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离只觉得心底苍凉,直视着言殊:
“你好狠的心。今日你肯为我这般对她,谁知明日你不会为了别的女子这般对我。”
言殊的身子晃了晃,手慢慢松开,许久,低声笑起来:
“原来你就是这般想我。原来我对你种种真心换来的是残忍二字。我怜你,宠你,你果真不知好歹。来人,给我把她带回去,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准离开房间一步。”
四周突然出现两个男人,欧阳离心里一片烦乱,也没有挣扎,由着他们把自己架回去了。
欧阳离被软禁了。她坐在窗前呆呆的望着天,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洒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怕他的残忍,厌恶他对翠薇做的一切,可偏偏又不能讨厌他,甚至对自己对他吼那些话感到愧疚。她从未如此矛盾过,叹一口气,复叹一口。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阿离啊。”
突然一把男声响起,把欧阳离吓了一跳。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君浩”
欧阳离眼眶一湿,扑进王君浩的怀里,哽咽起来。这些天,她强撑着不哭,不闹。其实心里早脆弱的一塌糊涂。这一见王君浩,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失措委屈。王君浩轻轻的搂着欧阳离,微微笑着:
“阿离,我今日来,是和你道别的。”
欧阳离靠在他怀里,闷声闷气的说:
“那日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王君浩稍稍一楞:
“算数的。”
欧阳离抬起袖子抹抹脸,红红的眼睛直视着王君浩:
“我要跟你走。”
“你想好了?”
欧阳离点点头。王君浩扶她站直身子,擦去她的泪水,思索了好一会儿:
“如果硬闯,难免受伤,不如这般,这般。。。。。。”
接下来的三天,小屋里的吃食总是原封不动的被送出来。第四天一早,欧阳离刚起床,坐在窗旁的凳子上发呆,门猛的被踢开,言殊阴沉着脸走进来,一把握住欧阳离的手腕吼到:“你想把自己饿死吗?”
吼声虽大,可是手的力量很轻。欧阳离细细的看他,数日不见,他眼中有淡淡的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欧阳离心里一痛。言殊看她不出声,以为她是饿到无力,心疼怒气懊恼一齐涌上心头,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他恶狠狠的吩咐人准备饭菜,一把把欧阳离困在怀里,待菜摆好,夹起一筷子就往她嘴里塞。欧阳离下意识的一躲,言殊语调怪异的冷哼出声:
“你想死,我偏不让。”
说完喝了一大口汤,找准欧阳离的唇,灌了下去。
“咳,咳”
欧阳离被呛的连连咳嗽,忙推开言殊,跳到一旁:
“你可是怕我饿死死的慢,索性呛死我算了?”
言殊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他猛的把欧阳离拽回到自己面前:
“你真的就这么想死?在我身边,就让你这么难以忍受?”
末一句,居然有隐隐的哽咽声。 欧阳离看着眼前圆瞪双目的男人,哪还有初次见面时的优雅从容。她咬咬牙,上前抱住言殊的脖子,轻轻的在他嘴上印下一吻:
“是啊,你再关我些日子,我倒真恨不得死了。”
说完后她松开手,转身坐在椅子上吃起饭来。三天没吃东西,肚子还真是饿。 言殊仿佛被那个吻弄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到:
“离儿,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欧阳离看他呆呆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放下筷子,双手扳过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只说一次,你听好咯。言殊,我对你,动心了。”
说完略略有些尴尬,忙放开手继续吃饭。言殊这才反映过来,眼中心里顿时一片亮堂堂。他微微的扯动嘴角,眯缝起丹凤眼,似笑非笑盯着欧阳离:
“所以,你是故意饿肚子引我来此了?”
欧阳离猛的打了个颤抖,缩了缩脖子,假笑着夹起一筷子豆腐,递到言殊嘴边:
“啊哈哈,这个豆腐真美味,不知是哪个大厨做的。来来你也尝一口。”
言殊伸手拽过她的筷子往桌上一放,欺身上前抱起欧阳离:
“恩,我是该吃点东西了。”
欧阳离吞了下口水:
“吃,吃什么?”
“吃你”
话罢,欧阳离就被放到了床上。言殊顺势压了下来,在她嘴上辗转吮吸,直吻的欧阳离大脑缺氧,迷迷糊糊才放开。欧阳离心中小鼓咚咚直敲,忐忑了半天,却见言殊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躺下来,紧紧的抱着她。
“这些天,委屈你了。”
听到这话,欧阳离抬起头来,楞楞的看言殊。言殊挑眉,这个丫头怎么老是呆呆的:
“你看什么?”
欧阳离一本正经的摸了摸言殊的脸:
“恩,要不是这脸是真的,我还真以为是什么人冒充了你呢。”
言殊哭笑不得的把她的头摁到自己胸前:
“你这个丫头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欧阳离扭着头抗议到:
“这是智商,智商你懂不懂?”
