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萧萧胭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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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萧萧胭脂泪-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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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小命也难保。”
  “是,是,知道了。”他连声回答,便不再问,他是懂得尊重别人的人。
  齐叔见他如此客气,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注意二小姐,她可是很厉害的,眼也毒,心也狠,你要离开时怎么办啊?”
  “放心了,齐叔叔,到了我该走的时候,我会……”他做了个死的动作,“对于二小姐来说,任何理由都是不能离开的,除了这个,二叔既然求到您,怎么可能让您犯险呢?而且,我是个下
  人,见二小姐的机会也不会太多的。”他微微一笑,他笑的时候十分温暖。
  象三月的阳光,明亮,灿烂。
  齐叔看着他:“还是小心的好。”
  铁三没有多话,笑了一下。
  “到了。”齐叔停下来,这是个洞口,一股阴潮之气从里边涌出来。他高声道:“里边哪位兄弟当值?二小姐下令,将三少爷放出来。”
  “令符呢?扔进来。”里边只是传出了声音,没有人出来。
  齐叔把令符扔了进去,却不敢再向前边迈一步。铁三的眼光平和,微微一扫,周围的环境他已经记得很清楚了。只要看一眼,那些东西就会牢牢得记在他心里。
  里边有了脚步声,雪飞沙走出了洞口。
  阳光下,他挟裹着一身潮湿和阴冷,他雪白的衣裳上血迹斑斑早成锈色。他形容消瘦,神色苍冷。
  “三少爷,”齐叔谦恭地弯着腰,脸上堆着笑。
  “老爷叫我?”雪飞沙的嘴角微微一动,漫不经心的问,好像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齐叔点头。
  雪飞沙径直地往前走,齐叔和铁三都跟在后面。
  走到岔路口,雪飞沙停了下来:“是书房还是刑堂?”他问得很自然,也很苍白,在雪家,雪漫天只在两个地方见他,书房是雪漫天命令他做事的地方,刑堂是雪漫天惩罚他的地方。
  “今天在……灵堂。”齐叔回答。
  “灵堂?”雪飞沙怔了一下,他脸色白得吓人,雪家设了灵堂,那么去世的是谁:“谁?谁去世了?”
  齐叔道:“回三少爷,是大小姐去世了。”

  元妻

  先是愣住了,然后雪飞沙低吼道:“胡扯,大姐好好的,前两天还来水牢看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死?”他说着拎着齐叔的衣襟,齐叔被他拎了起来,吓得浑身颤抖。自从母亲死后,雪轻柔就像母亲一样照顾他,他有什么痛苦和委屈,也只能和大姐说说。
  原来还有小妹雪未晴的,但是未晴离家好几年了,在这个家里边,只有大姐雪轻柔让他感觉到家的温暖。
  铁三道:“三少爷,生死无常,原不可测。老爷和二小姐还在灵堂等着您呢。”
  雪飞沙放下了齐叔,怒道:“大姐真的死了?”他满面的愤怒,大姐雪轻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死了?
  齐叔道:“是,老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大小姐和姑爷全都亡故了。”
  雪飞沙目瞪口呆地:“姑爷?”
  齐叔道:“就是您身边的狄武师啊,三少爷,您有什么疑惑,还是问二小姐吧,老奴真的是不知道啊。”他说了这句话,带着哭腔。
  雪飞沙站在那儿,脸色青了又白,十分吓人,他也知道和下人问不出来什么,便疾步奔向灵堂,
  齐叔和铁三一起跟来,他们要向雪恨鸥复命。
  灵堂一片肃静,静得让人惶恐。
  雪漫天坐在那里,雪恨鸥站在一旁,雪家的仆人都木头一样侍立两厢。
  雪飞沙几乎是飞纵进来,他直奔灵柩而去,对上座的父亲也视若无睹。
  纸钱化作白蝴蝶。
  瓦盆里边,焚化着纸钱,金银锞子,飘飞的灰,带着霉变的气味。
  眼光落在牌位上,雪飞沙只觉五雷轰顶般,眼前茫然漆黑,死了?大姐真的死了?到了现在,他仍然觉得恍若梦中。
  停了一下,他飞身到了棺椁边,伸手要开棺,如果不亲眼见到大姐的遗容,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个事实。
  “住手!”雪恨鸥断喝一声“不许惊动姐姐和姐夫的在天之灵。”她呵斥的声音并不大,低低的,但是她的话永远是命令。
  雪飞沙垂下手,冷冷的说:“难道看看大姐的遗容都不行?”
