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微连连点头,却又问:“那若拒绝的回数多了,被人怀疑我不中用,怎办?”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林依一愣,仔细琢磨起来,张仲微趁机将耳朵从她手下解救了出来,凑到她耳边道:“我倒有个法子。”
林依惊喜,忙问:“你有何妙计?”
张仲微道:“咱们赶紧添个儿子,朝外一抱,自然就没了闲话。”
林依一语不发,就往他身上捶,张仲微抓住她拳头,委屈道:“这法子有何不妥?”
林依手动不得,就换了脚来,道:“方法不错,只是你愈发坏了。”张仲微抓了手,躲不了脚,躲了脚,抓不了手,一着急,干脆将她拦腰抱起,朝床上丢了,欲行“不轨”之事。
林依唬了一跳,忙伸手抵住他的胸,指了指隔板,道:”船上可不比家里,这些隔板都是木头做的,不隔音哩。
张仲微听她这一说,也犹豫起来,走去轻轻叩了叩,不甘不愿道:“到底是不是隔音,可不好试出来,还是等晚上罢。”他行不了事,有些精神不振,林依暗暗鄙视,翻了本书出来,丢与他去修身养性。张仲微翻了几页,突然道:“咱们到底换不换船舱?”
换是自然要换的,只是怎么换,是个难题。林依托腮,冥思苦想起来,与几位长辈换,大概谁也不愿意,与张浚明换倒是不错,但那样张仲微就到了方氏隔壁,杨氏定会不愿意。她左想右想都是不妥,正烦恼,张仲微道:“能否咱们不动,叫锦书与青莲与浚明换?”
林依眼一亮,抚掌道:“我是钻进死胡同了,只想着咱们搬,却没想到她们也是能动的,还是你有主意。”
张仲微得了夸赞,得意洋洋,就要唤青苗进来,叫她去与隔壁讲,林依忙拦住他道:“你是大哥兄弟,怎好叫他的通房丫头搬家,还是我去与大嫂商议。”她起身去寻李舒,不想李舒也在寻她,二人正好在外碰上,遂一同重回船头瞧风景。
李舒先问道:“弟妹寻我何事?”
林依本想称哥哥的通房丫头住在兄弟隔壁不妥,但又觉得李舒官宦出身,兴许不愿听这略显轻薄的话,于是寻了个借口道:“浚明住在那边,大嫂怕是不好照顾,不如叫他与锦书青莲对换。”
李舒略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道:“如此甚好,是我思虑不周。”她话音才落,甄婶便朝船舱方向去了,想来是去吩咐锦书与青莲搬房间,林依暗自感叹,李舒真是会调教人,下人如此通透,连个眼色都不用使,就自晓得如何行事。
李舒转身面朝江水,瞧了会儿波涛,又望了望群山,问林依道:“不知弟妹能否帮我一个忙?”
林依道:“大嫂请讲。”
李舒朝头一间船舱望了望,道:“咱们下一个要停靠的码头是燮州,但我想在此之间,先回雅州探望父母,又恐大老爷与大夫人不愿意,能否请弟妹去帮我说说?”
林依笑道:“仲微多亏李太守照应呢,大老爷与大夫人必是肯的。”
李舒见林依笑容不似作伪,就将藏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二少爷既是愿意跟随我父亲,为何不收下青莲?”
原来李简夫赠丫头,真是大有深意,林依忙解释道:“许是他那里一心备考,无意其他。”
李舒暂且信了,便邀林依相陪,一同朝杨氏房里去。杨氏听了李舒请求,倒是肯的,但张栋却似乎不大愿意,杨氏遂道:“不过多停一站罢了,耽误不了行程。”张栋念及张仲微中进士,李简夫是帮了忙的,便勉强点了头。李舒见他们都同意,便欢喜告辞,准备再去问张梁与方氏。
杨氏待她与林依走后,问张栋道:“你何时变得这样小气,侄媳妇想回趟娘家,你也不愿意?”
张栋皱眉道:“我哪里是小气,只是当下党争正烈,须得避一避嫌。”
杨氏不解,奇道:“当初大郎要娶李太守女儿时,你怎没想到避嫌?”
