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茶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昨晚吃的那个粥吧,觉得到现在都还在回味。”
温七略有些为难,又带了些不好意思,像个腼腆的大男孩,“那粥是我昨天亲手熬的,很费时间……”
苏红茶垮下了脸,“那就算了,不想太麻烦你,那就随便端点过来。”
温七微一沉吟,拍了拍她的脑袋,起身道:“算了,为了你,我就下厨亲自去熬,把东西准备好了,再让下人看火候,你就在这里安安心心等着吃热腾腾香喷喷温七出品的鹿茸鸡汤燕窝粥吧。”
他喜滋滋地转身欲去,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转身,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既轻又快的印下一吻,“这是我给你熬粥的犒劳。”
说完,这次才真的走了,红着脸,像个未经任何世事的少年。
待他的背影完全消失,苏红茶才将最后一丝温柔的笑意收敛,直到估计他真的走远,用袖子擦了擦嘴,飞快地穿好鞋子,在门口左右瞄了几眼,未见有人值守,忙朝隔壁的房间奔去。从昨晚温七能准备知道她逃走的情况来看,他的房间应该就在这旁边。
果不其然,等她推开门,从架子上的花袍子就可以一眼认出这里是他的寝房。而在铺叠整齐的床榻前,一个小几上正摆着一架古琴,此琴外形成凤尾琴极其相似,只是木料更暗几分,在微弱的灯火下泛起幽幽的光。
她抿了抿嘴,当下也不再犹豫,取上架子上一件花袍子就往身上套,虽然有些长,但也正好将她的身形拉长了不少。然后她又拿起台子上一支温七曾别过的玉簪半挽半散的将头发弄好,再迅速抱起那架凤邪琴,径直朝屋外走去。
她焦急地四下一望,辫了辫方向,就朝白天记忆中离外墙最近的方向行去。
漆黑的夜色中,她小心谨慎的行走着,她不认为偌大的院子就是表面这般平静。果然,当她走到一扇侧门前的时候,一个沉冷的声音问了过来,“谁?”
她心里一紧,强自镇定,故意学着温七的声音和语气道:“我。”
暗中的人呼吸一滞,也不知在想什么,苏红茶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只要他一声喊,估计她就彻底玩完了。
过了小半晌,其实也就喝口热茶的时间,只听右侧有了动静,她微侧目一看,竟然有两个人影在朝她走来,她生恐他们靠近看清她的脸相,立即摆出气势喝道:“混帐!马上有重要客人来,你们不静心查守,还四处走动什么?”
那两人立即应声打住,还双双单膝跪下去道:“是!请公子恕罪!”
苏红茶哼了声,甩起袖子就朝侧门走去。一直到她走出最后一道门,中途经历了差不多的查询四次,终于站在不属于那片宅院的天空下时,她才长舒了口气,如果不是借着温七的威严,她休想走出那个表面上松懈实则布满暗哨的院落。
夜色浓郁,寒气逼人。她抱着古琴毫不犹豫地朝前面一条空旷无人的大街奔去,只是还没等她跑多远,就听闻清冷的夜空中有似烟花的东西连续升空,然后砰然炸散开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种东西她认识,正是那日在李府时温七用过的信号弹。看来他已经发现她逃跑了,在通知附近的人追她。
她暗咒了声,左右一看,仿佛四下都是他的人一般,急得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跑,正站在那里拿不定主意,就见前面不远处门前挂着酒肆字样的铺子的门被拉开了,昏黄的灯光投了出来,有两个年轻男人奔出。他们站在门口,似乎也是为宅院那边的声音吸引,直朝着东南方向仰望。
白衣如此打眼,苏红茶一下子就认出了其中一人,忙急呼着朝他奔去,“无歌!”
正在观望的夜无歌一惊,看到越来越近的人影,立即低呼道:“世子妃?”
