不接受娘娘,只是因为沉浸在对故人的怀念中,无法自拔。难道让娘娘整日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样对娘娘就好吗?”
“你怎么知道整日对着你,对我不好?”皇后边说,边逼近如意,“你怎么知道,进了宫我就不是整日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如意面对近乎失常的皇后,方寸大乱。
“如果现在本宫告诉你,只要在隋阳你肯夜夜陪伴本宫,本宫就放了你的罗艺琳,你会不会答应?”皇后问道。
我与杨若松在窗外闻言,皆大骇。
“臣不会做这种僭越之事!”如意当即回绝。
“好!你不答应,本宫就好好折磨那个罗艺琳,看看是她的骨头硬,还是本宫的手段硬。”皇后说着,便欲叫人。
“且慢!”如意拦住了皇后。
“怎么,你肯考虑本宫的提议了?”皇后问道。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窗外的我终于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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