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不是别人！四阿哥心下定了定，忙道：“十三弟，速进屋来与我将衣服换回来。纵横去外面挡挡十三弟妹！”
纵横却道：“不必！既然碰上了，把话说清楚了，不也很好？毕竟她是阿哥的妻子，有权利知道自己丈夫的决定！难道你不信任她，害怕她会背叛你么？刚才我之所以回头，只怕猛然撞见了，难免吃惊起来，那外头又实在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再则，十三福晋手中还抱了个孩子，到时候不妨，若哭闹起来，就前功尽弃了……”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人看着纵横，竟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里，会有女人参与其中，甚至这个女人比他们看得还要清楚透彻。
时间似顿了顿，十三阿哥才开了口：“我会当面跟她说清楚……”
话音未落，门“吱嘎”被推开了，菱月走了进来，左手中牵着女儿，眼中含泪，道：“你走吧！有这句话，日后天涯海角，我必要找到你，跟随你！现在……不必多说！你快走！只求你一件事……江湖险恶，万事小心……”
十三阿哥的心中颤抖着，走上几步，面对菱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喃喃唤着：“菡月……菡月……”
二人夫妻多年，却只有这一次，十三阿哥的呼唤是真正的发自肺腑，让菱月听得更泪流如注。
“啪……”一声，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连挨了一巴掌的十三阿哥都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只听菱月幽幽地道：“这一巴掌，为了我菱月的五载光阴打你。你我夫妻五载有余，你却一直认为我是另一个女人，即使她是我同胞妹妹，我却还是嫉妒……”嫉妒两个字被说得咬牙切齿，可是说完，突然脸色转柔，抬起一手手轻轻拂过十三阿哥有些红肿的脸颊，凑过红唇，印下一吻，接着道：“这个吻，请你记住，是菱月留下的，不是别的女人。从此，没有别的女人，只有菱月！只有我会去寻找你，追随你，一生一世，致死不悔！”
十三阿哥呆若木鸡。他一直觉得面前的女子不似那个温婉爱哭的菡月，可是，他终究保持着那一丝迟疑，不曾在她的身上停住许多时间，终究没有问过一句。
多少个日夜里，她守着他，陪着他，他却只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她承担起了一名正妻所应承受的所有责任，他却从没想过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他该给与她什么，或是她需要些什么。
而此刻，面前的女人终于退去了所有伪装，向自己勇敢的献出那颗坚韧执着的心……这个女人，才是他真正的妻子，让他感到震撼，而又……庆幸！
或许，他早该多花些时间，去了解她……
此刻，众人无言，只见十三阿哥和菱月的女儿——晶格格先看了看自己流泪的额娘，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自己多日未见的阿玛，凑过去抱住十三阿哥一条大腿，扬起小脸，两只小手抓着十三阿哥身上的袍子，努力蹬着一双小腿往上爬着，稚嫩的声音却很心疼带着安慰的语气似的开了腔：“阿玛，不疼……脸上呼呼……脸上呼呼……就不疼……”
十三阿哥弯下身，抱起晶格儿，轻轻蹭着她的小脸，眼睛却看着菱月。
晶格格被她阿玛脸上的胡茬扎的好痒，扭动小小的身子，缩着脖子，“咯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菱月伸手，想抱过女儿：“晶儿，下来，别缠着阿玛。阿玛……要去上朝了……”这是每日她用来哄女儿的话。每次晶格格吵着要阿玛的时候，她都会说这句话。
