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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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谢了春红-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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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遇到这等美事,但并不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仍自认为是受雇的贱人。时间过去了二十年,这期间,在父亲的逐渐引导下,儿子的内心与外表都体现出信心,出出进进也很自在大方了。不过,他所干的仍是原来的除粪、清扫工作,地位也没发生根本变化。后来父亲得病,自知时日无多,就将自己各种财物的支出、收入等情况全告知了他。儿子渐渐领受了父亲的教诲,也逐步掌管了家里的财产,却从来没有贪图主人一点财宝的想法。又经过一段时间,父亲了解到儿子已抛弃了原先的自卑感,心境渐渐开阔,可以成就远大的志向了。于是在临终前,他将亲族、国王、大臣、居士等各方面人士全都召集到一起,说出了这位男子是自己亲生儿子的真相以及寻找、相遇的过程,并当众宣布自己所有的财产都归儿子所有。贫穷了一生的儿子今天忽然在父亲这里获得大量的珍宝、豪华的宅院以及其他所有财产,顿时惊喜万分,叹为三生难得之事,心想:“我本来并无仰慕追求之心,如今这丰富的宝藏竟自然而然从天而降。”这故事的本意是说佛祖如何施用权宜之法调教众生,将众生低劣的迷茫之心逐渐引入到大智大慧之境。李煜在诗里是形容自己像那个穷子一样,正处于痛苦迷茫的阶段,希望求得佛祖的顾念指引。有时,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幸和痛苦,以为是遭受了因果报应,写诗说:“前缘竟何似?谁与问空王?”(《病中感怀》)意思是我的前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有谁可以替我问一下佛祖吗?更多的时候,李煜沉浸在念经拜佛所造成的空幻世界里,把佛教当作精神上的鸦片,宣称“赖问空门知气味,不然烦恼万涂侵”(《病中书事》),就是说幸亏我从佛教那里懂得了不少的道理,不然我就掉进烦恼的包围圈里去了。

啼笑因缘 二(2)
不过,我们的李煜毕竟是一个多情种子,虽然在痛苦无奈中投进了佛教的怀抱,却并没有忘记小周后的怀抱。因此,他虽然虔诚,却是六根不净。对于这一点,李煜倒也不加隐瞒,他在一首诗里说自己“背世返能厌俗态,偶缘犹未忘多情”(《九月十日偶书》)。“背世”,就是离开尘世,李煜信佛,所以他说自己是超脱了尘世。第一句诗的意思是说,我超脱尘世之后,回过头来看俗世中的种种人情世故,觉得非常的讨厌。“偶缘”,“偶”是一个动词,与某人或某物相处的意思;“缘”,指“因缘”,佛家的一个术语。因,指引生结果的直接原因;缘,指由外来相助的间接原因。比如一朵盛开的花,它的种子是“因”,而使种子发芽、成长到开花所必不可少的水分、阳光、土壤等外部条件,就是“缘” 。佛教的教义中有十二种因缘  的说法,通过观察这十二种因缘而悟道,就叫做“缘觉”。“偶缘犹未忘多情”,是说自己虽然认真学习关于因缘的佛理,觉悟有所提高,但还是没有忘掉多情的本色。
  因为这种多情,佛教徒李煜在过了三年清心寡欲的生活之后,马上就把迎娶小周后提上了议事日程,结果,他的烦恼也真的马上就来了。
  由于李煜的爷爷、父亲以及他自己在娶第一个正式的妻子的时候都还没有登上帝位,因此皇帝娶亲在南唐还是头一回,婚礼应该如何办,没有先例可以照葫芦画瓢。于是,李煜就让手下的大臣们去讨论一下。这一讨论就讨论出一场不小的风波来。南唐几个著名的书袋子各自引经据典发表高论,争得脸红脖子粗。其中吵得最厉害的是中书令(相当于总理大臣)徐铉和李煜的知制诰(相当于秘书长)潘佑。在讨论婚礼上是否应该安排点音乐时,徐铉搬出周公、孔子的经典著作,认为婚礼是个严肃庄重的事情,不能搞个乐队吹吹打打,吵闹得不象话。潘佑也不甘示弱,抬出孟子的经典语录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我们要与时俱进呀,婚礼还是要有音乐才能有气氛。”徐铉说,古时候结婚时即使有音乐,也不能用钟、鼓这些声音洪大的乐器。潘佑反唇相讥,说您老真是健忘啊,《诗经》里的第一篇就说“窈窕淑女,钟鼓乐之”,难道我们皇上要娶的蜜丝周还够不上“窈窕淑女”的标准吗?在皇帝是否应该像一般人一样搞个男女交拜的仪式上,两人的意见也相反。徐铉认为要严格按照古书上所说程序夫妻交拜。潘佑却认为皇帝跟普通人不一样,是人间的最高领导,只有别人拜他,哪有他拜别人的道理,对自己的皇后也不能例外。
  我们知道,当了国主后的李煜经常在歌舞中混日子,现在好不容易冷冷清清地熬了三年,与小周后相思了三年,自然是希望能风风光光地给自己的小情人办个转正仪式了,而潘佑说帝王身份应该与众不同的话,也很能安慰他那颗老受赵匡胤摧残的自尊而敏感的心灵。因此,他心里是站在潘佑一边的。不过,他自己又不好明说,于是就让一个辈份高资历老的大臣徐游去做裁判。这个徐游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油条”,他想徐铉虽然官位比较高,但潘佑是贴身秘书、国君跟前的红人,他的话十有*可能是国主本人的意思,因此,也就不管周公、孔子是圣人中的老大而孟子只能算老二,吹了偏哨,支持潘佑的意见,把个徐铉气得半死。不久之后这个徐游背上长了一个大毒疮,痛得不行,徐铉偏偏还往他伤口上撒盐,阴阳怪气地挖苦他:“哟,这只怕是周公和孔子在阴间对您老有意见啊!”
