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风、童柏年和梅丽娘这才冒着风雪出门找寻,最后在一个雪窟发现了抱成一团,已经昏迷的两个徒弟。
被小莫离保护的小纵横并没有什么大碍,被梅丽娘灌下一碗驱寒的汤药后就醒了过来。但是小莫离却风寒入骨,高烧不退,卧病在床。
小纵横这才知道小莫离一直在保护着自己,日日陪在小莫离的床前,还用自己扎头发用的红绳子编了一个平安结系在他的腕上,看着他因高烧发红的脸和干裂的唇,更觉得内疚万分,对他说了这样的话:“阿离……我对不起你……不过……你看,我为了给你赔罪,亲手做了平安结给你噢!虽然我是第一次做的,不是很好,不过,我很有诚意的!你睁开眼睛看看嘛……你快好起来吧。好不好?你好了,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呢!”
多亏的梅丽娘医术高超,老天庇佑,小莫离五天后才转危为安,能下床则是半个月后的事儿了。
这件事本已事隔多年,纵横已经有些淡忘了。
可是,年初,她在宫中生病的时候,却又看见了这个自己亲手编的平安结。她这才知道,原来当时莫离在昏迷中还是听见了自己的话,并且一直保留着这个略显粗糙丑陋的小小平安结,仿佛在莫离的眼中它真的能带来平安健康一样。
往事如水,一幕幕在眼前滑过。纵横回想着,却发觉自己原来真的亏欠了莫离很多很多。而这很多很多的亏欠,在日夜的相处里,变成了一种习惯,而让她忽略了,视为了理所当然。
但是这一刻,她感激又感动得无以复加,因为莫离给自己的真的已经太多太多,不能更多了啊!不是么?
“阿离……”她将自己泪湿的脸贴上莫离的脸颊,感受着他皮肤的热度,心里却觉得冷冰冰的。
纵横揉揉眼睛,吸吸鼻子,略退后,看着莫离的眼,道:“这次我更有诚意,你知道么?阿离……”说着,双手握着莫离的手更紧了紧。
忽然,她看见莫离眼中某种不可知的情绪一闪而逝,让她振奋,不免一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一边有些激动地开口:“阿离……你听得见!对不对?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别让我一个人,请你别让我一个人……”
青天长夜,纵横的帐篷灯火通明,一阙歌声悠悠的出自檀口丹唇,从窗户里溜出来,慢慢地在草原黑夜的空气的蔓延,像是极轻极淡的,可是却丝丝纠缠入耳,曲调分外的惹人辛酸,夜难成眠。
仔细的辨认,仿佛是这样的几句,反复了又反复:
“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好象快乐由得人选择
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呢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
一线曙光,从草原的这一头悄然而至,如一抹朱砂色的渲染,慢慢的在草原上弥漫着。
十四阿哥胤祯已经适应了黑暗了双眼瞬间眯了起来,恍惚眼前是血色一闪,心里一惊。
“爷……”这一夜似乎特别冷,小喜子脖子缩得太久,有些僵硬了,这一动,疼得呲了牙,可是却不敢在也是站了一夜的胤祯面前有丝毫抱怨,仍小心地开口道,“爷……天亮了……”
“嗯……”胤祯无意地应了一声。
小喜子只能再次开口:“爷……您……该回去歇歇。今儿……还得伴驾……”
胤祯有些僵硬的回头,看着纵横一夜未动过的帐篷门帘,开口:“再去弄一碗燕窝粥,送过来。”
“可是……爷您……”小喜子问。
“快去吧!”胤祯催促。
小喜子认命的低头下去了。
爷遇上姑娘的事儿,就是这么不管不顾的。啥都不上心了。
胤祯轻轻的撩起门帘,脚步放轻,探头走了进去,只见纵横歪坐在地上,身子靠在木桶之侧,一手与莫离的手握在一起,就这样睡着了。
只是红肿的眼睛、脸上未干的泪痕,以及睡梦中也紧紧纠结的眉头,狠狠的揪紧了胤祯的心。
他轻轻地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边,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心疼万分,口中喃喃道:“别哭……别哭……”
这燕窝粥毕竟是十四阿哥要的东西,奴才们哪里敢怠慢。而且这会儿天虽没亮,御厨房就开了火,忙着给各宫的主子们准备早饭,所以燕窝粥也熬了有现成的,容易得。
于是片刻后,小喜子就端着一碗粥回来了。他走进来,到胤祯身边,轻唤道:“爷……粥得了……”
胤祯蹲在那里,呆看着纵横,怕纵横被小喜子吵醒了,摆摆手,指指桌子上。
小喜子明白他的意思,不敢出声,轻轻地走到桌边,将手里的粥放下,把昨晚已经冷了却没有动过的那一碗换下,走了出去。
又过片刻,阳光升了起来,帐篷里的光线转亮,帐篷外的人声也渐响了。
纵横本就睡得不沉,总是有梦魇纠缠,此刻幽幽的醒了过来。她一睁眼,正对上胤祯的双眸,那眼眸有些血丝,浓浓的担忧与心疼交织着,似忍受着千般痛、万般苦,让她的心猛然收缩。
