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歌也认为有理,“此事若是真有有心人,我们就只能等待了。”
马车内稍作沉默后,林漠遥忽然开口问道:“墨音那边是不是有消息来了?”
“噢,墨音姑娘刚才派人来说,帮我们联络曲家的事她已经有了眉目。说最近皇上欲大肆举办五十岁寿辰,不仅各国都派了使团过来祝寿,就连曲家也派了曲大公子曲湘南过来。墨音说曾经与曲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她愿意为世子搭桥,先于各大势力出手之前,与曲大公子见上一面。”
林漠遥脸上有了更深的笑容,“哦?曲大公子亲来?听说他是有些奇特嗜好的妙人,如果墨音能为我们牵上线,这次我倒要真正感谢她一番。”
夜无歌一听他说曲大公子是个妙人,也不禁笑了起来,转头撩了撩车帘子,朝外望去,距将要到达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轻笑着说道:“所以墨音姑娘请世子到琉璃轩去坐坐,要和你把相关事宜仔细讨论一下。”
林漠遥没表示异议,这时忽然想起一事来,微笑道:“那有听说西武国使团派的是何人 ?'…99down'”
夜无歌回过头来眨了眨眼,“自然是那个整天戴着个面具的丑太子了。”
马车内,同时传出两人心照不宣的笑声……
*
苏红茶出了王府,问明了路,就朝与吴老板约好的印刷坊走去。
穿过两条繁华的街道,终于看到一个写有吴记印刷坊的门店,她缓步进去,正好吴老板满头大汗的在催促伙计装订书,看到她进来,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满面堆笑过来作揖,“苏小姐,你终于是过来了,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两天,还以为你不来,正准备派人去请呢。”
苏红茶回礼道:“是我失信,不过也是不得已。不知道我的书印好了没有?”
吴老板笑道:“自然早印好了,苏小姐可以跟我来验货。”
苏红茶撇开心里的不爽,一心一意跟在吴老板后面去看她的战果。两人到得后面一间库房,才知道里面是个作坊,再进去一点,只见一个破桌案上高高码了几大叠装订成册的书,吴老板指着那几叠书道:“就是这些,我们加班加工,已经尽快赶了,一共印了一百册,你看看,还合不合意?”
苏红茶走过去,拿出一本来翻,墨香味直冲鼻端,好闻得紧。不禁眉开眼笑,“不错,很合我意。”其实一百册是少了的,可是以现在印刷技术,也只能出这个数量。
吴老板长舒了口气,然后又试探地问道:“既然很合苏小姐的意,那么……我们合约的下半部分……”
苏红茶眉眼一挑,很懂味的嘻嘻一笑,“我知道,吴老板可以给我拿纸笔来,我帮你画一图,然后再解说一下,新的印刷术就成吴老板的囊中之物了。”
吴老板哈哈大笑,立即唤人上笔墨。
苏红茶当下也不吝啬,袖子一挽,就边画图,边向一个老师傅解说起来。
现在这个时代的印刷技术还处于雕板印刷阶段,而她所说的,已经是进了很大几步的活字印刷。先把所有的字制成木活字,然后在排字技术上不再死板,可以制作一个可以转动的贮字盘,其状似圆桌面转盘,盘的直径七尺,轴高三尺多,盘内用竹条划分成许多的格子,格子按照各字音韵的顺序编号,依次归入格中。
排版时,由两人合作,一人看文章,喊号,另一人坐在两个贮字盘的中间,转动左右轮盘,按照报出的号把字模选出,排字工人就不用走来走去的选字,从而节省了人力和时间,印刷起来就更快了。
苏红茶的话才落音,吴老板看着她绘制的活字转盘贮字图,胡子直抖,激动得差点昏倒过去,“太……太好了,苏小姐,你简直是个活菩萨,怎么会想出如此高超的印刷术?我……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苏红茶用湿巾子擦了擦手上的墨迹,得意地大笑,“感谢倒不必,只要以后都按着合约行事就得了,啊?是吧,吴老板?”
