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个道,“少主要查那个右相夫人,所以便召唤了我们几个来,那右相夫人深居简出,见过她的人并不多。我们花费了好多力气,才找到了一个婆子,说是不小心得罪了右相夫人,才被逐出府外的。那婆子倒是爽快,立刻便告诉了我们右相夫人的长相,我们也叫了画师立刻画上了。但少主却说,一个人说的未必准确,最好再去找一个。”
他顿了顿,接着道,“好不容易,探听到了当日刘启德是在五柳街救下了右相夫人的,所以少主便和我们几个去了五柳街,五柳街的人倒都还记得那日一个外乡女子晕倒在了街口,正好被路过的大人救走的事,但却没人能记得住那外乡女子的长相。正这时,有个乞儿说,他认得那女子,少主便立刻让画师记录了下来,画作还未完成,便突然冲出几个弓箭手来,那画师当场便死了,少主也中了三箭,我们赶过去之时,弓箭手已然抢走了画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阿九皱着眉头问道,“那之前的那幅画像还在吗?”
那小首领立刻从怀中掏了出来,“还在”
阿九细细地凝视着这纸上的女子,过了好半晌,方沉沉地叹了口气,“竟是她”
正文 一百七十九章 鬼戏
一百七十九章 鬼戏
这画像太过粗糙,又只是听一个婆子的叙述而匆忙画成的,本就不太容易辨识,但阿九却还是从一些细枝末节之中认出了她来。
她低低地道,“看来那些人的目的只是想夺画了,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是怕我认出她以后,便猜到她幕后的主人是谁吗?”
听风堂的小首领一听这话,眼睛一亮,“郡主认出这个女人是谁了?”
阿九徐徐地点了点头,“不错,我认得她。你家少主也见过的,只是这画太模糊,小遥子他没认出来罢了。”
若是开始便认了出来,也就不会生受这刺骨的三箭了。
她定定地盯着那画像沉思了良久,右相的这位继夫人便是韩千雪无疑了,她七月自江州假死以脱,暗骑卫还查探到她是到的京城,后来因为觉得她的事情无关紧要,这才收了网,只是没想到今日,她竟成了这一切的重要线索。
假设她进京之后晕倒在地,有幸被刘启德所救,更是被于奎所相中,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她成了于奎的继夫人,甚至还怀上了他的孩子,那于奎事发后,出于对自己和孩子的保护,她的逃跑确是可以理解的,但为何右相府中竟然一点她的痕迹都找不到?
反常即为妖,不管是她逃离的痕迹太过干净,还是前日齐遥的受袭,都只说明了一点,那就是韩千雪与整件事情脱不开关系
“灰鹄,你拿我的名帖去刑部大牢,把刘尚书府和右相府的管事一个个地提出来问话,我要知道右相继夫人被救之后所有的事,一件都不许拉下。”
阿九猛然想起了江州巡抚府内,韩千雪与威王的那一出闹剧,忙道,“慢着”
她随手拿起书台上的纸墨,奋笔疾书几行字,然后折好,递给了灰鹄,“你先去见威王,把信交给他,等拿了他的回信,就立刻回来见我。”
灰鹄接了命令便飘然而去。
阿九转头向小首领问道,“前夜取出的箭头,能看出是什么地方的吗?”
小首领细细地回想着,“那箭上没有任何记号,看箭的形状工艺,应该是私人护卫的。”
乾国的兵器制造都有着严格的工艺标准,用于军队,京畿卫,禁卫军的弓箭与各府的护院私家军所用的并不相同,懂行的人大体一眼便能看出差别来。
“派人拿着箭头去查,所有的生铁铺子都去查一遍,总有人能记得是什么府第的人拿去做的。”阿九吩咐道。
小首领领命退下,一时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阿九与齐遥两人。
阿九坐到齐遥的床前,拉着他的手,不舍地道,“这韩千雪,害你吃了这么大的苦,这回,我一定不再轻易饶过她了。小遥子,你什么时候能醒啊?才不过一天没听到你叽叽咂咂在我耳边说话,我怎么就那么不习惯啊”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嘻嘻哈哈的齐遥变得沉稳了起来,他像自己身边忠实的卫士,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他向往的一向都是逍遥自在的生活,却为了自己奔走在江湖与朝堂之间。
自己并没有给齐遥带来什么,而他却为自己付出良多,如今,更躺在这里,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想着,阿九的眼泪便不自禁地掉落下来,这心酸和怜惜越来越浓烈,从心底涌了上来,她终于遏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前世今生,我遭遇过多少辛酸苦楚,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你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叫你也不搭理我,打你也没有反应,我好害怕,真的好怕,若是你就这样不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京城的事情一了,就立刻成亲,然后就能像传说中的神仙眷侣一般,到处游山玩水,看遍天下美景。我们还要多生几个宝宝,男孩子像你一样英俊,女孩子像我一样可爱。你都忘记了吗?”