  雪恨鸥冷冷的回答:“不行,你没有这样的权力。”
  雪飞沙冷笑着,眼里充满了愤怒、蔑视和痛苦:“我知道这个家里是二小姐说的算,可惜,你终久不是我们雪家的人,女生外向,二小姐,难道你要招个上门女婿?”
  雪恨鸥脸色立时变得发青,这个是她的忌讳,是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她的拳头紧紧握着,如果不是在灵堂上,她早一拳头打过去了。
  灵堂上,沉寂如死,人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都低着头。
  你,跟我来。
  脸色铁青的雪漫天站起来,向后厅去了。他没有提名字,但是雪飞沙毫不犹豫的跟着到了后厅。
  后厅在灵堂之后,是个美丽的地方,在雪飞沙小的时候,雪漫天带着他在这里读书、玩耍,雪飞沙还曾经骑在雪漫天的身上,雪漫天象马一样驮着儿子满地爬。
  那段时光很快乐,但是更短暂,也许短暂的东西才值得怀念。
  雪飞沙已经快十年都没有到过这里了,这里的陈设依旧一尘不染。
  故地重来,物是人非,当年的快乐早湮没于流逝的光阴中,永远都不回回来。
  雪漫天的手,从博古架上拿下自己的那根拐杖,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但他的身上、眼里都透着一股杀气。
  这是一股绝望的杀气。
  雪飞沙同样绝望又冷漠的承受着这股杀气,他用固执、倔犟、漠然的眼神望着前方,但是他内心
  中有一种惧意,这种深深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话,不仅仅触怒了二姐雪恨鸥,更触怒了父亲雪漫天,他等着雪漫天疯狂地将拐杖抽打到自己身上,最后能一下子把自己打死,长痛不如短痛。
  “你想知道什么?你配知道什么?”雪漫天低沉着说话,手上的青筋一条条在跳,仿佛他每一寸
  肌肤都要迸发出愤怒来,他手上的关节捏得发白。
  雪飞沙沉默着,他无法承受这种杀气,他不敢与雪漫天的眼光对视,他感觉雪漫天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如果,你二姐是个男孩子的话,”雪漫天一字一顿的说“你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雪飞沙在承受着比千刀万剐还惨烈的痛,他的武功始终达不到雪漫天的要求,他总是轻而易举的陷入感情,然而每一段感情,都是以他手刃爱人而结束,他觉得自己是被淘空了五脏六腑的人,
  麻木、空虚,被人往他的空躯壳里边塞进去仇恨、冷酷、血腥……
  感觉到雪飞沙的气势一点点减弱,雪漫天无比失望的摇头,他十分衰老的摇头:“你虽然活着,却是个废物。”看着雪飞沙的样子,雪漫天连打他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步履艰难的从雪飞沙身
  边走过,他的话太无情。
  雪飞沙面无表情的站着,他的绝望也非常彻底。忽然觉得做人有什么乐趣?为什么雪漫天不干干脆脆的打死他算了?他此时此刻,十分奇怪,对面这个苍老而冷漠的人,居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雪漫天慢慢的踱到了前厅,雪飞沙漠漠的跟随,他们之间有种默契,冰冷的默契。
  前厅已经有了吊唁的人,这些江湖人和雪家的交情并不深,有的也许是第一次来到雪家。
  雪恨鸥和这些人周旋,她的言语得体,落落大方,让人实在是挑不出毛病。
  然而,雪漫天从恨鸥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紧张,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惶。只要看一眼前来吊唁的人,他也明白,今天会有一场麻烦,因为这些素交不深的人,并非冲着他雪漫天来的,一定有一个人,将这些人请来。
  雪漫天将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掠过。
  独来独往、性情古怪的神医海江河。
  崆峒派的现任掌门人郁松子。
  江湖飞盗林昆林仲兄弟。
  苦竹寺的主持苦竹和尚。
  亦正亦邪的狄不悲。
