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算聪明,只是娘娘您真情流露罢了,”我说道,“能在政治联姻中遇到所爱之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或许娘娘与皇上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
“从前——在你出现以前,皇上他的女人也一直不断,可是待我始终不薄,所以我想,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为那个对他而言最特别的女子?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用这种想法来麻痹自己,令自己开心,直到你出现,我的幻想被彻底打破。我发现皇上去了一趟隋阳之后,就变了。闲下来的时候,常常走神。有时候我和他说话,他表面上答应着,心里面却好像在想其他的事情;和皇后的争执也越来越多;再后来,皇上在宫里精致最好的地方建造了一个铭玉宫,于是宫里渐渐有流言,说皇上在隋阳爱上了一个叫做玉的女子,不知为什么没能得到,所以为她建造了一个宫殿。”
这情节在我听来有些滑稽,自己变成传说中的人物,这件事情本身显得那么不真实……
“我没有求证过这些流言,但是凭借女人的感觉,我相信一定有这么一个女人。她人虽然不在皇宫中,却牢牢地住在皇上的心里。直到今天见到你,我才肯定你就是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虽然皇上与皇后之间素来不和,但我从来没见过皇上如此喝止皇后,他心中一定很在意你。”
“是吗?”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这样回答。
“洛姑娘,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意下如何:你这次进宫,应该不仅仅是与皇上见个面、叙叙旧这么简单,不论你是什么目的,进宫之后,我们联手将皇后拉下来,你既然不想当皇后,应该不介意由我来当吧?”
我看着淑妃白皙清秀的面庞,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幼稚可笑。
幸好我真的对慕惜没动心思,否则的话,淑妃岂不是将自己的野心赤luo裸地展示给竞争对手吗?
“当皇后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我问道。
“是的,”淑妃点点头,“既然我做不成他最爱的女人,至少当他的正妻也好啊”
淑妃痴痴的神情印证了“人间自是有情痴”,古人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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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淑妃那里边喝茶边聊天,与她倾谈了很久。她听到我讲述教坊轶事,感到很好奇,似乎很想去隋阳看看。
然而慕惜听说以后,甚是反对。
他已经着手尽快起驾前往隋阳,希望尽量低调,使李不凡措手不及,以便先发制人。
然而皇后和淑妃都想与他一同前去。
慕惜很生气,他这次原本也算是到隋阳游山玩水,可到现在为止,目的已经全部改变了。这样一来,带着两个喜欢斗气的贵族妇女,绝对是增加了自己的负担和对手的攻击点。
况且在这两个人当中,卢皇后算是尚有理由可以同去的——毕竟卢家还有仲玉都在隋阳,她与皇上同去可以借机省亲,所以慕惜不带她回去的话,多少都显得有些不尽人情。
淑妃就不同了,谁都知道她是京城人,去隋阳是纯游玩,所以慕惜拒绝她的时候比较义正言辞。
我看着神情沮丧的淑妃,不禁在慕惜面前替她说情。
毕竟淑妃的表姐惠宁郡主人在隋阳,所以淑妃也同去从情理上来说,勉强也算讲得通。
况且慕惜的本意就是希望李不凡别发觉此行的政治用意,而仅认为是皇上一时兴起,想要游山玩水。
那么带着皇后和淑妃一同去隋阳,无疑是麻痹李不凡的最佳方案——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出行带有比较强的政治目的,那么最好减少随同的女眷数量。而同时带着皇后和宠妃,给人的感觉就纯属游玩。这样趁李不凡不备再出击,应能出其不意。
慕惜采纳了我的建议,同意带皇后和淑妃同去隋阳——当然同行的还有我——后天就启程。
眼看着顺利完成了如意交给的任务,我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的第一步:用李不凡造反这个消息将皇上引到隋阳。
至于接下来的棋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
只能祈祷一切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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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出发去隋阳的那天早上,我们起得很早。因为慕惜早就说过,让众人早早准备出发,他希望越快越好。
那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感觉有些头晕,但并没有在意。穿越来以后,我不是劳心就是劳力,偶尔感觉头疼头晕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所以我并未在意。
慕惜邀我与他共坐一乘,起先我是拒绝的——虽然我仍然打扮成一个小太监,就算和他同坐一乘也可以假装是因为服侍皇上才如此,但我依然觉得这样很奇怪,所以拒绝了。
然而当旁人扶我上马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头晕,脚下一滑,从踏脚的人背上踩空了,若不是两边有人扶着,一定摔得很难看。
“玉娘,你没事吧?”慕惜看到了这一幕,皱着眉头问道。
“没事,”我笑道,“我骑术不精,让皇上见笑啦”
他听了我的话,带着笑意摇摇头,说道:“以后有时间了,朕可要好好教教你怎么骑马”
我报之以微笑,小心翼翼地骑上了分给我的那匹并不高大的小马,然而心中突突跳——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一跤,还是因为慕惜的话。
从铭玉宫和他刚刚说要教我骑马的话中,我隐约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慕惜似乎并没有放弃要我进宫的念头,否则他何必如此空置一间华丽的宫室?如果他执意要求我进宫,我又当如何面对?
