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浅浅装扮,少了几分女子的妩媚,却多了许多男子的英气。她手摇白扇,身着长袍,端的英俊潇洒。这时后面忽然升起一物,瞬间整个台上的背景变了。草长莺飞,正是一派江南三月好风景。随着女子的登场,好戏开始了。这正是欧阳离为开张排的第一出戏:梁山伯与祝英台。背景,音乐时时变换,台上短短的一个时辰浓缩着梁祝凄美的爱情绝唱。当最后一墓祝英台身穿鲜红嫁衣跳入坟中,两只蝴蝶翩翩而飞,梁祝的主题曲适时而起。直听的人肝肠寸断,揪心不已。许多人眼中早已泪光闪闪。直到演员谢幕下场了都久久没有反映。忽然有一个掌声响起,惊醒了楼中众人,掌声越来越热烈,夹杂着阵阵叫好声。梦蝶微笑着走上台,福了福身:
“明日梦园里还有新的剧目表演,欢迎各位客官前来观赏。现在请各位好好品尝我楼特置的茶水糕点。”
台下一众人听说明天还有,纷纷兴奋不已,相约着明天还来。楼中气氛热闹非凡,小二丫鬟们穿梭其中,美不甚收。言殊看罢表演,眼中情绪翻滚不定,哼了一声,起身离去了。
这时的欧阳离正美滋滋的坐在后厅,和王君浩悠闲的品着茶水,吃着糕点。一边听梦悠激动的描述着前边的情况。王君浩嘿嘿一笑,冲欧阳离挤了挤眼睛:
“阿离,看来这下,你要发财咯。”
欧阳离淡淡一笑,伸手又拿起一块芙蓉糕。吃罢拍拍手,对梦悠说:
“你告诉梦蝶,这几日一定有人来打听这梦园的老板是谁。你让她俱实禀报,越详细越好。”她眨眨眼睛,俱实禀报四字说的分外重,
“不过,绝不能让任何人见到我,明白了?”
梦悠点点头。
梦园接连三日的演出轰动了大半个京城。三日后,虽开始收钱,且价格不低,每日还是基本满座。那夏天佑更是日日都来。他向梦蝶打听了许久梦园老板的情况,却只知是个女子,名叫梦儿,其他一无所知。数日下来,有关梦儿的传言传遍了大街小巷。有的说梦儿是天下少有的美女,有的说梦儿是某个大老爷的小妾。还有人说梦儿原本是青楼女子,积攒多年积蓄才开了梦园。直听的欧阳离啼笑皆非。她不久前刚提出每逢一个月的头两天是专门的女子日,那两日楼里只接待女宾,这一举动推出受到许多贵族女子和妻妾的欢迎。一时之间,京城把去梦园看为时尚。套用欧阳离的原话就是:“今天你梦园了吗?”梦园里的众女子地位也提高了许多,有很多人争相追捧她们,自是无人敢找她们的麻烦。几人和欧阳离亲的好似一家人。大笔大笔的钱财流进了欧阳离的腰包,把她乐的成天嘴都合不住。害的翠薇以为她得了什么怪病。
这日,欧阳离练了一遍剑法,浑身大汗准备回房沐浴。一进房间,她敏感的觉察到里面有人。一手握紧了手里的剑,假装漫不经心的向里走。快接近床边时,猛的转身,挑剑刺向一旁。一旁身影一闪,欧阳离手腕一麻,剑脱离了手,身子一旋,被一个人抱在怀里。浅浅的呼吸吹在耳边,让她身体颤动,有些酥麻。
“欧阳离,你可知女子太有才便会给自己惹来祸端?”
熟悉的声音。
“二爷?”
欧阳离一怔,冷静下来,
“你知道了?”
“恩”
“何时?”
