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站住了身子，朝他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他的眼底染起一抹痛，随即低声道：“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丫头？，一”他的手，紧地扣住我的身子，我挣扎了下，丝毫没有用。我不敢太过用力， 担心腹中的孩子。
这时，瞧见几个士兵在前头走过，我咬咬牙，在心里说看对不起，张口便喊：“来人啊，风？，，一”
我原本想说“风黎陌在这里”，可，终是他快了一步，我只觉得颈项一痛，身子一歪，倒在他的怀里。是啊，我真傻，他既然敢带着我走出来，定也是考虑得到这一点的。怎么看会让我喊了人过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隐隐地有了知觉。
感觉身下有些颠簸，努力睁开眼晴，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马车里。心中大惊，忙翻身起来，伸手掀起车帘，瞧见凤黎陌果然在外头。
两旁的景色告诉我，我们已经出了城！
看来，我想的没错，他要出城，是拦不住的。他不走，是因为想带着我一起走。
他听见我出去的声音，回头瞧了我一眼，臀眉道：“醒了7你别怪六哥，六哥也是不得已才要除此下策。”
我颓然笑一声，缓缓地，倚着车门，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已经回头，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马车跑得并不算快，瞧着底下的路，这点颠簸程度已经算很好了。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我只是怕，怕我腹中的孩子承受不住。
隔了好久，听凤黎陌突然问：“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9”
猛地抬眸看着他，他却未回头，徒留给我，他的背影。
我咬着唇，他果然还是知道了。是否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将马车赶得很快7不然，他应该是要用筑快的速度回泉州去才是。
不知为何，想起他小心冀冀的关心，心里总是止不住的疼。
听我木说话，他又问了一句：“是谁的孩子？”
我吃了一惊，如果他知道，是君临的孩子，会怎么样7警觉地往后靠了靠，我咬牙开口：“我的孩子，他只是我的孩子！”
反正，我也不打算让君临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我谁也不会告诉，原本，是谁也不会知道的。如今，不小心被他知道了，呵，既便如此，我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突然狠狠地勒停了马车，我辞不及防往后跌去。
“丫头！”他飞快地拉住我，我有些惊慌不已地看着他。只见他的色沉沉的，愤恨地开口，“你可知若是被……”
瞧着我，他忽然又缄了口，不再往下说。
我甩掉他的手，别开脸，不想与他说话。
他愣了半晌，才跳下车，将马车拉至路旁，一面道：“下车，先吃点东西吧
透过车窗，我才知，此刻怕是已经正午了。他伸手过来扶我，我执拗着不要他扶。下了车，他将干根和水递给我，又转身行至马车后面，取了几样东西出来
待我瞧清楚，突然觉得震惊。
那是，熬药的药罐，还有……我的药！
吃惊地看着他，他却不看我，将东西放下，又去了路边的林子里，检了一些干柴回来。从车上取了火折子，生火，煞药。
我看着他做着这一切，心里突然翻江倒海地难过起来。
“六哥？？…，”
哽咽地唤他。
他只“唔”了一声，只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药。
我突然发现，叫了他一声，我竟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熬好了药，用碗盛了端过来，吹凉了，才给我，小声道：“喝吧。”
颤抖地接过来，见他并不看我，只微微别开脸去。低头喝了一口，不知道为何，我忽然想起云澜的脸来。只觉得浑身一震，ff嗅”的一声，将喝进去的药又重新吐了出来。
他惊诧地看着我，我忽然怔住了。
为何要怀疑他啊7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直直地看着我，眸中渐渐地，升起一抹哀伤。仓皇笑道：“原来如今六哥在你心中，竟是这样一个人么9”
“六哥，不是……”我摇着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我的确是怀疑了他，才会将入口的药吐出来。我只是，害怕腹中的孩子出事啊，天知道我多怕他出事？？，一
他起身，朝我过来，我惊得忍不住想要后退，他伸手按住我，苦涩地开口：“六哥怎么会要伤害你？六哥虽不希望你有他的孩子，可，又怎舍得伤害你2”错愕地看着男子忧伤的脸，我不禁问他：“你知道我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他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你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会不了解2你爱的是谁2那么孩子，必然便是谁的。”
他了解我，所以知道我的孩子，不可能是君彦的。
深吸了口气，无味一笑，端起手中的药，仰头喝尽。
