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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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灯-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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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日攻打祈城的计划,我与你说说吧……”叶舟轻一时无法适应俩人间的沉默。开口道。
  “不用了,方才我都听到了。”薛倾姒的头偏向一侧,声音听起来有些忽远忽近。
  “嗯?”叶舟轻一怔。
  “我方才没有睡着。”薛倾姒抬手一捋额前的碎发,面纱下的唇似乎弯了弯,可声音却是闷闷的 ,“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一点小声响就会被惊醒,何况你们方才说的那么大声。”
  叶舟轻眼神微变,想问什么,最终却化成一声悠长的叹息。
  心照不宣的,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那样不远不近,不急不缓的并肩走着。
  月色淡淡,星意蒙蒙,而四周灯火已歇,只凭黑暗勾勒出朣朦的房影。
  薛倾姒本是不喜寒夜,可这样阒静无声的夜晚却让她有一份莫名的心安。是因为身边的人?还是因为这样的夜色里,她可以放下一切,只是安安静静,安安静静的走……
  薛倾姒微微垂眸,只觉眼中水汽蒙蒙,明知他看不见,可还是不自禁的想避开他的视线。
  背上不时有暖流传入,携着一抹熟识的男子气息流入四肢百骸,薛倾姒恍惚觉得,就与他这般并肩走下去,也未尝不好。人生在世百年,不过求一份心安,她当然也想过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归宿:一位如意郎君,十里红装铺地,然后头顶一间屋瓦,膝下一双儿女,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只是那样的生活……她自知奢求不得,也不屑奢求,可是这一刻的心痛是那般清晰明了,一痕一痕,生生划出淋淋的血口子。
  竟是,真的动了心了。
  背上的手忽的微微一颤,薛倾姒抬眸看去,营帐已近在眼前。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慢了步子,仿佛这样,这条路就可以永远走不到尽头。然而那营帐,只是越来越近。
  薛倾姒轻叹一声,不着痕迹地避开叶舟轻的手:“我到了。”
  “嗯。”
  “你回去吧。”
  “嗯。”叶舟轻应了一声,却是站着没有动。
  薛倾姒微微抬眸,正对上叶舟轻的视线,两人都是一惊。这是他们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对方,对方的眼睛都是干净、澄澈。这一刻,没有隐瞒,只是尽力将对方的容颜映入脑海。
  只这一瞥。花落。风止。泽竭。星灭。
  世事已是转眼千万年。
  最终,还是薛倾姒移开了目光:“我骗了你。”
  她望向虚空,神色怔怔:“为了得到启戈的十万大军,我不仅答应他将月枝的七万大军给他,也答应……嫁给他。”
  “嗯。”
  “我现在是他的未婚妻了,待拿下整个景州,我就会与他完婚。”
  “嗯。”
  “……”薛倾姒微微恼怒起来,“你没有要说的么?”
  叶舟轻抬眸看向眼前的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许久,他才轻轻唤一声:“宛儿。”
  薛倾姒微微一颤。
  “我不知道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可是我知道,这场战争予你很重要,为此你已筹划了很久很久,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很多,甚至……”叶舟轻缓缓呼出一口气,“所以,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而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不干涉你的选择 。”
  薛倾姒一怔,叶舟轻已是轻叹一声:“外面天冷,你快进去吧。另外……”他微微一顿,“你穿白衣很好看,那绯色……太过决绝了……”说罢,转身,离去,只余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薛倾姒怔怔的站着,直到那个颀长的影子拐进巷子里,再也看不见。
  薛倾姒忽然一颤,缩身抱住双臂,浑身如堕冰窖的冷。可是她仍怔怔地站着,寒冷和疼痛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她恍然不觉。
  “宛儿。”身后忽然有人轻轻一叹。
  薛倾姒猛然一惊,下意识的走远了几步才转身,待看清身后之人,薛倾姒微微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神色:“师父。”
  紫芍夫人看向街角:“他走了?”