老实说,如果如意不在了,而慕惜执意坚持,时间长了,我兴许会被他打动,真的陪他进宫也说不定,可现在如意好端端的回来了,我是他妻子,自然要留在他身边。
不知当慕惜知道了如意还活着的消息,又会做何感想呢?
我这么想着,只觉得身下的马儿走路越来越颠簸。
这种颠簸不是石子路那种磕磕绊绊的颠簸,而是忽高忽地,好像在水面随浪漂浮的感觉。
我眼前的世界渐渐旋转起来,想要用力拉紧缰绳,却发觉手指发软,没有力气;而垂在马儿身体两侧的双腿也益发沉重。
没等我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到一个尖细的口哨声,我胯下的坐骑突然发起狂来,疯也似的向前奔去,而我被它轻而易举地向后甩了出去,从马背上飞到空中,再从空中渐渐向下坠。
那一刹来得太急太快,我来不及有所思考,只觉得自己好像轻飘飘的树叶,身不由己地飞,至于摔在地上会有多惨多疼,已经完全无法考虑……
中部:流年遭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尔虞我诈(1)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尔虞我诈(1)
第一节 尔虞我诈之觥筹交错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慕惜焦急的脸,在这上面,是层层叠叠的明黄色幔帐。我感到身子下面的车在动,可是它行进得很平稳。
“这是——”
“这是朕的车,”慕惜皱着眉,“你方才从马上摔下来了,幸好太医看了说没有大碍,不然……”
我摔下来了?
动动脖子,是挺疼的。
“没有什么大碍不就好了。”我特意笑着安慰慕惜。
“要是早听朕的话,跟朕坐一辆车不就没事了”慕惜责怪道。
“我平时的骑术没那么差,”我辩解着,“不知道那匹马为什么突然发起狂来。”
慕惜轻叹道:“朕知道你的骑术虽然不精,但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太医说你吃了太多安魂散,所以才会手脚发软,无法控制马匹。”
“我那时候的确手脚发软,所以才会从马上面摔了下来,但是‘安魂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啊”我莫名其妙。
“你自然没听说过,”慕惜说道,“这么贵的药,莫说是你们教坊,就是平民百姓家,也吃不起。安魂散是一种名贵的凝神安眠药,在夜晚无法入睡之时,服之可令人昏昏入睡,安然酣眠。只是如果服用过多,会造成人体疲惫乏力,无精打采。”
“这药有毒吗?”我比较关心这一点。
慕惜摇摇头:“倒是无甚毒性——这药贵也就贵在这里。不过若要害人,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你怀疑是有人给我下了这种药?”我问道。
慕惜点头。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既然这个安魂散这么贵重,我的确没什么条件持有。再说我最近累得不得了,根本不需要吃这个东西也——
等一下。
我最近觉得很累,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入宫之后才开始的。
难道我就是在宫里面被人下了安魂散?
“那这个人害我的目的是什么呢?再说,如果要害我,恐怕直接下个毙命的毒药会更痛快吧?”
慕惜摇头:“不。如果直接对你下毒,那很容易就会被查出来,并且毒害人命这样的罪名很重;可是安魂散就不同了,首先会被怀疑是因为你睡眠不佳,自己使用安魂散;就算不是你自己用安魂散,被查出来给你用安魂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你因为吃多了安魂散从马上面摔下来,这完全可以归咎为运气欠佳。应该说,做这件事情的人,心思十分缜密。”
“考虑得真是周密啊,”我感叹道,“看来是想温柔地置我于死地呢”
“玉娘,你放心,待朕查出做这件事情的人,一定会严加惩处”
“算了,”我说道,“反正我没事就好了,你还是不要追查此事。万一查出来什么你不愿意知道的事情,又是何苦呢?”
慕惜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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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慕惜将我照顾得很好。
太医定时来诊视我,还开一些药,皇后和淑妃都曾经过来看过我——不管她们是否真心愿意。
我无心思考安魂散的事情,只一心希望如意能将隋阳的事情安排妥当,我的辛苦不要白费。
三日后,我们来到隋阳地界。
慕惜没有先安排皇后和淑妃进入行宫,而是命令大队人马直接开入隋阳城。
城门守军看到这阵势,好不吃惊——他们之前并没有接到皇上今天回来的消息,如今天子突然驾临,什么准备都没有,不慌乱是不可能的。
有人赶去禀报李不凡,不多时,他便赶到城门口。
我没敢往车子外面看。事到如今,我对他已经有点心理阴影。
“不知圣驾来临,臣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李不凡穿着整齐的官服,带领一众手下向慕惜叩拜。
“哎,这都怪朕没有事先通知,爱卿何罪之有?”慕惜笑道,“快平身吧。这一路上我们走得又累又乏,想快些找个地方休息。”
“臣马上带皇上去隋阳行宫。”李不凡诚惶诚恐地说。
“不必了,”慕惜制止道,“隋阳行宫太远了,朕与皇后舟车劳顿,已经无法再赶路,不如现在爱卿府上借宿一下,明日再启程去行宫,如何?”
