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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国手中的枪在微微地下沉，他用颤抖的手朝身后摸着。祝杰这才注意到他背着一个涨鼓鼓的小包。只见他扑通一声跪下，腥红的双眼噙着泪花。“姐夫，你真能给我请律师？真能救我吗？我也不想死呀！再过两天就是小雪的生日，我还特地为她带了件礼物……”
祝杰正欲搀扶陶小国；山脚却传来了张效检那刺耳的叫喊声：“山上的歹徒听着，你已被包围得水泄不通，放下你的武器，我们给你一个全尸，否则我们将把你轰成碎片，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陶小国太阳穴上鼓起的青筋在剧烈地抽搐着，还未等祝杰反应过来，他已起身叫骂着，端起枪向喊声的方向扫射过去。祝杰突然发现前方丛林中闪出刘娟的身影在枪声中向后倒下。
祝杰大吼一声扑向陶小国，两人扭打成一团，但谁都没有开枪。这时围捕的警察像铁钳似的合围过来。陶小国不想与姐夫在这里拼死拼活，他用力搬开祝杰紧握的手，抬脚朝他前胸用力一蹬后转身就跑。
祝杰被踢得胸口疼痛难忍，不由朝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耸立的岩石上，右肘被碰得一阵麻木，触动了手中的板机。
一声枪响后，祝杰木然地伫立在尸横遍野的山巅上。深秋的寒风搓揉着他那蓬乱的头发和失去知觉的脸，他直愣愣地望着血泊中的陶小国和从他怀里掉出的布娃娃……
陶莉听见几声枪响；又见街上的人乱作一团。她后退几步本能地用自己赢弱的身体护着被吓坏的女儿。她盼望丈夫早点回来；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丈夫的踪影。
她闷闷不乐地领着女儿出了公园的门。深秋的风将道边梧桐树上的叶子一片片地剥落下来；漫无着处地凄凉地吹落着。陶莉痴痴地望着这些枯黄的落叶不由地潸然泪下；小时候的同学羡慕她找个刑警威风凛凛、有安全感，但她感到这种安全感如天上的彩云，看得见却抓不着。她不指望丈夫有显赫的地位，但丈夫大学毕业从警十年，一头扎进工作中，功勋立了不少，却不去靠一棵乘凉的大树，为人处事也欠圆滑，仍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探长，职务就像是一个工厂一个车间一个班组的小组长。
“妈妈；我冷！”女儿凄凄的声音打断了陶莉的遐想。她见女儿脸颊红红的，用手一摸烫得吓人。陶莉立即意识到女儿的病复发了。她抱起女儿冲向马路当中拦车。穿梭的出租车司机被她的举动吓得一连几辆都未停下。陶莉无助地急哭了。这时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悄然地在她身边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招呼陶莉上了车；之后急速地驶向市区某医院。到了那里；中年男人吩咐陶莉带好孩子；自己在医院跑上跑下为其挂号、取药。
望着输液后渐渐清醒的孩子，陶莉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护士目无表情地走进陶莉身边，“家属请到住院部交3000元住院费？”
陶莉掏遍衣兜的每个角落拼凑不足伍佰元犯了愁，向护士苦苦哀求道：先给孩子治疗，钱我一定会补上！好吗？
不行；先交费后治疗这是医院的规矩！护士冷冰冰的不为所动。陶莉急火攻心呼吸开始抽搐，酸楚的泪水涌出眼眶。
一旁的中年男子甚为抱不平：这就是你们的人道主义吗？时间耽误了出了危险谁负责？一定要现在交钱是吗？走，我和你去办！
不一会中年男子很快回来告诉陶莉已办好了住院手续。陶莉感激地望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年龄配上名贵的西装及轿车显示出其尊贵和富有；一副墨色的近视眼镜和冷峻的表情使人难以琢磨其内心。中年男子看出了她的迷惑；回头一笑说："；我是你弟弟所在公司的老板；你就叫我陈总好了？"；
这怎么好？上次女儿住院您就预付了一万元。我一定会还您的。陶莉无限感激地说。