张栋背着手踱向小窗边,叹气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未明讲,杨氏已然明白,定是张伯临成亲那会儿,李简夫风头正劲,而如今却处于劣势了。她突然想起张仲微与李简夫也有些关联,忙问道:“要不要提醒二郎一二?”
张栋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局势未定,不必过早惊慌,待他授过官,我再提点提点他。”
杨氏点头,取来件衣裳与张栋披上,笑道:“我看二郎是个警醒的,不然怎么没收青莲那丫头。”
张栋也笑:“甚么警醒,歪打正着,运气罢了。”
杨氏偏了心,嗔道:“那也算有福气。”
第九十七章 李舒新孕
李舒与林依在船头分手,回房寻张伯临,道:“我欲先回娘家探望父母,已求得大老爷与大夫人允许,却不知二老爷与二夫人许不许。”
张伯临思忖,他能中进士,李简夫帮忙不少,就算不是自家岳丈,也该前去拜见一番,便道:“我去与爹娘讲。”他到了父母房中,禀明意思,张梁当即同意,方氏正欲提反对意见,张伯临瞧出她心思,忙道:“娘,你儿才中了进士,你去见亲家,多有颜面。”方氏脸上得意之色立现,腰也挺直了,那反对的话,就没讲出口。
张伯临暗暗松气,顺利完成任务,回房向李舒邀功。夫妻二人卿卿我我了一阵,李舒便唤人来,吩咐遣派几人打头阵,先上李家去报信。
一路风光绮丽,很快抵达雅州,李家已有人在码头候着,见船只靠拢,立时上前迎接。李家来接的人多,一时间前呼后拥,气势非凡,一行人到达李家,李简夫亲自来迎,男人们被请入正厅,女人们则由李舒带领,朝内院去。李夫人已在垂花门等候,先与杨氏、方氏见过,再拉过女儿瞧了又瞧,突然叹了一句:“舒儿瘦了。”
方氏听了这话十分不喜,暗自嘀咕,张家又不曾怠慢于她,她自要消瘦,能怪何人。
李舒却小声与李夫人抱怨:“成日不是白菘就是萝卜,能不瘦才怪。”
李夫人怕方氏听见,忙轻掐一把,将众人引进厅中,分宾主坐了。丫头们端上茶来,一色青白釉花口盏,洁白温润,如同莲花朵朵,好不漂亮。因方氏捧着那茶盏看篮子久了些,李夫人便道:“我这里还有套新的,未曾使用过,叫人取了来,与张二夫人带回去。”
方氏听出了这话里的意味,哼道:“我哥哥家也有这样一套茶盏,我瞧着有些想像,因此多看了几眼。”
李夫人晓得方氏的哥哥方睿,因张伯临娶了李舒,时时在家中气得跳脚,于是就偷偷笑了,不再取笑方氏。
杨氏虽也不喜方氏,但到底都是张家人,见李夫人这般不给脸,就有些不高兴,当即称坐久了船,想要歇一歇。李夫人正想与李舒单独讲话,闻言,忙吩咐丫头把她们领去客房。
只是杨氏想歇而已,方氏并不想走,却还是被丫头请了出来,满心窝火,与杨氏发牢骚道:“当初伯临要娶李家女,我就是不同意的,大嫂你瞧她那个娘,两只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上去。”
杨氏也是瞧不惯李夫人,但还是安慰方氏道:“只要儿媳好,便好,理她娘作甚。”
方氏仍旧不满,但还是有些害怕李家权势,不敢大声叫骂,只在心里腹诽,随丫头去了客房。
且说李舒留下,与李夫人好一通抱怨婆家,李夫人心疼道:“当初就叫你不要嫁,你自己非要朝火坑里跳。”
李舒闻言又扭捏起来,道:“官人待我还是好的。”
李夫人道:“他哪里好了,我怎么没瞧出来,家中贫穷,害得娘子顿顿吃青菜,面黄肌瘦,这也叫好?”
李舒不答,只红着脸不作声。李夫人是过来人,瞧出些端倪,便不问了,只道:“你手里又不是没钱,怎么不拿些出来吃顿好的?”