旁边的方秀定了下神,点头道:“真的是她,快去看看。”
苏红茶喘着气跑到他们面前,“快……快点走……他马上就要追出来了,我不能再被他抓住……”
方秀与夜无歌什么话都不及问,互视了一眼,方秀机警地退回铺子内,夜无歌将苏红茶的腰一搂,“得罪了。”
然后像一只巨鸟般提气掠上了屋顶,迎着无尽的夜色急奔。
第90章 逃离
苏红茶从来不知道,夜无歌竟有着如此敏捷的身手,他带着她在夜色中急掠,一时上了屋顶,一时挑着小路急奔,竟是毫不费力。每走得一段,就会用一种粉末样的东西在她身上洒一遍,最后竟是还不放心,他怕她身上什么气味容易被追踪,竟然与她一同跳进护城河里游了出去。
跟着他,苏红茶一路心都提到嗓子眼,表面温顺似绵羊的温七,真正发起怒来,她不认为她有能力承受,何况还是在她的甜言蜜语之后?如若被他逮回去,她的处境绝不会再像这次轻松。
尽管在黑暗中夜无歌总有一种似被人盯着的感觉,但最终,他还是与苏红茶出了落日城,在护城河里潜游一会后,终于是上了岸。
天边月光惨淡,一边萧索。
苏红茶浑身湿淋淋地,手抱着琴,牙齿直打颤。在这样的秋夜里,河水冷如冰,寒气几乎渗入了骨髓。
夜无歌从她手里接过琴,低声道:“为什么要抱着这么个累赘?”这个女人会水,从上次暗河之事,他便知道了,只是他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她的那些聪明才智,甚至偶尔的敏捷身手,究竟从何而来?真的每与她接触一次,他觉得就可发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简直就像是个迷一样的人。
苏红茶闷声打了个喷嚏,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凤邪琴,我只有带走它,温七立马就会麻烦缠身,或许就没有时间来追我。”
夜无歌动容,“凤邪琴?”凤邪琴不是说好久未现于世了么?这次竟然被苏红茶从温七那里得到,简直是太出人意料了。
他微皱眉,“你确定你带走凤邪琴后,温七会麻烦缠身,无力追踪我们?”
苏红茶点头,“我敢确定,我是偷听到他们说话,才决定趁这个时候将凤邪琴带走,听说这架琴在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有人来取,如果遗失,那个很紧要的人不会放过他。”
夜无歌凝重道:“很紧要的人 ?'…99down'是什么人 ?'…99down'”
苏红茶想了想,摇头道:“他们没说,我也不清楚。”
夜无歌思索着,苏红茶转而有些奇怪地问道:“对了,你和方大总管怎么会在那里?”
夜无歌无意识的摸着那架凤邪琴,似乎在想着适当的措辞,慢慢道:“那日温七出现在李府虽然身手很快,别人没看清楚,可是我是当事人,又如何会没认出他?以他的性格,他绝不会要把你弄死了再送到镇南王府,所以我和方秀都在断定,那是他在使一种障眼法。但是明知那个被杀死的女子是假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坏你的名声,我和方秀决定还是守株待兔,布置人手守在他有可能呆的地方。今天能在那里遇到你,真的是巧合。”
苏红茶点点头,夜无歌的话她相信,只是以镇南王妃那么精明的人,真的就认为那个已死的人是她吗?或许镇南王妃巴不得她死,自然故作不知,还表面上风风光光的将她给葬了。
她想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夜无歌敛了心神,感觉她冷得厉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谨慎道:“我们先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然后再一路向西南,先到肃州一带去,等出了京城范围,一切事再做计较。”
虽然她能逃出来很让他开怀,可是,他总觉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现在后面追兵已来,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有带着她先直进肃州,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唯有把她送到那个人身边,她才是安全的。
“到肃州?为什么是去肃州?我记得这次太子宋岳就是去了肃州迎接西武国太子,我们往那边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妥?”苏红茶虽然也想去那边,可是这个时候去,会不会太打眼?