“妈妈，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祝雪依偎在母亲怀抱问道。
一句话，只问得陶莉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她泪眼朦胧地拨通丈夫的手机只是一个劲地哭。
“刑警工作是最忙的；一有案子就东奔西跑很少顾家；怪不得有人说：公安局里刑警的离婚率是最高的啦！做刑警的女人真可谓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陈总自言自语地说，见陶莉已潸然泪下便话题一转：这年头许多事情你认真得了吗？得饶人处且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陶莉不明白陈总有如此多的感叹，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到一些暗示。
窗外夜幕笼罩下的街上已是车少人稀，陈总留下手机号码后走了。
陶莉呆呆地凝视着熟睡中的女儿，听见病房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祝杰疲惫不堪地进门后紧紧地搂抱着妻子，陶莉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满腔的委屈一时却感到无从倾泻。
祝杰俯身亲吻熟睡中的女儿，愧疚的泪水滴在孩子的脸上。他无力地在女儿身旁躺下，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空白，并且越来越沉；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
祝杰牵着妻子纤细的手踯躅在一片宽阔无际的冰河上。那柔软细腻的手像泥鳅一样地狡猾；祝杰几次想握紧它；它都从他的指缝间冰凉地滑过。 你杀了我弟弟；我不会原谅你的！柔软无骨的手从他怀里滑落泪流满面地离他而去。他无力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天气骤然寒冷下来。河面结了厚厚的冰，有人轻轻挠着他的耳际，祝杰转身看时女尸的头颅已游弋到他的面前，一滴冰冷的眼泪顺着头颅滑下溅在石板上。惊骇未定之时一个鲜血淋漓的男子怀抱着一个布袋娃娃朝他扑面而来，他将落入一个无底的深渊。情急之中一个女警从天而降；俯身一拳在冰河上击出一股汹涌咆哮的岩浆。男子走投无路嚎叫着向女警官冲去；可怜她躲闪不及玉山倾倒在沸腾的岩浆中。祝杰想接住她；可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急得他大叫起来……
陶莉坐在床边端详着梦境中的丈夫和孩子，白天惊心动魄的一幕叫她仍心有余悸。原以为嫁刑警威风凛凛、有安全感，可丈夫不但不能护翼她和女儿，还时常叫她担惊受怕。她想劝丈夫为了家庭和孩子，别这么玩命地干，不行就跳槽。她有满腹的话语要对丈夫说，可丈夫一回来便疲惫不堪地倒床就睡，这个心直口快的女人便觉得有满腹的委屈。她审视着沉睡中的丈夫不由叹了口气；突然见他着了魔似的在床上翻腾；刚想叫醒他；就听他冷汗淋漓地叫道：“刘娟，刘娟！”。她不由一阵愠怒和酸楚，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坐在床上暗暗地独自啜泣……
张效检在刑侦队会议室主持召开专案分析会，他早早地端坐在会议中央的沙发上，这张沙发木质很好，做工也挺讲究，摆在会议室中央有一种虎踞龙蟠的感觉。他凝视着面前晚报上赫然醒目的标题，“人大政协两会在即、清溪河畔惊现女尸”记者的无孔不入着实叫他头疼，光是标题就是如此的刻薄；案件调查刚刚开始教导员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如果不是祝杰擅自刊登寻尸启示引来媒体的关注，如果不是祝杰私下对陈家泰进行调查，如果的如果… … 他独自点上一只香烟阴沉地扫射着与会者；喧闹声很快地安静下来。他用钢笔轻轻敲打着桌面；用他那混浊的声音凝聚了会议的主题。
