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转动一下,说明还有生命迹象的存在。
长期的站立,他们的脚下似乎生了根,远远看来就像是沼泽里的一株株绿树。即使是睡觉,这些人也是站着的。刚被送进来的时候,还不时地举起手臂呼救。不过,无论他们喊的多大声,似乎也没有人能听得见,除了招致看守们更加愤怒的鞭挞。
深得小姐喜欢
一旦有新的犯人进来,那些人就发了疯似的咆哮,伸出泡的脱皮呈满皱纹的手,想要撕扯,想要抓住开门时透进来那一屡光亮,诅咒、漫骂、乞求混成一团。
看守们的鞭子断了一把又一把,终于学会了充耳不闻,懒得再理会他们。
…………………………
中午时,牢头中有人看了那场较量,知道是刁蛮任性的小姐从巫族人的刀下救了他,还不惜冒着和总监大人翻脸的危险杀了三个元宝买回来的巫族护卫。
能让霜醒这样做的人,那么他一定有什么背景。
“欢迎来到琴城水牢。”巫族人把云潮带来时,牢头怎么跟他说,“这里不准备迎接高贵的客人,你也很倒霉,同时你也走运了,没猜错的话,不出几日,你就会重新见到太阳。”
“我也没打算做铁笼中的怪物。”云潮笑了笑。尽管他做好的最坏的心理准备,进牢房时还是被触目惊心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被单独放在靠近门边的一圈监牢里,很小的一块,铁栅栏将他和一群困兽搁开。那些人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拼命地从铁栏杆的空隙将手伸出在空中挥舞,企图抓住什么。
半天的时间,牢房里一拨又一拨的尖叫声、呻吟声,混杂着汹人的臭气,令他头脑发涨。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由是多么奢侈和可贵。终于牢门被打开了,一束光照了进来。牢头独自走进来——这意味着有人要离开这里。刚刚还像炸锅一样,忽然间就安静了。
随着铁锁打开时的哗啦声,关着云潮的小门被打开,“贵客,出来吧。”牢头毕恭毕敬地说。
人群又炸了锅。
“大人,放了我们吧!”有人跪在齐腰深的泥水里,痛哭流涕。
云潮跟在牢头的身后,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总监大人的千金
稍微有点风。月光砸在地上,泛起了丝丝的涟漪。夜晚的花香覆盖了水牢的出口,隔开两个不同的世界。
仿佛是一个通往生之门,一个通往死之门。
“云潮。”霜醒唤了一声,朝他奔跑过来。
“是你啊,你爹同意放我出去了?”他问。
“我爹……我爹还不是听我的。”她嘟起小嘴,倒像是故意说给牢头们听。“好了,你们回去吧!算你们走运,他毫发无损。”说完,挥了挥手,像赶蚊虫一样把几人赶走。
云潮嘿地笑出声,“你胆子还真不小,你就不怕他们告诉你爹说你私自放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是自作主张的?”霜醒的脸红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昨天晚上带人去客栈,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那50两银子。没想到你竟然是总监大人的千金。”
“我又不缺银子,五十两算什么。”
“哦!你。”云潮刚想说话,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轻轻唤自己的名字,“云潮,我正找你。”
听到声音‘霍’地转过身。月光下,扶着花枝静静地站着一人,白色的衣裳微微拂动,远远地看着他,眼如清水一般,正是霓裳。连忙跑上去拉着她的手,“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你还问我?你不说一声,就来了这里。我是天黑了还不见你回去,猜你肯定是来了这里,所以就找过来了,这里院子太大,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
“我本来想替你拿腰牌回去,谁知被发现了,抓进了水牢,幸亏霜醒姑娘救了我。”
霓裳听完,冲着霜醒微微颔首,笑了笑。
“你们说的是不是我爹身上的能自由出入歌圣地,调动一切的腰牌?”霜醒听出了二人的意图,问。
“没错。”云潮略微思索了一下,据实说。
“你们走吧!“霜醒脸一下沉了下来,背对着他们,清晰地从牙缝中蹦出这几个字。
“你怎么了?”云潮被她的转变显然摸不清头绪。
飞天蜈蚣
“你们走吧!”她又说了一次。
霓裳转身要走,云潮却不甘心,问“到底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没什么。”霜醒冷冷地回答。
云潮还是不甘心,“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歌圣地的情况,你家的水牢关着那么多求生不得就死不能的奴隶,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他们死也不愿出手相助吗?”
