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铁三自言自语的道:“她受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走下山,可知她的内力相当深厚了,只是以她深厚的内力,原不会让恶极双鬼伤得那么重?她好像不想消耗自己的真气,也许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功夫,不管怎么样都有些奇怪。”
雪初蝉也自言自语的道:“其实回雪家不必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更不必到天山这么远,而且走的都是孤乡僻壤,如果我想偷偷溜走,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况且你又医好了我的伤,也很奇怪。”
铁三叹了口气道:“雪家的人那么恨你,可你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恨意,你为雪未晴披上狐皮氅的时候,满眼的怜爱。”
雪初蝉道:“十三也该痊愈了吧?你说她在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那里,我只想知道她的消息。我们有过约定,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她说得很自然,透着淡淡的一丝忧伤。
铁三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你,走吧。”
雪初蝉没有答话,静静的看着那只碗。
铁三道:“你走吧,离开雪家的阴影,离开是非,到没有江湖恩怨的地方去。”他终于凝重的叹了口气,这句话他想了很久。
雪初蝉微微一笑:“没告诉雪未晴我是谁的时候,你就决定了?在你带着我兜着圈子,为我治好了伤的时候,你就准备决定了,是吗?”她停了停,又道“其实回到雪家有什么结局,那也是我的因果,你若放了我,怎么回去复命?”
铁三有些惊讶,她好像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除非他和辛无泪谈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昏迷,只是闭着眼睛。
雪初蝉笑意浅浅的道:“你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你不必感到愧疚。我只想在临死之前,结一段善缘,如果来生可以相遇,能和你做一场朋友。”
她的笑容,是一朵绽放在雪中的莲花,不可思议的美丽着,又不忍再看的凄凉着。
铁三的心无端被揪起来:“无论你做过什么,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你有你的坚持。你的错对,我无权判断,但是我不能把你送入地狱。”
雪初蝉收敛了笑容:“你怎么可以违抗他的命令,违抗了辛二爷的命令,就等于背叛了铁马庄。黑白两道,对于背弃师门的人,都不会轻易放过。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值得。”
铁三坚决的道:“那是我的事。亲自把你送到雪家,看着你惨遭不幸,我死也做不到,我做的事,我会承担一起后果,就象你,不也承担了背弃婚约的责任,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吗?其实,你现在可以去找阴如意。”
阴如意三个字,从铁三的嘴中,脱口而出。
雪初蝉身子一抖,被他的话刺伤了。
她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我没有背弃过那纸婚约,也没有喜欢过阴如意。我只能用一种方式来证明我的清白,但是涂冷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她说着,轻轻挽起了衣袖,冻玉凝脂一样的手臂上,有一点胭脂色的猩红。
谁解秦宫一粒丹,点时容易守时难。
守宫砂,泣血般惊心动魄。
点上守宫砂的女子,必须保持自己的冰清玉洁,一旦和男人发生关系后,那点嫣红就会自动消失。
瞬间僵滞。
雪初蝉说的唯一方式,铁三当然明白,他也明白,涂冷绝对不会碰他认定了是残花败柳的女人,而雪初蝉,更不会因为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主动找上门去,这个天大的误会只能永远的错下去。
可是,是谁一手制造了这场误会,谁让雪初蝉背上了如此不堪的污名?谁让冰清玉洁的雪初蝉变成人们口中无耻荒淫的□。
雪初蝉慢慢的放下了衣袖道:“世界上有许多事情,也许永远都无法解释,既然是流言把我推到了你身边,就算是前世修到的缘分吧。”
铁三意外之后,万分愤怒:“是谁?谁制造这么恶毒的谣言?”
