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她彼时偷换了血书害我,也是想为前世的我报仇了。因为我如今的身份是阮品嫣,是阮品瑜的妹妹。
她恨阮品瑜反目害我,便连阮品嫣也一道害了。
好溪巧,不枉我疼她一场。
可惜,她不该为我而耽误了大好青春。再则,她也不想一想,宸旭经过上次中毒之事,必然加重了防范。如今他所到之处,皆有大内高手暗中保护,莫说是她,就是武林高手也难保能行刺成功。
我猜想宸旭必不会放过她,必会杀一警百,却不料,他在听了她的话后,居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原来,他早已察觉我来了,只是故意视而不见。
听了溪巧的话,他在第一时间回头看我,表情似是在问:她是为你,你看如何处置?
我自知保不了溪巧,眼泪涮的落了出来。只望着他流泪,倒不开口。
星星点点的桃花蕊映在他的眸心,原本清亮娇美,在我哭了后,它们便在他的眼中化作了一团温柔的桃花波。
他怕我看出他眼中有了泪光,忽的低了头,抬手捏了两下额角后,竟向两个押住溪巧的侍卫挥了挥手,道:“放开她,下去吧!”
第十七章 江山如画不如妻【…
就在众人讶异不已时,他又命笛清:“笛清啊,把惠妃带下去医治吧!今儿的事只是个玩笑。不过,她这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就废黜了她的妃位,将她贬为宫女,赐给浚南王妃吧!”
我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放过了胆敢刺杀自己的女人,竟只为了我的两行泪水!
古往今来,许是从来没有帝王,会放过刺杀他的人吧!
心中有丝弦软软的弹了一弹,然而转瞬,我从白采衣的神色间,找回了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报仇。
稍后溪巧在怔怔愕愕中被笛清差人送走。
宸旭似是累了,并未再理会我,而是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唤道:“采衣姑娘,再替朕扎一扎耳后那个穴位吧,朕头疼得厉害!”
我笃的看了白采衣一眼,恍然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其实一早,我就感觉到她留在宫中有些蹊跷。试想,她性情豪放,纵然奉皇命入了宫,也不会甘愿留下,结果却是进了宫就不曾离去,其中必有隐情。我记得初次在宫中见她,是在娩身的时候,幸亏她及时赶到,才救了我们母子一命。
我当时心情不好,也没力气,便没同她交流一句半句的,再往后见过她几次,也都在宸旭在场,不方便交谈。但从她眼底深处,我能读出一种心照不宣的恨,对宸旭的恨。
她恨宸旭,自然不会尽心医治于他,那右耳后的穴位,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曾说过,久扎会损伤人的脑络,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曾言语,缓缓的转了身,一丝隐晦的笑意渐渐云上嘴角。
宸旭当真离死不远了。
白采衣入宫,是为了保护我,更是为了害宸旭替宸岚报仇。
我感到快乐,却又不是真正的快乐。
如今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不得不完成的心愿。
因为不能让宸岚枉死,我必然要害宸旭。却又不知自何时起,也曾为宸旭对我的好,在心中弹起了一弦柔软的旋律。
我惜君时君不惜,
君恋我时已非昔。
人心年年逐水老,
怎比桃花年年绎?
去了的情终是去了,你再回头,我未必还在原地等你。纵我想等,也有光阴将我的步子推入下一个洪流。在这流波中,我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从此落地生根,再也不会回头!
知道了白采衣杀宸旭的法子,我这一夜辗转难眠,睁眼闭眼的都在琢磨,如何能在朝野树立自己的权势。有了权势,将来也好把皇位交给自己的儿子。
想了大半夜才睡着,不料,清晨一睁开眼睛,看到儿子乖美恬静的小脸蛋,浴着晨光,就像他父亲一样与世无争、安宁和美,我心中突然一片柔软。昨夜做好打算竟在顷刻间被融化了,好想带着我的小宸曦离开皇宫,去一个清净安宁的地方,静静的生活。
第十七章 江山如画不如妻【…
可是宸旭不死,我们母子又能逃到哪儿去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虽然不会碰我,却也绝对不会放我离开皇宫。
自打向他坦白身份的那一刻起,这结局似就注定了。
我将心一横,坐了起来,梳洗打扮后,再次踏上我的复仇之路。
宸旭将溪巧赐给了我。她刚到我面前时,对我充满敌意,而我只轻松的讲了几个和她的过往片段,便令她识清了我的身份。
初时,她不能承载这等惊人的消息,喃喃的嘀咕了几句:“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随即再抬头看着我淡然微笑的脸宠,便忽的涌出了泪水,一头扎进我的怀中。
有溪巧陪伴,我对宫中的事了解得更多、也更深了。
听溪巧说,容贵妃的宫中藏着一个身材非http://87book。com常高大的太监。他的嗓音不细,并不像太监。我便常常去容贵妃宫中走动,经过细心观察,果然发现,那太监看向容贵妃时,眼神中有掩藏不住的情丝。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
我们择了一个时机,将那太监骗出来。溪巧对他稍加引诱,便探出了他还有男人真身。
我便以此做为要挟,让容贵妃在宸旭的饮食中放置一种毒草。溪巧为了给我报仇,这些年一直在精读药书,对各种草毒颇有研究。我们将一种很常见却有慢性毒素的草研磨成细粉,时常交给容贵妃一些,让她对宸旭施毒。
几个月后,宸旭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病得不能上朝。
沅明十五年春,皇帝宸旭因龙体欠安不再上朝,只在龙榻理政。在身体不好的日子,他依旧像从前一样,不找我,不见我。我清闲的时光越来越多了。
沅明十五年夏,皇帝宸旭病情渐重,令太医束手无策。我高兴得对着烛光冷笑,却总觉得眼角有一滴泪,似落非落的坠在那里。
沅明十五年秋,已经清闲了几个月的我,突然接到太监传来的旨意,宸旭居然要见我。
昏暗的殿室,飘着好闻的安息香,没有半丝药味儿。我在笛清的引领下到了宸旭的寝殿,随后只身一人,来到他的床边。
在光灿灿的灯影中,他身着黄色飞龙锦缎,面清目朗,根本没有半丝生病的样子,我的心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怯怯来到床边,我福了一福,深吸一口,不安的问道:“不知皇上,叫弟妇前来,有何吩咐?”
