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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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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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凄惨的叫声,明显是个年轻女子发出的,在这样的黑夜里分外恐怖。每一立方米的空气,都充满着死亡的气味。 

  他们迅速跑近那个路口,手电照出前方几米远,而惨叫声仍如潮水袭来,一波波撕裂着杨谋的心——他确定那就是妻子的声音。 

  当手电照到自己的新娘时,他的心终于彻底破碎了。 

  唐小甜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一个黑色的怪物压在她身上,朝他们射出绿色的目光。 

  居然……居然……是……山魁! 

  几支手电同时打到它脸上,那恶魔样的脸庞,橄榄色的毛发,利刃般的獠牙,还有金刚似的体形。 

  毫无疑问,就是这只山魈——孙子楚记得最清楚,在盘山公路上跳到车顶的就是它,隐藏在山间墓地突然袭击的也是它,这只狡猾而凶猛的野兽,早就对旅行团虎视眈眈了,因为他们都吃过“黄金肉” 

  也许,它是一个母亲,被复仇的火焰燃烧着的母亲。 

  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天使,不是所有的金刚都有爱心,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人的心灵,不是所有的兽都有兽的脑子。 

  唐小甜,正被它踩在脚下,空气中弥漫着人血的气味。 

  这幕场景让杨谋的腿几乎软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会这样。娇柔的女子在野兽脚下呻吟,但他不是英雄,更不是猎人。 

  山魈也盯着他们,绿色的目光冷酷无比,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似乎在说,“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每个人都被惊呆了,手中的家伙在山魈面前,根本就是小孩的玩具。抓着一根尼龙绳的厉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的绳子更适合去牧场套温顺的绵羊,而不是山魈这样的魔鬼。 

  童建国却大声呵斥道:“别后退!” 

  他的呼喊让大家都定住了,留在原地与山魈对峙着,而唐小甜的鲜血仍在流淌。 

  终于,童建国向前走了一步,从容地从裤脚管里掏出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野兽的脑袋。 

  只有钱莫争知道这把枪的秘密,而其他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了,倒是孙子楚认为这是一把吓唬动物的玩具枪。 

  不过,山魈并不惧怕,它凶猛地咆哮几下,便飞快地向童建国扑来。 

  绝不能让它靠近,童建国飞快地打开保险,对准山魈双眼之间的位置,冷静地扣下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响彻夜空,除了钱莫争外,大家都是第一次近距离听到枪声。厉书觉得耳膜都快震碎了,只看到火光一掠而过,同时山魈发出一阵怪叫。 

  淡淡的烟雾从枪口飘出,而童建国握枪的手几乎纹丝不动,紧接着又是第二枪。 

  山魈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第三枪…… 

  它终于倒在了地上。 

  大家把手电对准了山魈,它不停地抽搐着身体,鲜血喷涌而出。第一枪正好打在它眉心,第二枪击中了心脏,第三枪打在咽喉部位。但这家伙生命力惊人,仍然睁着双眼,对他们放射出仇恨的目光。为了让它快点结束痛苦,童建国又补了第四枪,子弹穿过了它的太阳穴。 

  一腔黑血自脑门溅出,这可怜的野兽终子死了。 

  童建国冷静地检查了枪械,然后小心地放回到裤管中,像刚执行完一次死刑。 

  而杨谋早就扑到妻子身上了,唐小甜已变成了“血人”,全身上下满是伤痕,仍不断有血往外冒着。他的脑子已一片空白,大声哭喊着“小甜”,只希望她能醒过来。 

  孙子楚跑到他身边,摸了摸唐小甜的口鼻,隐隐还有一丝呼吸,他急忙喊道:“快点背她回去!黄宛然不是做过医生吗?” 

  杨谋这才反应过来,将浑身是血的唐小甜背到身上,感觉她的身体绵软无比,也许不少骨头都断了吧? 

