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买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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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买路情-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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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用陪这个男人,我感到庆幸。至少我还知道我是干净的,身上没有沾上他的任何的腐朽的气息。
  慕扬和我常常在周府里碰见。
  每日他的父亲,带着妻妾,带着儿女都要向我进茶,高声地呼唤我“母亲。”
  他倒比我还大二十岁。
  慕扬从不叫我,看见我只低头,任我走过去。
  我渐渐地觉得我沉入了一种罔念里。看着我身边年轻的婢女与小厮暗中情愫,看见慕扬的父亲和周侯爷一样好色,娶了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又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儿子。
  我独自坐在枯井边,看着圆日升下来,又落下去。
  什么叫寂寞呢?或者寂寞即是我。
  无论朝人笑,朝人说话都仿佛是我一个人在说,一个人在听,一个人在这府里年华慢慢老去。我觉得我势必要做出些什么事来,来冲破这牢笼,来冲破这暗夜中我一夜一夜的不寐。
  一日下雨,我站在门口看雨。
  慕扬撑伞带着一女子走过,我听说他与醉花楼的纤纤姑娘来往甚近,却从未想过他会把她带入府中。他朝我点头行礼后,便直接带了她入了房间。
  我站在门口看着关闭的房门许久,直到纤纤姑娘撑伞离开。
  我走进去,见慕扬正在喝酒看画,上有题词:“求而不得,爱而不能。”
  我想,是写我们的吗?爱距离我们有多远?
  我褪下衣衫,走到慕扬面前,捧着他的脸道:“慕扬,我喜 欢'炫。书。网'你。”
  我不想在这府里老去,我只要只要和你在一起。
  慕扬酒醉,他的唇是嫣红的,他迷离地看着我,我们相拥。
  慕扬的母亲忽然推门进来,见我们大惊。
  礼教,束缚,名声,前程。我们三个人说了那么多那么多。我这样的女子就活该守一辈子的寡,我活该要估计慕扬的前程和名声,我活该要在这里做牺牲。我活该做得要无怨无悔。
  此事过后,慕扬便外出习武。
  而我也在这里等待,也或者,相亲不相近也是一种幸福,至少有那个可想的人。
  三年之后,慕扬回来了。
  他高了,瘦了,皮肤也黑了。但面容还是那样的英挺。我冲到厅堂里看他,和他对视良久,又忽然想起,我在这府里一直懒于梳妆。
  我大概老了吧,我大概不再美了吧。
  我们就那样望着,直到慕扬的母亲出来,直到我的“儿子”出来。
  回到房里,我开始梳妆。我换了衣裳,试过一支又一支的金钗。慕扬的母亲站在我的身后。
  直到我在镜子里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直到他在席上没有看我一眼。
  他们说他快要成亲了。
  
  我从知道父亲秘密的那一刻开始老去,苍老到现在,几近腐朽。
  我和慕扬是不可能的,但我连看看他,都不可以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可以?
  妹妹语情写信见我,我们俩聊了很多。大概都是因为爱而成长,而衰老,我们都懂。
  我是爱不能,求不得。她是爱至深,求无法。
  她居然有了一个新的身体,多么不可思议。如果我也能有一次新生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去寻找以前,我一定会用她到慕扬的身边,好好地守着他。
  一定会。
  我看她纠缠在两个男人中间,对宁世的愧疚,对易水湛的愧疚,愧疚,愧疚,都是愧疚,我问她你到底喜 欢'炫。书。网'的是谁?不要因为愧疚和歉意一直犹豫。
  如果她们两个人注定只有一个能活着,选你最爱的那个。
  爱从来不是用来偿还的。
  她不知道自己喜 欢'炫。书。网'的是哪个?但两个人都已经辜负了。
  那么我呢?
  我明明知道自己心中有哪个人,可是我要怎么办呢?
  我们之间横亘的不是生与死,不是离别和禁锢,不是困苦与磨难,是什么?是那么多我们在世上安身立命的东西,我们若是抛弃了,我们不知道我们要成为什么?
  韩修的父亲韩门因爱入魔。
  他的妻子身患剧毒,为了救他,他甘心成为毒王的傀儡,拜他门下,为他伤人炼药。可当他辛辛苦苦地拿到了含丹珠,他的夫人却反而自杀了,他入魔再也不能回头。
  情之一字,到底为何?
  苦海无边,哪里才是岸?
  韩门发疯的时候,把自己亲生儿子韩修打入山崖,胡真真救他一起跌落了下去,这时候才看出了谁是真的爱,谁只是陪衬?
  我为慕扬挡了一掌。
  慕扬抱住我,我发现他居然有眼泪落下来。
  他居然也为我害怕,我好高兴。
  宁世救活了我,但我已撑不了多久了。
  在时光面前,原来一切都是不重要的。我们要褪去生命那些繁复的东西,看穿自己的心中所要。我要的,就只是慕扬一个人。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跟他生儿育女,想要跟他就这样一直一直过下去。
  我们骑马往东边走。
  往哪里去也不管,也不顾。
  我仰躺在他的怀中,看着远处的夕阳,觉得一切都是安静而温暖的。
  我终于在他身边,再也不用顾忌任何东西。
  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世界的尽头。
  