“你别说了。天底下肮脏该死的奴隶和尘土一样多,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们?他们本来就该死。”
“我早该知道你会这样说。”云潮的脸扭向一旁,“既然你怎么说。那腰牌我更是非要拿到不可。”
“好。你要是还不走的话,我能放出你也能抓你回去。”
“这样说,我倒是欠了你个人情。”云潮无奈地笑着。
霓裳始终温柔而微笑地着看着这一切。过了会,她打断了云潮的话。“我们走吧!”
云潮应了一声,回头看着霜醒:“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从地狱把我救出来,今天我们也不打算着急拿走它,不过反正迟早会拿走它的。”
霜醒闭上眼睛,身子哆嗦了一下,再没有说什么,默默地看着霓裳和云潮。而那两个人转身走开了,天空漆黑,将他们吞没在黑暗之中。
“真是个美丽的夜晚。”云潮说,“我刚刚在水牢还在想,今天大概看不到这样美丽的星星和月亮了。”说到这里他笑了,“你看,我运气多好。”
霓裳轻笑出声,和他并肩走着。
出了总监府不远。忽然,他们的头顶出现了大片的阴影,月亮被遮住了。霓裳警觉地停住了脚,抬头望去,一个黑色的阴影从天上掠过,带着巨大的翅膀扇动的声音,急风一般迅速向北方飞去,并飞快就消失不见了。
霓裳凝视着天空,眉头越皱越紧。
“又来了那么多的飞天蜈蚣。看样子,歌圣地又有大批的奴隶死了。”………………………………
绝地谷
“是啊!”云潮叹了一声,“只到今天,我才终于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不过最让我担心的是,万一这些飞天蜈蚣没有了食物,将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我也听说过,那件发生在几百年前的事情。在云离大陆,多溪统治下的国度,暴虐成性,尸横遍野,致使黑暗森林里几万只飞天蜈蚣迁移到那里,它们大量繁衍,没有食物可吃,就开始食活人,最后,整个国家就这样灭亡了,连多溪也没能逃脱。飞天蜈蚣也因此遭了天谴,飞去云离大陆的那些全部死在那里,没想到几百年后居然又发生在了这里,我真怕历史会重蹈覆辙。”
…………………
二更的锣刚刚敲过。街道冷清的像是进入了死亡之城。霓裳忽然转过头对云潮说,“我们去绝地谷。”
云潮惊愕地停下脚步看着她,犹豫着,但是并没有拒绝。
二个人鬼魅一般沿着深巷,越过城墙,融入无边的旷野。此刻,月亮刚被乌云挡住,天空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歌圣地新城的城头晃动着一道道遥远明亮的灯光照亮前方的路;隐约似乎还能听得见奴隶们干活的号子。
霓裳走在前面,脚步临空,急速前行;云潮跟随着她卖力地奔跑。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就连空气也沉淀了莫名的压抑。直到天空亮起了启明星,才停下脚步。
黑暗的山谷就在树林的前方。走到这里,已经闻到了有阵阵令人作呕的尸臭味,轰隆轰隆以及嘶嘶的声音——那声音肯定是来自飞天蜈蚣。
云潮擦了擦额头的汗,忽然一个亮点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又出现了几个,那些烛火一样的亮光轻如云烟,摇摇曳曳,飘飘忽忽。很快就布满了他们的四周。
“我们被灵火包围了。”
“难道,原先就连这里也堆满了奴隶的尸体。”霓裳的脸上带着疑惑。
寻找可疑迹象
“似乎这里并没有白骨。”云潮看着那些幽灵一般的火光,一路走来累的够戗,手扶着旁边的树枝,忽然被什么咬了一下,他大叫了一声。
‘吱’,一只小虫迅速藏进爬进树叶深处。
“嘘。”霓裳用手压住嘴唇,示意云潮小声说话,以免惊醒了山谷里沉睡的怪物,她检查了一下附近的情况,“我想,这里应该是飞天蜈蚣产卵的地方。所有尸体包括白骨,都被它们清理了。至于这些灵火,大概是从以前埋葬在这里的尸骨里窜出来的。”
“歌圣地收尸的士兵才没有这样的好心。”
“难道……难道这里曾经发生战斗?”