  想到这里他一阵心疼,只能背着妻子拼命往回跑。一路上眼泪不停奔流的他,感到唐小甜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鲜血已浸透了他的衣服。 

  冷酷的月亮,再一次露了出来。 

  其他人都护送着他们,一起回到大本营。他手忙脚乱地冲上四楼,敲开黄宛然的房门,抱着唐小甜就往里冲。 

  穿着睡衣的黄宛然被他们吓坏了,只看到几个浑身是血的人冲进来,然后把唐小甜放到她的床上。杨谋一把抓住她的手,哭喊着说:“快救救小甜吧!” 

  黄宛然也完全不知所措,她先看了看唐小甜的瞳孔,发现已完全放大了,再摸摸她的呼吸与脉搏,都已沉寂了下来。黄宛然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下已经没救了!可杨谋仍在旁边喊着:“快点救活她吧!” 

  她回过头却看到了秋秋,十五岁的少女站在床边,冷静地看着这一幕——今天早上她已见过死亡了,再见第二次已经没有了诧异。 

  黄宛然心头一阵绞痛,轻声对钱莫争说:“不!不要让秋秋看到!” 

  钱莫争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要将秋秋拉到另一个房间。而女孩根本不理睬他,仇恨地瞥了一眼钱莫争,继续看着妈妈如何抢救伤员(死人)。钱莫争索性一把夹住女孩,强行把她拖到隔壁房间。 

  秋秋用力地反抗挣扎,回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把他的肩膀都咬出血来了。但钱莫争硬忍了下来,将她关在另一间卧室,靠在门上说:“对不起,这不是你应该看的。” 

  隔壁房间更乱成了一团,在杨谋的反复哀求之下,黄宛然做着徒劳的抢救,浑身都沾满了血迹。如果在医院还可以打强心针,或者电击等等手段,但在这里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他们足足折腾了半个钟头,唐小甜的身体却渐渐冷了下来。 

  还是童建国无奈地说话了:“好了,我们都已尽力了,不要再打扰死者了,让她安息吧!” 

  “不!我们可以救活她的!小甜不会死的!” 

  杨谋发疯似的叫喊着,吻着妻子的嘴唇想要做人工呼吸,可唐小甜的牙关早已死死咬住,根本无法掰开来。 

  “别这样,孩子。” 

  童建国像父亲一样抱住杨谋的头,他的双手是如此有力温热,稳稳地将他拉了回来,终于让他不再叫喊了,只留下悔恨和内疚的泪水,不停地掉落在地板上。 

  他的妻子安静地躺着,鲜血染红了她的婚纱,灵魂走上了另一条红地毯,天使迎接着幸福的新娘子。 

  'b'唐小甜是第五个。'/b' 


  五 

  月亮又出来了。 

  残破的罗刹王国宫殿。 

  叶萧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夜风里充盈着不知名的花香,白天的暑气已全部消散,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了,眼皮也低垂下来,几乎要睡倒在石阶上。 

  “嘿!”顶顶突然拍了他一下,随后把他的双手拽起来,“打起精神来好不好!” 

  其实她自己的情绪也不好,或许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刚才心里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有根蜡烛骤然熄灭。 

  叶萧用力地深呼吸,想让自己清醒些,同时感到顶顶的手心冰凉,他迅速走上台阶说:“你在害怕?” 

  “好像——好像——有人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她重重地投掷出这两个字,随后也走上石阶,几乎与叶萧的目光平行着问,“你相信自己的感觉吗?” 

  “我——”他犹豫了几秒钟,作为一个警官,虽然感觉对破案很重要,但证据和逻辑才是最重要的,“不相信!” 

  顶顶眯起了眼睛,把焦点投向黑暗的远方:“我好像……听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她在惨叫……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无比凄惨!” 