  
  
  
  
  
  
  
  
  
  
  
  
  
  
  
  
  第56章 韩门的番外
  他十八岁那年下山。
  奉师傅之命潜入墨月派学习断魂十八式。
  两个月前,他还和几个师弟一起坐在林间喝酒吃肉,慷慨高谈,做着英雄美人的梦想。直至到了武林大会上才看见了另外的一片天,自己所学是如此不够。
  师傅把本派最大的秘密告诉他,因为他有武学天分,学成之后能够回来光大本派。
  他顺利地化名潜入墨月派。
  三年之后已学会了断魂十八式,但是,学会了两种武功并不代表就能把两种武功融会贯通。两人使与一个人使不同,左手剑,右手刀如何才能相互平衡?如何发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他苦思良久不得,无意中知道有个魔教的教主手有一套双手互搏的心法。
  他禀明师傅后,入了魔教。
  谁知这一步走错,便是永远。
  
  二十二岁,他加入魔教刚满一年。
  教主命他潜入武林名门大派木家,做以后一统武林的准备。他在那里碰见了此生最爱的人,木碗。木碗只是个很清秀的大家小姐,可就是在那样的时刻,撞进了他的心扉。
  曾经何时做少年英雄,娶倾城佳人的梦早已远去。
  他还记得和两位师兄弟对酒当歌,慷慨激昂,但是四年后,胡运背叛师门,娶了墨月派的女儿。师傅没有等到他便圆寂了,容荣接管了原本属于他的苍云派。
  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一次一次的潜入和刺探让他疲倦。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木碗带着清新的温柔注入了他的生命,给了他无可比拟的快乐。
  然而那一天还是来临了。
  他放飞出最后一只信鸽,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夜色来临后,将会有大量魔教中的人来到。
  
  杀戮。
  无止尽的杀戮。
  
  血光燃亮了月光。
  他清晰地记得她仇恨的眼神。
  被月光染浓的仇恨,熠熠得发光。
  他走在层层的尸体间,面无表情,风吹起他的一缕墨发,鲜血顺着银光的宝剑点点滴下来。
  
  他毕竟还是放了他们一马,让她和家人逃了出来。然而他们并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她的父亲把她嫁给另一个名门正派的儿子,叫做管清。
  管清是真心对她好,他知道。
  跟在他身边比跟在自己身边好,他也知道。
  只是他无法忘记,也无法释怀。
  就在她大婚前一天,他来到他们两个曾经许下海誓山盟的山崖。
  她也在那里。几乎看了一个下午的层云,最后把他送给她的那串手链扔下山崖,离开。他从树林中出来,跃入山崖,在一株枯树上找到了那串手链。
  他知道她想忘记他。
  他握着手心中的手链,突然被忘记的感觉是如此残忍。
  他放不下。
  他带人去了礼堂,站在门口看她惊慌地转身,掀开红盖头。人群骚动,她的眼里不知是喜是怒,那样茫然无助。
  
  他把她安置在自己的房里。
  答应救她的父亲。
  但教主对他已有怀疑,此时的他,深陷这个魔窟里,要保住她,只能取得他的信任。
  他已经不能再回头。
  她问他:“我爹他们怎么样?”
  他沉默很久,才会若无其事地安慰她:“别担心。”
  
  那她就会笑笑,真的不担心。
  她知道他的情是真的,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一直都很信任他,一直。
  只是她不知道。
  他跟着教主修炼心法,而教主给他的心法是错的。他心内有魔,他想杀人,他时常握着宝剑,抑制不住的颤抖。
  想看到热血流下来缓慢而粘稠。
  冷却,泛光,那样美的意境。
  越来越压制不住。
  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他。
  
  很多当初执着的信念已经不在了。
  她是他心底唯一的明净柔软。
  教主查了出来他潜入的事,但看他的眼神仍带笑意。
  他似乎很喜 欢'炫。书。网'把别人玩弄在鼓掌中,看他们惊慌失措,看他们大费周章,但他一直喜怒不形于色。他命人打了他一百鞭,直至皮开肉绽,也仍旧没看到他任何的神色变化。
  教主说:“你将会是最好的下一任。”
  他要把他训练成魔鬼。
  
  回到房里,他一个人敷药。
  伤在背上,他只好对着铜镜。
  她被藏在他的房间里,不能随意出去。
  见他整个赤裸的背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而手的扯动让他的伤口更开了。
  她终于忍不住,替他敷药。
  他在铜镜里看着她,看着她皱眉微微心疼的表情,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肌肤的微凉,她轻轻吹气的时候,背上酥痒几乎要盖过疼痛。
  他突然回头。
  他想要她。
  几乎要碰上她的脸。
  她一惊,身子微微后仰。
  他再倾前吻住她的唇。
  