“自然,自然,那是最基本的,全不必苏小姐再提醒……”
苏红茶当即让吴老板把她的书全打包,然后用马车全给拉到镇南王府去,让一个叫如花的出来查收就行了。吴老板立即照办,安排人手去了。
苏红茶则掂了掂手里的手里的一串光彩夺目的链子,径直往一家典当铺走去。在高高的柜台前,她神气的拍了拍柜台,大声道:“老板,这个能当多少钱?”
一个老学究样的老头伸出头来,朝她打量了两眼,看是个俏生生的小娘子,才收了目光看向她的典当物,目光一落到那串脚链上,当即吓得险些从高凳上摔了下来,“哎呀,难道这是冰月脚链……”
他急吼吼地一把从苏红茶手里抢过脚链瞪大眼睛仔细的看,从每颗珠子,珠子的作工、色泽以及密合度一点点细细的鉴赏,都没发现任何瑕疵,于是不仅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一颗颗冰蓝色的珠子,一面嘴里赞不绝口,“如果是真的冰月脚链,世间可就只一对,若是情侣戴上,可是姻缘天注定,不仅有了这世,还定了下世的夫妻;若是父女戴上,不仅这世是父女,下世也当定了父女……唉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我手上,而且横看竖看,才发现这东西色泽不亮,珠子里面还有裂痕,不地道得很,看来这东西也是个赝品,可惜了,让老朽空欢喜一场。”
苏红茶冷眼旁观,这老家伙先是惊喜异常,以他多年来遇任何宝物都不动声色的老当铺的功力,刚开始时竟失态大叫,转眼就自顾自的开始把东西往赝品方面引,还真是个老狡猾。
她拍拍柜台,伸手道:“掌柜既然说是个假的,那给我。”
老头抖了抖胡子,老鼠眼精明地望着她,“我说这位姑娘,既然进了当铺,总是准备当东西的吧,真的假的,你出个价就是了,只要合理,也不用姑娘跑别家,是不是?”
说着话,两手已经开始护着那链子,压根就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苏红茶暗自好笑,然后冷哼道:“既然如此,那我开个价,如果掌柜不答应,马上还给我。”
老头眼睁睁看着她,静等开价。
苏红茶慢慢伸出一巴掌。
老头眼一亮,问道:“五百两?”
苏红茶摇头。
“五千两?”
苏红茶察颜观色,瞧老头还不是很肉疼的样子,继续摇头。
这个地方,她可是使了一个小狡猾,其实她并不知道这链子真实价值,不过她不知道,掌柜的肯定知道,那么她就来打个哑谜了。看掌柜的从五百两起价,她就知这东西就算是老头说它是赝品,其实也是价值不菲,想不到林呆子还舍得送给她个宝物。
可惜,她坚决抵触,要把他的心意与金钱等价来换,说她钻钱眼里也没错。
老头知路道不对,赶紧装出吃惊的样子:“难道是五万两?”
苏红茶感觉靠谱了,收起手指微微一笑,“掌柜的说对了。”
老头的脑袋摇得像拔浪鼓,“不行不行,最多一万两,一个赝品,谁愿出五万两,我又不是个呆子。”
苏红茶把手一伸,“既然不愿意,那就给我。”
老头瞪着老鼠眼,噎得喉咙里咕咚咕咚直响,却就是舍不得把东西交出来。
苏红茶立即脸一沉,生气道:“老板,我不当了,把东西还给我。”
老头眼睛珠子转了几转,“如果小姐是死当,老朽就忍疼,一个赝品也出这个最高价,怎么样?”
“死当?”苏红茶考虑了又考虑,这东西是林呆子送给她的,已经是她的了,而她当了,反正也没准备赎回来,眉目一动,当即就准备拍板,谁知旁边却冒出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如果死当老板是出个五万两,我愿意出十万。”
有人出十万两?
