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两位大哥客气。”
澹台珏不在,春桃不禁暗自庆幸。急忙靠近床边,一眼瞧见洁儿,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才两日不见,她怎会憔悴至此!
放下手中的汤盅,警惕的来至门窗边向外张望了望,确定左右无人她这才又折回床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四色风车,探到洁儿的眼前晃了晃,轻声说:“姑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任是清风吹不展(一)
眼帘低垂,眸光散乱。洁儿怔怔的看着某一点,可又似乎什么都不曾入眼。
春桃将手中的风车向前凑了凑,急切地说:“姑娘,你看看!这是圣君送给你的,你不记得了吗?圣君他没有死,没有死啊!你快点儿好起来,圣君会来救你的,你一定要等着他啊!”
眼前一片模糊,脑子也是麻木的,混混沌沌之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不停的说着“圣君”、“没有死”……
圣君!是魅风吗?没有死!是他没有死吗?
心头一阵搅扰,逼迫得她再也无法忽视、冷淡、拒绝。他坠崖时望向她的那一眼,一再的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一眼,那样的不舍,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眷恋,那样的疼痛……
眼波微动,她慢慢的聚焦上眼前一直晃动的东西。
红、黄、蓝、白,四色的风车。
如一条燃着的导火索,记忆的城墙轰然崩塌……
一只四色风车猛地闯进眼帘,耳边突响起一个溢满欢乐的声音:“这个给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送我风车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女孩!”她接过风车,笑意浓浓的嗔道。
“你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啊!”他有些无措,“我以为女子都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这种东西。”
……
指尖随着呼吸开始微微的发抖,这颤抖就如同感染了细菌一般迅速的在周身蔓延,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眸底已然破碎一片。
见洁儿有了反应,春桃不禁喜出望外,不放松的继续说道:“姑娘,你瞧,这是圣君送给你的风车,你还记得吗?圣君他没事,他没有死,还活着,还活着啊!”
慢慢的转头望向身边一直说个不停的人儿,洁儿停滞已久的大脑开始慢慢的复苏。
她是谁?为何如此的呱噪?眨了眨眼,半眯眼眸,她探究的凝望着她。
一身王府侍女的打扮,晶晶亮亮的眼睛,飞快蠕动的嘴唇。是她!咏絮身边那个见到自己就惊慌不已、从不开口与自己说话的侍女,祭天大典之前两次在关键时刻“偶然”遇到的那个侍女。她,是魅风的人?
春桃欣喜莫名的将风车放进洁儿的手中,坦诚自己的身份,“姑娘,属下是草草,圣君身边的草草啊!”
“你?!”洁儿疑惑的紧盯着她。
“属下不是哑巴,只是因为当初犯了过错,所以圣君惩罚属下不得开口说话。姑娘,你相信属下,圣君他还活着。他知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己难过极了。就算是为了圣君,姑娘也要振作起来!等你身体恢复了,就能够与圣君见面了!”
心中剧恸,眼帘轻合,眼泪如雨般纷至沓来。颊上一阵阵的微痛,那是泪珠划破脸颊的苦涩。可是这痛却令她无比的欣慰与快活,因为它可以证明这不是梦,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
澹台珏疲惫的走进洁儿居住的院落,原本答应大皇兄祭天大典过后的第二日便进宫去的,可为了洁儿他直拖到今日才得以进宫。不过,虽然进了宫却也没有如愿见到皇上,听说是因为皓儿的死而伤心过度,身体欠安。
边走边思量,看来皇上也没有找到皓儿,那么皓儿是真的死了吗?这念头盘旋在心里,可他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觉得愈加的沉重。
深吸了口气,他迈步走进房门径直来至床边。床上的人儿安静的睡着,脸颊上尤自沾着泪痕。
猛然心悸,他的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是他点了洁儿的睡穴没错,可已经这么久了她怎么还在睡着?不对,她哭了,她的腮边泪迹犹存,难道她……已经……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任是清风吹不展(二)
“洁儿?洁儿?……”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激动而又担心。
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疲惫不堪的澹台珏,洁儿淡淡的转过头去。
她不想再理会他,他对魅风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还差一点儿害死了他。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她有反应了,她的目光有了焦距,有了神采,她的灵魂又回来了!澹台珏满心欢喜的抓住她的手,“洁儿,你醒了?看看本王,你可认得本王?”
冷冷的闭上眼睛,她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手指轻颤,他的喜悦开始冷却,看着她疏离淡漠的侧脸,他简直心如刀绞。心痛渐渐的变成一种不甘,一种屈辱,一种愤怒。指尖用力,他要让她无法再这样继续无视自己。伤痛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愤恨、一丝狠绝,对上她琉璃般美丽的眸珠,他只觉得像是丢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无法抑制的狂怒:“你不想看到本王是吗?不过怎么办!如今你只能看到本王,因为澹台冉皓他死了,他已经死了!你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你知道吗?”