他目光微敛,灿灿的似夹着一汪琳琅珠宝,忽瞥过来,道:“你猜!”
我摇了摇头,惶惶看着他,回道:“皇上的心思,岂是弟妇这么愚笨的人能猜得到的?”
他笑眼眯眯的望着我道:“朕是想告诉你,其实容妃,没有对朕下毒!”
第十七章 江山如画不如妻【…
一阵不好的预感自脚底串升上来,我屏息望着他,全身的神经都在同一时间绷紧了。
他的笑意依然十分迷人的浮在脸上,语气却变得有些冷了:“素素,其实这几个月,朕一直在等,等你跑来告诉朕,说容妃给朕奉的茶里有毒,说你后悔了,不想再害朕了,可惜……”
长睫忽煽的一落,他闭着眼睛,痛苦的深吸一声,再开口竟哽咽了,“素素,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事已至此,我再也没有必要伪装什么,索性将脸一沉,道:“从你把我打入冷宫的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他点了点头,忽尔又将一双泪眼睇向了我,问:“那么来生呢?你还愿不愿意,与朕再续良缘再结情?”
宫灯映在他明媚的脸上,令我想起昔日,在一片葵花底下,他便是这般的看着我,问:“倘若有一天,全世界都遗弃了朕,你也不会离开朕,对吗?”
眼睫因回忆而挂满了水雾,我摇首在泪光中,声色冷而坚定,道:“皇上不必多问,再多的誓言,也美化不了一个人的行为!我不再相信誓言,也不再轻易许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唯有到青丝变白发的那一天,才能验证真假!”
他闻言轻声笑了,笑得那么缥缈轻远,仿佛他的人生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而后,他缓缓靠在床头,望着前方挂在床尾的一柄九龙宝剑,冷声道:“你还有机会去验证一次!七弟没死,前两天已经在西疆发兵,可能很快就要攻入京师了!”
我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的话,怔怔的望着他,并未询问。
他自顾言道:“其实朕这段日子装病,就是想引诱他发兵。倘若不是这样,等他养满了羽翼再发兵,朕可就真的不好招架了!”
看来宸岚没死是真的了!
巨浪般的惊喜冲上头顶,我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失望瞥了我一眼,道:“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他先前命大没死,未必过几日也不会死!”
我平静望着他,回道:“他为了我,不会死!”
他突然一拧眉心,恨恨道:“这就是朕心心念念的女人吗?不,不是!你不是她!”
我即刻回道:“对,我不是从前的姜素素了!因为那个姜素素,已经被她所爱的旭郎打入冷宫,已经被阮品瑜一脚踢掉了腹中骨肉,已经被烈火烧成了灰烬!”几句话清晰流畅,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我想,我是将从前放下了。
他却对我的回答万分动容,回避了我的目光,冷声问道:“你说吧,那封秘诏藏在什么地方?告诉朕,朕便念及旧情,饶你们母子不死!”
原来找我来是冲着秘诏。
第十七章 江山如画不如妻【…
又何必装得那么深情?以为我还像从前一样好哄好骗吗?
我蔑然一笑,只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宸旭对我彻底失望了,命人将我押送回去。我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将我囚禁在宫中,却不料,他这一次更狠。
回到奢华的宫殿,我一进门就碰上了哭红了眼睛的茗薇,心中顿时一惊,急问:“出什么事了?”
茗薇哭着回身,指了指地上的一滩血迹,道:“侍卫来抢世子,溪巧与他们争执,被一刀捅死了!”
我身子一晃,几欲被噩耗惊倒,随即强自镇定着,问:“那么,世子呢?”
茗薇垂下头,低声回道:“被抢走了!”
我眼前一黑,晕倒地冰凉的地面,眼前模模糊糊的晃动着金光,转瞬化作了宸旭藏刀的笑脸,将我的心割成无数碎片。
他可真狠!