这样一个失神,她手中牵着的莫离的手滑落了,“嘭”的一声,跌进水里,水花四起,吓了两人一跳,也让某种让纵横心惊胆战的气氛瞬间消失了。
“十四……什么时候来的?瞧我,都睡着了……”她站起来,走了几步,离开胤祯视线的范围,开口向门外喊了一句,“麻烦您,请换水。”
两个小太监鱼贯进来,已经不是昨晚那两个了。昨晚那两个已经太累了,在门外站着直打瞌睡,胤祯实在看不下去,已经吩咐换了班。只是,纵横却没有注意到罢了。
胤祯低头苦笑一下,也站起来,道:“才来一会儿……吃粥吧!”说着牵起她,到了桌边。
“先放着,我……”
纵横刚欲开口,被胤祯打断了:“正在换水,你趁空儿吃一些。否则你身子顶不住的。三日呢!这才过了一宿。”说完将碗塞进纵横手里。
热的?十四他……换过了……
手掌里饭碗的温度奇迹般暖了纵横的心,抬头认真地看着胤祯,然后抬手慢慢的吃起来。
温润香甜的粥滑入喉,暖了胃,她这才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饿了,渐渐也就将一碗吃了大半。
小喜子进来,手里捧着十四阿哥的朝服,道:“爷……时辰不早了……”
“去跟皇阿玛禀一声,今儿我身子不适……”胤祯一开口,小喜子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求助似的看着纵横。
“十四,去吧!”纵横开口。
“你……”胤祯不放心。
“好好的就说病了。你别吓唬我。”纵横道,“这儿也就是换换水,横竖有人照顾。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等你正事儿办完了再来也不迟。”
可是……我不是为了照顾别人,我是为了照顾你啊!
胤祯想着,抿唇,却没说出口。
“去吧!”纵横又推推他。
“那……你中午要记得吃东西……”胤祯道。
“好!我保证!”纵横道。
胤祯这才带着小喜子走了。
小喜子跟在后头,临出门感激地回头冲纵横笑笑,纵横也对小喜子点点头,小喜子这才出去了。
胤祯走了,纵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有东西送到面前,她就吃,尽管味同嚼蜡,但是她还是乖乖的把一定数量的东西塞进自己肚子里。因为她答应了胤祯的,如果没有做到,她知道明天胤祯一定就不会再听话了。
谎称有病,拒绝伴驾,可算得上欺君之罪了。
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有什么不测的。已经有一个阿离为了自己成了现在这样,还不够么?
下午,胤祯匆匆的回来了,身上还穿着袍服。一夜没睡的他,神情显得很疲倦。
“十四,你回去歇一会儿……”纵横道。
“不用!”胤祯道,“你累了,睡一会儿。水温我会注意的,有别的情况我会叫醒你,你不用担心。”
“我不困……”纵横道。
胤祯不语,只是走上来,趁纵横愣神,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薄被一盖,手挡着她双眼,造就人为的黑暗,只说了一个字:“睡!”
“十四!”纵横伸手上来拉他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掌。
胤祯却不肯放弃,坚持着,又是那个字:“睡……”这次的语调,固执中透着些许请求的成分,分外的让纵横心颤。
“十四……”纵横毕竟还是在(炫)经(书)历(网)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确是疲倦的,否则不会在木桶边睡着,这样下去,即使是熬过了三天,也会耽误寻找巫鬼宫的时间。所以此刻就算睡不着,休息一下也能恢复些体力;而且……胤祯是一个可以让她信任的人。于是放松下来,道:“你放手,我睡就是。”
胤祯听了,果然撤下手来,坐在床边,垂脸痴看着纵横。
阿离听得见,也看得见的。
这样的认知,让纵横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觉异常尴尬,道:“十四,你……坐到那边去!”胤祯皱眉,顺着纵横的手指,看了桌边的椅子一眼。但是看着纵横坚持的样子,最后还是听从了,坐了过去。
“十四,拜托你……”纵横看着胤祯,郑重道,看见他点头,才合起了眼睛,慢慢的进入梦乡。
胤祯看着她,有些疲倦的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将精力集中到莫离身上,站起来,走到莫离身边,手指试了试水温,在莫离耳边轻声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能听见……我……‘请’你快点儿好!你也不想她再哭了,对么!”说完回到座位上坐下,眼神再次落在纵横身上。
睡吧……好好睡吧!放心,我是你真正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人,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一定做到!一定!