“救你之时便知。”
欧阳离心里犯起一阵酸楚:
“你救我时便有目的了。”
肯定的语气。言殊的手紧了紧,更用力的抱住欧阳离:
“阿离,离儿,你太美好,美好到…有时我恨不得毁了你。”
话语中透出森森阴冷,欧阳离微微发抖。这样的言殊让她觉得被巨大的恐惧感掘住,发不出声来。
“别怕我,别怕。”
言殊轻轻的用脸磨擦着欧阳离的脖子。欧阳离抖的更厉害。言殊轻叹一口气,松开了手,坐在了床上,直面欧阳离。欧阳离感到压迫感消失,克制住自己的颤抖抬眼看向言殊:
“你现在告诉我,是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打算灭口吗?”
言殊盯着那双明亮的眼,摇摇头:
“离儿,我舍不得。”
他站起身来,几步上前,高大的身躯拢住欧阳离,伸手拈起她脸荚旁一缕散落的头发,轻轻绕动。
“我居然…。。下不了手。呵呵”
轻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一丝丝懊恼。突然的变故让欧阳离一下措手不及。她本以为言殊定要伤害她,暗中摸了藏在袖中的银针,却不料言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抬眼仔细看向眼前的男人,那双美丽的眼中不似平常那般漫不经心,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情愫和认真,【炫】恍【书】然【网】间,居然想起了另一双婴儿般纯洁的黑瞳。冷澈,这个许久不见的人出现在她脑海里,想起那次她受伤后在后花园的亭中碰到冷澈时,那眼中也曾闪现过这样的神色,一时恍惚起来。突然头发一痛,才回过神来,言殊一脸不满的情绪,扯着欧阳离的头发:
“和我在一起时居然想别的事,恩?”
欧阳离心里乱遭遭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言殊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又叹一口气,把欧阳离纳入怀中:
“唉,想我堂堂……居然栽在你这么个笨丫头手里。”
笑红尘
“咣当”一声,打破了二人间微妙的气氛,欧阳离挣脱言殊的怀抱,看向门边。翠薇苍白着脸色,脚边一地散落的饭菜。欧阳离尴尬万分,急急的上前拉翠薇:
“姐姐,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我……”
翠薇不动声色的挣开她的手,朝言殊福了福,面无表情的走了。欧阳离想追出去解释,却被言殊一把拉了回来,不禁又急又气:
“你放开我,我要去解释。”
言殊笑着复抱住她,瞄了一眼翠薇走开的方向,眼神暗了一暗。好一会儿,欧阳离才被放开,她顾不得理睬言殊,急急的跑去找翠薇。这么久相处,每次提起言殊时翠薇总会不由自主的拉起嘴角,一副幸福的摸样,她的心思欧阳离怎能不知?不料今日被她看见那一幕,欧阳离心里真是焦急万分。谁料找遍了茶楼也没见翠薇的影子,只得按下焦躁心,回到房中。
这么一闹,沐浴的心思半点也没了。欧阳离合衣躺在床上,想起今日之事,翻来覆去老半天。一下想起言殊,一下是萧沐远。她暗暗叫苦,怎么招惹了这两个不好惹的人?胡思乱想了半夜,才终于睡去。第二天顶着硕大的熊猫眼起床,出门就碰到言殊,被他大笑一场。欧阳离白他一眼,恰好看见不远处翠薇的身影,奔了过去。
“姐姐”
她站定,呐呐的叫,却不知怎么开口解释昨天之事。翠薇回过头来,脸上是一如既往柔美的笑:
“阿离,今日挺早啊。要出门吗?”