雪初蝉摇头道:“这些已经过去,比如一条奔腾咆哮的河,纵你寻到了源头,还收得回逝去的流
水吗?这个世上有一种野花叫断肠雪,它很美丽,但是野花就是野花,再美丽也只能开在天涯。”凄冷又苍凉的笑意,慢慢融入了她的眼睛。
断肠雪,如此凄美哀痛的名字,铁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幽凉谷草屋前后开满的野花,那应该就是断肠雪吧,一丛丛透明、清艳的野花,纯似冰雪、凄美如梦,雪初蝉就在花丛中,淡淡的笑着。
微笑,雪初蝉依依不舍地看着火盆里边跳跃的火焰:“你看过那些花。”
铁三道:“跟我走,跟我回铁马庄去。在那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雪初蝉道:“辛二爷和你是为了雪家而来的,在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离开?”
铁三道:“世上还没有我二叔应付不了的事情,现在我知道一个很重要的真相,更不能让你枉死。”
雪初蝉笑道:“我听说,铁马庄没有女人进去过,那么大一个地方,也没有女人住。”她笑的依旧很安静,万古不波的水,闪动的是鳞鳞的波光。
“其实,铁马庄并没有什么规定说禁止女人进入,二十多年前,有一顶花轿将任古今的女儿任蓉迎娶进门,可是第二天,任蓉就被送到了栖骨观。”铁三叹了口气,有些黯然,他从来不愿意和别人谈起他的身世,这是他心头的伤痛。
雪初蝉淡淡的道:“往事如烟,记得太真切,只能让自己更痛苦。至于明天,宿命里自有安排,不用我们杞人忧天。”
铁三道:“你认命?不可能,你不是那种人,我可以确定。离开你不该去的地方,找到你自己应该拥有的幸福。”
雪初蝉摇头:“我的明天不需要任何人的牺牲,铁公子,我们是只不过是暂时同路的陌路人。”
铁三道:“你知道我是谁?”
雪初蝉道:“你是铁庄主的公子,叫铁仇宗。”
铁仇宗笑得很温暖:“是啊,你也知道,庄主是我的父亲,我不听二叔的命令放过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你肯跟我回铁马庄,我保证你毫发无伤。”
雪初蝉微笑道:“同时天涯沦落人,你骗不了我。”
铁仇宗心中一动,雪初蝉好像看穿了他。
他还想说话时,外边有人笑,笑的声音难听之极:“铁少庄主,尸神恭候多时了,少庄主请出来吧!”尸神的笑声阴森可怖。
铁仇宗倾听了一下四周的动静,笑道:“方才为什么不走呢,现在我们被包围了。”雪初蝉伸出手,握着铁仇宗的手,什么也不说。
铁仇宗拉着她出去。
雪初蝉的手很柔软,很温暖。
洛于晋和易朝恩拥着一个干材般黑瘦的人,还有五十多个黑衣人,一个个面貌狰狞,表情僵滞。
尸神是西域人,传言他可以在人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封住人的经脉,把人变成僵尸。他以僵尸为武器,僵尸无痛无惧,打斗起来死缠不休,所以尸神这个怪物,一般人都不肯也不敢轻易得罪。
铁仇宗笑道:“独霸一方的尸神,也成了千毒帝君的走狗,铁某有幸见识了。”
尸神一语皆无,他看上去比手下那些活僵尸还要僵死,也许和死人厮混久了,会比死人更像死人。
铁仇宗也没有打算听到尸神说什么话,这个尸神不是因为惜字如金,只是相伴活死人太久,忘记了大部分的话,该怎样去说。他已然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势,说这些话,是要逼着那个人出来。
果然。
“你叫我什么?”千毒帝君在黑衣人后边慢慢的走出来,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铁秋风是怎么教你的,连长辈也不知道尊重吗?”
铁仇宗道:“孤竹先生,您这样家世显赫,地位尊崇,铁某怎么高攀得起?”
