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歌鸾- 第14部分

　　　　永辰帝听闻这句话，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渐渐绽出一抹喜悦至极的笑容，他将楼兰公主拥入怀中，轻声道，“唯儿，瞧朕怎样扫除这路上的所有障碍，将这后位送到你面前。”

　　　　聪慧如她，自然听出了这话背后的肃杀与通往后位的血腥，然而摩迦唯歌却微微一笑，并未插话。

　　　　永辰帝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朕许你，有生之年，绝对的信任，但是唯儿，不要想着背叛朕，不能叛。”

　　　　摩迦唯歌微微缩紧身体，将身体埋进皇上温热的怀中，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想了想，却终究没有回答。

　　　　永辰历六年的大年初一是一场大雪。大年初一，不宜婚娶。然而这一日，长安百姓却家家张灯结彩，整个京城一片喜气洋洋，有不少小国使者业已到达了长安，热闹非凡。为什么？咱们的陛下，终于要大婚了。永辰帝十四岁即位，四年来日日早朝从未间断，明曦宫的灯火经常亮至天明，勤政爱民，颇受子民爱戴，然而正因为先帝在时并未指定太子妃，而皇后早已逝去，两宫太妃又没有说服皇上立后的能力，于是永辰帝的后宫，倒是一直空着。所谓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这京都的老百姓们，生活好了，没事儿做了，就开始关心起皇上的私生活了。例如皇上都这个岁数了居然还没有立后，与皇朝大人走的如此之近，会不会有断袖之癖如此这般……而现在，他们的嘴终于可以闭上了，因为皇上为了压倒众议，立后了。

　　　　这其中自然有诸多荒唐之猜测，然而却因这一场天大的喜事而终止。皇上要立后了，究竟是哪家小姐成为了龙熙朝的国母？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城南的将军府。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大婚的日子，竟是不宜婚娶。永辰帝之心昭然，然而永辰帝不许说，钦天监自然不敢说，竟是糊里糊涂的就定下了这个日子。

　　　　叶城将军老年得女，对女儿娇惯的可以，而这次皇上选秀，竟是选中了叶家小姐叶可儿，老将军一时间乐的找不着北，一整个月都天天咧着嘴笑。而宫中更是接连赏赐，更是派出了不少嬷嬷来服侍小姐，以及学习礼仪。叶家小姐打小儿生长在军营中，对宫廷礼仪所知甚少，宫中的嬷嬷们好生头痛，怕未来的国母没有礼仪，又怕惹怒了这位叶家千金，一天到晚愁眉不展。

　　　　那一日总理大臣硬着头皮来到将军府的时候，正遇上叶家小姐挥着短短的布鞭追打嬷嬷们的场景。皇朝愣了一下，伸手握住她向自己脸上招呼的鞭子，手上生疼，他沉下脸道，“叶小姐，你这是作甚。”皇朝清俊潇洒，又是如此年轻的一位权臣，气度自然不凡，叶可儿见到他的时候一眼就猜出了这位是谁，然而鞭子在他手中握着，叶家小姐的一股蛮劲儿上来，沉着脸就要将鞭子夺回来。皇朝微微一蹙眉，松开了手，然而那鞭子回到叶家小姐手中后，女子细眉一挑，扬起鞭子，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口中清越的声音喝道，“管教奴才，你管什么闲事儿！”

　　　　众人一时愣在了原地，眼看着不长眼的鞭子就要与总理大臣的脸亲密接触。自然有人知道皇上现在有多宠爱这位年轻的权臣，眼看势头不好连忙呼喝侍卫，要把小姐扯开。谁知皇朝面色铁青的又一次握住了那条鞭子，内劲一吐，将那头的叶小姐震出去几步远，跌跌撞撞的摔在了地上！他走上前去，将鞭子扔在了她身旁的地上，冷声道，“叶将军，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说完，背着双手就要进正堂。然而叶家小姐推开围上来的侍从们，银牙一咬，竟是又拾起了鞭子冲着皇朝的背影挥了过去。总理大臣这一次是真的愤怒了，他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将鞭子牢牢的握在手中，回身抽了她一巴掌。

　　　　抽了丫一巴掌！

　　　　所有人都怔住了，叶家小姐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愣了半天，忽然哭了起来，“你，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

　　　　总理大臣缓声道，“这一巴掌，是替陛下打的，未来的国母，仪态全无，疯疯癫癫，将来怎么引领后宫？”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极好看，“叶将军心疼，不忍教训，那么，本宫来代替他教训一下。”