决堤的泪水奔涌而下,伴随着似嗔似怨似怜惜的声音,滴滴答答地滑落到齐遥的脸上,唇上,阿九也不管,趴在齐遥的脸上便嚎啕大哭,哭得迷了眼,便拿他的被角擦干眼泪,然后继续哭。
蓦地,一个温暖的臂膀圈住了阿九,搂得紧紧地,那清亮的嗓音在阿九的耳边柔柔地说道,“我都听到了,不许赖账哦”
阿九惊喜地转过脸去,看到齐遥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一脸深情地望着她,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但眼眸之中的喜意却明朗地一目了然,“你终于醒了”
她紧紧地抱住了齐遥,“以后,不要再这样吓唬我了,好吗?”
齐遥的心中泛着甜蜜,他轻轻地摩挲着阿九的发丝,柔柔地道,“好。”
齐遥一醒,木木叔便开始忙了起来,汤汤水水源源不断地抬进了房间里,在铁血阿九的监管下,小遥子无奈又认命地把千年的灵芝,百年的参果等各种好料喝下了肚子。
一连几天,阿九都与齐遥腻歪在一起,他醒时就陪他说说悄悄话,喂他吃东西喝药,他睡着了便拿了暗骑卫和听风堂报上来的消息仔细研究。
终于到了与天子相约审李福禄的日子了,阿九一大早便嘱咐了木木叔,记得要给齐遥喂药。
“自己一个人进宫,要小心一些”齐遥有些不舍,他最近都习惯了与阿九朝夕相处的日子,忽然要分开一整天,他有些小小的委屈。
阿九看着他纠结的俊脸,只觉得好笑,轻轻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你放心啦,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今日这一审,至少能把威王的嫌疑给解除了,至于幕后那只黑手嘛,多少也能现出些原形来。”
她只负责前半段,至于后半段,她一早就想好了,让天子伯父自己去纠结去。
一入御书房,天子就很关切地问道,“小遥子没事了吧?”
阿九笑着说,“托您的福,小遥子已经好了很多了,多亏了您赐的灵芝,他的伤好得神速。”
天子对齐遥这个救命恩人印象奇佳,一知道他受了重伤,就派了李公公亲自来送药送医,听到他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便放下了心来,“我让小李子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盼稍候的审讯,能够顺利一些。”
阿九脸色一凛,试探地道,“金骑卫没新的消息传回来吗?”连暗骑卫都已经查到的事情,金骑卫肯定早就知道了,但阿九却想借此来提醒天子,即便等下的事情如料想到的顺利,但接过却仍然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天子苦笑了一下,拍了拍阿九的肩膀,“好孩子,我懂你的意思。若是能选择,我又何尝想看到今日这局面,我也愿意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但千不该万不该,他却还动了我的耀儿。”
陆续传回来的消息中,明明白白地写了,韩千雪在江州之时就已经被武王派出的人马收买,这才有了江州巡抚府第内,那一次借爬床而施行的下蛊,武王知道威王喜好女色,便想让女色来控制他,但威王身边的护卫都不是吃素的,武王并没有得逞。
一计未成,再施一计。
因着韩千雪长得有几分像于奎的亡妻,便做了个局让刘启德和于奎下水,果然刘启德以为占了大便宜,而于奎也深深地沉迷于韩千雪织就的温柔大网中,对她言听计从,甚至不惜为了她编织的那个美梦,而行谋逆之大罪。
但这些调查却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威王的无辜,武王的无耻,韩千雪并没找到,于奎又死了,刘启德这个傻子全然是被蒙在鼓里的,剩下的最有力的证人便是李福禄。
整出剧就是一个悲剧,一出由一个偏心的父亲一手导演的悲剧,阿九心情复杂地望着同样心情复杂的天子,默默无语。
长寿宫的偏殿中,门窗紧闭,窗帘更把这白昼遮得如同黑夜一般,宽阔而高大的殿中,时不时响起女子的娇笑声,把李福禄吓得蜷缩在了角落里。
一个身着白衣的倩影慢慢地移到了他的面前,柔柔地叫道,“福禄福禄”
李福禄猛地抬头,眼前所见竟然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他不由惊叫起来,“走开,走开,鬼怪走开”
那白衣身影幽幽地叹了口气,“福禄,我是姐姐”
李福禄从指缝中偷偷地望过去,见那张脸上竟忽然有了眼睛鼻子嘴巴,而那模样竟真的像极了他早就已经死去的姐姐,他不由大着胆子问道,“你真是我的姐姐?”
那女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的小腿上有个月牙型的伤痕,是被隔壁邻居木头家的大黄狗给咬的,当时很大的伤口,长大了竟然成了个月牙儿,还挺好看的呢。”
李福禄闻言惊喜万分,“你果然是我姐姐姐,你怎么……上来了?”
那女子便用凄厉幽怨的眼神望着他,“还不都是因为你?冥主说你冒犯了真龙,便罚我不得投胎,我只能被困在鬼域中,做个孤魂野鬼了。”
正文 一百八十章 逆转
一百八十章 逆转
古人信奉鬼神,多行积善,为的便是来世投一个好人家,被罚不得投胎,做凄冷鬼域中的一抹孤魂野鬼,实在是个再严厉不过的惩罚。
李福禄听罢大惊,他颤抖地道,“怎么会这样?不,不会这样”姐姐死了那么多年了,尚且要受自己这事的牵连,那自己将来岂不是要受那油煎火烹之刑?