  说不清是怎样开始的。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
  她的身体是那么美,抬起她的双腿架住自己,她的手不敢乱放,怕弄到他的伤口,自己却疼得皱眉。他与她十指交握,清清楚楚地看着她的表情。
  疼痛,隐忍,额头细密的汗珠,闭着眼睛晃动的睫毛,喘息的樱唇……
  他觉得这种事是美好的,周围的一切都只是摆设。他们可以全然地沉醉在这种境界里,无休止地享受身体的相贴和结合。
  一层一层的波荡,水纹绽开。
  缓慢,韵律。
  甚至不算有快感。
  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早早醒来,抚摸她温柔的睡颜。
  过去的岁月中,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加觉得平静的时刻。
  小弟子突然推门进来:“堂主!”
  看见两个人却是一惊,现在正是青天白日,立刻关门,垂首退至一边。
  他穿好衣物开门出来,轻声关门,她还在熟睡。
  他的声音无半点情绪:“什么事?”
  “有人闯进来了。”
  他往前方走去,突然回头:“你看到什么?”
  “这……堂主的房里有个女人……”小弟子很不解,但房内有个女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突然紧一只掐住他的脖子,微微一拧。
  他到死还睁着眼睛。
  他却始终没有正脸看过他。
  杀戮对他已经不算什么,他知道只有死亡才能让一个人彻底的闭上嘴巴。
  
  武林人士大范围围攻。
  教主身受重伤。
  他握剑走进房内。
  教主的唇角流下鲜血,他在早就等待着这一刻,他终于成功,把他训练成魔鬼。只是——“等你把你房里的那个女人杀了,你才能到达最高的境界。”
  他永远不会杀她。
  永远不可能。
  
  他终于有足够的权利和自由。
  她让他不要再杀人。
  他点头。
  她那么高兴,给他夹菜,望着他笑。
  
  然而管清居然不要命的闯了进来,他们在路上被截到。
  而他想,她竟然会真的跟他走。
  而她走的原因是管清对她说:“你不知道吗?他早已成了魔头,把你的爹和弟子都杀光了。”
  
  他答应过她不再杀人。
  但他食言了。
  为了取得教主的信任,他不得已而为之。
  她选择再相信他一次,只求他不要杀管清。
  
  一个丫鬟跪在她面前才知道管清又被他们捉了回来。
  那个丫鬟的兄弟在管清带来救她的人里,希望她能让他网开一面。
  众人都知道他宠爱她。
  每次她求情也必然会饶过。
  但是,直到这次她才发现,一切也许都是假象。
  她走去牢房,管清已经成了人彘。挖去双眼,割去双耳,甚至剥掉了头皮放在坛子里。
  他的确没有杀他。
  他如此残忍。
  她晕倒在地牢里。
  
  次日清晨,那个丫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哑巴。
  她再也没有问,只是觉得心寒。
  她在这围墙和层层的守卫间,走不出去。
  他本以为她会大闹或哭泣,但她一直很平静。
  管清并不是他下令,而是他的属下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想解释。
  他给她夹菜,她也吃,但至始至终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
  他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她摇头。
  “你在怪我。”
  “没有。”她始终没有情绪。
  “那丫鬟的事为什么不求我,我没有杀她。”
  她的筷子终于顿了顿,然后轻声说:“没关系。”
  她不已经不能够再相信他了,不能。
  
  这一年,他正式击败各堂主,成了教主。
  他终于做了一直最想做的事,下方喝酒吃肉的那些嘻嘻哈哈的人都要听他的号令,他的名声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他终于练成了刀剑双修……可是心头却一片烦乱,微醉,命人让她过来。
  那人回复说,她已经歇下了。
  “让她过来。”他突然发了脾气。
  她对他已经冷淡得够久,什么气也应该消了。
  众人皆知他宠她,她身边的丫鬟都是特地挑选过的,从不沾染这里任何的血腥。她的院子站着一排他训练的死士,也从不让任何人接近。
  而今夜——
  她终于过来了,他一把扯过她:“陪我喝酒。”
  她推拒。
  她完全不给他面子,他已经醉了,猛然撞见她眼里的厌恶,她冰冰冷冷面无表情地坐在他身边。为什么他会为她的一个神情一个动作心烦意乱?
  他砸下酒杯,像是要证明什么:“女人不过是我们的玩物而已,这些人你们随便挑。”
  坐在下方观看表演的人立刻起身,那些舞姬纷纷逃窜,却被他们一个一个扛着走出去。
  她闭上眼睛。
  她想走,他拉住她,捏住她的下巴,醉醺醺地说:“怎么,你不想陪我吗?”
  他抱起挣扎的她往房里去。
  这一次,是折磨。
  
  次日清晨。她刚刚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分辨身上的痛楚,他坐在床边,抚摸她的脸,声音带着酒醉后隔日的沙哑:“对不起,昨天晚上弄伤你了。”
  她侧过脸,避过他的触摸,不想再看他。
  失望。
  彻彻底底的失望。
  那么爱一个人,却在也不能信任他。
  他坐在她的床前,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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