  “是。”
  紫芍夫人看向自己的徒儿,眼中划过一丝怜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薛倾姒低头站着,轻轻吐出一个字,许久,她抬起头来,眼神决绝,“师父,徒儿下山的时候您曾问过徒儿,‘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徒儿当时 的回答是‘徒儿不会后悔’。而现在,徒儿也会这样说——徒儿不会后悔。”
  紫芍夫人一愣,眼中闪过一阵恍惚,“你会这样想,也算是好的吧……”
  薛倾姒静静站了会儿,见紫芍夫人不再说什么,她微微垂下眸子:“徒儿先进去了。”
  语毕,似乎不愿再多说了,她转身走进了营帐。
  紫芍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刚刚离去的男子,他没有将外袍穿在身上,而是搭在臂上——如今身份有别,他不能再为她披上外衣,就选择与她一起受冻,这样的男子……
  紫芍夫人恍然忆起自己年轻时生命中的那个男子,如果他能心存哪怕一丝怜惜,他与她,又何至于斯……
  宛儿,但愿你当真不会后悔。
  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十三章(1)

  “虽然火攻是平常之术,不过能借地势与风势将其发挥……启戈手下的谋士不容小觑呀。”
  主营帐里,左重明斜躺在卧榻上,微勾手指,便有一只小猫轻叫一声跳入他怀中,那是只黑猫,趴在他雪白的衣服上,倒像是染了一块墨迹。
  虽说是主营帐,但帐内陈设极简单,帐门正对的墙上是一副舆图,图前一张堆满了文书的案几,营帐左侧则是一张卧榻,此外再无他物。
  左重明躺在卧榻上逗弄着怀中的猫咪,而案几前却坐了一橙衣女子。那女子不过二八年纪,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松松挽了一个堕马髻,而她的衣着极薄,衣料下雪白的肌肤和玲珑的线条尽显无遗。
  听得左重明说话,那女子抬眸目光盈盈一转,她的右眼睑下方绘了一只黑蓝色蝴蝶,随着她勾动唇角竟似下一刻就要飞起来。
  “连公子都这么说,想来那人当真厉害。”女子双手支颐,身子微微前倾,领口的旖旎春|光将泄未泄,“怎么样,公子,想个法子将那人弄到我们这边来?”
  左重明侧首看她一眼,浅笑:“如果九曲娘子肯出马,成功的几率也许会很大。”
  那橙衣女子——意九曲闻言从案前站起身来,袅袅娜娜地步到卧榻旁,便俯身在地上跪坐下来,双手却支在榻子上,一张妖艳的容颜只要向前挪动寸许就会碰到左重明:“公子抬举奴家了。”
  意九曲微微蹙眉,叹息:“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奴家能弄到手的呀。”
  意九曲身上浓艳的脂粉气让左重明不由微挑长眉:“哦?誉冠天下的永阙花魁九曲娘子,这天下哪个男人是弄不到手的?”
  意九曲闻言,垂了眸子,眼中便雷光点点:“这天下,就有一个男人让奴家无奈啊。”她说着,便伸手摸上左重明的脸,呼出一口香|艳的气息:“奴家想要的,是公子的心啊……”
  九曲娘子眼神迷离,身若无骨,若换做其他男子早已面红耳赤,把持不住醉倒温柔乡,可左重明只是静了会儿,唇边便的笑意便有了些残忍的意味:“可惜,你家公子早已无心。”
  意九曲一怔,左重明已是退身避开了她的手:“帝都那边可有动静?”
  意九曲放下手,微微有些怅然,可语气已认真了许多:“我们安排在水色夫人身边的婢女在水色夫人宫中‘翻出’了太子殿下送给水色夫人的定情信物和十五首情诗,后宫和朝中大臣本就不满其专宠,加上公子叫人在城外教孩子们唱的那首童谣,所有人都认定了水色夫人与太子殿下有私情,皇帝不得不下旨将两人问罪,水色夫人于今日午时处斩,太子殿下虽只是被降为庶民,收押天牢,不过扰乱宫|闱毕竟是大罪,想来日子也不好过了。”
  说着,意九曲噗嗤一笑,“她那位母后——独掌后宫的皇后娘娘近日来可是到处巴结,尽说好话,忙得焦头烂额呢!”
