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怎么确定它就是夜叉鬼的呢?”选婆急问道。他的鼻尖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我们假装继续洗衣服。它在我们旁边经过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脚步声!如果是人,总会有一点声音吧,可是我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三婶脸部变得扭曲,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并且,并且瑰道士不是说过么,它会阻止人生小孩。我们看见它一直走到夭夭家去了,夭夭前几天才检查出来怀孕了呀。它是不是去害夭夭了?你们,你们快去救救夭夭吧!”
瑰道士歪头问道:“它长一头长发?一直拖到地上?”
三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是了。”瑰道士晃了晃“雨衣”的袖子,里面哗啦啦响了一阵,是链条的声音。他转过头对选婆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吸了一下鼻子,选婆说:“我不懂捉鬼,不会法术。怎么帮助你?”
瑰道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我需要你主动勾引女色鬼。”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173章 气味来源
“叫我勾引夜叉鬼?”选婆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中爆发出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瑰道士。
瑰道士拍拍选婆的肩膀,笑着说:“其实也不用你主动去勾引它。”
选婆吁了一口气,眼珠子缩了回来。
“只要你积极回应它的勾引就可以了。”瑰道士冷不丁说出一句。选婆的眼珠子又瞪大了。三婶看看瑰道士,又看看选婆,一脸茫然。
蠕蠕嘴,瑰道士一口无奈的口气,低头说:“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是为了抓住它不影响其他无辜的人,希望你能答应。”不等选婆的回答,瑰道士转而问三婶道:“快,带我们去夭夭家。不要让夜叉鬼得手了,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三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二话不说领着瑰道士出来。选婆顾不上为自己争辩,急急跟着他们出门。
他们刚走到洗衣池旁边,几个洗衣的妇女忙丢了衣槌,跑上来告诉三婶:“不得了啦,刚刚夭夭她妈从这里经过,说是要去请医师到家里来,夭夭要生了。”选婆和瑰道士听得一愣。
三婶摆手道:“你们可不是说瞎话么,夭夭怀孕不到六个月呢。别说六个月,就是四个月都不到啊,生什么生?”
一个妇女说:“我骗你好玩?刚刚夭夭她妈从这里经过,我们见她神色匆匆的,就询问了的。她们几个在这里洗衣的都听到了。”她身后几个人连连点头。这个妇女又低声说:“我看夜叉鬼已经到夭夭的肚子里了。可能是要把孩子害了。”说完,她有意无意的望了瑰道士一眼,好像这句话意思是说给他听的,要看他怎么办。其他几个人自然而然也把眼睛放在戴斗笠披雨衣的瑰道士身上。
瑰道士朝选婆挥手,叫他把耳朵凑过来。选婆忙把耳朵凑到他的嘴巴边上。瑰道士嘀嘀咕咕给选婆说了些什么。选婆频频点头,然后神色慌张的离开了。
“他干嘛去?”三婶问道。
“我叫他去拿点东西,马上回来。”瑰道士回答。
“我能帮上什么忙不?”三婶见选婆走了,主动请缨。
瑰道士没有看三婶,却把对面几个洗衣的妇女扫视了一遍,最后才把眼光落在旁边的三婶身上。这几个妇女都不知道瑰道士这个眼神有什么用意。
“你真想帮忙,倒是可以帮上忙的。”瑰道士收回眼神,略一思考,说道。
“要怎么帮忙,说呀。”三婶有些急不可耐。
瑰道士又凑到三婶的耳边小声说了一些话。三婶听完,回身朝几个洗衣的妇女说:“走走,我带你们去办点事。”几个妇女连忙跟着三婶走了。
洗衣池边上放着一排浸湿的各色衣服,衣槌胡乱扔在一旁,没有一个人在旁。如果不知情的人经过这里,看到这些景象,肯定要寻思:这是怎么回事?洗衣的衣槌和衣服都在这里,人怎么都不见了?