云潮忽然打了个激灵,“没错,我想起来了。听带我们寻找摩耶山白花洲的多桑老人说,很久很久以前在琴城以西的虎眼森林里,被称为神的嘴巴的巫族人和精明的矮族人发生过大的战斗。身材魁梧的巫族人打不过机灵的小矮人,就想了个坏法子,通过他那张神的嘴巴召唤来精灵族,吩咐他们与矮族人打斗。谁都知道矮族人的兵器是天下最好的。可怜的精灵族就是在那一仗中被消灭的一个不留,从那以后世上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倒霉的矮族人也所剩寥寥。最后,肇事的巫族人因此被神赶到贫瘠的南越国去看守山林,矮族人也被趋赶到了东巴山以东的绿营里饮幻河水为生。据说矮族人走的那天,天色墨黑,明白真相的精灵族,它们的魂灵点尸体为烛,给矮族人指路。”
“难道这里就是虎眼森林。”霓裳的目光在四处寻找可疑迹象。
“多桑老人也不知道地址究竟是在哪里,也许只是个传说。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你看那些灵火,似乎越来越多了。”云潮看着四周逐渐腾起的一束束小火苗,心里也越来越紧张。
“恩!轻点儿,别把灵火带到了绝地谷。”
飞天蜈蚣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去,四周的灵火越布越多,绿荧荧的一片,连东南西北都难以分清,他们不得不尽量放慢脚步,仿佛是担心惊扰到地下沉睡的幽魂。
忽然云潮被脚下的树根绊了一下,踉跄着,显些摔到在地。
“小心。”霓裳扶着他的手腕。
“还有多久的路?”他冲她温和地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爬上山头,看见它们就可以了。”
天渐渐亮了,森林里飘起了蒙蒙的雾气,还有几步之遥就到达山头了。
“云……潮。”一阵风呼啸着吹过树木,风中夹杂着喃喃的细语。云潮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停下来张望了一下,除了走在自己前面的霓裳,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也许我听错了吧!他想着。
夜色尚未褪尽,他们到达了山顶,空气里弥散着恶臭刺鼻难闻,胸口一阵阵的发闷。
曙光之中,黑黝黝的山谷落入眼中,整个山谷除了几株枯萎的老树,不见星点绿意,白骨堆高高聋起,一片死寂,白骨四周伏着黑压压一遍的飞天蜈蚣,白天看来更是面目可憎。
飞天蜈蚣来了之后,运送尸体的兵士便没有人再敢踏入此地,他们远远地从山头抛下去,就急急回去了。
云潮竭力克制着想要呕吐的欲望,胸口一阵阵的痉挛。
晨光更加明亮,臭气越来越重。他又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声音苍老而浑浊。
“你听到有人喊我吗?”他忍不住问霓裳。
霓裳怔怔地看着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我们快回去吧。我知道了,身后一定就是虎眼森林。”
“为什么?”