从我手中接过望的药碗，听他又道：“你抓的药还不够，我们去下一个小镇的时候，六哥再帮你去抓一些。你身子也不好，这段时间，要好好养着。”
别过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他对我的疼爱，从来都是真的，可，他如果不做那些事，该多好啊？那么他一直，是我最敬爱的哥哥，一直是。
两人休息了好久，才见他起了身，道：“上路吧。”
我忍不住开口：“为何一定要去泉州？你就不能离开暗会么？六哥。我……
“不可能。”他回眸瞧着我，果断地打断我的话。
“为何？”我不明白，我始终不明白。
他摇摇头，扶我上车，才道：“等你去了那里，一切的一切，你自然会全都知道。不过，到那时？，一”
和前几次一样，他又是止住了话，我仿佛已经习惯，不去问他。问了，他也不会说。
***
待我们抵达泉州的时候，已经过了元宵了。
泉州城内的百姓，还没有从元宵的热闹中走出来。这里，丝毫感受不到冰冷的战争味道。我想，君临即使要围剿，也只怕是在暗中进行，并没有惊动百胜。
进了城，风黎陌一直看得我很紧，我不知道君临他们是否已经到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风黎陌并未带我去青阳山庄。我才想起君临说过的话，此刻青阳山庄怕是已经被层层围住了吧？有些诧异，风黎陌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将马车停在一个赌场边上，拉了我下车。我朝四下看了看，确定上次我来泉州的时候，未曾来过这条街。不解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2
我正想着，他已经拉了我走进一间赌坊里去。
我从来，未曾进过这样的地方。里面人好多啊，几乎将整间屋子都堵了。如此走进两个人去，根本不会有人关注。
“六哥。”我换了他一声，可是，里面的声音真是嘈杂，瞬息之间就把我的声音奄没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还是故意不理会我的话。
我抽了抽手，他却是抓得好紧。
一直行至最里面，见他动了唇，好像叫了谁的名字。我瞧见我们前面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忙迎了上来，朝他恭敬地行了礼，带着我们从一侧的小门进去。里面，是一间小屋。
另有一人出来，朝风黎陌道：“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我才觉得一震，原来这个赌坊，也是暗会的产业啊。
凤黎陌点了头，只道：“青阳山庄那边情况怎么样？”
“那边已经被人暗中包围了，人数似乎很多，不过好在主人早有防备，待他们进去，会发现，不过是个空壳。”
浑身一震，他说什么？
暗会的人早已经从青阳山庄转移出来了7
风黎陌似乎是一早就知道的结果，拉看我往前，又道：“我的马车在外头，叫人出去收拾。”
“是。”身后之人应着声，我只听得他接触了什么东西的声音，接着，我们面前的墙面缓缓地侧了过来。我大骇，没想到赌坊里头还另有密道！
方才那小厮忙提了灯笼行至我们前头，一面道：“少爷请小心台阶。”语毕，再不看我们，只朝前走去。
我诧异得不知道说什么，他已经抬步进去。
随他入内，身后的墙壁又缓缓地合上。里面是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若不是有小厮手里的灯，怕此刻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吧。
我们才进去，便见有着一小段往下的阶梯。
所以方才的小厮才要嘱咐风黎陌小心阶梯吧7
再往前，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不知道究竟要通往哪里。感觉走了好久好久，才又瞧见往上的阶梯。我们上前，见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面前的门。
他却不再往前，只退至一侧，道：“少爷您请。”
风黎陌木看他，只拉着我的手出去。
门后的一大片的常绿青藤，风黎陌抬手佛开它们，我才惊奇地发现，外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从赌坊穿出来，到了一处别院。此刻，我们正站在院子中。风黎陌木做停留，又带着我上前，看来他是很熟悉这里的。
我不再说话，我也很好奇，那暗会幕后之人，究竟是谁2
二人出了院子，便可瞧见一处长廊，再往前，便能够看见人了。见我们过去，个个都唤风黎陌“少爷”。他的脚步依旧木停，带着我径直上前。终于，行至一间屋子前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我只觉得微微吃了一惊。
他却已经抬手叩门。
隔了会儿，才听屋内之人道：“进来。”
他推了门，迟疑了下，终是拉着我进门，开口道：“爹，我回来了。”
屋内之人背对着我们，而我，骤然心惊。
他……他叫他什么2
爹2
傻了么，我们的爹早就死了，他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将笃飞也带回来了。”他又补上一句。
面前之人似是一震，猛地回身。
而我，呆了。
那张熟悉的脸庞，记忆中，那被我称为“爹”的人的，慈爱的脸庞。
此刻，再一次，映入我的眼帘。
浑身忽然颤抖得厉害，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为何我爹没死？