在晶格格的心目里，上朝是每次都会抢走阿玛的怪物。此刻，她怎么肯放手？噘着嘴，用一对小胳膊紧紧搂着十三阿哥的脖子，执拗的把小脸埋在十三阿哥怀里，不肯去看菱月。
菱月正焦急，希望十三阿哥快快离去。忽然，十三阿哥伸出一条胳膊，连菱月一起搂在怀里，轻轻说道：“我不会走！我要留下……”
第82章、产房惊魂
丹阳西沉，玉兔东升。日夜交替的时刻，有那么一刹那，日月同存于天空，紫气云集。这个时间，是练武之人都知道的，修炼内功的最佳时间。
纵横盘膝而坐，轻轻闭着双眼，感觉内息悠远绵长，一种无穷无尽的力量如涓涓细流，在身体内的经脉间缓缓推进，运行一周，凝聚丹田，气海深厚，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头脑之中神清气爽。
或许因为雪参玉神丸的关系，她感觉自己的内力又比原来上了一层楼，或许……她真的错怪了师傅吧？不如……取消他陪“梦回”跑步的惩罚？
纵横慢慢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胤祯的脸。
不知何时，沿着屋檐放着一张梯子，他站在梯子上，双手搭住屋檐上的瓦片，半仰着头，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咬着牙关，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又上来做什么？快下去！”头先见她正在练功，生怕吵到她，令她走火入魔，所有就算担心也只能默默看着。此刻见她挣了眼，胤祯立刻皱着眉说道。
纵横歪着脑袋，问道：“你不是去了古北口练兵？说是再过两三日才能回来的么？”
“我不在，你就混天拔地的乱来！让我怎么放心？”胤祯说着，暗自叹气。
纵横听他语气不佳，却不介意，脸上露出灿烂一笑，伸出一手轻轻掸掸他肩头的风尘，媚眼如丝，娇声问道：“胤祯……你累了吧？不如……我们回房里……歇着？”说到最后两个字，语气懒懒的一挑，两个手指偷偷钻进胤祯的领口，勾动着他脖根处的皮肤。
胤祯顿时觉得胸腹里，一腔子都热乎乎的起来。
这女人……只要她一撒娇，自己就全然没了办法。就算明知道她是出于顽皮捣蛋的心思，却还是无法抵御。真是……唉……
她有了孕这几个月，先是怀胎不稳，后又吃错了药，搞得胤祯一直都是把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儿过日子。担惊受怕，哪里还敢有什么非份的举动？
可是……他也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天仙般的妻子就在身边，却是看得、动不得，怎么不让人郁闷？这几个月，在古北口练兵，军营里清一色的大男人，倒也没什么。可是，一旦放假出营，从将军到士兵一个个的不是回家抱老婆小妾就是往青楼里跑，回到营里的话题总是围绕着这个楼的某某姑娘脸蛋美，或是那个楼的某某姑娘身材好。而他……却有自己的坚持，除了他的灵儿，他不要任何女人。
只是此刻……心里面再坚定，也经不住她这么明显的挑逗阿！
“你……我抱你下去……”胤祯努力恢复心神。
纵横却越身而起，等胤祯反应过来时，她已站在了院里地上。
胤祯提着衣摆，倒退着下了梯子，也不看纵横，说道：“我去洗澡更衣，然后再陪你进晚饭……”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纵横眼睛一眯，轻轻笑了，然后跟着进了屋。
因纵横有日日洗澡的习惯，故而热水是薛婶早早就准备好的。
片刻之后，胤祯已经泡在热腾腾的暖水里，只觉得一身的风尘被随着白汽消散，浑身紧绑绑的肌肉也都松弛了下来，累积了几日疲累终于渐渐逝去了。
他闭着眼，把布巾垫在肩头，脖子向后靠在浴盆的边沿，深深呼出一口气。时间静静的，渐渐的出现一种似梦似醒的状态……