那女子凄婉哀怨地问道,“福禄,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福禄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收了别人的好处,撒谎骗了人。”
那女子杏目圆睁,“胡说,若只是撒谎骗了人,冥主他怎会连我都罚这么重,事实的因果首尾,还不快从实招来”
李福禄踌躇了许久,终是拗不过家姐那幽怨的目光,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威王开府的时候,太后看在姐姐当年的情份上,把我指去当了总管。威王殿下以胡闹称名,常不在王府,我这王府总管,听着好听,却不过只是空有个名头,管着一座乱糟糟空荡荡的府第罢了。”
李福语气顿了一顿,又马上接了上去,“约摸是两月前,有个文士打扮自称林幕的人找上了我,他拿出五百两银子要我演一出戏,我想着不过就是去花满楼坐一坐,与兵部尚书刘启德大人说上几句话,就能拿到那么多银子,简直是天降的好事。”
那女子冷哼一声,“我们李家虽然穷极,但却从来没做过昧良心的事情,你为了点银子,竟……”
李福禄的脸上不禁露出怪异的苦笑,“姐,我是个阉人,没有根,没有后代,我也老了,若是身边没有银子,又该如何安老?若是当年你没有死,后来也跟太后娘娘身边的其他宫女一般,被放了出去嫁了人生了孩子,那我有了外甥,也算是有了点指望。但你不在了,我是个没有指望的人,除了银子,我还能依靠什么?”
他说得戚然,令那女子无言以对,过了良久,那女子方叹道,“接着说,还有吗?”
李福禄想了想,“花满楼那几句话就轻松赚了五百两后,过不多久,那韩幕又来找我,只要我把几封信件藏在威王殿下的书房内,便能再得五百两。这事简直太好办了,威王殿下常不在府内,我是总管,别说书房了,就是寝殿那还不是想进就进的吗?但那韩幕又道,若是顺便能从威王殿下那拿出几张盖过他大印的空纸,那就总共给我两千两银子。”
那女子叹了一声,“印鉴皆在威王身上,他又不常在府内,这件事,却不好办吧?”
李福禄低低一笑,“有什么难办的?我只花了五十两便买通了威王身边伺候的小凳子,威王殿下总是要沐浴,总是要睡觉的,更何况他还常与狐朋狗友喝酒,一醉便不省人事,要拿他的印章有何难?这一票买卖,我净赚了一千九百五十两。”
女子嗔怪地说道,“你统共得了两千四百五十两银子,这已不是小数目了,可你为何不拿着好好过日子,还要继续陷害威王呢?”
李福禄摇摇头,“我也想收手不干了,找个由头请辞,然后回老家过地主翁的日子。但韩幕却又找上门来,他说威王事发,定有人来找我问话,若是问起,便要一口咬定威王与右相的关系。他说,此事虽然关系重大,但我不过只是一个证人,顶多关押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会放了我的,只要我死咬着威王,到时候他主子也会想办法救我。他给的一万两银子,诱惑实在太大,又没有性命之忧,我便咬了牙,答应了。”
女子的声音犀利又响亮,“这么说来,花满楼与刘启德的相谈只不过是一出戏,威王与于奎的书信都是假的,连你最后对威王的指责也全是子虚乌有的了?”
李福禄点了点头,“不错,都是假的,我就是为了那点钱,才铤而走险,做这诬陷皇子的事。”
他身子一震,猛然觉察到不对劲,指着那女子大声叫道,“不对,你不是我姐姐,你不是我姐姐,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偏殿中的窗帘被层层拉开,明亮却刺眼的光线直直地射了进来,李福禄忙用手挡住眼睛,等眼睛习惯了之后,才慢慢地睁开眼。
那女子慢慢地把脸上的妆卸掉,露出一张娇俏的脸来,她笑着对李福禄说,“你姐姐早就已经长眠地下,我自然不是你姐姐了。不过若是你姐姐地下有知,也必会为有你这样一个弟弟而感到羞耻的。”
女子盈盈地朝大殿之上拜了一拜,“天子伯父,祖母,小九脸上脏兮兮的,得去洗洗,先告辞了。”
李福禄这才猛然惊觉,这大殿之内还有别人。他朝那女子拜的方向望去,只见宝座之上,明晃晃地端坐着天子陛下,天子的身侧更是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太后娘娘。再往四周一看,刑部,宗人府,督察院,甚至各府公侯,尽皆到场,他刚才那番话,竟是事无巨细,皆被听到。
陷害皇子,那是死罪。
李福禄身子一下子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一般,软了下来,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太后宫里的宫女带着阿九去了偏殿,她净了面,换过了衣裳,便笑着对宫女说,“等下你便跟太后娘娘禀报一声,小九头有些疼,就先回王府了,等改日再来向她老人家请罪。”
小宫女依言点了头,便送了阿九出去。
阿九望了眼仍自紧闭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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