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完全按照班婕妤的经历,到服侍太后之时,也便该告一段落,以悲剧落寞收场。
但作为面向大众的娱乐剧目,我决定这一部剧不写悲剧。
第一部《红楼梦》已经是悲剧了,如果部部都是悲剧,恐怕以后没什么人来看了。
毕竟更多的人来到教坊看戏,还是想轻松一下,而不想满心沉重。
于是我将婉宁这个山寨“班婕妤”进行了性格的逆转——
中部:流年遭逢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节度使府的秘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节度使府的秘密
原来表面温婉贤慧的婉宁其实颇有心计:在两个妖冶妃子最得宠的时候避其锋芒,转为侍奉在后宫中颇有实权的太后。等到太后对两个妃子的胡作非为忍无可忍的时候,婉宁借太后发力,一举扳倒两个劲敌,最终入主东宫,成为皇后。
这部戏的名字叫做《东宫记》,采取的是在穿越前大为流行的后宫题材。
事实证明,越是烂俗的题材越经典。
婉宁这个沉着冷静、才华横溢、聪明贤惠的皇后很符合人民大众对于一国之母的想象,所以虽然婉宁是没有太多歌舞的女主角,却更加受人喜爱。
惠宁郡主的表演虽然没有受过太多训练,但却清新而不青涩;再加上其他演员的衬托,她的客串出乎我意料的成功。
《东宫记》再次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加上前一部《红楼梦》,两部“歌剧”令隋阳教坊声名远扬,竟然引得很多外地人纷纷赶来观看。
教坊公开演出这种形式本来就很新颖,再加上歌剧这种形式是净堂国所没有的,所以轻易地吸引了大众的目光。
然而我没有根据观众的需求加演,而是仍然将演出控制在一定场次,这样一来可以令演员不过于疲惫,二来有些东西如果过多,反而失去新鲜感,如果要保证观众们的兴趣不那么快丧失掉,还是有些保留为好。
然而,不管剧目的场次是多还是少,有一个男子始终捧场。
他每次都坐在第一排,身边没有人——因为他已经包下了第一排的门票。
他不是看我——我没有参与《东宫记》的演出,而是作为督导监督演出。
但是每次看着他身着青灰色布衫,坐在第一排痴痴地望着,我就觉得他一定是迷上了舞台上的某一个人。
一日演出结束后,我走上前去问他。
“这位公子,不知尊姓大名?”
“敝姓黄,名清风,”他答道,“你是?”
“原来是黄公子,我是左教坊前头人洛玉娘。”
“久仰久仰”他由衷赞许道,“早就听闻左教坊前头人洛玉娘色艺俱佳,才华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您过奖了。”我对他的眼神左思右想,仍是感觉夸奖发自内心,但也只是单纯觉得我是个还不错的教坊艺人而已,和他注目台上的时候截然不同。
“黄公子似乎很喜欢我们的剧目?”
“嗯,不错。”他答道。
“不知黄公子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我试探着问。
“没有没有,很好。”他回答。
如此这般,我除了得知他的名字以外,没有得到更多有用信息。
三天后。
这是个没有演出的日子。
黄清风来到了左教坊,点名要看孔雀舞。
净堂国的孔雀舞与我们的有些相似,可又有区别——净堂的孔雀舞是自他们的凤凰舞演化而来,而凤凰舞一般只在身份特别尊贵的宾客面前表演,所以想看凤凰舞的普通人只能点一支孔雀舞过过瘾。
而不论是孔雀舞还是凤凰舞,难度都很大,非要经过多年正统训练才能跳好。
现在的教坊艺人中,能将这个舞蹈表演得出神入化的只有瑛瑛一个人。
她穿着一身白色舞衣出现在黄清风面前,两臂拖着长长的水袖。
林义老伯负责伴奏。
瑛瑛优美的舞蹈彻底俘虏了黄清风,我在他看瑛瑛的目光中找到了那种痴迷。
一曲终了,黄清风痴痴地站起来,走到瑛瑛面前,说道:“黎姑娘,你跳得太美了”
“公子过奖。”瑛瑛谦虚应道。
黄清风看着瑛瑛,满眼是痴迷,却什么也没说。
如此这般,一连数日。
“那个黄清风,是不是喜欢你啊?”我问瑛瑛。
“或许吧。”瑛瑛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你呢?”
瑛瑛耸肩:“什么也没有。”
我叹息道:“你还是不能忘记他?”