我想利用前世的情,却反倒被他利用,被他控制在了宫中。
他处心积虑的对我好,恐怕就是为了得到秘诏吧?
如今见我不再倾心、听命于他,竟命人将我的孩子抢走了!
我可怜的曦儿,晚上没有母亲在身旁,必会哭喊一夜的!
心一阵阵的绞痛,我哭着睁开眼睛,躺在茗薇怀中,向侍卫求道:“带我去见皇上!”
再次回到帝殿,我已无力行走,是在侍卫的架扶下来到宸旭面前的。他已经下了床,正由宫女服侍着更衣。
我晋见前,笛清已经向他请示过了,可他仍然无视我们的出现,看也不看我一眼,尽显他皇帝的傲慢与尊贵。
我担心自己的儿子,便忍着胸口的闷痛,向他跪下,道:“皇上,我愿意交出秘诏,请放了我的儿子!”
他闻言倒是笃的转过头来,脸上云遮雾罩的样子,问:“你在说什么?朕何曾抓了曦儿?”
他居然装傻,宁可连秘诏都不要,也不还我孩子,必然是有更深的用意,许就是用以要挟宸岚!我绝望至极,忽的狠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终是吐了口血。
他快步来到我的身前,望着地上一滩血迹,连声惊呼:“传太医!快传太医!”
因为溪巧的死和儿子的失踪,我旧病复发,倒在了床上,没日没夜的咳嗽,常常痰中带血。
宸旭来看过我一次,命太医全力医治,而后便不再来了。听茗薇说,如今王爷的兵马一路东进,所向披靡,皇上日夜和大臣们商讨对策,已然顾不得其它了。
我为宸岚高兴,却也为自己悲哀。孩子没了,我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
再则,如今我在沅朝臭名昭著,若再回他的身边,岂不是给他抹黑么。他若赢了这场仗,便是指掌天下的皇帝了,不能因我而毁了形象。
第十七章 江山如画不如妻【…
郁郁不乐的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一个闷雷滚滚的日子,我见到了容贵妃。
她眼圈泛红的来到床前,看上去十分挂念我的安危,却在茗薇去端药时,见周围没人,恶狠狠的凑到我的耳边,道:“贱人,你儿子是我命人抢走的!此际,他已经被野狼吃光了,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根!呵呵,告诉你吧,那封血书就是我调换的,你没有误会!只不过,我命人将藏血书的衣裳放在了溪巧床下,本想引起别人对她的怀疑或是挑起你们之间的争斗。没想到呀,她将那衣裳丢了!倒也好,替我清理了尾巴!”
得意的向我卖弄着阴谋诡计和小人得志的笑脸,她向后看看,见没人过来,又道:“不过,她下面做事儿可真不漂亮,居然把我故意安插在宫中的假太监当成了事儿向你汇报。你们施计捉奸,我却是给你们来个将计就计,假装答应你们,再把你们提供的草毒交给皇上。呵呵,怎么样,皇上恨你入骨了吧?”
她此行的目的便是刺激我的情绪,加剧我的病情。我心知肚明,遂强自镇定着,向她递去冷森森的目光,声寒如冰道:“你等着,倘若我的曦儿遭遇不测,我必会让你负出加倍的代价!”
她嘴角笑着,眼底却是本能的生起一丝怯意,随即又随意嘲讽了两声,便匆匆离去了。
我咬着牙坐了起来,摸起曦儿的小衣裳捂在心口,流着泪咬破了下唇。我的儿子,我的心头肉,他何其无辜,却平白的被人害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没能保护他,绝不能再让他平白的被害。
宸旭,容妃,你们待我如此狠毒,就别怪我心如蛇蝎了!
仇恨令意识咬着牙关强硬起来,我日里夜里的赶制起了纸鸢。茗薇不明白我的用意,只是默默的帮我赶制。
五天后,我们足足做了五百只简单的纸鸢。趁着她夜里休息时,我在每一个纸鸢上都写了字:兄占弟妻,天理不容,皇帝病危,帝星移位!
看似浅显的几个字,倘若自皇宫中传出去,必会影响民心和军心,有利于宸岚大军顺利攻入京师。
是以趁着夜色,我将五百个纸鸢放上了夜空,目送它们随风飞向遥远的月光。最后,我放了一只荷花风鸢,上面写着几行想对宸岚说的话:
与君相识,
三生之幸。
倘若我在,
必与君老。
倘若不在,
盼君安好。
来生相逢,
与君偕老。
我知道,这一只孤鸢,无法到达宸岚的手上,但是我的心意,却会随着它飘向天际。
我想,我再也见不到宸岚了。
一口热血涌出喉咙,喷在了鸢面上,我强撑着病体来到窗前,将它放上了高高的星空。
第十七章 江山如画不如妻【…
夜色如此静美,真想化作一只飞鸢,飞到他的身边,可惜我没有力气了。随着身子软软的瘫向地面,遗憾的泪珠也不断的坠落了下来。
迷迷糊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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