黑夜降临了三次,太阳也升起了三遍,终于到了第三天的夜里,莫离的体温渐渐有了下降的趋势。
三天来,胤祯除了伴驾,都在纵横的帐篷中渡过,监督纵横吃饭,催着她休息,偶尔递上帕子让她擦擦脸什么的。总是等她睡醒了,自己才“离岗”去床上睡一阵子,更替纵横应付其他她现在不想搭理的人和事。所以三天下来,纵横显得有些疲倦,而胤祯已经是可以称得上憔悴了,双眼凹下去,脸色也不好,朝服脏了、皱了,却因不方便换下,而一直穿在身上。
纵横看在眼里,心里是感动的,只是对于莫离过多的忧心和愧疚,在自己刻意的纵容下覆盖了那些感觉。
“阿离……阿离……阿离……”三天已过,莫离的体温恢复到正常的状况,通红妖媚的眸子也转为平和,纵横知道他快醒来了,但是却不免更着急,在木盆边一声又一声的唤着。
而胤祯则在后面的椅子上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酸涩。
忽然,莫离眼睛一眨,瞬间由空洞恢复了清朗,头颈微转,对上身边纵横的眼神,应了她的召唤:“我在……”
涩涩的、哑哑的声音,让胤祯豁然立起。而纵横张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双手捧住他的脸,小心翼翼问:“你……在?”
莫离笑了,依然是十足十的好看:“在!你在的地方,我就一直在!”声音很低很轻,但语气却很坚定,如一块石头砸在纵横心上,眼泪止不住地倾涌而出,扑身上去搂住了他,号啕大哭起来,宣泄着心里三天积压下来的情绪。
莫离感觉她的脸贴着自己颈部裸露的皮肤上,湿乎乎的感觉和动脉的跳动混合在一起,真实而美好,抬起手,轻轻顺着她的背。
胤祯将一切看在眼里,别过脸不去看莫离幸福微笑着的脸,自己仿佛是多余的,心里似是病了,热辣辣的疼,情绪直冲脑门,咬了咬牙,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不再看他们一眼,轻轻挑帘走了出来。
“爷……”一直在门外的小喜子没有聊到十四阿哥会这时候出来,正坐在地上歇腿儿,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两日他是正经儿的成了跑腿儿的,爷是进了帐篷就不动如山,啥事儿吩咐了都是他张罗。三天下来,腿儿都跑细了。不过,看爷那样子,才是真累,又累身子又累心!自己这点儿累,也就不算什么了。
“爷……您这是……上哪儿啊?”小喜子追着问。
“回咱帐篷!”胤祯道,脚底下走得飞快,似躲避着什么。
小喜子只能小跑儿着努力跟上,再也没空思考什么了。
帐子里,纵横只觉得心里压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哭着,才觉得轻松起来,而莫离是她此刻抓住的稻草,别的一切都顾不得了。
莫离看见十四阿哥离去了,眼中一闪。
他这样的照顾着十儿,也这样的照顾自己,看来对十儿是真的动情颇深了。他那日对自己说的话,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他用了“请”字和恳求的语气,不是命令或是要挟……那不是在他的身份地位已经习惯了的表达方式,不是一位阿哥爷习惯说的话……
纵横哭了一阵,抽抽嗒嗒的慢慢停了下来,放开莫离,有些不好意思,道:“阿离……你饿不饿?困不困?身子难受么?”
莫离浅笑着安慰她:“我很好……就是有些饿了……”
纵横站起来胡乱的用袖子将泪水摸去,道:“十四……能麻烦你准备些吃的么?”回头才发现胤祯已经不见了,不免心头一个失落,却刻意忽略了,掩饰着走到门边,撩开帘子,再开口:“麻烦公公,帮我准备些吃的……”声音顿了顿,转头问莫离:“阿离……你……能自己换衣裳?”莫离点点头,她又道:“还要麻烦您,找身衣裳来……”
那个小太监道:“回姑娘话,十四爷早吩咐下了,内外上下的全新衣裳并鞋袜等,昨儿晚上就送来了,用一个湖蓝的包袱皮包着。奴才送进去的时候,姑娘正睡着。奴才见十四爷放在衣架子边儿上的矮柜上了,姑娘您且先看看有没有。若没有,奴才再另准备,若是有了,也就省下工夫了……吃的东西也备下了:小米儿粥、豆泥儿馅儿的春卷子和小乳酪饽饽,还有几个小菜、一盅鸡汤。十四爷怕凉了吃下去不好,让奴才在后头烧了火炉子候着。烟儿也不往前头跑,呛不着您,待吩咐下来热一下儿就能好。您看,这几样还能凑合么?”
纵横咬咬唇,让自己回了回神,点了点头,道:“麻烦您了。”
那小太监低头行礼:“喳!”
纵横进屋,果然见衣架子旁边的矮柜上放着一个湖蓝色的包袱,打开一看,果然衣裳鞋袜一应俱全,都是上好的料子制的。
十四……
她唇边似笑非笑,转身将衣裳递给莫离,自己背过身,让莫离换上。
水声一响,莫离起了身,有些不支,就似十岁那年高烧退了刚醒时候一样,浑身酸软,只能伸手扶着木桶边,努力站稳,心里庆幸纵横没有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他眼神垂在自己手腕处,见了那个小小的平安结,满足的笑了,却又隐着苦涩,勉强撑着,擦干了身体,动手穿衣裳。
“阿离……等吃的东西送来,你多吃一些,好好休息,然后,我们就要快点出发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