、》夜无歌没料到她心思如此敏锐,模糊不清道:“越是抢眼的地方,越是安全,此去只要我们稍掩下行踪,应该会很安全。”
《www。99down。net:看书吧、》“如果你送我去,京城的事怎么办?”
《书、》夜无歌沉默了一下,“我只把你送到肃州地界就立即回,这几天内方秀会在京城打招呼。”
《TXT小说…99down、》苏红茶安静了下来,其实她还想问,林漠遥怎么样了?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来,因为她曾经说过,当她为林家做过最后一件事情后,她与他,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从此生死再不相干。她既然说了,就要做到。
最后,她叹了口气道:“你能把我从京城里带出来,已经很麻烦你了,至于到肃州,我会自己行,你还是回去吧。”
夜无歌何尝不明白她话里那划清界线的意思?借着天光看着女子在夜色中单薄而又瑟瑟的身影,心弦似被某种物件拨动了般,竟有微微的抽痛。刹那间,他几乎有一种想将她揽入胸怀的冲动。
结果,他什么都没有做,这样的女子,侵犯她,就是在亵渎她。而懂得怜惜她的人,说不定亦同样在这样的夜空下,静静的遥望……
“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看,就不要拒绝我。”他丢下了一句话,转身就大步朝夜色深处走去。
苏红茶望着他的背影,在这寒凉的秋夜里,心里竟有丝丝暖意在悄悄爬动,最后,她还是跟在了他后面,与他一起在黑夜中摸索前进。
夜无歌带着她七弯八拐,上了大路,不一会便进了驿道旁的农家,这是夜半时分,他似乎有规律的将农户的门敲开,然后出来了一个短打扮的庄稼汉子模样的人,一见他们,也不多打招呼,就低声问道:“现在有何吩咐?”
夜无歌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苏红茶,“先给她找件干净衣服换上,然后准备两匹马,安排其他人就在这条线路上防范,如有可疑的人,一律引开,尽量不要动武。”
庄稼汉应了声是,便把他们让进屋,自己就推开后门出去了。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民居,破旧的桌椅板凳,如豆的油灯,无不显示这里的平凡,可是谁又知道竟然是一处势力的落脚点?
夜无歌在地上打坐,不一会就身上开始冒起白雾,片刻后那身湿漉漉的白衣就干爽了,苏红茶得看目瞪口呆,照这么看,内功可当烘干机用了?
夜无歌笑了笑,也不解释,再稍坐了一会,那个庄稼汉子就从后门进来,手里拿了一叠灰布衣袍,沉声道:“人手已经到位,外面马匹也备好了,换好衣服后,立即可走。”
夜无歌点头,示意苏红茶进去里间换下湿衣。
庄稼汉子拿来的,亦同样是一套男装,苏红茶也不计较,三两下就把自己弄了个干干爽爽。
从农户里出来,外面果然有两匹马,夜无歌抱着琴牵了其中一匹,一跃而上,回头看苏红茶,她却仍踌蹰地站在那里。他不由诧异道:“还在想什么,快上马准备赶路。”
苏红茶犯愁地看着那匹几乎高过她头顶的骏马,讪讪道:“我从未骑过马,怕是一上去,它就会发狂……”
夜无歌哑然失笑,是他疏忽了,一直以来,她都那么自立自强,几乎都忘了她还是一个女人的事实,其实只要是女人,就像他曾经说过的,就当该被捧在掌心好好呵护,而她这个样子,才能让身为男人的人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他提了马缰走到她面前,将手伸给她,“上来!”
苏红茶展颜一笑,就着他的手势,单腿一跨,就上了马背,坐于他身后。
夜无歌一夹马腹,“坐稳了?”