“你呢?”瑛瑛反问。
“我也不能。”我苦笑。
对话就这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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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
歌剧赚来的钱,令教坊的修缮扩建工作十分顺利,很快便完工了。我重谢了柴融和叶飞,还有惠宁郡主。
当教坊建好以后,我们需要向管辖隋阳的节度使府提出重新开业的申请。
本来这些需要去节度使府做的事情,梁笙南都会陪我去的,但这次不巧正赶上他离开隋阳办事去了;仲玉那边又接到密旨催促修缮后的教坊重新开业,因为据说皇上不日会来隋阳巡察民情。
所谓巡察民情,自然也包括隋阳人喜闻乐见的新歌剧。
既然慕惜要来,我等自然不敢怠慢,所以纵然不愿意单独去找李不凡,我也不得不只身前往节度使府办理相关事宜。
话说这日我带着相关资料,不情愿地被管家带领着走进书房等待李不凡。
走进这间屋子,我的心嗵嗵跳动。
不知道待会儿李不凡又会如何为难我。
我心烦意乱,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
不经意间,我发现窗外飞过一个人影。
青天白日,怎么会有人飞来飞去?
我好奇地跑出了书房,在院子里东张西望,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莫非是我看错了?
就在我转过身去的一刹那,那个人影又晃身而过。
不,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的确有人。
我重新走出书房,在院子里张望,谁知后脖颈突然被人敲了一下,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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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的所在。
“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未知的恐惧化成不安,向我袭击而来。
就在我想要再次发问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有声音。
“说谁是你的主子”
这个声音恶狠狠的,但不难听出它的主人正是李不凡。
“我说了,我没有主子,没有人指使我做任何事。”
答话的人是男子,声音十分虚弱,我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还不招,你的骨头可真够硬的”
之后,传来一阵阵惨叫。
这声音令我不寒而栗。
幽暗的空间中有一个小孔透露出微光,我赶忙凑上去,看到破旧的苦牢之中,一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男人扒光上衣,被绑在柱子上,边上站着气势汹汹的审讯者——李不凡。
他竟然动用私刑?
我的心猛然沉下。
可仔细一想,现在他就是隋阳的土皇帝,反正在明在暗都是他用刑,还谈得上什么公刑私刑呢?
“如果不是你通风报信,怎么会抓不住他?快说你到底是谁的人?那只狐狸,还是皇上?”李不凡十分疯狂。
狐狸?
听到这两个字,我顿时敏感起来。
我使劲扒着那个小孔看,想看出被折磨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却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看清。
“哈哈哈……我杨若松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如何能通风报信?李不凡,你是不是昏头了”
杨、若、松?
是他?
我大惊
他没死?
如果他没有死,那如意……
不,他应该知道如意的下落。
找到了杨若松,或许就能问出如意的下落,更何况瑛瑛心心念念都只想着他——我一定要救他出来
可是看情形,李不凡将杨若松锁在一个十分隐蔽的牢中,还派了很多人看守,我一个弱质女流,如何救他?
“李不凡,你这个卑鄙小人”杨若松吐了一口唾沫,“你和你父亲一样,从来不会正大光明地和人比试,只会玩弄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不光彩?”不凡冷笑道,“自古成者王侯败者为寇,你们既然玩了这个游戏,就应该清楚游戏的规则。玩输了再来抱怨,可不是你们这种以英雄自居的人所为。”
不凡所表现出的冷淡,与他在如意出事之后在我面前极力表现的身不由己与无奈完全不同。
那种骨子里的冷血,与安东郡王如出一辙。
他一直想让我相信,他对我和如意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于身份,受于父命,无可奈何。
然而眼下,他没有一点心慈手软,如此虐待一个俘虏……
我会想起当初那个俊美的少年乐师,心中充满痛惜,而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杨若松,我恨死了眼前这个冷面魔王。
为什么不凡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这个魔王一直住在他心里,还是情势所逼,他也是为了生存……
可是如果仅仅为了生存,何必如此折磨杨若松?
他可以关着他,但不需要折磨他。
他可以夺取如意的隋阳,但不需要将隋阳管制得如此萧条,对任何商业行为都课以重税——因为我们是官办教坊,课税还稍微轻些。
也许,李不凡只是一个充满野心的政治机器。
“哈哈哈哈……”杨若松用沙哑的声音狂笑道,“成者王侯败者为寇,就凭你也有资格说这句话?艰险小人,呸”
不凡被杨若松激怒了,抄起身边的鞭子就向杨若松抽过去。
啪、啪……
一下、又一下。
如果瑛瑛知道杨若松受到这样的虐待,一定会十分心疼吧?