　　　　早有下人觑着势头不对，一溜烟的跑进内院去向老爷禀报。过不得片刻，叶将军一路疾走着走到了正堂。皇朝正在椅子上安然的喝着茶。

　　　　他瞥了一眼坐在地上哭着的女儿，走上前去两步道，“小女不懂事，皇大人莫要与她斤斤计较。”

　　　　皇朝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道，“叶将军，皇上遣本官来看看小姐，若是小姐还需要什么，本官会安排内务府送来，这就是小姐给本官的见面礼？”

　　　　语气温和，却隐隐蕴着怒气。

　　　　
　


焉歌鸾　【帝都旧梦卷】　长安卷　第二十八章　大婚当夜

　　　　叶将军心中一凛，原来皇朝这次来，竟是代表着宫中的皇上！他连忙赔笑道，“小女自幼娇纵惯了，两宫太妃也拿她没辙，现在宫中遣了不少嬷嬷来，但是有的老妈子实在可恶，小女一时气不过，就教训一下，谁想到皇大人正好来。”

　　　　皇朝笑了笑，又笑了笑，笑的很平和，很好看，却让叶将军心中犯起了嘀咕。片刻之后皇朝道，“令千金娇憨自在，天真活泼，叶将军养出来的好女儿，本官会向皇上美言。”

　　　　叶将军没听出来他几分真几分假，挽起了他的手臂道，“家中还有几坛好酒，皇大人不嫌弃的话，晚膳就在这儿用吧。”

　　　　皇朝推脱道，“本官还要回宫里复命，就不叨扰了，赶到明年初小姐成了皇后，本官可要多多来府上叨扰。”言罢又看了地上的叶可儿一眼，缓声道，“不想学规矩？却想进宫？”他笑了笑，“你不是赫连哲哲，也不是摩迦唯歌，早些摆清自个儿的位置，省的将来遭罪。”

　　　　叶将军看着皇朝出去，连忙将尚坐在地上的叶家小姐扯起来，一脸心疼的责怪着她的鲁莽。然而叶家小姐却睁着大大的眼睛，脑中全是这两个名字。

　　　　大婚之日，雪花洋洋洒洒，永辰帝天还没亮就起了身，这本是一直以来的生活习惯，就算不上朝，也会起的很早。平日里，他会在这时打打拳，看看书之类，然而这一日他却格外烦躁，由着那些嬷嬷为他装点着周身的衣饰。赫连哲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晃着双腿，蹙着眉指挥着，“不要描红了！女里女气的像个什么样子，那朵大花不要戴！你们当这是给民间的人妆扮么，这是皇上！”老嬷嬷们一边唯唯诺诺的应着，一边我行我素的给永辰帝身上挂了一堆东西。年少的皇帝苦着脸撩起沉重的衣衫，问道，“哲哲，朕不结婚了成么。”

　　　　所有的嬷嬷唬了一跳，齐齐跪下请陛下三思。

　　　　永辰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叱道，“这帮老婆子，朕和郡主谈天，你们插什么嘴！”

　　　　赫连哲哲脆声道，“怪不得唯儿说这宫中最讨厌的不是阉人，而是这堆嬷嬷，仗着主子的宠信就到处生事。”

　　　　永辰帝蹙了蹙眉，“还不给朕装扮，误了时辰怎么办。”

　　　　摩迦唯歌倚在门廊上，看着皇帝一脸苦涩，抿嘴微笑。不知为何，她心中却是一片安然，若是皇后进宫，那么两宫太妃自然不会再将所有的目标都放在她的身上。到时候劝皇上多去临幸东宫，自己多亲近东宫，皇后再有了龙子，自己就能平静的在这后宫中生存了。她忽然一愣，潜意识里，竟然在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后宫水深，两宫太妃虎视眈眈，皇上的恩宠并不可保证一生，然而，她心中却莫名的想要相信永辰帝。

　　　　——唯儿，此生，我许你无上的信任。

　　　　永辰帝看着唇角含笑的女子，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恼火，“你笑什么？”

　　　　“臣女不敢。”摩迦唯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向赫连哲哲道，“郡主，您还没有装扮，先回未央宫吧。”