拉了拉帽沿,瑰道士只身急匆匆的赶向夭夭家。他虽然不知道夭夭家在哪里,可是他的鼻子已经嗅到了似曾相识的气味,无论是什么鬼,也逃不过他的鼻子。他长着一个并不好看的踏鼻子,但是嗅觉异常灵敏,这也是他引以自豪的一个方面。这样一想,他又忍不住自得的笑了笑。
如果有人看见了洗衣池旁边没有人的情况会惊讶的话,那也不会比看见洗衣池旁边一个稻草人在行走并且还在自得的笑更惊讶。
这里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凌乱得如同倒在牌桌上的麻将。瑰道士就在这些凌乱的建筑中间穿来梭去,寻找气味的来源。那个似曾相识的气味如一根看不见的绳,拉着瑰道士的鼻子,渐渐缩短,引领瑰道士迅速靠近绳的端头。
越靠近气味的源头,气味就越浓,瑰道士的脚步就越快。当然,这个气味是其他人闻不到的。不过不知道爷爷能不能闻到这个气味。记得以前跟爷爷一起捉水鬼的时候,天空下着雨,爷爷接了几滴雨水闻了闻,说雨水有骚味。而我是什么也闻不到。
穿过四五个巷道,转过六七个弯,跳过八九个排水沟,瑰道士终于在一间房子前突然停住脚步。
这是千遍一律的房子中的一座。青瓦泥墙,对称结构,大门两边贴着对联,大门上倒贴一个福字。门前的地坪里有三两只老母鸡在泥土中刨坑,见一个稻草人突然出现,吓得四散而逃。如果是其他人,这里的母鸡见了是不会跑的,所以晚上捉不会笼的鸡很容易。记得我小时候帮妈妈捉鸡回笼,只需双手捧住它,它是断不会挣扎反抗的,像睡着了的小孩子一样听话。
瑰道士走到紧闭的大门前,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隐约听见一个女人哎哟哎哟的叫唤,应该是快生孩子的夭夭。瑰道士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眉头拧得紧,摇了摇头。
“夭夭,夭夭在吗?”瑰道士喊道。
“谁呀?”夭夭在里面回答道,接着又哎哟哎哟的痛苦叫唤。
“是我,瑰道士。”瑰道士回答道。
“哦,门没有锁,推一推就开了。我妈还没有回来吗?哎哟,太疼了!”夭夭嘶嘶的吸气说道,“是我妈叫您过来的吧?我也怀疑中邪了,哪有这么早生的?肚子疼得不行了。您帮我看看房子里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瑰道士伸手推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一股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瑰道士皱眉在鼻子前挥了挥手。
堂屋里还算干净,就是湿气很重。堂屋左边十来麻袋的稻谷码在两条瘦弱的长凳上,这是为了隔潮。右边靠墙放着打谷机,脱粒的滚筒拆了下来放在旁边。很多农家的摆设都这样。
夭夭挺着肚子叉着腰从里屋走出来,朝瑰道士打招呼。由于疼痛,前面的头发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俊秀的脸让瑰道士一惊。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174章 隔时救人
面前的脸太熟悉了,是瑰道士最难忘记的脸庞。许多往事一齐涌上心头,酸甜苦辣都到在胃里,不是滋味。
“怎么了,瑰道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你看出来了?”俊秀的夭夭扶着墙问道。脸上时不时抽搐一下,可见疼痛有多么强烈。她看着瑰道士复杂的眼神,以为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促使她疼痛不已的根源。
“哦,不是。你跟……”瑰道士抿了抿嘴,“太像了。”
“跟谁?”夭夭问道。