我越想越难过,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如意的好兄弟、瑛瑛的心上人受苦,自己却无法救他,这令我十分懊恼。
“他好像昏过去了。”
“哗”一桶水泼上去。
这样下去,杨若松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怎么救他?
我越发焦灼起来……
中部:流年遭逢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命关天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命关天
就在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间我眼前的光亮全部消失了,整个空间一片漆黑,那个可以看到杨若松的小孔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听到墙那边传来慌乱的声音。各种脚步声混杂着,其中还有不凡不满的声音。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自己身边一声钝重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身边,心中一阵紧张,却不敢出声。
紧接着,我所待着的这个平面发生了移动,车轱辘飞快地转动着,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清晰地传到我身上。
近处传来马儿嘶鸣。
我开始确定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上。
渐渐地,马车跑出了黑暗,有光线透过车窗上的布帘照射进来。这是我才看清,躺在自己身边的正是伤痕累累的杨若松
“杨大哥?杨大哥?”我唤道。
他不做声。
我战战兢兢地将右手食指伸到他鼻子前,仅有微弱的呼吸。
我需要快些将他带回郡主府照料,否则恐怕他性命难保
这个念头一清晰,我就向马车外张望。前面坐着一个模糊的黑影,似乎在驾驶着马车。
“喂、喂,”我冲他喊道,“去荣珍郡主府,不要拖”
他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而马车依旧在他的驾驶之下驰骋。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这个黑影一跃而起。
等我追到外面的时候,只见自己和马车处于一片青翠树林之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一块手帕落在马车驾驶座上,我捡起来,只见这方用京织如意法的帕子上写着:顺路直行,一刻钟便可抵达。
我顾不上探究那织法、那字体,急急忙忙坐到驾驶座上,拉起了驾驶马车的缰绳,一路飞奔回荣珍郡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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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到府中,发现只有蔡妈在照顾幸娘。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赶忙招呼蔡妈安顿好幸娘,过来帮忙。蔡妈看到伤痕累累的杨若松,大吃一惊。
“玉娘,这是什么人?”她惊骇地问。
“他就是杨若松啊”把杨若松放在床上以后,我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什么?他是——”蔡妈惊讶得说不出话。
我疲惫地点点头,喘了几口气,忙说道:“现在救人要紧,我一会儿再跟您解释,咱们现在得赶紧找一个大夫,要不我这趟辛苦可就白费了。”
“哎,我这就去”蔡妈说着就要出去。
“别忘了找个可靠的”我喊道。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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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蔡妈请来了一个比较老实的大夫,而我已经将杨若松所睡床的床幔放了下来,以免他的脸被看到。
大夫来了,我们只说自家亲人被歹徒绑架索钱,囚禁多日受尽折磨,他也并没多问。帮杨若松诊了脉,说病人现在身体虚弱,但无性命之忧,开好方子,命我们照方抓药,按时煎给病人吃,同时要给他吃些和软好消化的食物,令他好好静养。
我和蔡妈一一应允,蔡妈拿着方子带着大夫去拿诊费并抓药,我在杨若松的床前呆呆地坐着,心中尽是胡思乱想。
他究竟是怎么被李不凡抓去的?
是从我和如意婚礼那天就被俘虏,还是后来才被抓走的?
不凡如此折磨他,究竟想要知道些什么?
如果如意已经死了,不凡看不惯杨若松,大可一杀了之,犯不着这么办,除非——
如意没死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如果如意没死,而李不凡想要知道他的什么秘密,这样就必须审问杨若松,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而将我带到马车上令我目睹李不凡所作所为、将杨若松救出来的神秘人,也极有可能是如意。
如意、如意,难道你真的没有死……
我看着昏迷中的杨若松,真诚祈祷他快些康复,好让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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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瑛瑛结束了一天紧张的练功,回到家中。
我听到瑛瑛回来了,赶忙迎出去。
“等你好久了。”我低声说。
“什么事?”瑛瑛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该算好事还是坏事,但对于你来说,应该不算太坏。”我答道。
“什么事这么神秘?”瑛瑛越发糊涂。
“嘘,低调”我提醒着,拉住她来到后院安置杨若松的房间。
在门口,我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玉娘?”
“瑛瑛,你要答应我,”我深呼吸,“待会儿进去后,不论看到什么情景,都要镇定、要冷静。”
“怎么了?玉娘,里面到底有什么?”瑛瑛有些警觉。
“别怕,没什么,我只是……”我说不下去了,踟蹰片刻,还是带着她推门走了进去。
来到杨若松的床前,我将床幔掀起,伤痕累累、昏迷中的杨若松赫然出现在我和瑛瑛面前。
瑛瑛猛然间倒抽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