  “这可怨不得他人,谁让他儿子与嫔妃暗通曲款呢。”
  意九曲闻言“啊”了一声:“难道那信物和情诗……竟是真的?”
  “不然那位太子殿下怎肯立刻低头认错?”左重明唇边含了丝温润的笑意,“水色夫人腹中的孩子说不定真是太子的骨血,我只是帮忙将纸捅破了罢。”
  意九曲闻言一惊:“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太子进了天牢后一直疯了般喊着:‘你答应我会替我保守秘密的!’原来……”
  意九曲一顿,许久低头喃喃了一句:“这皇宫也不比勾|栏干净到哪里去……”
  说不定比勾|栏还脏。左重明浅浅一笑,低头弄了弄怀中的猫儿。
  “公子。”意九曲抬头有些嗔怪地往帘外看了一眼:“我们都在这呆了这么些天了,再过几十里就是景州,公子为何迟迟按兵不动?——奴家想看公子上阵杀敌的模样。”
  左重明微微抬眸,笑道:“现在不是时候。”
  “咦?为什么呀?”意九曲卷着一缕头发,说话间便有一阵浓郁的香气,“难道就任凭启戈将‘酒’杀了?”
  “‘酒’被杀了?”左重明一愣,“谁与你说的?”
  “喏,就是那两只……”意九曲抬眸往四周一看;明知花绫花缡就在附近,可她一下子也辨不出她们究竟在哪儿,于是只好胡乱一指,努努嘴,“那两只小鬼说的呀,启戈在出兵前一夜派了十五个高手追杀‘酒’,‘酒’一时力竭,就……”
  她话未说完,左重明便笑起来,眼底满是无奈:“阿绫、阿缡,你们究竟将这谣言传播了多远?”
  空中传来孩子稚嫩冰冷的笑声,却是找不到声源:“被骗了!被骗了!”
  意九曲一愣,脸上便浮起了一层红雾,站起来叉腰道:“你们这两只小鬼头,毛都没长齐也敢来骗姑奶奶了?你们最好别让我看见你们,不然姑奶奶定捻了你们这两个小娘皮子卖到旮旯淫|窝去!”
  她这一通荤的素的斥骂,空中便响起了一阵惊惧的吸气声,便是左重明怀中那只黑猫也蜷了身子一动不动。
  意九曲的母亲是个过气的妓|女,意九曲从小就在勾|栏里过活,从低贱的小奴婢到如今名冠帝都的花魁,名下还有几家帝都当红的青楼,这一路过来什么风浪没见过,一时娇弱惹人怜,一时又状如泼妇令人退避三舍,她习惯了嬉笑怒骂,一时也改不过来,左重明见惯了她这样子,便也随她了。
  “阿绫、阿缡,去将‘酒’叫来。”左重明淡淡吩咐一声,凭空里似乎有绿光闪过,又平静下来。
  “‘酒’在军营里?”意九曲咋咋舌,一脸不可置信。
  “是啊。”左重明低头逗着怀里的黑猫,似是无意问了一句:“你跟了我几年了?”
  “五年了,公子。”意九曲垂眸答道,心中疑惑左重明为何突然问这个。
  “已经有五年了……”左重明一顿,微微有些失神,“‘诗箫剑酒花’成立也有四年了,这四年来你们六个尽心辅佐我,但我从来不安排你们相互见面,你可知为何?箫?”
  意九曲偏头想了想,软声道:“公子自有公子的安排的。”
  第二十三章·未完

  第二十三章(2)

  意九曲偏头想了想,软声道:“公子自有公子的安排的。”
  “箫,这几叠文书如果我推倒了其中一叠会如何?”左重明指了指桌上的文书,不待意九曲回答,便说下去,“或多或少会带倒旁边的几叠文书,我不希望因为一颗棋子而影响了整局棋。”
  意九曲一怔,不错,“棋子”,在外人看来神秘的“诗箫剑酒花”不过是左重明手下的棋子罢了。她跟了公子五年,到头来,得到的也不过一个代号“箫”。
  左重明静静地看着意九曲的神色,半响轻声道:“没想过要离开我么?”