  还有一个年轻的少女,妩媚如蛇,削肩水腰,眉目间一股冶荡之韵,明明是参加别人葬礼,却穿了一身血红的衫裙,她站在郁松子的身边,嘴角微翘,好像蔑视所有的人。
  雪漫天声音悲凉的说:“小女小婿不幸身亡,老夫悲不欲生,有怠慢之处,望各位见谅。”
  红衣少女不客气的问:“狄陆平是什么死的?”她灼灼的一双眼睛盯着雪漫天。
  雪恨鸥道:“姑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世间一件伤心事儿,姑娘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况且,我姐姐姐夫双双病故,乃雪家的事情,姑娘过问太多,于礼不和吧?”她知道,这个红衣少女首先发难必有原故,所以她以守为功,逼对方说出缘由。
  雪恨鸥永远是雪恨鸥,得体,大方。
  红衣少女仍咄咄逼人的问:“令姐和狄陆平什么时候成的亲?”
  “姑娘,您这样咄咄逼人,究竟是什么意思?”雪恨鸥蛾眉一挑,压着火气,她看出红衣少女来者不善,但现在她不愿多事。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我叫水芬芳,是崆峒派的弟子,也是狄陆平的结发妻子。”
  水芬芳一言即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雪恨鸥也有些意外:“郁掌门?”她在向郁松子求证。
  郁松子很正色的说:“雪姑娘,水师姑是狄师叔的结发之妻,他们已成亲三年了。”
  雪漫天也吃了一惊,他杀了郁松子的师辈人物,却不晓得还有狄陆平、水芬芳这样的人,而且看水芬芳的眼神,仿佛洞悉他的一切秘密。
  雪恨鸥立刻软言柔色,款款的施礼道:“水姐姐,请恕小妹不知内情,方才多有冒犯了。家姐和狄大哥只有婚约,他们在半年前定的婚,狄大哥说他师父师叔们遇害,他要守孝三年的。而且他
  当时还说有另一件事情要说明的,当时没有说成,想来是水姐姐的事情了。如今家姐和狄大哥双双遇害,家姐既然许给了狄大哥,就生是狄家的人,死是狄家的鬼。希望水姐姐成全。”雪恨鸥说完了又深深一礼:“水姐姐既然是狄大哥的发妻,也是小妹的亲姐姐,姐姐若以宽容为怀,不计较家姐不告而嫁,请暂居府上,待丧礼过后,再容小妹细禀家姐和大哥遇害之事。”
  雪恨鸥就是雪恨鸥,无论她心中在想什么,可嘴里讲的,却情真意切、洞达干练。
  水芬芳再也撑不住了,将如血的红衣扯裂,里边是一身如雪的孝衣,她扑到灵案前,放声大哭。
  女人的哭有很多种,有的女人哭容令人心酸,有的女人哭相令人好笑,但若是放声大哭,大多是不雅的。但是水芬芳的大哭却令人断肠不已。她的哭声沉婉如箫,听得人彻心彻肺的悲伤。
  但是,这悲伤的气氛忽然变了。
  世上就是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厅上所有人都没留意,门口多了一个花牌,在厅上的也算是高手了,居然无人注意花牌是谁送来的。
  其实多了一个花牌也不要紧,要紧的是花牌上的挽联。这副挽联字不工整,对仗也不工整,但是它要命。
  这是要命的挽联。
  上联:死不瞑目也得死
  下联:苟且偷生勉强生
  横批:丢人现眼
  落款:叶十三携雪初蝉同拜

  要命的挽联

  庄严肃穆的灵堂,哀哀不绝的泣声。
  凄凄若雪的花牌,却挂着字迹狂乱语句粗鄙的挽联。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很多人都始料不及,楞过之后,嗤嗤低笑,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雪漫天。
  雪漫天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想发作又强忍着怒火。他知道送花牌的绝对不是雪初蝉,这个人不过要借雪初蝉来羞辱他而已。他知道,雪恨鸥当然也知道。
  雪恨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猜想送花牌的人一定躲在角落看热闹,所有不动声色的说:“不知是哪位朋友在和我们开玩笑,这个玩笑好像有些过分了。我们江湖人讲究的是江湖事,江湖了,如果我们雪家有什么得罪之处,请朋友正大光明的讲在当面,这些小人不屑的把戏,太可笑了吧?”