“跟……”瑰道士抬起手来捏了捏踏鼻子,说,“跟我过去的一个朋友,很像,真的,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这里的人形容别的东西很相像时,喜欢说这两个东西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那时,经常有卖瓢的小贩来,但是不带一个铁瓢铝瓢,木瓢都不带一个,谁要买的话,小贩就地坐下,从背上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炉子,一包粉末,一个装有型砂的木盒子。引燃炉子,将粉末倒进,一会儿粉末烧城了流动的红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一层类似灰尘的幔子。将液体浇入型砂,用盒子盖上冷却,再将盒子打开来,一个铝瓢就做好了,勺水,淘米,盛糠都有了结实的工具。
所有卖出的铝瓢都是这样做出来的,都是一模一样,不差毫分,如果不在上面系一个红绳,或者刻上名字的话,哪个瓢是谁家的还真分别不出来。所以人们习惯把这些非常相似的东西都称为“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即使是两个人长得相像也这样形容,仿佛两个人也是从小贩那个魔法一般的木盒子里浇出来的。
瑰道士瞥了一眼堂屋里的各个墙角,墙角里堆放着许多农具。
这时,选婆跑回来了,提了一箢箕的石灰。
“这是干什么?”夭夭指着石灰问道。
选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答道:“呆会要用到的。”
在这几个毗邻的村子里,消息比风传得还快。一点小事发生,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扔了一个石子,层层波浪推出去,一下子波及周围,荡漾开来。选婆他们还没有动手对付招惹夭夭的鬼,爷爷这边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不过这也难怪,爷爷本来就是这一块地方最会捉鬼的人,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人们肯定第一个想到要告诉的自然就是爷爷了。
当邻居跑来告诉爷爷的时候,爷爷正在家门前的石墩上磨刀。说是磨刀,其实就是在石头上将镰刀菜刀来来回回的拖两下,真正要磨刀还得等到磨剪刀的小贩来。
爷爷磨完刀,用手指在刀刃上捏一捏,看是不是薄了一点。邻居说完,爷爷慌忙把手指放到口里吮吸,手被刀刃伤到了。爷爷抬眼望了望家门前的枣树,赶走了一只在枝头聒噪的麻雀。爷爷把手指拿出来看看,一颗晶莹剔透的红珠子正在伤口上膨胀。
“这么快就出来了?”爷爷皱了皱眉头,“我以为还要晚一点呢。”
收了刀,爷爷进屋坐下,抬头看了看堂屋的房梁。一口漆黑发亮的棺材搁在两根粗壮的房梁之上。
那不是姥姥的棺材,而是爸爸给爷爷新做的。姥姥的棺材仍放在她的房间里,天天用干枯的手指在上面敲几下听听清脆的声音已经成为她的生活习惯,像吃饭睡觉一样重要。而爷爷费了许多的力气将棺材吊到房梁上悬起来。
我当时还在学校学习,当妈妈打电话嘘寒问暖的时候顺便提到,说爷爷拜托爸爸要我们村的三爷帮做一具棺材。三爷是我爸爸的爸爸的兄弟,年轻的时候做木匠,老了其他木工懒得做了,专门做棺材。
我听了后很反感,心想姥姥拼死拼活要棺材,是因为她确实老了,以防万一。像姥姥这个年纪的老人,一般家里都准备好棺材了。而爷爷才六十多一点,现在健步如飞,能吃能喝,怎么也要提前准备棺材呢?并且,我实在对爷爷的感情很深,很害怕他离开我们,很不愿意将他和死亡的信息联系在一起。于是妈妈告诉了我瑰道士来村里和夜叉鬼的事情。妈妈没有告诉我关于姥爹手稿的事情,再说爷爷也不会让妈妈看姥爹的手稿,所以妈妈不知道姥爹推算到多年后的爷爷要栽在夜叉鬼的手里,随时有生命之虞。所以当时的我很不理解。
当天晚上,我上完自习回寝室睡觉,在半醒半寐之间,月季又来到跟前。她用比夏夜的土蝈蝈还细的声音告诉我,上次她告诉我的那个气味的东西此时应该到达目的地了。
我问道,那是夜叉鬼的气味吗?