  朝廷中关于婚礼的争论是尘埃落定了,但执行的时候第一道程序就碰到了难题。这第一道程序叫做“纳采”,由男方派使者到女方家里去提亲,其中必须携带的礼品是一只活的大雁。因为传说雁对爱情非常忠诚,实行坚定的一夫一妻制,而且恋爱成功的雁一只死后,另一只会终生不再找配偶,所以古人把雁看作对婚姻忠贞专一的代表,成了结婚礼仪中的必需品。然而,李煜派人去小周后家提亲时,已经是深秋,大雁们早已跑到海南岛或者其他温暖的地方度假去了,哪里还找得到?李煜这回真急了,也不等朝臣们议论了,快刀斩乱麻,自己做了个决定:找一只大白鹅代替大雁,让它担负起为南唐国主提亲的光荣使命。一国之主都急成这样了,下级们哪里还敢多话?于是南唐的各级各部门都紧急动员起来,为最高领导举办了一场非常盛大隆重的婚礼,把小周后风光无限地送进了李煜的后宫。
  现在我们总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在李煜那里,这条规律似乎没起作用。李煜跟小周后先是自由恋爱,然后又经历了不少波折,最后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因此对小周后的宠爱,比娥皇更进了一步。在历史上,汉武帝曾弄出一个有名的“金屋藏娇”的典故,传说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看上了表姐阿娇。姑姑问如果把阿娇给你做老婆,你会怎么对待阿娇呢?这小男孩说,我要用金子建一座房子给她住。后来他果然实践了自己的诺言。我们的李煜没有汉武帝这么阔绰,但却比他浪漫得多,他创造了一个“花屋藏娇”。在春天百花盛开的时候,他将小周后所住宫殿的屋梁、窗台、墙壁、台阶等各个地方都插满鲜花,并且亲笔题了一个“锦洞天”的门匾。另外,他还在花丛中搭建许多装修精美的小巧亭子,四面用红色的丝罗一围,里面恰好可以容得下两个人。他和小周后兴致一来,就躲进这样的花亭里喝酒吟诗、谈情说爱,享受着花香酒香加爱情芳香的二人世界。
  李煜和娥皇的姻缘以悲剧收场了,和小周后的姻缘现在正处于幸福进行时,那么,他和佛教之间的因缘又会如何发展呢?在这一点上,我们就不知该为他哭还是为他笑了。
  他和小周后甜蜜的婚姻生活,并没有影响到他对佛教的信仰,相反,也许是怕佛祖会怪罪他六根不净,抵抗不了美女的诱惑,也许是他想要感谢佛祖在三年灰暗的日子里对他的安慰和支持,他成了一个更加狂热的佛教信徒,干出了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啼笑因缘 三
李煜在与小周后成婚的第二年,开始了他大力扶持佛教事业的行动。
  他首先采取的一个措施,是让南唐境内的寺庙大量地扩招和尚尼姑。出家人是不用承担交税、服兵役以及为公家搞劳动这些义务的,因此,一般情况下政府会对寺庙里的僧人数量进行严格的控制,否则,如果出家人太多了,国家的财政收入、人力资源都会受到影响。五代十国时北方的后周世宗皇帝柴荣就是因为有这种担心,搞了一次大规模的灭佛运动,把寺院毁掉了三万多所,让大量的僧人还俗回家。而李煜为了让佛教事业兴旺发达,跟后周世宗这位南唐的前任领导唱起了对台戏。
  引发他制定这个决策的直接原因,说起来也很有些浪漫色彩:有天早上,他一觉醒来,听到从皇家花园的道场(原指佛成道之处,后借指供佛祭祀或修行学道的地方)里传来的钟声节奏感很强。这位精通音乐的皇帝心里不由得痒滋滋的,马上让人把撞钟的人叫来,一看,原来是个还没出家的小孩子。于是,他就让这个小孩出家做和尚。这个小孩滑头得很,也许是寺庙里的师父们曾教导过他要时刻把佛祖的事业放在心上,现在机会来了,就说:非常感谢陛下的关照,不过,这么大的恩惠,我不敢一个人吃独食,请陛下允许各个地方的寺庙都扩招,让尽量多的人感受您的光辉和温暖吧。李煜正在兴头上,当下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江南野史》卷三)。据《十国春秋》卷十七《南唐后主本纪》记载:“是岁(开宝二年,公元969年),普度诸郡僧。”所谓“普度”,就是取消名额限制,只要有人申请出家,寺庙就可以给他剃头发,政府就承认他的僧人身份,免去他交税、服兵役和劳役等公民义务。甚至,李煜还让他的政府打出长期广告,鼓励道士改行去当和尚:“募道士为僧者,予二金。”  道士如果愿意做和尚的话,可以得到二两金子的奖励。