忽然，他感觉肩膀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睁眼一看，果然没有猜错，纵横那一双柔软的小手正有节奏的按摩着他肩膀上的肌肉。
“胤祯……这两天……我好想你……”纵横坐在木盆边的一张凳子上，只看着胤祯的后脑勺，轻轻地道。
纵横敢作敢为，时常调皮的说笑些别的女人说不出口的话，只是，这般缠绵的情话却甚少出口，此刻胤祯听来，禁不住心头发麻。
胤祯在浴盆里哗啦啦转了个身，看着纵横，抬起湿淋淋的右手，轻勾住纵横地下巴，让她的眼睛对上自己的，左手又把纵横的右手抓在手心里，轻声问道：“这两天如何？臭小子又胡闹没有？睡得好么？吃多少饭？我心里也……时时的挂着你……”又道：“我已经递了折子，皇阿玛也准了。这两日就留在京里……”
纵横一笑，右手牵着他的左手一起摸了摸圆大的肚子，道：“这两日，就快临盆了，他反倒消停了……”话音未落，忽的身子一僵，脸色微变。
胤祯的手感觉到了明显的她肚子里传来的动作，笑道：“才说消停，这不又闹腾起来了？”
纵横觉得刚才一闪而逝的疼痛再次来袭，忙深深吸气，气息又些不问，说道：“胤祯……胤祯！他要出来了！”
胤祯微愣：“什么？”
纵横指着巨大的肚子，道：“我，要生了！我们的孩子……他……”
她话还没说完，胤祯已经从浴盆里豁然起身，一步跨出来，就要往外冲。
纵横拉住他，咬牙道：“你穿衣裳先！”
这个家伙，难道真有裸奔爱好的趋向？
唉……不行不行……不能想……太劲暴了啦！居然疼得更急更厉害了！
“平常小住”的正屋里灯火通明，外头却没人张罗着挂一盏灯，所以黑漆漆的一片。
女人们在里头忙碌，影子映在门窗上。而门窗则把男人们全隔在了外头。
眼看着梦遥又端了一盆热水进去，胤祯凑到门口往里头张望，却只瞧见忙碌的女人们围着床榻，把纵横围在中间。他没看见她的脸，心头越发焦虑，扒在窗户口，把耳朵贴在窗纱上，每听见里头一声痛呼，心头就似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他只觉得手脚都虚软起来，似乎血液都不再流动了。
好在垂柳刚刚生养完，小院里的人们已经有了一次经验，所以对于胤祯的反应见怪不怪。
“上次柳儿生响小子的时候，好像没这么久吧？”薛叔问身边的女婿。
李守规想了想，只记得当时如坐针毡、度秒如年，也不记得到底用了多久时间，于是，挠挠头，看看怀里的儿子，随口应道：“唔……”
胤祯却听见了，以为李守规的回答是肯定的意思，忙问莫离：“怎么办？这么久还没生下来，会不会是……难……”那两个字，他竟无法说出口。
莫离努力维持着沉静，似在自语，缓缓道：“不要急……不要急……”话音未落，曲思亲如一颗红色的小球，奔了出来，对莫离道：“师傅……刚您亲手煎的药已经都给师姑喝下去了……”
“快牵线脉……”莫离说着将一团红线自己牵住一头后，交给了曲思亲。
思亲一边放线，一边又慢慢地回到了屋里。
众人的眼光都定定的瞅着莫离，也不敢出声，连李守规怀里的李响都好奇看着他。半晌，莫离渐渐的皱起眉来，放下手中红线道：“胎儿过大本就生产困难，而此刻又被脐带缠住了……只怕……”
胤祯的心“咯噔”一下，嘴唇颤抖，却极为冷静，沉声对莫离说道：“万不得已之下，先保住灵儿……”
“小徒弟……呜呜呜……”童柏年竟立刻哭了出来，用袖子口胡乱抹着眼泪。
不用说，胤祯心里更要痛上千倍万倍，只能咬着牙，继续对莫离道：“请务必要保住灵儿。”
“我会尽力！”莫离诚恳地点头答道。
胤祯一甩袍角，回身跪倒，“咚咚咚”向天叩了三个头，朗声道：“我爱新觉罗·胤祯恳请过路的神仙菩萨保佑，保我妻儿平安。哪怕折我阳寿十载，也心甘情愿！”
第83章、金天事件
片刻，莫离和胤祯到了纵横的床边，那束手无策的接生妇已经退了出去。纵横一见就知道必定是有了什么不妥，顾不得疼痛，忙努力喘息着问：“孩子……孩子没事吧？”
胤祯见纵横下唇被咬破了，脸上汗水涔涔，双眼微红，紧紧拉着床单双手关节泛白，身上白色的宽袍汗湿得贴在身上，极为心疼的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没事……都没事……莫离进来为你针灸，很快孩子就能出来了！”