李舒道:“我才不愿贴嫁妆钱养家,博来贤惠虚名,到头来苦的却是自己。”
李夫人大悦,连称:“这才是我女儿。”又道:“待得女婿获官,就好了。”
李舒点头,正要接话,有丫头来报:“有位张家奶娘,称小少爷哭闹着要上街耍,来问大娘准不准行。”
李夫人大为惊讶,问道:“张家哪里来的小少爷?”
李舒回道;“是官人在外的人儿生的,方才哭闹,奶娘抱到外面顽去了,因此娘不曾见着。”说完命人将张浚明抱进来拜见外祖母。
李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怒道:“嫡子未生,庶子就抱回家来了?他们张家,到底有无将我们李家放在眼里?”
奶娘已把张浚明抱了进来,他见到李舒,刚刚止住哭,被李夫人这一吼,又放声哭闹起来。李舒忙命奶娘将他抱出去,劝慰李夫人道:“不过是个庶子,值甚么,照样要管我叫娘。”
李夫人瞧张浚明年岁,再一看李舒出嫁的时间,问道:“这孩子怀在你们成亲前?”
他们成亲前,可还没出孝,李舒心惊,忙矢口否认,道:“是我进门后才怀的,她娘是个烟花女子,官人瞧不上,因此没领进门,只把儿子抱回来了。”
这说辞仍旧让李夫人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李舒不在乎,她再气再急又有甚么用,只得骂了几句“不争气”,挥手叫她下去。
李舒走出门来,已是惊出一身冷汗,叫风一吹,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甄婶怕她得伤寒,忙护着她回房,又命人煎姜汤来与她喝。李舒深知自家娘亲性格,晓得她定会向李简夫告状,忙命甄婶去唤张伯临回来。
张伯临此时正与李简夫交谈,怎好半路唤回,甄婶想了想,叫来个小丫头,耳语几句。那小丫头便走进厅去,向李简夫道:“老爷,大娘身子不爽利,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李简夫最是疼爱李舒,一听说她病了,忙命人去请郎中,又催张伯临赶紧去瞧瞧。张伯临也是着急,忙忙出厅来,见甄婶候在外头,忙问:“大少夫人怎地了?”
甄婶只是摇头,领着他到李舒昔日闺房,道:“大少夫人有话与大少爷讲。”说完便朝门口守了。张伯临见她亲自守门,料得有要紧事,赶忙进屋,问李舒道:“娘子,可是岳母见着浚明了?”
李舒瞪他一眼,道:“你也晓得?”
张伯临听得真是此事,急道:“岳母怎么说?”
李舒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张伯临不好说那都是方氏骗他才酿成的祸,只道:“我已悔了,只可惜世上没得后悔药吃。”
女人大多时候,不是要求甚么结果,一个认错便已足够,李舒听了这话,立时气就消了大半,道:“我娘瞧出浚明年岁不对,叫我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她定会把此事告诉我爹,咱们且先想个对策出来。”
张伯临想了想,道:“能有甚么对策,只好一概抵死不认。”
李舒一想,也只能如此,便与他把口供对好,免得到时露了马脚。张伯临见李舒肯为了自己,欺骗自家父母,心下十分感动,搂她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二人正搂抱着,甄婶在外禀道:“大少爷,大少夫人,二少爷来了。”
张伯临开门一看,除了张仲微,后面还有郎中。他便走出门来,让郎中进去,再搂了张仲微的肩膀走到一处假山下,问道:“还是那件事?”
张仲微苦恼道:“你走后,李太守又问我愿不愿意,我欲应下,爹却直冲我使眼色,叫我好生为难。”
张伯临问道:“那你到底应下没有?”
张仲微摇头道:“李太守虽于我有恩,但到底孝道最大,我哪敢不听爹的。”
这话也在理,张伯临便又问:“那你可曾问过伯父,他到底是甚么打算?”
张仲微朝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我爹的意思是,两派相争未决,还是暂时中立观望的好。”
其实张伯临也是这样想的,不禁羡慕道:“你比我命好,不像我,娶了李家女,就只能听李太守的话了。”
张仲微捣了他一拳,笑道:“难不成你悔了?”