眉心紧皱,洁儿的心猛烈的紧缩着。另一只手则在被子里紧紧的攒着那只风车,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不可以相信他,他在骗人,他一定是在骗她!
“你到本王的身边来,对本王虚情假意、虚以委蛇,目的就是为了在本王这里探听消息然后再传递给澹台冉皓对不对?哼!”他一声冷笑,嘴角毫无温度的轻扯,可眼中的痛苦却愈加深刻,“你还真是爱他,为了他居然什么都干得出来,连本王你也敢欺骗耍弄。好啊!你不是想留在本王的身边吗?本王成全你,今晚便让你彻底成为本王的人,遂了你的心愿!”
“你休想!”洁儿忍无可忍的开口,声音虽然无力,却饱含着固执的坚决,“你凭什么指责我,你不是一样也在利用我!你认为我是褐瞳媚姬可以帮助你得到皇位,所以你才会将我留在身边。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我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爱澹台冉皓,哪怕他真的死了,我也只会是他的女人!”
“贱人!”怒火中烧的一手卡住她的脖子,换来的却是她更加坚定而无惧的注视。僵持半晌,可手上却怎样也舍不得用力。颓然的放开她的颈项,澹台珏一阵深深的无力。背对着她跌坐在床边,他哑着嗓子失落地问:“你就这样恨本王吗?”
平静的望着帐顶,手指偷偷的、轻柔的摩挲着被中的风车,她的声音干净而清冽,“我不恨你,因为不爱所以无恨。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再也不要见面了。”
她不爱他,她说得多么的轻易啊!她不要再见到他,她是多么的无情啊!
他确实丢失了一样最宝贵的东西,又或者他从来就不曾得到过,只是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全部给了她,如果她不要,那么这颗心又该如何来安置呢?!
……
看着桌上已然凉透的汤药,钱昕直皱眉。该说的,该做的,该劝的,他和水瑶不知费了多少心力,费了多少唇舌,可澹台冉皓却始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论他们做什么全都不理不睬,真是让他们伤透了脑筋。如果在平常他准会使用金针刺穴,就是硬灌也要让他把药给喝下去。可是这会儿他的身子如此虚弱,他怎么敢再使用那么激烈的方式。真是难为死他了!
“皓,你这两日不吃不睡的,连药也不肯喝,你到底想要怎样?”钱昕无奈的问。
水瑶张了张口,终还是叹息着咽下了已到嘴边的劝慰。她懂他的心思,洁儿不吃不睡,他也不吃不睡;洁儿一心求死,他便放弃医治。他是在用整个生命来爱着洁儿,爱得如此深沉、完整,甚至毫无保留。
搅着手指,缓缓的垂下眼帘,她好羡慕,好嫉妒,却也无法抑制的同情与心疼他们。
“圣君,草草传来了消息,姑娘没事了,她还写了封信给你!”玄砚隔着窗子大喊,人还未进门,声音却迫不及待的闯了进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欲尽此情书尺素
澹台冉皓噌地坐起身,眼前一花,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又无力的向后倾倒。
钱昕手疾眼快的伸臂扶住了他,心里也不禁激动万分。这些日子一直愁云惨雾,这消息就如破云的阳光,将整个天地都照亮了。
玄砚飞奔进屋,喜笑颜开的向澹台冉皓递上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心跳得杂乱无章,手指微抖轻颤的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展开,可心里越是着急手上就越是不听使唤。不过是打开薄薄的一张信笺,可他却因此而汗透了衣衫。
雪白的纸,炭黑的字,眼前一道道金光蒙在信笺之上,一时之间他竟然半个字也认不得了。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他这才又看了过去。
那是洁儿的字迹没错,眼底涌动着一股温热,他一字一字细细的读着:
一朝相见,两心缱绻。矢志三生不渝,奈何四方离散。五内俱是前尘事,六宵无梦独倚栏。七夕望穿天河路,八月中秋月难圆。雨打窗寒九回肠,相思浸透十字笺。回眸百次得遇君,千世万代结姻缘。
长密的睫毛扑落眼底,一滴滴清泪双双对对的滑落。诉不尽的相思,掩不住的心伤,压抑数日的情绪一经释放,竟令他难以自持。
水瑶一阵难过,眼泪也止不住的跟着掉了下来。在她的记忆中,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悲伤脆弱的澹台冉皓,哪怕他身中剧毒无药可医,哪怕他面对凶险无所依存,他都从未如此哭过。在她的心目中,他一直都是个坚强、睿智、冷静,甚至有些绝情的人。
而如今洁儿的一封信却让她看到了他最真实的性情,她这才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竟是比任何人都要重情,而他的情也比任何人都来得真挚。
……
春桃就是草草。这个认知让洁儿消化了几天,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相信。谎言虽然常常包裹在甜美的糖衣里,但是戳穿糖衣却也不会太过困难。语言可以骗人,但眼睛一定骗不了人!更何况她带来了风车,这可是只有自己与澹台冉皓才知道的秘密。
还有她说话的声音,洁儿也觉得十分的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不过,无论如何魅风还活着,没有任何消息比这更令她振奋的了。
一段时间的调养,她的身子已然恢复了许多。每日里足不出户,要么看书,要么刺绣。庆幸的是,澹台珏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派来了他身边的侍女过来伺候自己。说是伺候,倒不如说是监视,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呆着,那侍女便会每隔一会儿过来偷偷的瞧瞧她在做什么,像是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或者自寻短见似的。
她不在乎,无论他要怎样!如今她只想尽快恢复体力,等着魅风来救她,她相信,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手上飞针走线,她的针线已然做得越来越好了。想他的时候,她便会绣上一会儿。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的心,都包含了她浓浓的情、蜜蜜的意。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认识到,原来她与他之间那么多的波折和阻碍都是因为她的偏见、怯懦和自卑所造成的。
她对声音敏感,无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她几乎都能过耳不忘。事实上,她早就该认出他的声音,可她却固执的、自欺欺人的不敢诚实面对。
而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给她的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却始终不愿相信、不肯相信。只是因为她那可笑的“择友条件”!