欧阳离看了她半天,见她神色如常,犹豫了下:
“姐姐,昨日……”
“阿离你不必介意,二爷是何等人,翠薇自知不敢高攀。既是二爷与你情投意合,作姐姐的自是为你高兴的。”
翠薇说这话时语调平稳,脸上表情也没变。欧阳离微微湿了眼眶,抱住翠薇:
“好姐姐,我与二爷并无……”
“翠薇姐,外间来了位客人,指名要见你。”
小燕匆匆跑来。翠薇推开欧阳离,笑了笑,和小燕一同出去了。欧阳离看她全无怪罪自己之意,心里暖暖的。想起好几日没去梦园了,就准备前往,谁知在门口被言殊截住,非要跟她同去。她纠缠不过,又想梦园之事言殊已知,就带着他去了。
梦园的生意还是很好,欧阳离先一步通过小门进入后厅,一人大喊“阿离”冲了过来,撞的欧阳离后退几步。她稳了稳神,看清眼前之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跟在后边的言殊楞了一楞,也微笑起来。此人正是王君浩,他此刻穿着欧阳离刚设计出来的仿照古代英国皇室的衣服,本是风流倜傥,偏不伦不类的戴一顶草帽,帽上仍是万年不变的水果和叶子,脸上不知道被谁画的五彩斑斓。欧阳离笑了好一阵,在王君浩的怒目而视下不得不勉强止住:
“君浩,你怎的搞成这副模样?”
谁知不提还好,一提王君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的一下蹦起来,气呼呼的吼道:
“还不是你教的那些个好丫头,居然联合起来作弄本公子。”
欧阳离往前看去,果然看见梦悠几个姑娘在帘后露出半张脸,西西的笑着。欧阳离板了板脸,故作严肃的说:
“你们几个,还不给我过来。”
那几个姑娘吐吐舌头,磨磨蹭蹭的走到三人面前。
“还不快给王大公子道歉?大公子的脸也是你们画的吗?要画也该叫我一起啊。哈哈。”
几个姑娘开始还垂着头听欧阳离训斥,待到最后一句,一楞均哈哈大笑起来。把个王君浩气的作势要来掐欧阳离的脖子。谁知还没挨着,就觉得一股劲力迎面而来,王君浩点了点脚,轻轻松松的飞到三米之外,收了脸上的笑,看向欧阳离身后:
“阁下何人,为何对我出手?”
这一切,不过短短几秒钟的事,几个丫头这才注意到欧阳离身后的人,一看之下不由羞红了脸。欧阳离暗叫不好,玩的太过,居然把他给忘了。她一面对着王君浩作揖,一面把言殊推到身前:
“这是王君浩,是我的知己。这是二爷,是我的……额,老板。”
言殊听了介绍脸上神色一变,很快又微笑着拱起手来: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怪乐公子,久仰。”
这一笑,端的万众风情,媚惑众生。欧阳离看一帮丫头的眼都直了,心里暗自腹诽真是个祸害。王君浩却不动声色,冷哼一声: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言二爷,久仰不敢当。不知在下何时得罪你,竟突然出手相害?
”
言殊拉着欧阳离走到房中的座位上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欧阳离手里,才慢慢开口:“我与阁下无仇无怨。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人罢了。”
我的人三个字说的清清楚楚,身边几个小丫头都一脸【炫】恍【书】然【网】大悟,暧昧的朝着欧阳离笑。欧阳离脸上一烫,赶几人下去了。王君浩哼一声,自顾自的也坐在椅子上,笑道:
“世上自作多情者果然多。”
言殊咪起眼,斜斜的瞥了王君浩一眼:
“总好过有些人没有自知之明。”
欧阳离眼看两人之间气氛紧张,连忙打圆场:
“我昨日又想到一曲新歌,唱给你们听可好?”
王君浩听到有曲听,也顾不上和言殊斗嘴,连声说着好。言殊也轻轻恩了一声。欧阳离看二人不再针锋相对,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略一思索,轻轻唱道: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这歌是欧阳离原来看电影一时兴起学的,当时只是觉得调子好听。现在唱来,只觉得昨日种种情形浮上心头,一时酸甜苦辣百般滋味。连唱了好几遍。王君浩听来只觉曲调优美,歌词新颖,欧阳离嗓子低沉,唱来更有感觉。他又喜又忧,看着欧阳离单薄的身影:这个丫头不过二十几岁,怎么歌里会透着如此深沉的哀伤?