“爹……”一个字，被颤抖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双腿一软，便要倒下去。身边的风黎陌忙一把扶住我。轻呼我：“丫头？，一”
面前之人也忙过来，开口道：“她怎么了？”
“她……”风黎陌迟疑了下，开口道，“许是赶路太急，她累坏了。”
是啊，我真是累了。
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凤黎陌只好将我抱起来，听爹急声道：“快抱她下去，找了大夫给她瞧瞧。”
没想到风黎陌却拒绝道：“不必了，让她休息一下便好。”
他的话，听在我的耳朵里，忽然变得虚无缥缈。他说不必，他执意不要请大夫，我何尝不明白他的苦心。他是不要别人知道我怀了君临的孩子，尤其是面前之人。
我终于明白那时在路上，他说的那些断章的话，他说，你可知若是被……
他定是想说，若是被爹知道了，会怎样？
我忽然觉得，连心都是空空的。
好可笑的一切啊！
我以为，君临害死我爹，甚至连轻歌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我一直恨一直恨，恨不得他死。
甚至还真的差点几次害他丧命，可是爹，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你没死，你还好好地活着。甚至是，多少次的刺杀，全是你的主意？
原来，不管是君临；还是君彦，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伏在凤黎陌的怀里，仿佛一瞬间连呼吸都是疼痛的。眼前的东西，一阵阵的眩晕，用力地，抓着风黎陌的衣服，我一遍遍地笑。
自嘲地笑。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我真傻呢，暗会之人唤风黎陌“少爷”，唤我“小姐”，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我只是，不会那样去以为，谁会想到，一个已无之人，竟然会是暗会幕后的主人7
耳边想起君彦的话，他要我别去找风黎陌，还说，千万，别去。
还有君临那一次次欲言又止的话。
是否，他们早就知道我爹还活着的事实7他们，一早就知道暗会的主人，就是我爹7
所以，才要千方百计地阻止我来泉州，他们是想瞒住这件事情。
我还不止一次地责问过凤黎陌，他到底是在为谁卖命，我好奇对方究竟给了他多少好处，能让他这般？原来，是我们的爹啊。
所以，他才要说，风家的女儿，君家的人……
所以，他才会分得这般清楚……
呵，难怪那时候风黎陌专注于经商，爹虽然并不一喜欢，却也从来木曾管教过他。我怎会想到，他是让六哥为了后来在打算啊！
他们真会演戏啊，凤家倒台后，用暗会的名声全盘接手了原本属于我六哥名下的所有产业，而实际上，真正的幕后老板，依旧不变。或许，这些产业的背后，从来不是风黎陌一把手，从来都是我爹，是风耳！
想着想着，不禁颤抖起来。
可是，我想问，为何？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啊9
那时候，爹都愿意帮姑母去杀雅妃，不就是为了帮君彦登上帝位么7可为何到头来，他却又要遏得君彦登基后，再退位……
退位！
心下一个激灵，我想起曾经问过风黎陌，退位，退给谁7
他没有回答我，而现在，最让我惊诧的，居然是我的爹才是规觑着这大宣天下之人！
他要君家的江山！
大口大口喘着气，我真的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丫头？，，一”风黎陌轻声唤我，我才发现，他已经带我进了一个房间。将我安放在床上，又道，“没事，你休息下，什么事都没了。”
是么？
我休息了，就什么事都没了9六哥啊，怎么可能会什么事都没呢9
我挣扎着起来。他按住我。才要说话。听身后之人道：“陌儿。你先出去吧
我怔住了，才发现，爹居然也一起进来了。
“爹……”风黎陌有些迟疑，他似乎在担心什么。
“她一定有很多话要问，今日就让她问个够吧。你先出去。”
凤黎陌还是踌躇，又看了我一眼，终是出去了。
我爬起来，坐着看着面前之人。
他看着我，好久好久，才走上前，在我的床边坐了。那只大手缓缓地拂过我的脸庞，叹息一声，叫我：鸾飞。”
这声“鸾飞”，不知多久都不曾听到了。如今咀嚼着，只觉得苦涩得连心都疼了。
我忽然忍不住，“哇”地大声哭出来。
他的眸中一痛，俯身抱住我的身子，轻声道：“委屈你了……”
我突然一把推开他，大声质问他：“为何？爹您为何要这么做！”
他一下子怔住了，居然颓然笑道：“怎么，你看见爹还活着，不开心？还是你原本，就希望爹逃不过那次牢狱之灾a”
“我……”
我怎么可能的希望他死去的呢a他是我的爹啊！
可是，可是如今的这一切，是我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摇着头，我哭道：“您为什么要作死？”
他的面色一冷，突然起了身，背对着我，冷声道：“先皇也是只老狐狸，他在暗中其实早就想除掉我们风家。只不过那时候恰巧赶上十三皇子的那一出戏，所以他才要将计就计，想要我风府灭门！”
我听了，心头震惊，他的答非所问，却让我浑身都泛起了凉意。
他说，先皇一早就想除掉风府a
不，这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啊。
“所以，我只能先让陌儿离开，而后再要他折回来救人。只可惜，当日天牢守卫森严，太多的人，根本没法救出来。为了长远利益考虑，我只能……”他忽然不说下去，我瞧得见，他的双拳突然紧握，看得出，他是极为不舍的。
惊恐地看着面前之人，原来，这才是他为何没有死的原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