他长得帅气怎么了?他比她年纪小又能如何?他是王爷多金又显赫这是他的错吗?
“武洁儿啊武洁儿!”她懊恼悔恨的深刻反省,“你看似独立自信,骄傲随性,其实骨子里你比谁都自卑,比谁都胆小。那些看似很有道理的标准,不过是你缺乏自信的明证。爱就是爱了,如果可以衡量,如果需要条件,那便不是真的爱!”
闭上双眼,复又睁开。她决定再也不要逃避,再也不要退缩。她要彻彻底底的爱他,不管他是魅风,还是澹台冉皓!
手中的白色钱袋上,一面绣着片片红色的桃花瓣,一面则绣着金灿灿的两行字:盼妾如星君似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轮月明照重逢
屋子里静悄悄的,心字香缓缓的燃着,本该已经熟睡的人儿却仍旧在反反复复的看着手中的信笺,一遍又一遍,看了不知多少遍,甚至早就可以倒背如流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澹台冉皓闭目养了养神,又将那信笺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
“洁儿,”他喃喃的自言自语,“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不管是今生今世,还是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在一起……”
心思转动,他掏出贴在心口处放着的水晶珠子,掐断鬓边的一缕发丝,极其珍惜且小心的将珠子一颗颗的串了起来。
……
静夜深沉,雪花纷飞,这或许是暮冬的最后一场雪了。
洁儿静静的躺在床榻上,静静的等待着,今晚是她与春桃约定逃离康平王府的日子,已然夜半十分,她应该快来了吧!
房门轻响,刚想要起身,却忽听到那脚步声似乎又慢慢的退了出去。
是澹台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眼线!洁儿厌恶的皱了皱眉。灵机一动,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又等了片刻,房门再次被轻轻的推开。
“姑娘。”
是春桃的声音!洁儿掀开薄纱幔帐急忙跳下床榻。
眼前的春桃一身黑衣,手上提着一把宝剑,看起来干练又帅气。这样的打扮,这样的气势,再联想到她说话的声音……望着她的眼睛,一个名字在洁儿的脑海中盘旋着,呼之欲出。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会称呼澹台冉皓为“圣君”却不是“王爷”,自称为“属下”而不是“奴婢”。
“属下已经解决了外面的侍卫,姑娘,咱们快些离开吧。”
洁儿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出门而是从针线筐里拿过剪刀,拉过自己的发辫,手起剪落剪下了一截头发。
“姑娘!”春桃一声惊呼,诧异不解,甚至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着她将剪下的头发散放在枕上,又把被子捂好,就像是一个人在蒙头大睡,只露出凌乱的发丝一般。
拿起竹叶青之前送给自己的盒子,她低声说:“玄芷,我们走吧!”
一惊未消,又是一惊。春桃目瞪口呆的紧盯着洁儿,不敢置信的结巴着:“姑……姑娘,怎么……会……知……知道……”
微微一笑,洁儿拉住她的手,边走边玩笑地说:“玄芷,草草,春桃,你的身份还真是多变呢!”
“属下确是玄芷,”定住心神,玄芷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十分清秀的面孔,“草草是属下的本名。”
……
深紫色的天幕上一轮明月光华皎洁,月光中掺杂着街路两侧几户人家还燃着的零星灯火,晕黄的光影中晶莹的雪花肆意而轻快的翩翩飘落。
刚拐过一处街角,洁儿就发现了暮色中一抹熟悉的纯白。心跳一阵狂乱,她几乎想都未想便提起裙摆向那身影飞奔而去。
近了,近了……
一身磊落的白袍,衣袂轻舞,清俊隽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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