  听着她神经兮兮又断断续续的描述,叶萧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个年轻女人宛若在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尖叫…… 

  叶萧又向后退了一步:“算你有千里眼,顺风耳。” 

  接着,他走入身后的宫殿遗址,月光下只剩石壁和回廊,当年的金碧辉煌再也不见,成群结队的宫娥妃子、大臣武士们化作幽灵,纷纷惊讶地围绕在他俩身边,彼此指点这个男人的冷峻,这个女人的灵异。 

  他环视着周遭的一切,完全看不清楚出去的路,到处是残破的宫殿和墙壁,抬头便见到回廊顶上的月亮:“今夜,也许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你怕了?” 

  “留在这里过夜?”叶萧索性坐倒在宫殿回廊下,摇摇头说,“我曾在比这可怕得多的地方过夜不止一次,没什么能吓倒我。” 

  其实他不过是在给自己鼓劲而已,恐俱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的情绪。 

  “那就在这里睡个好觉。”顶顶也坐倒在回廊下,将旅行包垫在背后当沙发,缓缓将身体放平下来,任凭古老的风吹动发梢,她回头淡淡地说,“叶警官,麻烦你到后面去休息吧。” 

  叶萧尴尬地转到回廊背面,正好与顶顶隔着一堵石墙,好像在两个不同的房间——尽管都没有屋顶。 

  他也将旅行包垫在身下,今天从早到晚不停地走路,还在烈日下爬了一座大金字塔。体力不知已透支了多少,他又一次次强迫自己恢复过来,现在终于用到尽头了。 

  瞌睡虫渐渐布满全身,后脑勺枕着斑驳的回廊石壁,隐隐听到某种窃窃私语。是一千年前墙边偷情的王妃?还是某桩卑鄙的宫廷阴谋?抑或巫师念出的可怕咒语?整个人像浸泡到了坟墓中,被时间的灰尘覆盖和埋葬…… 

  而在这堵墙的另一面,萨顶顶却面对月光叹息,乌云再度掠过头顶,残墙的阴影爬上额头,让她在黑暗中发出动人的目光。 

  就要在这里过夜了吗? 

  尽管叶萧就在墙壁后面,却仿佛已消失到另一个世界。刹那间,孤独与无助涌上心头,在西藏的荒原上独自旅行时,她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为什么?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仔细倾听回廊浮雕里的声音,是梵天大神雕像的呼唤,还是佛祖在恒河畔的布道?四周的朦胧黑影里,有无数光点在跳跃,她知道那些幽灵就要来了,为她讲述古老的故事,或者一个古老而准确的预言。 

  顶顶迅速低头打开旅行包,从最保密的夹层里,小心地拿出一个布荷包,那是她在云南旅行时买的。荷包里装着十几片半圆形金属,薄薄的宛如古老的钱币。她用手电照亮那些铁片,发出打磨过的奇异反光——居然是十几枚古代铁甲片! 

  每一个半圆形的甲片,都烙着菱形的花纹,中间是绽开的莲花。这些甲片被她摸过许多遍了,有的莲花纹变得异常光滑。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甲片,是白天在大罗刹寺的内部,从那口石棺旁边捡出来的。 

  她把这枚今天发现的甲片,和荷包袋里珍藏的甲片,放在手电光线下仔细对比—— 

  无论是外在的形状和大小,还是上面奇异的花纹图案,或是摸在手上的重量和质感,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说不定就是同一个盔甲师傅做出来的! 

  心头又一阵狂跳,顶顶紧捏着甲片,抓着另一个人的灵魂,连手腕都在剧烈颤抖。 

  没错!没错!她不停地暗示自己,尽管想象起来那样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上天安排的奇迹! 

  顶顶再低头看着铁甲片,几朵莲花正在手心缓缓绽开,香气缭绕整个宫殿。将她带回几千公里之外,几千公尺海拔之上,那片依山而建的古老城堡,那个最最神秘的王国遗址—— 

  它的名字叫古格。 


  六 

  夜晚,二十三点。 

  厉书从黑暗中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树影投射在窗玻璃窗上,如同某种怪兽的张牙舞爪——山魈还会来吗? 