张伯临就笑了,大大方方道:“不悔。”
两兄弟笑着互搂肩膀拍了拍,各自回房。
张仲微见到林依,道:“大嫂似是病了,你待会儿过去探望探望。”
林依奇道:“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一会儿功夫就病了?”
青苗早已去探过消息,道:“不过是吹了风,打了几个喷嚏而已,不知为何要闹出这样大动静。”
李舒虽为富家女,却不是娇气之人,这般小题大做有缘由,因此林依吩咐青苗道:“不可将你的猜测四处乱讲。”说完带了她,去问候李舒病情。
她进门时,李舒已躺在床上,李夫人在旁握着她的手,满眼泪光,林依吓了一跳,忙问:“大嫂怎么了?”
李夫人喜气洋洋道:“郎中才诊过脉,说是有孕了。”
林依替李舒高兴,忙道恭喜。李舒笑道:“弟妹也该加把劲。”因李夫人在旁,林依不好意思起来,道:“大嫂新孕,需要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们在此处不过停留一个晚上而已,怎道改日再来,李舒瞧着她出门,笑了,道:“弟妹她害羞了。”
林依回到房内,将这好消息告诉张仲微,张仲微笑道:“哥哥即将得嫡子,想必乐坏了。”
林依方才并未瞧见张伯临,便道:“大哥不知去了何处,怎没在大嫂身边守着。”
张仲微想起厅中之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道:“兴许是去向李太守报喜了。”
林依点了点头,盯着他的脸道:“有事瞒着我?”
张仲微道:“朝堂之事,讲与你听,只是徒添烦恼。”
林依顿足扭腰道:“你不讲,我更烦恼。”
张仲微瞧她这模样可爱,遂搂了她朝桌边坐了,笑道:“既然你自寻烦恼,那我就讲与你听听。”
原来李简夫欲弹劾一王姓工部郎中,已写好了奏折,却签署的是张仲微的名字,并命他进京后,将此奏折呈与皇上。
林依明白了,这王姓工部侍郎,想必是李简夫政敌,他自己隐退在家,便欲使门生出面。
张仲微听了林依分析,笑道:“娘子倒有几分见解。”
明摆着的事,还消有见解?虽得了夸赞,林依还是没好气白了张仲微一眼,又问道:“那李太守有没有叫大哥也呈奏折?”
张仲微点了点头,道:“大哥已将奏折收下了,但我没收。”
林依奇道:“你不是一向跟着大哥学的,怎么他收了,你却没照做?”
张仲微便将张栋的意思讲与她了,林依大赞:“爹是明白了。”
张仲微没接话,林依便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张仲微沉默一时,道:“我甚为佩服欧阳翰林,他定是不会要那份奏折的。”
林依理解他的心情,寒窗许多年,自有一腔抱负在,并不只想自保而已。她见张仲微还是精神不振,便劝慰他道:“我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为国为民,与党派之争甚么相干,你此番进京领了官职后,能尽职尽责,造福一方百姓,就不枉苦读这些年了。
张仲微连称有理,终于开怀,笑道:“原来娘子才是明白了。”
夫妻俩正聊着,忽听得外面吵嚷,林依心一紧,暗道,莫非又是方氏闹事,可别在别人家丢了脸面。但她担心也没用,青苗来报,闹事的就是方氏。
因李舒才诊出身孕,且未满三个月,李夫人怕她旅途劳累,与胎儿不利,便想留她在娘家安胎,待得胎像稳固再送去京城,但方氏坚决不允,与李夫人三言两语不合,就吵嚷起来。
外面院子里,李夫人大概是怕扰着李舒,不肯叫方氏进屋,只与她站在假山处争辩:“回娘家安胎的多的是,为可我家舒儿就不行?”方氏根本就不是讲理的人,任凭李夫人磨破了嘴也没用,李夫人本就在为张浚明的事生气,又见方氏蛮横,大悔将女儿嫁与了她,便进屋与李舒道:“我看张伯临不是你良配,不如和离算了。”
李舒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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