言殊微用了些力把她固定住,嘴角噙着笑:
“好,我不懂。不要闹,让我睡一会儿。”
渐渐睡着了。欧阳离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缓缓闭了眼:对不起,我是对你动心了,可是我不能留在你身边。
又落跑了
天刚微微亮,言殊就醒来了,他温柔的看着身边熟睡的欧阳离,轻轻的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起身推门对着外面的人吩咐到:
“你们下去吧。”
回头看一眼欧阳离,笑了一笑,小心的关好门,离去了。 床上的欧阳离忽的睁开眼睛,直直的盯了床顶半天,轻叹一口气。她从床上爬起,翻出自己来时那个包裹,往里装了几件衣服和所有银票,想了想,又从那堆银票里数出四张;包裹打好,塞在床下。 这才整理了一番着装,推门出去。 门口果然空无一人,匆匆走到梦园,夏天佑正和梦蝶在一处你侬我侬。欧阳离微咳了声,待二人转过头来,才上前去,冲夏天佑鞠了一躬。 夏天佑慌忙还礼:
“梦儿姑娘这是为何?”
欧阳离直起身子,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没人,这才轻声说到:
“我有件急事,不得不麻烦世子。我想托世子代我照顾梦园及里面的姑娘们。”
她顿了顿,用眼神阻止了二人想插话的念头,接着说到:
“我一走,必会有人来找这里的麻烦。到时,也只有世子能护的了她们周全。还请世子看在这些姑娘都是苦出身的份上,照顾她们周全。”
梦蝶忍不住上前两步,抓住欧阳离的手:
“梦儿姐姐为何要走?”
欧阳离苦笑着摇摇头,看向一旁的夏天佑。
夏天佑想了想,点了点头:
“既是梦园的事,便也是我的事。不过梦儿姑娘可是惹了什么麻烦,不妨说给我听,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欧阳离听他答应,心里总算放了心。她冲夏天佑感激的笑了笑:
“多谢世子美意,不必了。”
掏出四张银票来递给梦蝶
“这些银子,用于梦园的日常周转。梦园从今天开始就归你了,也算我提前送你和世子的喜礼。”
梦蝶眼眶一红,抱住欧阳离:
“若姐姐非要走,梦蝶也不留。这些银子姐姐收好在路上用,记着梦园永远是姐姐的家。”
欧阳离感动的紧紧回抱梦蝶,好一会儿才站直身子,把银票硬塞在梦蝶怀里,冲二人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身后,梦蝶哭着偎在夏天佑怀中。
欧阳离在街上转了一圈,买齐所需东西,又匆匆赶回茶楼里。 言殊正在找她,见她回来笑咪咪的上前抱住:
“又去哪里淘气了?”
欧阳离撅了撅嘴,靠在他身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淘气了?只不过几日没上街,闷的晃。”
言殊呵呵的笑了笑:
“就知你呆不住,明日我带你骑踏雪可好?”
他这一提,欧阳离想起那日在梦园外的情形,心底一时不知什么滋味,她忙把头闷在言殊怀里,生怕眼睛泄露出一星半点的情绪。言殊只当她是在撒娇,更紧的抱住了她。好一会儿,欧阳离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
“今天我下厨,你可有口福了。”
言殊讶异的挑挑眉:
“哦?你确定我不需要先请个大夫过来?”
欧阳离假装生气的瞪大眼睛:
“哼,怕就不要吃啊。”
言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欧阳离拽着言殊回房,把他按在座位上,去了厨房。 叫了两个丫鬟帮着升火,手脚麻利的做了几道菜,取酒的时候乘人不注意,偷偷的摸出怀中的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了进去。然后和菜一起端进屋内。 屋里已经点起蜡烛,烛光下言殊面如冠玉,色若春花,正温柔的看向欧阳离。她有些脸红,上前把菜摆在桌上,坐在了言殊旁边:
“都是些家常小菜,你尝尝看。”
言殊看着她微红的脸和桌上的菜,只觉得心里十分幸福,夹一口菜送入嘴中:
“恩,当真美味。”
又夹一筷送入欧阳离碗中:
“累坏了吧?你也吃些。”
欧阳离恩一声,默默的吃起来。看言殊吃了不少后,才取来杯子,倒了杯酒递给他:
“这酒是千里香新酿的桂花酿,我排了许久才买到的。你喝一杯吧。”
言殊不疑有他,接过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他伸手拉起欧阳离的手,摩挲着,双眼看向她眼睛深处,嘴角透着满满的笑: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字字深情。
欧阳离差点落下泪来,她抽出手,假装羞涩的低头,逼回眼中的泪水。
言殊觉得心内舒畅,高兴的取过酒壶,自顾自的又饮下几杯。夜色渐深了,言殊忽觉脑袋有些昏沉,他晃晃脑袋,突然双目圆瞪,不可思议的指着欧阳离“你,你居然……”话音未落,倒在了桌上。
欧阳离使劲把言殊扶到床上,仔细的为他盖好被子。手慢慢的抚过他的眼,他的唇。狠下心来从床底拽出包裹,悄悄推开门,再三确认四下无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后墙,提起内力,跃了出去。 她不停步的赶往城门,终于在关闭前出了城。回头望一望夜幕中的京城,想起自己这是第二次落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的闭紧双眼,深深呼吸了几口,这才转过身把包裹绑在身上,朝着西北方向去了。 一路上施展着轻功,很快就到了西北山脚下的望山亭,亭内正站着一个打扮奇特的男人。她快走几步,到那人身前,微微的咧开双嘴:
“君浩,我来了。”
影的回忆
阿影躺在屋顶上,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天空。夜已经很深了,月亮似被一团浓雾包裹着朦朦胧胧,星星很多。他享受着难得的安静,心思飞回到八岁那年……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他穿着一件单薄破旧的小褂,赤着脚蜷缩在墙角旁。只觉得身体一点点变冷,眼前一片模糊。忽然,一双温暖的手向他伸来:
“这孩子快要冻死了,快去把马车赶过来。”
他闻着那人身上散发出暖暖的气息,努力的抬起昏沉的头。那个人仔细的把一件衣服裹在了他身上,动作温柔的就像他早已去世的娘亲。他费力的扯动嘴角:“娘……”然后昏了过去。后来,阿影才知道,救他之人是江南有名的大户莫子謇的娘子林君如。也就是那一年,他见到了当时尚只有六岁的莫甜。
他还记得,那天他被几个孩子欺负,骂他是没有爹娘的野种。他偷偷藏到了莫府假山的洞里,把头埋在膝盖间,心里满是委屈。这时一个甜糯的声音传来:
“你就是娘亲带回来的哥哥吗?”