  一个小时前,他们冲出了大本营,在恐惧的南明街道上,发现那只可 
  怕的野兽,正踩在浑身是血的唐小甜身上。千钧一发的关头,童建国居然掏出一把手枪,山魈就此被他击毙,但唐小甜的性命还是没有保住——旅行团的牺牲者增加到了五个! 

  'b'下一个又是谁?'/b' 

  眼前仍是被打死的山魈的尸体,黑色的兽血流淌在马路上,似乎一直流到了楼下,又顺着外墙爬上三楼,钻进他的窗户缝隙,将地板也染成了血腥的颜色。 

  他急忙起身打开电灯,发现地板上什么都没有,又仔细检查了窗户,外面的黑夜沉沉地睡着,想象中的黎明依然遥远。 

  他又想到那条狼狗,它怎么不叫了呢?是不是就潜伏在门外?它和山魈又是什么关系,难道山魈和狼狗是盟友?厉书的脑子越想越乱,眼前又映出另一张脸庞—— 

  那个美丽而神秘的二十岁女孩,她的名字叫小枝——狼狗的主人——连她的宠物都如此可怕,照此推理,她本人岂不是更可怕吗? 

  突然,厉书感到呼吸困难,用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并没有十字架坠子的踪影——从小父母就逼迫他在胸口挂着十字架,直到他读高中时偷偷扯下坠子,却几次被身为天主教徒的父亲暴打一顿。算来已有十多年没戴过了,但现在那感觉又压在了胸口,冰凉的金属几乎要烙进皮肤,受难的耶稣在心头呻吟,似乎流经他心脏的血液,是从耶稣手脚的伤口渗出的。 

  怎么回事?这屋子越来越让人窒息。想要开窗却感觉像被焊死了一样,怎样也无法打开窗框。他再也不顾童建国的警告,立刻打开房门,在外面的走道上大口呼吸,这才像即将溺死的落水者,浮出水面捡回了一条性命。 

  当厉书终于喘过气来时,才发觉楼道里还亮着一丝火星,他惊慌地转身喝道:“谁?” 

  在楼道的另一头,伊莲娜缓缓地站起来,火星就在她的手里,原来是一枝女士香烟。 

  她尴尬地按灭了烟头,昏暗的楼道灯照亮了她苍白的脸,灰色的眼珠闪烁着一点泪光。 

  “你怎么出来了?” 

  厉书快步走到她跟前,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体里的战栗。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抽烟了,我平时很少抽烟的,真的。” 

  这美国女孩的声音也越发颤抖,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姑娘,厉书苦笑了一下:“你睡不着吗?” 

  “是——你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房间让我透不过气来。” 

  “那到我的房间里坐一会儿吧。” 

  伊莲娜说得很大方,把厉书让进屋子。打开一盏微弱的台灯,她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整个身体几乎陷进去了。厉书也不再客气,闭上眼睛坐在她身边,紧张的神经片刻间放松下来,仿佛刚从地狱里逃脱。 

  “要是现在有一杯啤酒该多好啊!” 

  “冰箱里有好几瓶,可借都过了保质期。” 

  伊莲娜的情绪也好了一些,手臂顺势搭在沙发靠背上。厉书的心乱跳了几下,感到她的手几乎挂到自己肩上了,他转头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知道吗?你的眼珠和头发的颜色,还有你的脸型都很特别,不像我以前认识的很多美国人。” 

  “我生在马萨诸塞州的一个小城,父亲是俄罗斯裔移民,我母亲是罗马尼亚裔移民。” 

  “俄罗斯与罗马尼亚?”厉书感到非常意外,再仔细看看她的脸型,倒真有东欧和巴尔干的味道,“你是个特别组合的产物。” 

  她俏皮地苦笑一下:“其实,我祖父出生在上海!” 

  “上海?” 

  这个回答让厉书更惊讶,伊莲娜仰着头平静地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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