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萧萧胭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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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萧萧胭脂泪-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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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苍北殷一指荒草萋萋的坟头:“她呢?”从龙玉的言语神态中,苍北殷确定他应该知道自己是谁,做过什么事情,因为这个遗憾在心中郁结了很久,他找不到可以为他释怀的人,如今伊人不在,黄土一抔,再借着几分醉意,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龙玉,就算换了别人,他一样会问,得不得到答案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说出来。
  人参放久了,也会生柴,秘密放久了,也会伤人。
  又喝了一大口酒,龙玉朗声大笑起来:“三文钱换两杯酒,酒尽钱无何所有。去日行尸两手空,唯余坟头一棵柳。兄弟,你对那位雪姑娘尚是歉疚而已,至于这位雪姑娘,不过兔死狐悲,果如此乎?也哉也哉!”
  人会执着,多是因为偏执,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龙玉淡然无情的几句话,苍北殷的心猛地一震,龙玉笑道:“这个时候了,早一些迟一些都会挨鞭子,走,我们去不妨醉得彻底些。”
  苍北殷的手被龙玉拉住,感觉自己握到了一团柔软的冰雪,恍惚间,他情不自禁地随着龙玉上了马车,龙玉扬鞭,马车飞驰,车轮压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苍北殷有种要飞起来的感觉。
  后边的事情,他恍惚不清,等他在头痛欲裂中醒来时,已经是初一的早晨,爬起床,看看四周,发现自己睡在辛无泪的房间里,还是未到采石场之前的那张木床,窗外,传来舞剑时的猎猎风声。
  穿好了衣裳,洗了把脸,苍北殷感觉头很沉,太阳穴一直在跳,大约是昨日醉得厉害,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想着昨天后来发生的事情,恍惚是他和龙玉两个架着马车去好几家很深很大的宅院里边,偷了很多米面、鱼肉出来,还有酒和铜钱,然后又送到很多蓬门荜户里边,好像自己还问过龙玉,为什么不直接偷银子给他们,龙玉好像回答了一句什么,自己记不太清楚了。
  是真?还是梦?
  苍北殷走了出来,辛无泪在外边舞剑,也听到他的声音,宝剑一收:“舍得醒了?”
  还是那副僵冷如岩石的表情,苍北殷没有回答辛无泪的话,反问道:“龙玉呢?”
  哼了一声,辛无泪道:“你们去了哪儿?你怎么喝得人事不省?都快四更天了,他才驾着车把你带回来,我们铁马庄没有酒?一定要到外边去发疯?”
  心下一惊,自己喝得人事不省?好像就是那么两口酒,后来也许又喝了几口,居然如此不胜酒力,可是龙玉呢。
  辛无泪皱眉道:“等吃过了饭,你乐意的话就去看看他。”
  苍北殷一愣:“他怎么了?”
  辛无泪道:“挨了四十鞭子,还能怎么样?”
  说着话,辛无泪把剑扔给了苍北殷:“练一个时辰的剑再吃饭。”话音未落,人已经进了屋子。
  龙玉灌醉自己,就是想把罪责都揽到他自己的身上去?可是苍北殷和龙玉之间,并没有这样的交情?难道是为了收买自己?不过杀人灭口不是比收买更容易直接?
  外间的雪已经停了,心中的疑团,却无法参透,苍北殷舞着剑,心不在焉,听到屋子里边辛无泪哼了一声,现在不满意自己练剑时分神。
  只是未等辛无泪发火,有庄丁进来禀告:“二爷,乾坤山庄的梦姑娘来拜年了。”

  舍生择死

  神女宫里,静寂得让人有死去的幻象。
  正殿里边只有三个人,千毒帝君孤竹天,和他的两个儿子,白头翁、涂冷。
  白头翁和涂冷都垂手跪在地上,千毒帝君孤竹天负着手,仰望着石壁水晶里边的雪初蝉,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只是指节因为用力的原因,捏得发白,他的怒气,令神女宫中的静寂变得更加阴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被凝固了。
  千毒帝君孤竹天终于开口:“你们,没有话说吗?”