言殊不知不觉的攥紧了手里的茶杯,他第一次见欧阳离这种样子,一字一句仿佛砸在心上,看着她微皱的双眉,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染着哀伤。让人恨不得上前抹平她的眉,把她深深的藏进心里,再不让她受伤。三人陷入了各自的情绪里,好一阵安静。还是欧阳离最先回过神来,看到王君浩言殊担心的神情,心头一暖,忽然特别想醉一场,笑逐言开的拉起二人:
“今天我们三人找个地方,不醉不归,可好?”
三人相伴出门,来到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第一楼”,言殊扔给小二一锭金子。小二高高兴兴的带着三人进了最好的包间,言殊简单点了几个菜,吩咐多上些酒。不一会儿,酒菜齐了,小二鞠了个躬,关好门出去了。欧阳离看着面前的酒,深吸一口气,扑鼻的酒香,端起来冲二人一举:
“欧阳离能与二位相识,正是天赐的缘分,我先干为尽。”
说罢仰头饮下满杯。一股清甜伴辛辣直冲头顶,大呼出声:“好酒。”
王言二人也是一干而尽。再满上酒,欧阳离端起冲着王君浩:
“君浩,我最羡慕你可以自由自在,爱恨分明。能和你成为知己,我就不妄来这世上一遭,敬你。”
又一杯一口饮尽。接着又转向言殊:
“二爷,你救过我一命,又帮我在京城安定下来,正是因为你,我才能认识这么多朋友,不必担心挨饿受冻。这杯,敬你。”
如此三番两次,饮下了不少酒,脸上犯起了一圈红晕。言殊夹了一筷菜递进欧阳离碗中:
“离儿,吃些菜,慢些喝,会醉的。”
欧阳离呵呵笑起来:
“醉了好,这世间芸芸众生,能有几人是清醒的。”
王君浩大掌一拍:
“对极!对极!醉与清醒有何区别?阿离,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两人连连碰杯。欧阳离只觉得头越来越晕,也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王君浩的脸色变的煞白,眼神迷离,也喝多了。只有言殊,酒量及好,一杯杯下肚也不见变脸色,眼神清明。欧阳离笑呵呵的凑到言殊面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酒气呼在他的脸上:
“二,二爷。你可知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言殊心疼的扶住她,阻止她往地下滑去:
“什么。”
欧阳离嘿嘿傻笑着:
“我最希望有一天,可以潇洒走红尘,自由自在。不把这天下的任何人和物放在眼里。随心而走,浪迹天下。可是萧沐远他不明白,他想关着我,想锁住我。其实他连自己爱的是我还是莫甜都分不清。”
说到这,皱起了眉头,指着言殊的鼻子:
“你们男人啊,都把女人看做是自己的附属品,不理会她们的思想,不在乎她们的感受。喜欢的时候,由着自己宠她,爱她,用所谓的爱画地为牢,把女人深深的困住。哪一天不喜欢了,随随便便就丢弃,任女人在原地枯萎凋谢。”
“所以你才要逃走的?”
言殊楞了,没想到欧阳离心里竟有如此怪异的想法。
“对啊,我才不要做谁的女人,我就是我。我爱上的男人,一定只能爱我一个,尊重我的想法。若他再喜欢上别人,我就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让他找也找不到。”
说罢,打了个嗝,嘟嘟囔囔的睡着了。言殊看着怀中人的睡颜,轻轻抚过她的脸:
“离儿,我不会让你逃的。这辈子,上天入地,你都必须和我在一起。”
他拍了拍手,眼神向一旁趴在桌上的王君浩一瞥:
“你把他送回梦园。”
阿影应了一声,抗起王君浩出门了。言殊也把欧阳离抱起,走回了茶楼。到了房中,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自己也合衣躺在她身旁。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睡着了。窗外,一抹女子的裙踞一闪而过。
梦蝶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