苏红茶这时候也顾不得避嫌,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回道:“坐稳了。”
夜无歌微微一笑,夜风骤起,马儿长嘶,接着便蹄声急扬,两人一骑迎着淡淡的月色朝远处飞奔而去。
清晨的高桥城一片热闹,因为距东华京城只有约一百多里,各地商贾到京城去,几乎都要经此一地,于是,一个并不大的州城被变得异常繁华,街市上人声鼎沸,比起京城来,也不会差多少。
不过在实质上,高桥城的建筑物还是不如京城恢宏华美,城防更是不及,是以,南北各地的大小商贩聚集,口音各异,甚至还有大群大群穿着破烂的小叫花子在街头四下混迹。没事的时候,这些小叫花子就散在街市上、人群中进行乞讨,待有什么个风吹草动,譬如小叫花被人谩骂欺压之事,他们就汇集一起打将过去,仗着人多,一定要讨要个公道来。时间一长,这些小叫花竟然成为了高桥城的一伙无人敢惹的流窜份子。官府见他们并未做下大恶,再基于他们流窜得快难以捉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在街上讨生活。
就在几日前,高桥城的县令得知太子将去肃州迎接西武太子的事,立即就打醒起精神,将街面上的闲杂人等一律清理干净,坚决不敢在太子途经高阳城时出了什么茬子。这太子过去的时候,一切倒都还顺利,那些小叫花一个都没有出来闹。
只是后来听说,去剥迎接西武使团的太子在那边出了点事,耽搁了回京的行程,是以多等了几日,也未见太子迎接的使团经过,可急坏了不少人。而最急的,是那些被清往一处的小叫花们,他们自由自在惯了,很是不耐烦起来,居然打昏了看守的衙役,竟然又跑到大街上干起了他们的老行当。
“你们说,那个使我们关了好几天的狗屁太子究竟出了什么事,还让我们跟着倒霉多关了三四天?”
“是不是快嗝屁了,才让人这般劳民伤财?”
二十多个小叫花子哈哈大笑,好半晌后,才听其中一个正在惬意的晒太阳的小叫花一脸正色道:“我听说书的季伯说,是出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把整个东华国的丑都出尽了,如果不是为了掩盖事实,他们早就已经过我们高桥城了,我们也不至于被多关了几天。”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一个大点的叫花神神叨叨的四下一望,然后压低声音其实嗓音大得不得了地说道:“听说太子和他的准太子妃去肃州那边接西武太子,结果两位太子才一见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太子和他的准太子妃就朝西武国太子跪了下去……”
“什么?太子和准太子妃朝西武太子跪拜?这不是故意在给东华国抹黑么?谁准他如此卑恭屈膝丢我们东华的脸面?”
“他奶奶的,这一跪,可怎么得了?想他西武国虽然在苍月西部称大,可是不也与我们东华是平等的友国关系么?太子爷和太子妃这一跪,岂不是自承我们东华低了西武一等?”
“呸!太子疯了么?让我们这些东华子民情何以堪?太不像话了……”
“那么后来呢?西武国的那个丑太子是不是笑得比夜叉还恐怖,乐得快断气了?”
“西武国的太子断没断气不知道,不过听说他当即就把这个消息往四下宣扬,急得我们的太子只差又给他下跪,说他是被歹人所害,不是他本人所愿,望西武太子不要当真。可惜的是,西武太子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当面一笑而过,背转身照样我行我素,我们的太子爷只差拿刀砍了他。而且毕竟当时看见的人多,消息是压也压不下来,事情已经传到皇宫里,皇上大发雷霆,叫太子爷回京后准备提头去见,现在太子爷和他的准太子妃已如惊弓之鸟,害怕路上又出什么差错,真的会惹来杀身之祸,战战兢兢地伺候着那位西武太子回京城,一路上让那个丑太子尾巴都快翘上天,奶奶的,真是窝囊!”
就在这群小叫花坐在街边口沫横飞的说话之际,不知何时,两人一骑已落坐于他们守着那个街边面摊上,两人点了两碗面,一边听他们谈论,一边慢慢吃着。
他们两人,正是一路飞奔的夜无歌与苏红茶。
夜无歌尽管爱整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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