  白头翁和涂冷两个依旧保持着长跪的姿势,谁也不敢先开口。
  冷笑了一声,千毒帝君孤竹天沉声道:“这座神女宫到底是谁修建的?”
  这个问题,并不出乎白头翁的意外,他心里知道,千毒帝君孤竹天应该晓得神女宫是他修建,可还是如此不依不饶地羞辱他,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这个答案,好给孤竹天一个更好地理由来□自己。
  果然,人心是偏的,老头子的心中,就只有涂冷,没有自己。
  妒恨如火,星火燎原般,几乎要把白头翁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他低着头,眼中爆满了红线,然后慢慢地将头抬起来,此时此刻,除了眼眸中残留的那抹腥红,白头翁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任何表情:“父亲大人不是心知肚明了嘛,何必明知故问?这座神女宫当然是十三弟修建的。”
  他说话的时候,语音格外冷峻,还带着漠然与嘲弄。
  哈哈哈。
  听了白头翁的话,千毒帝君孤竹天仰天长笑,笑得森冷。
  在孤竹天寒寂如霜雪的笑声中,白头翁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绷紧,他已经猜测到了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惩罚,既然无从躲避,就让它来得更猛烈吧。
  就当这个身躯,是堆要腐朽的血肉而已,如果孤竹天更狠毒,干脆杀了自己,白头翁就不相信,这个可以人可以绝情到手刃亲子,如果自己的死,可以让孤竹天良心不安,黯然生愧的话,他就是变成了孤魂野鬼,也会含笑九泉。
  丝丝冷笑,爬上了白头翁的嘴角,他等着千毒帝君孤竹天致命的拳头或者飞脚打来,等着倾听自己身体里,骨头被打碎的声音,等着喷溅出来的鲜血,染红千毒帝君孤竹天的眼睛,那双让他做梦时都感到惴惴不安的眼睛。
  可是,笑声过后,千毒帝君慢慢走到涂冷的面前,负着手,静静地站着。
  难道自己猜错了?
  白头翁的瞳孔一缩,孤竹天居然不再理会自己,父亲真的无情至斯,连杀死自己都嫌弄脏他的手吗?
  更浓重的妒恨,更冰冷的绝望,让白头翁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啪。
  陡然一声脆响,白头翁还来不及眨眼睛,千毒帝君孤竹天已然掴了涂冷一记耳光,白头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响,从小到大,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孤竹天会甩人巴掌,而且还打得如此清脆,那一瞬间,白头翁立刻有了杀人的冲动。
  根本来不及躲避,其实就是看到,也不敢躲避,一股冷风击打在涂冷的脸颊上,先是麻胀,眼冒金星,耳朵里边犹如飞进去千万只蜜蜂,嗡嗡乱响,什么也听不到,涂冷身不由己地应声倒下,此时此刻才感到脸颊上被剥了油皮一样的痛,火辣辣地痛,痛得整个心都被一只无形之手给揪起来,反复地抻扯着,连呼吸都不能够顺畅,他的身躯,再也不属于自己,不知不觉地蜷成一团,痛,渔网一样笼住了自己,还拼命地往皮肉里边勒去。
  痛苦地抽搐了很久,涂冷才喘过一口气,晃晃悠悠地跪起来,神情恍惚了半刻,忽而抬眼看向镶嵌在崖壁水晶里边的雪初禅,眼底,不知不觉涌上一丝笑意。
  这丝难以掩饰的笑意,再次激怒了千毒帝君孤竹天,他一出手,向来非死即残,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抵抗住他的击打,虽然他这一巴掌只是惩罚,没有杀机,可是涂冷居然会笑,还看着雪初禅笑,现在的千毒帝君不仅仅充满了挫败感,还满心恨意,他的声音更冰冷:“涂冷,毁了神女宫,或者去杀死梦萝兮,你选吧。”
  涂冷毫不犹豫地:“帝君要几天之内看到梦萝兮的人头?”