“因为只有虎眼森林的幽灵才会呼唤人的名字。”
两个人刚要转身,从空气中飞来一样东西,砸在霓裳的肩膀上——一只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飞天蜈蚣,头顶一族小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霓裳,忽然它张开嘴想要咬她的肌肤。
带头的蜈蚣
“小心。”云潮一把抓住小虫,往地上一摔,刚刚出壳的小生命,身体尚未成长完全,摔在地上流出一阵怪异恶臭的浓水。
“遭了。”霓裳急忙拉起云潮的手,临空而起,急速向回去的路上飞奔。
‘轰’地一声,几万只飞天蜈蚣被小虫恶臭的气味惊醒了,发出愤怒的吼叫,撼动山谷。一瞬间,几万只飞天蜈蚣像是得到了命令,铺天盖地追了过来,黑云般压住了清晨的太阳。
霓裳加快脚程,可是脚步再快,又怎么怎么能和长着一个巨大翅膀的蜈蚣相比,它们很快变飞临了他们的头顶,眼前一片漆黑,凄厉地嘶嘶声,伴随着翅膀煽动的巨大轰鸣,整个天地进入了黑暗和绝望的恶臭。霓裳的手按住了剑柄,随时准备出击。
云潮强压心头的恐惧,抓着她的手,“是我害了你。你别拉着我了,你自己走吧,我挡一阵子。”说着,手想从她紧握的手里退出。
霓裳没有松手,继续拉着他往前跑。蜈蚣在他们头顶上飞旋,云潮急了,用力一挣,手脱了出来,用力过猛一个跟头扑到在地,向山下滚去。
带头的蜈蚣已经俯冲下来,霓裳眼睁睁看着云潮滚下山崖,而自己却被蜈蚣围困当中不得脱身。她的长剑乱红飞舞,血腥弥散在空气中掩盖了恶臭。
飞天蜈蚣越来越多,霓裳的利剑闪着寒光,不停地有斩首的蜈蚣跌在地上。她的脚下堆积起了很高的尸丛,血蔓延到了谷底。
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毕竟面对的不是一两只。陷在蜈蚣丛里,即使拼尽全力,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又有十几只飞天蜈蚣从她四周围攻了过来。
此时,她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动作也变的迟缓,而蜈蚣只会有增无减。
“云潮。”她用力大喊了一声,声音被掩盖了。甚至连自己都听不清,嘴里说着什么。又三只被她斩落,其余的立刻攻了过来,她没有力气再这样无止境地撕杀下去。她闭上眼睛,扶着剑,站立着,等待尸骨不存的恶果。可是云潮呢,他在哪里?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还是已经死了。就这样想着,眼泪流了出来。
精灵族
黑暗中,似乎有某种古老的力量传了过来。她仿佛听到来自远古时空的呐喊声,等了一会,奇怪的是,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相反地,空气中由恶臭渐渐转变为焦糊。
霓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在她的眼前惊奇地出现了一片烛火,飘飘忽忽,漫山遍野,一沾着飞天蜈蚣便腾起了大团火光。随着烛火的逼近,那些飞天蜈蚣拼命往山谷逃去。
“你是北冥国的公主,霓裳。”一阵风刮过,隐约传来一句问候。
“是。”她答,眼睛谨慎地盯着身畔飘忽不顶的灵火。
一团碧绿的火,慢慢地飘了过来,火光中映出一张渺幻的脸。“不用担心,虎眼森林的幽灵,夜晚呼唤人的名字,不过是给迷路的人引路;现在是白天了,太阳一出来我们就要消失了。”
霓裳抬头看了看东边,天已大亮,云朵会聚在天边,一轮太阳即将跃入地平线,“多谢你们救了我。”
渺幻的脸笑了起来。“本来我们和那些飞天蜈蚣井水不犯河水,反正我们已经没有了嗅觉,他们乌烟瘴气也好,吃腐烂的尸体也罢,我们不想听的时候就塞上耳朵,不想看的时候就闭上眼睛。神把我们被禁锢在这里不准许离开半步,我们只好这样。浑浑噩噩不分昼夜地等你,等了八百多年,终于等到了你。”
“等我?”她下意识地问。
“因为只有你才能解除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