“嗯啊……”纵横闷闷的呻吟一声，想要开口，却是不能，只能询问地看着莫离。
莫离安慰的点点头，随后取出银针持在右手，左手在纵横肚子上仔细摸索，动作很慢，反复来回，脸上表情极严肃，光洁的额头上布着细细的汗珠。过了好一阵子，忽然左手停住，右手的银针如流星，迅速的扎了下去。
如此三次，三根银针扎下之后，已过了近半个时辰，眼看天就要亮了，纵横忽然大叫起来：“啊！啊……”
胤祯握着她的手，紧张极了，道：“灵儿，撑着点……为了我和孩子……为了我和孩子！”
纵横想要说话，可是只觉得肚子里如钢刀刮过一般，疼痛极了，不由得全身肌肉紧绷起来，不断地抽搐，用足了力气。
“哇……”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纵横只觉得浑身一松，孩子终于平安生了出来。
胤祯颤抖着手，用布巾托起初生的婴孩，送到纵横面前，一时间激动地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纵横只觉得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也用尽了看着那皱巴巴、脏兮兮的婴儿，只叹了一句：“天……”然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梦境里，纵横看见了胤祯，只听他说道：“你知道么？我最喜欢你穿红衣的样子……第一次见你那年，你就穿了一身红衣，戴着叮叮当当的银饰，笑得明艳自在，让人移不开眼。还有那一年我生辰，喝醉了酒，来这里寻你，你也是穿着红衣，让人看着就暖和。终于……你穿着红嫁衣嫁给了我，成了我的女人……我虽爱你穿红，却怕极了你身上染血的样子……在苏州是，现在也是……答应我，永远不要放开我的手……”
“我答应……”纵横喃喃着，张开眼，正对上惊喜的眼睛。
两人紧紧拥抱之后，纵横问：“孩子呢？是男是女？抱来我看看……”
胤祯道：“是个男孩儿，足有十斤重……”然后扬声道：“小喜子，把孩子抱进来……”
过了两盏茶的工夫，小喜子才哭着进来：“爷，夫人，不得了了！小阿哥……小阿哥不见了！”
纵横一惊，眼睛豁然睁大，坐直了身子，喝问道：“我师傅人呢？”
孩子失踪，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在朝，把康熙皇帝都惊动了，动了兵符，命十四阿哥亲率古北口大营的官兵在京城外的各城镇搜索，城里则交给了九门提督衙门，日日亲询；在野，布日格德、莫离在江湖中四处打听，请武林同道帮忙，李守规则是把那套追踪人的本事全都施展了出来。
终于，十五天后，李守规在北京城里找到了童柏年，那时他正在偷人家回民餐馆里养的母羊！
再过半月，到了三月里，小院中再次桃花尽情绽放。
夜晚的静寂中，门口的铜铃“叮当”一响，胤祯走进小院，闻到那空气里清爽香甜的味道，深深吸了口气，立刻，心中因朝中事而紧绷的那条弦就松了些。
从古北口大营回来的他，已有三四日没回家了。今日好容易赶在关城门是进了城。结果又被招进了宫去，后来又到了九哥府上……直到此刻过了子时，才得进家门。
他从前只觉得他恋着纵横，现在却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一个恋家的男人。似乎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吃得好、睡得好。
他的心就像有个缺口，一直空空如也，后来有了纵横，现在又多了一个孩子，以后……只怕还会越来越多，直到那个缺口被添得慢慢的。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是他的责任！可是他却独独对于纵横带来的这一份甘之如饴。
夜色里，他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