  “离开?当年奴家可是心甘情愿地跟着公子的。”毕竟在风月场里游走了近二十年,短暂的失落后,意九曲已是纤腰一扭,软软弱弱地坐在床沿上,脸上纹着的蝴蝶翩跹欲飞,“只要公子不嫌奴家,奴家就一辈子跟了公子。”
  左重明抬眼看向意九曲的眼睛,那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左重明微微一笑:“想看看‘酒’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意九曲一愣,已听得空气中一串泠泠的笑声:“主人,胖和尚过来了。”
  话音落,便有一和尚撩开帐帘,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带着一身酒气。
  “你又喝醉了。”左重明微微蹙眉。
  “人生能几?便是尊前同一笑……”归无酒迷迷糊糊地吟着诗,酒意朦胧的眼睛无意瞥过那橙衣女子,忽然眼睛一瞪,酒已醒了大半,“九曲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意九曲也是“腾”地从床上站起来:“你你你……你就是‘酒’?!”
  “是啊,我是‘酒’。”归无酒摸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你又是谁……”
  意九曲翻了一个白眼,扁扁嘴吐出一个字:“箫。”
  “……你就是箫?”归无酒看了看意九曲,又看了看左重明,眼神古怪起来。
  “怎么了?你们不是早就相识么?不过不知道彼此身份罢了。”左重明眼皮一跳,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归无酒苦笑了一下,他当然认识这个女人,她在风月场里如鱼得水,消息灵通得令人咂舌,他经常到她那里将最新的消息传给左重明,不过如果早知道她是箫,他也不会……
  “归无酒!”那边,容颜姣好的女子声音冷得结成了冰,“你这假秃驴,每次来我这儿都把我收藏的酒一扫而光,还毫无廉耻地抹抹嘴就走人!你今儿个要不把接下来三个月的俸禄乖乖给姑奶奶奉上,要不把喝下去的酒都给老娘吐出来!”
  归无酒下意识地护腿了一步,他虽不知意九曲武功如何,不过九曲娘子的雷厉风行是人尽皆知的,她曾一声令下,硬是将一个对她死缠烂打的男子撵出门去,那个男的命大没死成,不过据传这下半生算是废了。
  “赊人酒钱可不对啊。”左重明头一次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扑哧笑出声来,“酒,若不你就拿出三个月的俸禄抵酒钱好了。”
  “都是陈年好酒,三个月怎么够?六个月!”意九曲得寸进尺。
  归无酒头一次懊悔这半生都在醉酒中度过,倒不是他心疼钱,只是……他就算是个出家人那也是个人啊,六个月俸禄没了,让他这半年吃什么喝什么去?
  “罢!罢!罢!”在九曲娘子恨不得剥人皮与左重明浅笑着看不出情绪的目光的夹攻下,归无酒颓然连叹三声;席地就坐下来,打开酒瓶子便欲饮一口。
  左重明伸手一弹,隔空便似有利风划过,归无酒的酒瓶子便偏了几寸,酒都洒了出来。
  “你伤未愈,近日就少喝些。”左重明微微蹙眉。
  归无酒一愣,抬手按上肩膀的伤口:“启戈当真下得了狠心,亏了当年我与他父亲还算知交。”
  “无毒不丈夫。”左重明唇边含了一丝浅笑,“如若他做事不这般狠绝,我也不屑与他一战。”
  归无酒闻言有些讥诮地一笑:“世人……”只说了两个字,归无酒忽然又不再言语,只低头摩挲着酒瓶子。
  左重明逗弄着怀里的黑猫,静了半晌,忽而道:“对待启戈这样的人,我也不敢大意。你们‘诗箫剑酒花’佐我四年,衷心耿耿,我想也适时让你们互见一面了。”
  意九曲与归无酒皆是一愣,这话的意思……他终于决定信任他们了?
  左重明说完这一句,却是沉默下来,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半晌,他忽然一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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