她点点头,她的长发打在我的脸上,如同跟爷爷放牛时路边的野草树叶打在脸上一样的感觉,说不清楚是舒服还是痒,但是都发出一种清新的植物的气息。
月季又告诉我,令她意外的是,她这次还闻到了其他的气味,里面的杀气比先前的气味还严重,令她不寒而栗。
我笑道,你的嗅觉真是厉害,我妈妈打电话告诉说,村里突然来了个很丑的道士。听说这个道士的方术相当了得,轻松控制了红毛鬼。
是吗?月季怀疑的看着我,眼睛里发出微微的蓝光。那个蓝光是宁静的,沉思的,纯洁的,同时也是美艳的。
月季消失了,像炊烟被清风吹散一般。然后这阵被风吹成丝丝缕缕的轻烟钻入床底,盖住月季的报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谁的笔在上面写字。
我对着月季消失的地方凝神看了许久,思考着爷爷为什么向三爷这么早定下棺材。如果那时我已经知道姥爹手稿的事情,定然会想:在算到爷爷会被女色鬼夺去性命后,姥爹该如何隔着这么多年的时光救下爷爷的命呢?姥爹应该想到,在爷爷遭遇危险的时候他自己已经是棺材里的一具枯骨了,他该怎样隔着时空帮助爷爷呢?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175章 手捧荷叶
从两天不吃不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后的几天里,姥爹经常在算盘前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甚至一个晚上,任凭妻子怎样劝说,他就如一个石头人一般不言不语不哭不笑。
有时到了吃饭的时间,爷爷敲着碗筷喊姥爹吃饭,他都听不见,一定要爷爷用筷子捅一捅他的胳肢窝,他才能突然醒悟过来。因为爷爷知道他很怕酸,稍稍挠挠他的胳肢窝或者脚底板,他便会哈哈大笑。姥爹被爷爷的筷子捅得大笑一阵之后,冷静下来呆呆看着爷爷,眼眶里流出两行泪水。
爷爷自然不了解姥爹在想些什么,对他的眼泪表示奇怪。
不仅仅是吃饭这样,姥爹蹲在茅厕里也会半天没有动静。姥姥见他上了几个小时的茅厕还没有出来,便叫住正在玩耍的爷爷,说:“快去茅厕看看你父亲,去了快一个时辰了。哪有上这么久的!”
爷爷就在茅厕的木栅栏门上用力的敲。姥爹从沉思默想中醒过神来,伸手往土墙的空隙里掏纸团。这一掏,他又愣住了,一个绝妙的想法从脑袋里一闪而过,他没有放过这个一瞬间闪过的灵感,于是,一连串的想法冒了出来。
“好!就这样!”姥爹欣喜不已,不禁开口喊道。
站在茅厕外面的爷爷被炸雷一般突然的喊声吓一跳,不知道姥爹上茅厕也能这样激动。
姥爹两眼放光,迅速要站起来,这才感觉由于长时间的蹲着腿已经麻木了。
出了茅厕后,他快速朝账房跑去,仿佛现在才是尿急要跑向另一个茅厕。姥姥和爷爷都被他这连串的动作唬住了,以为他饿了两天把神经饿坏了。
姥爹跑进账房,又将算盘噼噼啪啪的拨动起来,毛笔在纸上写起来。在姥爹的手稿中,他告诉我们,他当时的激动是因为终于在抽厕纸的瞬间想到了一个极好的方法。如果当时他直接告诉爷爷:我已经算到,多少年以后的什么日子里你会碰到一种夜叉鬼,你千万不要跟她交手,她会要了你的命。你要怎么怎么做才能避开这个厄运,确保自身平安。那么,反噬作用将会有不敢想象的严重,反噬作用不但威胁到姥爹自身,还会波及到爷爷,其恶劣甚至超过多年后的夜叉鬼。这是得不偿失的。
这也是算八字的人不能把所有东西都告诉别人的原因之一,有些东西只可以隐讳的点到即止。如果说穿了,对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好。
画眉村曾经出过一个极其出名的算命先生,他年纪才三十左右就得到了奇人的真传,心气傲极。逢人要算八字,他都说得清清楚楚,哪天会摔一跤跌破脑袋,哪天会在哪里丢掉钱财,他都能一五一十的告诉前来算八字的人。于是,知道未来的人在那天便不会出门,防止摔伤;或者在那天将钱袋吊在脖子上,防止丢失。一时间,得知消息的人蜂拥而至,在他家门前排队等算自己的福祸。他也因此抬高算八字的价钱,赚得腰包鼓鼓。
这个算命先生有个漂亮的妻子,贪图享受,见钱眼开。她见丈夫赚进了许多的银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那时香烟山已经有了和尚,和尚专门到他家来了一次,好话说了一箩筐,叫他适可而止。可是众人的谄笑,妻子的夸奖,还有白花花的银子令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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