  有了这样优惠的扩招政策,南唐境内的僧人数量猛增,光是金陵城里就达到了一万多。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僧人,自然会造成寺庙住房紧张,吃饭穿衣也成问题。怎么办?李煜大手一挥:国家出钱,给他们建房,供他们穿衣吃饭!于是,在他普度僧人的后一年,南唐境内又掀起了一轮修庙的高潮,金陵城里寺庙僧塔到处都是,甚至在李煜的后宫里都有十多座。所有僧人吃饭穿衣也全部由国家财政拨款。
  为了表示对佛祖的虔诚,李煜把小周后也拉进了信佛的队伍中。每天下朝后,他与小周后戴着僧人的帽子,披着袈裟,一起到宫中的佛堂里念经拜佛。由于长期不断地磕头,前额都淤血了,形成了一个瘤子。最可笑的是,他这个日理万机的国主,居然抽出时间来亲自为僧人削“厕简”,也就是上厕所用的小竹片。据说他削完后还要在自己的脸上刮一刮,试试这竹片子的光滑程度,免得用的时候扎伤了大师们某个部位的娇嫩肌肤。
  由于李煜不仅是个虔诚的佛徒,而且还很多情,因此,他对和尚动了尼姑之类的案件,常常发表独特的处理意见。他说:“这些和尚尼姑之所以要偷偷摸摸,目的不就是要结婚嘛,如果打他们一顿板子,然后让他们还俗,那不正好如了他们愿了?所以对他们冲动的惩罚,我的意见是不能让他们还俗,也不用打他们,让他们去拜三百次菩萨就可以了。”(《江南野史》卷三)国主这么一表态,下面的人包括老和尚在内自然只好乖乖听从。结果,在李煜的这把保护伞下,南唐的*和尚们“奸滥公行,无所禁止”(马令《南唐书》卷二十六),公然不把佛门的清规戒律当回事,真叫做“无发(法)无天”了。传说,李煜有一回微服私访,在金陵城的妓院里碰上一个和尚正在大摆酒席。这个和尚吹拉弹唱划拳喝酒样样来得,见李煜人长得帅气,说话又文雅,便拉着他一起喝酒作乐。李煜喝到兴头上,拿起笔在妓院的墙壁上秀了一把书法,题上了“浅斟低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住持*教法”一行大字,意思是我封你做“喝酒泡妞的大师”、“ 鸳鸯寺”的方丈,专门负责传授*法门。那和尚哪会想到这是当今皇上在开他的玩笑,喝过酒,就搂着*玩他的去了。李煜居然也毫不在意,慢步走出妓院,回宫后还将这件事情当作笑话说给大臣徐铉听。(《清异录》)
  对佛徒是这个样子,对真正有罪的囚徒,李煜也常看佛祖的面子进行处置。据说,如果上报死刑犯那天恰好碰上了佛教中规定的“斋日” ,李煜会叫人在皇宫中的佛像前点上一盏灯,称为“命灯”,如果命灯在天亮前熄掉,李煜就签字同意执行死刑,如果还亮着,就宽大处理。他这样做的结果,是为宫里的太监们又新添了一条财路。那些有钱的囚犯家属常常用重金收买太监,让他们暗中给灯添油,保证命灯可以亮到天明。于是,李煜不知不觉中又把佛祖变成了某些人的财神菩萨。
  然而,更加让李煜想不到的是,北方宋朝的皇帝赵匡胤也在密切关注着他狂热的兴佛运动。前面我们说过,赵匡胤的理想是统一天下,建设天下一家的大同社会,因此李煜这块只剩下一亩三分的自留地就成了他的“革命对象”之一。只不过,他老谋深算,知道革命要讲究点方式方法、战略战术,要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果。因此,刺探南唐的虚实,消耗南唐的国力,削弱李煜的斗志,就成了他“革命行动”的第一步。李煜对佛教事业的热心,使他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宋朝的间谍,就在李煜对佛教的狂热中,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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