“胡说,我妹妹玉清宛可是你老子的姘头,虽然没有明媒正娶,我总是你的舅舅。”千毒帝君冷笑道。
铁仇宗不屑的道:“玉前辈和我们庄主有无纠葛暂且不论,可是天下没有兄长如此侮辱自己的妹妹,你算第一个,本来我觉得千毒帝君应该是个卓尔不群的人,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千毒帝君有些微怒:“铁仇宗,这个世上让我亲自出马的人并不多,你应该感到很荣幸,也应该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铁仇宗道:“只怕是让你失望了,而且铁某从来不觉得孤竹先生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所以对于孤竹先生的居心,懒得猜测。”
千毒帝君一皱眉:“小子,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跟我合作,或者死,你没有第三种选择,如果你跟我合作,我保证让你坐上铁马庄庄主的位子。”
初蝉的手
权利,本是一种诱惑,尤其对男人来说,无法抵抗的诱惑。
如果换了个别人,都会觉得千毒帝君应该是疯了,铁秋风是铁仇宗的儿子,这个庄主之位,自然是子承父业,交给儿子铁仇宗,又岂能旁落他人?
所以铁仇宗哑然而笑道:“孤竹先生,要想鱼儿上钩,这鱼饵得很诱人才行。你的这个条件实在没有诱惑力,你别忘了我是姓铁的,我要想继承庄主之位,又何须让你来帮忙。”
千毒帝君大笑道:“铁仇宗,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铁秋风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成他的儿子,怎么会让你做庄主?别人也许不知道你们铁马庄的事情,可是我太了解了,铁秋风不是一直怀疑你是任蓉和阴令九的私生子吗?你是跟着辛无泪长大的,铁秋风根本没有照顾过你。本来,子承父位天经地义,连皇帝都是家天下,可是,铁秋风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他的骨肉,只怕这铁马庄庄主的位子,未必轮得到你。”
晴天霹雳。
这番话,比方才的那些话,更震撼到了铁仇宗,千毒帝君孤竹天的话,尽管有着他自己臆测的部分,可是空穴来风,必然有因。他震惊,不是被揭开了心里的伤疤,而是惊讶千毒帝君怎么会了解这些事情?
这些,本来是他心中的秘密,就是在铁马庄,知道这些事儿的人也寥寥无几,那么在那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中,恐怕就有千毒帝君的内线。
果然天下没有真正的铜墙铁壁。
意识到潜在的危险,铁仇宗现在没有时间思考那个内线是谁,被千毒帝君孤竹天找上,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看着铁仇宗,猜测着他心里在琢磨着什么,千毒帝君觉得,自己的这个饵儿,一定能钓上铁仇宗,于是悠然地:“贤甥,都说娘亲舅大,其实娘不亲舅也亲,不如我们两个人合作,就可以君临天下、称霸江湖,到那时节,谁提起你铁仇宗,不尊称一声铁庄主?”
铁仇宗笑道:“孤竹先生的口才足可以做说客了。我们之间的事好商量,先放这位姑娘走吧,我不希望她听见我们之间的秘密。”他心中有了以死相拼的念头,不想连累到雪初蝉。
千毒帝君双目放光的看着他,点头笑道:“好,这件事很好办。”他说着话,忽然凌空一掌拍去。他出手的时候,连衣襟都没有动一下,毫无征兆,却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雪初蝉打来。
铁仇宗惊呼一声,飞身推开了雪初蝉,他根本来不及出力抵挡,那股力道全达到他的身上,铁仇宗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似的,心血沸腾,整个人要燃烧起来了。
但是他的脸上还有笑容,很鄙弃的笑容:“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后辈,孤竹先生,你还真的不怕丢人。”
千毒帝君孤竹天笑道:“你真的很聪明,也真的很愚蠢。明知道会受伤,还去救那个女人,女人死了就死了,你看我这一生,有多少女人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铁仇宗叹口气道:“你想打伤的是我,又不愿意直接出手,才假装打她,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救,就算我明知道这是个圈套也会去救,你算准了我不敢用她的性命做赌注。孤竹先生,你既然是如此的了解我的性子,也该明白,你想做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又何必白费心机呢?”