苏红茶眼睛一亮,顿时朝发声处望去,还没看清人,首先就迎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和花香熏香是不同的味道,那种香像是要侵入五脏六腑一般,极清极淡,令人心神顿时一畅。
再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她身边竟站了个慵懒至极的绯衣公子,眉目温良友善,一张新雪般的脸庞,犹如美玉雕琢而就。一头长发如丝缎般束起一绺在脑后,其余的全部垂在肩上,被风轻轻一吹,还懒洋洋地在肩上丝丝滑动。
他上下打量了苏红茶一遍,眼含轻诮,仍用懒洋洋的声调说道:“那链子给我,我给你十万两。”
当铺的老头一看是这么个秀雅的贵公子,顿时急了,“做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公子又不开当铺,怎么能当街抢我的生意?”
苏红茶斜眼睨了睨绯衣贵公子,嘴角勾了勾,这家伙仗着长得人模狗样,腰包里有两个臭钱,居然在这里对她说话轻慢,很了不起么?东西是她的,钱多也不卖给他不行么?
暗自腹诽了一遍,当那人是透明人一般,再也懒得看他一眼,径直朝当铺老头道:“给我银票,链子就是你的了。”
当铺老头顿时眉开眼笑,嘴里不住称赞她的守信,同时忙不迭取来纸笔,写上死当书,让苏红茶签字画押。
苏红茶贵手一抬,就把林漠遥送给她的链子五万两给当了。而那位出十万的贵公子则一直在旁看着她的得意之举,他慵懒地斜靠在柜台上,直到苏红茶把手印都按了,才打着呵欠道:“如果这链子是你的,我就为你爹娘可惜;如果这链子是个男人送的,啧啧,就该把你这女人扔到金山里溺死。”
“扔到金山里溺死也不对,她十万不要要五万,分明不太懂得钱的重要性,应该扔到臭水沟里溺死才对。公子,你认为小童说得可有道理?”这次说话的,是个长得十分俊俏的十四五岁少年,他一脸谄媚的笑,眼睛骨碌碌地盯着苏红茶直打转。
贵公子一敲他的脑袋,“这次算你说得有理,赏你一个爆栗。”
他说完转身就走,少年摸着脑袋直叫唤。
苏红茶实在懒得听这对主仆对她不带脏字的咒骂,揣了银票,也转身就走,不过仍是忍不住从唇齿间蹦出几个字,“多管闲事。”
正欲离去的少年立即转过头来瞪她,“这位姐姐你小心了,我家公子眦睚必报,你今天得罪了他,他会十倍向你讨回来,哼!”
当铺的老头得了宝物,而且还是个死当,哪有心思听别人吵架,立即乐颠颠地把链子包好,直接出了门,往上头送。
苏红茶径直走远,全当没听到。
她觉得现在自己最缺的就是钱,虽然现在身上有了五万两,可是人哪里有嫌钱多的道理?
之前尽管她向林呆子承诺过,在他找到心仪的女人后就会退出林家,但是现在她身中巨毒,林呆子说已经派人到烈阳谷找药王,在巨毒未解之前,她还是要当个赖皮暂时赖在王府。而她这期间也绝不吃白食,只要是她力能所极的地方,她一定会帮着他解决,不让他认为她是个专来捡便宜的。
但是属于她的嫁妆,她决定还是变成现银了带走,给她的东西,她不能假装清高而放弃,那很没价值,对吧。
现在忽闻林漠遥和墨音旧情复发,应该距她离王府的日子也不远了,可是具体还有多长时间,她必须得打探清楚,既然出来了,就把该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掉,免得夜长梦多。
她在街上转了一圈,又走进一家珠宝首饰行,没多久,就被老板和气的送了出来,老板说,过两天就悄悄派个人到王府,将她要卖的珠宝都仔细清点一遍,然后再一起作价。
又解决了一桩事,紧跟着,她朝着最后一个目的地进发。
*
琉璃轩是一间装饰华美的屋子,门前两棵冬青树,檐上挂着黑木匾,很有些雅致的气派。
林漠遥坐于靠窗的地方,半眯着眼喝茶,他的对面坐着装扮得精致绝伦风情万种的女子,正是墨音。
墨音手执黑子,轻蹙着秀眉,犹豫了半晌,终于将棋子落了下去,“这里,应该还可以困得世子一些时间,待我缓得一缓,再重新向世子发起围攻。”
她手指如青葱般秀美,黑棋白子间,更将她的手指映衬得如玉般白皙无瑕。
林漠遥看了一眼她下的棋,也不拿棋子,微一沉吟道:“墨音小姐说要使拖延术,不过从全局来看,就算缓了点时间,墨音再发起围攻也不能将我围死,使终都是一场败局。”
墨音坐直身子,叹了口气,看着对面的男子,好半晌后才幽幽道:“世子总是这么清白看人么?为何就不能糊涂了一点?”