他抬起头,灿烂的阳光洒在面前的小小身躯上: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欣喜,肉肉的脸上一个浅浅的酒窝,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髻。那声“哥哥”,那个小小的身影,还有那个午后,深深的埋在了阿影的心间。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年。
后来,他被人掳走,带到一座山上,和几十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关在一起。那些人教他们武功,然后不定期的把他们关在一个房子里让他们互相打斗。只有赢的人才能够走出房子,输的人就被丢弃在一个废弃的山洞里不闻不问。他哭过,挣扎过,求过。当为了生存不得已一次次的让自己的双手染上同伴的鲜血后,他心里再没有了悲喜。下手越来越狠,最后和几个人联手杀死了当初教他们武功之人,血洗了整座山。
他是个杀手,任何人的命对他都如同草芥,只除了一人。他未曾回去找莫甜。因他觉着自己这双肮脏的手早已配不上那么纯洁的她。得知莫甜与萧剑山庄庄主的大儿子有了婚约,他心里酸涩但又备感欣慰。他这一辈子,只想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守护着她,只要她快乐幸福的笑。可那该死的萧沐远,居然没能保护好她……虽然他早就杀了当日那些人,可是萧沐远……
阿影心中闷痛,眼中弥漫着重重的杀气。忽然,不远处一股微小的气息传来。他不动声色的握剑在手,乘那人脚尖刚接触屋顶时一剑刺出。
“哎呀呀,影,你就是这样迎接我的吗?”
那人忽的身形一飘,躲开剑,停在了另一个屋顶上。阿影收了剑:“是你。”
那人笑西西的凑上前来,亲切的抱住阿影的肩膀:
“影影,多日不见,你可曾想念我?”
阿影面无表情的重新抬剑:
“魅,你可想接我一剑?”
被唤作魅的男子,不以为然的松开手,大字型躺倒在阿影旁边。他身穿黑衣,身体瘦弱,看上去约莫只有十六、七岁。一张年轻的脸上挂着调皮的笑,大大的眼睛闪闪发亮。任谁看去,都绝不会相信眼前之人会伤人害人。偏他就是杀人如麻,而且手段极其残忍,令人闻风丧胆。
正是当时和阿影一起屠山的同伴,梅花阁四大杀手之一“魅”。
“可有什么消息?”阿影问到。
“萧沐远,萧沐云带了山庄数名高手往京城方向来了。估计两日之内就可到达。”
“那若现在灭了萧剑山庄,岂不易如反掌?”
“正是如此。”
阿影沉吟片刻:
“天亮后我去禀告主上。”
“主上现在在那女子房中?”
阿影点点头。魅收起双手也枕在脑后,嘿嘿一笑:
“这女子可真不简单,真想看看她到底有何能耐,把萧沐远和主上迷成这样?”
虽是笑着,话音却分外阴冷:
“我看,现下只怕主上不愿按原计划进行了吧。”
阿影低头抚摩着剑,半晌没有出声。那张几乎一样的脸在眼前一晃,他冷声到:
“那女子……绝不能留。”
同一时刻,几十里外的官道上,十几匹马密密的马蹄声惊醒了沉寂的夜色。萧沐远怀揣那枚玉佩,马不停蹄的向前奔驰:离儿,我来寻你了。身旁一辆不引人注意的马车擦肩而过。
此时的欧阳离,身着男装,脸上也被王君浩细细修饰过,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清秀男子。她正坐在那辆马车上,与向着京城急赶的萧沐远等人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言萧之战
天边微微的犯了白,阿影和魅来到欧阳离的屋前,敲了敲门。屋内一片寂静。二人等了一会儿,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