“这次与市卫生局、市工商局的联合行动，我们查获了上千斤的麻黄素，我们在为国家挽回经济损失的同时，也有效地防止了这些毒素流入社会。市委、市政府给予了高度评价，市局党委准备召开表彰大会。但由于行动之前我们计划不周，有人个人英雄主义膨胀，导致付出了一死一伤的惨痛代价。德高望重的教导员临近退休却离我们而去，刘娟也受了轻伤，这个话题待会我还要谈到。我们先讨论新桥发现的女尸案。祝杰，你先将案情的进展情况作汇报！”
祝杰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猛吸着香烟，一个冲动的决定失去了他敬爱的首长和战友，妻子的弟弟又惨死在自己的枪口下。他刚才在档案室核查过案发时的值班记录发现确有被人撕毁的痕迹，可张队长为何撕毁记录？他没有听见有人叫他，直到张效检再次提高声音时他才恍然站起。
死者肖玉茹、女、32岁、系市卫生局稽查处的职员，我们在其头部发现一道被钝器击打的裂口，死者手里握着一枚男士西装纽扣，生前极有可能与人发生过厮打。这就证实死因是他杀！据肖玉茹的同事介绍，她当时正在调查其下属一家医院院长盗卖麻黄素事件，当追查到神奇娱乐城时遭到了陈家泰的拒绝，我们调出了神奇娱乐城闭路监视系统的录像，证实死者曾在经理办公室与陈家泰发生激烈的争执。”
张效检仔细聆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在重要问题上插上一两句，显现出一个成熟侦察员的精明强干。
“死者陶小国供述说：陈家泰指使其对肖玉茹进行打击报复，随后手持榔头重击其脑后。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一只带血的榔头，当然陶小国的陈述死无对证，难以具备法律效力，但却进一步证实陈家台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张效检矜持地仰靠在沙发上，啪地一声点上一支烟：陈家泰是我市的纳税大户、市委市政府的座上嘉宾，又是市政协委员，他在市政协大会上有关改善警察待遇的提案已得到市委领导的重视，现在正是“两会”召开期间，所以调查上我们要慎之又慎，没有充分的证据不能贸然行事！谈谈你下一步的打算？
陈家泰只知道我们查获了他的麻黄素，还不知道陶小国是死是活，陶晓国知道他的很多底细，所以我们要封锁新闻媒体、制造一个陶小国还在为们监控之中的假象，让他认为我们已经掌控了他的全部犯罪事实。
这是个好主意！大家纷纷赞同道。
张效检摆手制止了大家的喧哗，话锋一转说：最近公安厅决定在全省范围内评选出一个优秀刑侦队；作为出席公安部会议表彰会的先进集体。这事关全局和我们集体的荣誉；我队破案率在全省是数一数二的；政治上清正廉洁；多次受到上级部门的表彰。我想只要大家精诚努力；我们是很有希望的。”
林明路俯身给队长沏上茶，不失时机地插言道：“听说评上的可记集体二等功，还有奖金呢！”
张效检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这还得靠大家；我张效检一人纵有天大本事也孤掌难鸣。这次评选活动有一个重要的硬性指标，就是今年的命案与去年同期相比是上升还是下降。如果是上升将实行一票否决。去年我市发生的凶杀案是30起，如果新桥的凶杀案成立，今年我市上半年的凶杀案将为31起，我们将无缘于全国的优秀刑侦队。大家将失去一次提高自我价值的机会，经济利益也会受到相应的影响。有人自认为连破了几桩大案就沾沾自喜，未经请示擅自对我市的纳税大户进行调查，严重影响了企业的正常经营活动。新闻媒体也告知要对此事追踪采访； 害得我陪着笑脸挨上头的责骂！在这次抓捕毒贩的行动中我提醒过他要等候指挥中心的命令，但他急功近利个人英雄主义膨胀导致了事态的进一步扩大。我不知道这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我担心会对这次争创优秀刑侦队带来负面甚至是致命的影响。”