林漠遥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有时候我也想糊涂,可是很奇怪,总糊涂不起来。”
墨音又恨又爱,不由在唇边漾起一抹令男人都会销魂的笑,“说你不糊涂,我看你在一事上就糊涂得紧。”
“哪件事?”林漠遥开始装傻。
墨音定定地看着他,“娶苏红茶。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糊涂得不能再糊涂的事,与混帐王温七作对,把个并不怎么样的苏红茶娶回王府里供着,我真的是看不出你在这事上哪里清明的?”
林漠遥放下杯子轻道:“或许是我被她吸引呢?反正我也不能改变别人的看法,说我在这事上糊涂就糊涂,我也无话可说。”
墨音叹道:“那么你唯一的一次糊涂,为什么是对她,而不是我?”
林漠遥淡笑不语,有些事情说穿了,就没意思了。
墨音知他不愿再在此事上继续说下去,轻啜了品茶,转了话题道:“与曲公子取得联络的事,世子完全可以放心,这件事一定能成。”
“总也有点不放心的地方,毕竟端王是你的表哥。”
“这点更不用放在心上,端王虽然是我的表哥,可是在这种皇权争斗之下,我不会去帮谁。至于世子却不同,我们交往多次,也算是知己,墨音不说为了朋友两胁插刀,可是只要是能帮的地方,墨音绝不会吝啬。”
墨音沉默了一下,又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下个月初,曲公子就会从台州那边过来,为了抢在其他人之前与之相见,我们可能要提前两天先去台州等着,世子看怎么样?”
林漠遥点了点头,“没问题,到时候我会放下一切事务与墨音小姐同行。”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秀丽少女进来说道:“小姐,外面有一个叫苏红茶的女子说要见你。”
“苏红茶?”两人同惊。
林漠遥拧紧眉,探头就往外看去,果然,在花草树木浓郁的院子里,一个女子正悠然地欣赏着四下景致,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一大早就跑掉的苏红茶。
他不禁好气又好笑,她跑了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来找墨音?
墨音在窗子里也看到了她,忽然笑得春光灿烂:“她会不会是来抓奸的?”
林漠遥紧抿着唇望着下面,目光渐渐变得如海般幽深,“如果她是来抓奸的,我会为她这一举动欣喜万分。可惜,她不是。”
墨音好奇道:“你怎么断定她不是?”
林漠遥暗哼了声,眉眼明显写着不悦,“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她。谁知道她脑袋里想些什么?”
墨音自然不信,不过她也不怕人家娘子来抓奸,最多就承认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最好能激起苏红茶的怒意狠狠地将她打一顿,然后林漠遥因为歉意,说不定就把她给娶了回去。
站在院子里的苏红茶被两个少女请了进去。
屋子里香气怡人,绣幔垂帐,精致旖旎,令人看得骨软目酥,这才应该是女人居住的香居。
墨音一身华服,慢慢倒了两杯茶,静静看着走过来的苏红茶。
苏红茶可不会她那些温软的动作,毫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笑道:“墨音姑娘还是如斯美丽动人,看着还真是越来越养眼。”
好话谁都愿意听,何况还是林漠遥女人说的好话。墨音把倒好的茶放在她面前,柔媚一笑,“世子妃过奖了,墨音看世子妃也不错,秀外惠中,让世子倾倒不已。”
“倾倒不已?”苏红茶实在觉得墨音用这个词用得太妙了,她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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