  “你们雪家还不配做我们孤竹家的朋友吧?雪漫天,你的女儿们怎么都是如此没有家教?”一个威严冷酷的声音传进来,然后听到脚步声,是很多人的脚步声。
  雪漫天的神情为之一振,眼眸里转动了很多不同的情绪,很是复杂,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此时此刻,他到底是畏惧还是意外,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孤竹先生,请进,请进。”
  雪漫天是地方一霸,方圆百十里的人都奈何不了他,在女儿的灵堂上,他此刻竟然满脸堆出笑容,说话的人还没有进来,雪漫天却谦卑有礼,虚位以待。
  难道世上还有谁能让他象见到鬼一样紧张?
  当然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况来的这个人,实在让人感到溺水般的恐惧。
  进来六个人。
  这六个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金衣灿灿的老者。
  说老也不算老,虽然他真实的年龄无人了解,但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
  他的身上和眼中却有一种无形的威严,酷烈的威严,好像大漠里可以燃烧沙子的太阳一样,任何人都不可以与之对视。如果敢冒然一试,就会有被太阳晒盲了双眼的危险。
  他的衣裳是金丝织就,绣着奇特的图案,他的身上带着很多名贵的饰品,这些东西如果换一个人带,一定象一个贩卖珠宝的商人,在兜售自己的货物。可是在这个佩带在老者的身上,流露出颐指气使的贵族气质,当他眼光流动时,更有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威。
  他身边是个华服锦绣、风度翩翩的少年,身后是四个神情严峻的侍从。
  厅上的人虽然正邪都有,但是说敢不认识这个金衣老人?谁敢不认识千毒帝君孤竹天?
  孤竹天拥有敌国之富的家业,拥有无数倾城之色的妻妾和子女,拥有身手不凡的侍从,拥有深不可测的武功,别的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统统拥有。
  一个男人拥有了这些,往往会变得十分可怕,不过孤竹天的可怕不是因为他拥有这一切,而是他的冷酷与孤绝,对于背叛他忤逆他的人,除了死别无他路可走,孤竹天要杀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会顾忌这个人是谁。
  两年之前,他的儿子普之照违抗他的命令,喜欢上一个叫康小苇的姑娘,孤竹天发下千毒追魂令,最后逼得普之照和康小苇双双自杀。
  虎毒不食子,孤竹天不是老虎,因为他比老虎还要凶猛和残忍。
  所以,灵堂上的人全都噤若寒蝉,方才还在嬉笑的人,此时感觉自己的舌头好像吊死鬼一般垂在嘴唇外边,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收回来。
  雪漫天明明像条狗一样谄媚,可是没有人敢也没有人会在此刻想到笑话雪漫天。
  来雪家吊唁的人,全都躬身施礼,异口同声:“帝君。”
  连头都懒得点,千毒帝君孤竹天径直前走。
  抢步近前,雪漫天的腰弯得向虾米一样:“孤竹先生,漫天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先生赎罪。”
  千毒帝君孤竹天冷笑一下,漫不经心的坐到椅子上,伸出手来,端详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涂冷,还不拜见你这个养女不教的岳父。”
  他身边那个清朗冷俊的华服少年真的过来,抱拳施礼道:“小婿涂冷拜见岳父大人。”
  这个少年施着礼,头却高高仰着,眼睛和语气却充满了轻蔑与不屑,他看雪漫天也好像在看一条狗。
  孤竹天笑道:“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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