慕惜哪里是过于疲惫,根本就是过于心急想要铲除李不凡啊
“这——微臣遵命”李不凡自然不能违抗皇命。
好戏的大幕就此拉开。
我在慕惜的车上,透过车窗上垂下的帷幔向外张望。看到李不凡的背影,心中一股恐惧莫名悸动。
一定要亲眼看看他有什么下场,我想着,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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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达节度使府的时候,李不凡已经命人收拾出给我们住的房间。慕惜命他当晚将惠宁郡主和卢仲玉请来,开一场盛大的宴会,顺便叫上隋阳教坊的人来助兴。
李不凡表示请惠宁郡主和卢仲玉没有问题,但是隋阳教坊中的洛玉娘行踪不明,黎瑛瑛精神恍惚,恐难以撑起大局。
慕惜很配合地发怒问玉娘的下落,李不凡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隋阳教坊有些混乱。慕惜最后便命随便叫几个可以唱歌跳舞的女子来助兴。
待李不凡退下去之后,慕惜看着冷笑的我愤怒地说:“他就是个骗子竟敢如此欺骗朕真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他怕皇上怪罪,自然不敢说出我的下落以及我为什么会离开隋阳。当日我发现李不凡的僭越行为,警告他不要做出危害皇上的行为,可他竟然因为怕我告密,而要将我关起来,甚至还要……”
我将那天的事情移花接木一番,半真半假地讲给慕惜。
他听了之后,更是勃然大怒。
“简直岂有此理”
我看着愤怒的慕惜,心中有了一些小小的愧疚感。
可是想起李不凡,我就一肚子怒气。
不能心软,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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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节度使府灯火通明,诸人均盛装出席。我还是打扮成一个小太监的模样,脸上涂的黑一点,好叫自己不容易被认出来,为了安全,我寸步不敢离开慕惜。
当所有人入座之后,我瞟了一眼站在惠宁郡主座位后面的叶飞——也就是如意——心中安定了很多。他也看看我,但没有表情。
开场都是些客套话,皇帝臣子相互寒暄,卢家姐弟倒是真心问候,惠宁郡主和淑妃娘娘也是真的感情不错。我在边上低着头,琢磨着如意到底有些什么计划。
很快,教坊中的女孩子被叫上来歌舞助兴。
我抬眼一看,只见来的人是沁兰和渲桃,后面还跟着林义老伯和梁笙南。
原来梁大哥已经办完事情回来了。
瑛瑛现在肯定一心扑在杨若松身上,再加上从李不凡那里受了不少惊吓,定然无法出来表演。
可不是只剩下渲桃和沁兰了
我见他们来了,把头地得更深些,生怕他们看出来皇帝边上的小太监就是我。他们跟我朝夕相处,一定很容易认出我。
慕惜夹菜间隙瞥见我低着头好像犯了错的样子,想笑又只能忍着。他看看那边厢卢布反正和卢仲玉喝酒,便低声对我说道:“不必害怕,有朕在就算他们认出你来,也不敢怎么样。”
我忙端起酒壶,佯装给慕惜倒酒,压低声音说道:“那可不行,我怕坏了皇上的大计。”
慕惜笑了笑,没有说话。
渲桃和沁兰跳的是净堂古曲《桃之夭夭》,两人各自手执一支带桃花骨朵的桃枝,渲桃穿的是淡粉色舞衣,清纯甜美;沁兰穿的是烟粉色舞衣,冷艳娇媚。她们二人翩翩起舞,旋转跳跃,婀娜多姿的舞蹈引来现场喝彩之声纷纷而起。
只见沁兰跳得离场中央越来越远,倒是越来越靠近李不凡的座位。
她舞之蹈之,手中的桃枝像剑一样向李不凡挥来挥去。
李不凡先前见到沁兰过来,并无怒意。
但随着那桃枝伸过来伸过去,他越发觉得不对头,终于忍受不了,大喝一声:“够了”
现场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所有声音也安静了,气氛瞬间凝固。
“爱卿何以动怒啊?”慕惜不悦地问。
“皇上,臣惊扰圣驾,罪该万死,”李不凡说道,“可此名女子实在可恶,将桃枝在臣面前戳来戳去,不知是何用意?”
“皇上,”跪在地上的沁兰说道,“民女别无他意,只想趁皇上在,向您申冤”
“申冤?”慕惜皱眉,“你有何冤情要诉?”
“皇上,民女要诉隋阳的最高长官——三镇节度使李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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