  神女宫内,又是一片死寂。
  雪初禅在临终之时,曾经将最后的朋友梦萝兮托付给了铁仇宗,故而涂冷发誓,一定要将梦萝兮抢夺过来,可是此时,父亲给了他两个选择,在生者与亡者之间,他选择了亡者,无论活着的梦萝兮是什么样的人,在他心中,还是抵不过已经死去的雪初禅。
  千毒帝君咬牙的声音,是神女宫中最响的动静。
  半晌,千毒帝君孤竹天才冲着白头翁道:“你让他说出我想要的答案。”
  抛下这句话后,千毒帝君孤竹天转身出去。
  神女宫内,就剩下白头翁和涂冷两个人。
  恍惚了半晌,白头翁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父亲孤竹天是要自己来刑讯涂冷,因为孤竹天想得到的是另一个答案。
  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白头翁立时间忘却了方才所有的不快,他现在恨不得跪下来去亲吻千毒帝君的脚趾头,老天开眼,竟然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就算事后孤竹天反悔,会对自己用更狠毒的刑罚来发泄心中愤怒,他也绝不会放弃此时尽情地凌虐涂冷的机会。
  慢慢地站起身,白头翁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十三弟,父亲大人之命,没有人可以违抗,得罪之处,十三弟就是心存恨意,白某也是无可奈何了。”
  抬起头,涂冷面无表情地望着白头翁:“九爷自觉比帝君聪慧高明?连帝君都无法得到的答案,你会得到?”
  伸出两根手指,勾起涂冷棱角分明的下颌,白头翁嘴中发出啧啧之声:“哎,可怜这张连潘安宋玉都要嫉妒的脸,一会儿就得变成烂猪头了。”
  涂冷依旧毫无表情:“出门遇到狗,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怒火,腾地冒上心头,白头翁就是讨厌涂冷的这种傲气,明明依旧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了,还敢用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还敢如此轻视自己。
  妒火中烧的白头翁彻底被激怒,抡起手掌,疯狂地抽打涂冷的脸颊,一下重似一下,打到最后,白头翁的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热而麻木,而且满手都是血,涂冷的血。
  喘着粗气,白头翁累得手臂酸痛,终于停下来,涂冷的脸,果然肿得和烂猪头一样,淤青暗紫,脸上还多处被打破,血肉模糊,眼睛也被挤成一条缝隙,可就是这两条窄窄地缝隙里边,依旧投
  射出千年宝剑的犀利寒光。
  冷笑,面目全非的涂冷冷笑中带着轻蔑,充满同情地看着白头翁。
  白头翁固然生气,只是他现在真的有些累,打人,本来就是消耗体力的事情,片刻之后,他才体会出涂冷的笑,为何如此轻蔑。
  夹裹着凄寒的风雪,千毒帝君孤竹天背着手进来,也是满眼揶揄地看着白头翁:“老九,涂冷说得还真对,你,真像条疯狗,一条永远都难成大事的疯狗。”
  仿佛被重重地打了一拳,白头翁五官开始扭曲,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失去了怎么样的一个机会,他方才完全有机会把涂冷打成残废,可是自己,竟然利令智昏地仅仅掴了涂冷一阵耳光泄愤。
  当然,如果他把涂冷打成残废的话,千毒帝君孤竹天也不会轻饶他,可是,就算他不这样做,千毒帝君孤竹天也不会对他另眼相待。
  如果换了涂冷,面对如此一个机会,也许连打残对手都觉得仁慈,他会直接杀了对手。
  涂冷冷冷地:“如果九爷真的是狗,那么恭喜父亲大人了,养狗总比养虎强。”
  因为脸被打得扭曲变形,连说话都含糊不清,但是他的话中大意,孤竹天和白头翁还都能听得明白。
  千毒帝君孤竹天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了几下:“涂冷,你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涂冷漠然地:“父亲大人不觉得,屈服于威武之下的人,连条狗都不如吗?”