刘娟明白“有人”指的是谁，她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认为这次抓获毒贩的失利主要是因为我们计划不周，对可能遇到的反抗估计不足。祝杰当时正在休假与家人郊游，照理说他完全可以不卷入其中。但警察的责任感使他放弃了与家人的团聚，也就是这种责任感使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妻弟、在家庭婚姻中埋下了一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谈到对陈家泰的调查我认为无可厚非，不能因为他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就畏首畏尾。破案工作如果一切都拘于请示报告固守陈规，将很难适应于新时期的公安工作。在这方面西方发达国家就赋予了警察许多特权。”
“捅了漏子还找这么多借口？什么东方西方的？这里是中国，你没那个命！”张效检不屑地说。“今天凌晨5时有盗贼潜入市委秦副书记家中盗走一台笔记本电脑，天还没亮我就被通知参加紧急会议，市局党委决定成立专案组，由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任组长我是副组长，所以祝杰调离陈家泰的案子加入这个专案组。”祝杰未经请示擅自对铁杆哥们陈家泰进行调查，使他挨了市委副书记的批评，陈家泰也电话表示了不满让他跌了脸面。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和陈家泰谁是狗谁是主人。如果祝杰看不出他和陈家泰的关系那他就是个白痴！所以张效检决定借此将其调离此案。。
“一台笔记本电脑被盗就是一起普通盗窃案，犯得着提高到如此规模吗？”法医林明路低声嘀咕道。
张效检对这个不合时宜的插言显得有些不高兴，他一向认为林明路是个乖巧听话的人，“秦副书记是分管政法工作的，出了这种事情他会对你公安工作怎么看？况且他的电脑里有重要的国家机密！”
“谁知道是国家机密还是个人机密？”刘娟嘟囔着。
祝杰起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新桥女尸案刚刚有所进展，许多线索还有待进一步查证。我在这个时候离开此案是不利于破案的。但是如果案件夭折，将会使死者九泉之下难以瞑目而行凶者却逍遥法外，我们前期的侦破工作心血将会白费！教导员的鲜血将会白流！对，还有做了替罪羔羊的陶小国！”
张效检有些恼怒了，今天的人仿佛都像似与他作对，他将茶杯朝桌上重重一摔水珠溅到了杯外，会场一片噤若寒蝉。“我知道陶小国是你妻子的弟弟所以你情绪过于激动，个人感情大于理性，这是不利于处理案件的！这也是对你调离此案的一个重要原因。大伙如没有大的争议就散会吧！”说罢并不理会大家的反应起身收拾桌上的文件离去。
大家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会议室。天，淅淅沥沥地飘起了细雨，今年的秋天有些反常，时雨时晴。
陈家泰在市政协会议上呼吁要改善和提高警察的社会和经济地位，改变警察在执法中畏首畏尾的局面。慷慨激昂处手机却响个不停。电话是张效检打的，陈家泰明白不是要紧的事张效检是不会这样急促的呼他的。他草草地的结束了发言选了一间清静的会客室给张效检回了电话。果然张效检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
你是要钱不要命了？有人揭发你私藏麻黄素报复检举人的事我都为你瞒了下来，你还接二连三的捅了这么多的事，居然连警察你也敢下手？你当公安局里我能一手遮天？你还当我是朋友吗？电话里的张效检有些气急败坏。
你当我是朋友就不该在我身边安排卧底？派人查封我的娱乐城？陈家泰不满其语气回敬道。
安排卧底的事我确实不知道，是我手下的人干的。查封娱乐城是市里统一的行动，我也是到了现场才知道？
那你这个刑侦支队长是怎么当的？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含糊过吗？
好了！我们也别相互埋怨了。总之你事情闹大了，市里领导开始盯上这个案子了，祝杰我已将他调离了专案，你还是出去避避风头！待事情平静后再回来。张效检觉得争论解决不了问题语气开始回落。
陈家泰转念一想张效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