千毒帝君笑道:“这世上没有我孤竹天想到而做不到的事情,我让尸神陪你玩,如何?他们会一直和你打下去,他们是僵尸,不知道痛也不知道累,你慢慢的玩吧,等到你筋疲力尽了,累得想死都不能时,你会考虑我提出的事。还有,方才你中的是烈焰掌,内力是动不了一分了,不然你的经脉和脏腑都会被我的掌力烧焦。现在的你,只是个武功尽失的废人,小子,游戏开始了。”
他说着,打了个手势。
尸神呼哨一声,那些僵尸蜂拥而上,团团围住铁仇宗,铁仇宗仗着步法躲避,还要控制不用内力,形势十分危急,不过他没有妥协的意思。
千毒帝君冷笑道:“铁仇宗,死撑会很辛苦,那是愚不可及的笨蛋才用的方法。体力一旦透支,你的小命就完了,你难道宁可死,也不愿意和我合作吗?”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可惜,这个道理你不明白。”铁仇宗面白如雪,已经摇摇欲坠了,可是他就是不倒下,他的脸上,居然还有笑容。
千毒帝君面寒如水:“我本不想杀你,可惜,可惜……”他一挥手,带着易朝恩走了,留下了洛于晋。
这个人,果然冷绝,说走就走,看都不看铁仇宗一眼,好像在他眼中,没有合作可能的铁仇宗已经是死人了。
洛于晋叹息一声道:“铁少庄主,我们帝君还是心存仁念,希望你能悬崖勒马,不然不会让我留下来。少庄主,人生苦短,还有什么比权势、地位、财富还重要的?”
铁仇宗忽然大喝一声:“你没听过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吗?”他忽地从僵尸圈中冲出来,曳着雪初蝉想走。
“别动!”洛于晋打出一团妃色的烟雾来,那烟雾扩散开来,十分的妖魅“帝君早料到你会用‘回光返照’的功夫来救这个丫头,这药粉专门化解你们铁马庄的‘回光返照’,是我们帝君的夫人无毒妃子莫夫人研制出来,哈哈,很可惜对不对?哎,铁少庄主,这丫头是你相好的吗?居然豁出命去救她。”
铁仇宗脚一软,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雪初蝉被他一带,也摔到在地。
铁仇宗怒道:“闭嘴,不然你会后悔!”
洛于晋皱眉:“少庄主,一句话,合作还是不合作。”
做梦。
冷笑中带着不屑,铁仇宗虽然站不起来,可是洛于晋还是感到泰山崩裂前的威压感。
咬了咬牙,洛于晋不甘示弱地:“没办法,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少庄主,看样子,你在逼我们主人杀你。”他说着挥刀一斩。
这一刀实在太快了,快得连人都来不及眨眼睛。
血光四溅,象盛开的菊花,这朵鲜红的血腥的菊花,绽开在洛于晋的胸口。他的刀断成两截,他的人仰面摔倒。他用力的努着眼睛:“不可能。”这三个字是从他的嗓子里蹦出来的,铁仇宗明明中了软香散,怎么还有力气杀他?
铁仇宗微笑道:“洛于晋,你应该没有忘记,这一招叫什么名字吧?”他笑得很坦然,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剑,狭窄如丝的剑,也许说是一根铁丝更恰当些,他的剑上有一滴血,血凝如珠,缓缓滑落。
“出门一笑大江横。”洛于晋说完这七个字,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脸上的表情,显得那么不心甘情愿,当年他和易朝恩就是败在奇剑子这一招之下,奇剑子告诫他们,如果再出江湖,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他以为跟了千毒帝君,铁马庄也奈何不了他,但是他还是死在铁马庄的弟子手中,死在“出门一笑大江横”之下。
铁仇宗惋惜的道:“你犯了个要命的错误,低估了我们铁马庄的武功,回光返照,岂是软香散能化解的吗?”他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