  眉尖一挑,千毒帝君孤竹天双眼喷火,陡然举起手,可是目光一落到涂冷那张不忍细观的脸,终是没能落下去:“正月十五子时,我要在这里,看到梦萝兮的人头。否则,不但神女宫会被夷为平地,就是她,也要被挫骨扬灰!”他口中的她,就是镶嵌在崖壁上的雪初禅。
  涂冷忽地站起来,往外就走,他要赶在正月初七之前杀了梦萝兮,才能够及时赶回来。
  千毒帝君忽然变得悠然起来:“按照每年的惯例,除夕之夜,乾坤山庄的梦子圣都会派女儿去铁马庄拜年。如果没有意外,那位梦姑娘现在应该在铁马庄。”
  铁马庄三个字,让已经走到门槛的涂冷浑身一震,可是他没有回头,义无反顾地走进漫天风雪。

  意极之外

  女人有很多种,但是让人看了一眼就能至死不忘的好像不多。
  能够令人过目不忘的女人,也许因为太漂亮,轻而易举地勾起人心中最初始的渴求;也许因为太丑陋,仿佛是一场噩梦在心头留下的阴影,挥之不去。
  当铁仇宗的目光投向对面这个女子的脸庞时,立时觉得,这个女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她足上蹬着雪屐,身上也穿着雪褂子,头上戴着斗笠,衣衫配饰与常人无异。
  她的腰身也婀娜多姿,她掖着雪褂子的双手,也是纤纤如玉,甚至于她的脖颈,腻如凝脂,秀美如鹤,只是她的脸。
  在愣了片刻之后,铁仇宗感到惭愧,他自觉得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起码他不能容许自己如斯浅薄,可是在看到这个女子的瞬间,他的心还是无端端一抽搐,被这个女子的脸给震到。
  这张脸,眉眼鼻口,其实细细看去,并不算丑陋,只是,脸色青灰,没有半分血色。大部分没有血色的脸应该是苍白的,可她的脸,却是深浅不一的青灰,宛若一个刚刚从棺椁里边爬出来的死人。
  而且,这张青灰的死人脸上满是皱纹。
  一只放了很久的橘子,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只没有了水分也没有颜色的被风干的橘子。
  她不丑,只是看上去很老。
  很坦然地爬起来,轻轻掸着身上的雪,铁仇宗非常客气地抱拳:“姑娘找谁?”
  姑娘两个字很普通,只不过对这个女子来说,好像有点儿讽刺。
  尽管铁仇宗说得很自然,而且真的没有一丝一毫轻蔑或者奚落的成分,可是听到那个女子的耳中,却是即不受用,她翻了一下白眼儿:“你是瞎子?”
  这张脸已经老得够瞧了,忽然挤弄出这般表情,更加令人心里发冷。
  铁仇宗倒是很能担待女子的不屑和轻慢:“我是刚到这里,很多事情还不明白,有得罪唐突之处,请姑娘见谅。”
  按说铁仇宗已经够客气了,可是那个女子却半分不理会,反而瞪着眼睛,瞪得眼珠儿都要努出眼眶来:“不会说话就少放屁,谁还当你是哑巴?莫容临呢?叫他给老子滚出来!”
  女子的声音还不算太难听,就是有些沙哑,此时扯着嗓子叫喊,说到老子的时候,还叉着腰,跺着脚,铁仇宗就是再好的涵养,也不免为这个别样的女子而绝倒。
  难怪莫容临会躲她,看样子是个就难缠的人物。
  夕照园,本是雕梁画栋,银装素裹,一派神仙洞府的幽清富丽,在女子鬼叫样的嘶吼之下,变得萧瑟起来,连疏落的枝条都随之瑟瑟发抖。
  叫了半晌,并没有人肯回应,女子一点儿也不泄气,冲着铁仇宗呲牙一笑:“哎,你有名儿没有?”
  铁仇宗点点头,目光避开那女子咧开的青紫色嘴唇中,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依旧叉着腰,那女子笑嘻嘻地:“呀,那你叫个啥子?”
  铁仇宗依旧客气地抱拳:“在下任怀雪。”
  噗嗤,那个女子听了之后,乐得前仰后合,用手点指着铁仇宗:“哈哈,你叫个啥子呦不好,任怀雪,干嘛不叫人怀孕呢,哈哈……”
  脸色,一点点儿凝重起来,别人怎么嘲讽他,他并不在意,可是她不应该嘲笑这个名字,这及其简单的三个字里边,有着对雪初禅刻骨的思念和无法释怀的歉意。
  可是那个女子并没有适可而止,反而走过来:“莫容临呢?”
  摇摇头,铁仇宗沉默着,不再吭声。
  那女子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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