　　　　两个女子施施然走出明曦宫，将一脸烦闷的永辰帝丢在了身后。

　　　　“唯儿，我皇兄大婚，你为什么没有难过？”路上，赫连哲哲终于小心问道。

　　　　“难过？”摩迦唯歌微微侧头，想了想，“嗯，我是有些难过的。”

　　　　赫连哲哲笑道，“每次一谈到这儿你就这样，罢了罢了。”

　　　　摩迦唯歌垂下头去，微微笑了笑。

　　　　天子大婚，仪式自然隆重，繁复的步骤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而雪，也是越下越大了。

　　　　摩迦唯歌总算是见到了那位未来的国母，顶多算得上是清秀，眉目间却满是娇蛮，极力遮掩着却也丝丝缕缕的现了出来。她微微蹙了蹙眉，这皇后的样子，似是不大好相处。皇朝站在她身侧，轻声道，“叶家小姐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到了宫中后，一定会找你的麻烦，到时切记隐忍。”摩迦唯歌点了点头，“皇大人见过皇后娘娘了？”

　　　　皇朝苦笑起来，“皇上遣本官去叶将军府上见一见这位小姐，谁知这位小姐一见本官就甩了鞭子过来。”

　　　　摩迦唯歌惊讶道，“她不知你是朝廷命官？怎可以如此鲁莽？”

　　　　“更糟糕的是，我打了她一巴掌。”皇朝的表情有些怪异。

　　　　摩迦唯歌一句话说不出来，眼中满是惊异和佩服。

　　　　“皇后刁蛮，是坏事，也是好事，”皇朝忽然道，“她一定会记恨本官，同样会嫉妒深受陛下宠爱的你还有郡主，长宁郡主毕竟是正牌的皇家郡主，你的地位就有些岌岌可危。”

　　　　“臣女知道该如何应对，皇大人无需担忧。”摩迦唯歌微笑道，知晓皇朝是为了自己着想，心中一片温暖。

　　　　“出了事儿，长宁郡主会帮你，再不济还有皇上，就算郡主和皇上都不管了，还有本官。”皇朝用眼神细细的描摹着她的容颜，眼中是一片浓郁的化不开来的温柔。

　　　　摩迦唯歌暗自一惊，笑道，“皇大人言重了，臣女何德何能，劳动郡主、皇上还有大人。”

　　　　“你有这个能耐。”皇朝温和的笑了笑，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很多年前，有一个女子孤身来到这个世间，以一己之力布下了这盘乱世棋局，那女子有着黛色的眼眸，猎豹一样敏捷的身手，一颗表面冷厉，内里却柔和的心。因为这颗心，她惹了不该惹的人，欠下了不该欠的债。皇朝微微阖上眼眸，那两双黛色的眼眸，如此相像。

　　　　明曦宫后的小楼上，室内无风，画像上的女子温婉浅笑，眼神透亮，她的身后，是水澜郡的江南细雨，她站在小桥上，人比画卷更要美丽。

　　　　那样的美丽，俘虏了他，俘虏了这个天下。

　　　　摩迦唯歌没有再注意身旁的皇朝，她看到赫连哲哲揽着华丽的裙摆向她奔跑过来，连忙上前去迎。赫连哲哲喘着气笑道，“没想到这个仪式如此复杂，成亲真讨厌。”

　　　　摩迦唯歌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小姑娘将来嫁人的时候就不这么说了。”

　　　　“我才不嫁人，”赫连哲哲一脸认真，“唯儿，今后在宫中，你，我，皇兄，还有皇兄的一堆女人，还有太妃共存嘛。如果我不在，别人欺负你了怎么办。”

　　　　摩迦唯歌本应反驳，谁知她想了想，同样认真的回应，“嗯，这样也好。”

　　　　皇朝在一旁听到这对话，被噎的不清，笑道，“若是皇上听到了，定要气到。”

　　　　“皇兄才不管我呢，”赫连哲哲道，“皇兄能将皇后制住就已经够费心力了。”

　　　　三人向前殿望去，永辰帝与皇后相携着走上大殿，已经是仪式的最后了。永辰帝将凤印端正的交到叶可儿手中，皇后轻轻挽起广袖，将凤印接到手中，清秀的面容上是一抹得意的笑容。皇帝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身侧的皇后也是一脸温婉，远远望去，真堪称完美组合。

　　　　然而赫连哲哲望了望叶可儿，再看了看身侧的摩迦唯歌，一撇嘴道，“叶可儿跟唯儿差的太远，让她当皇后，真是可惜了我们唯儿。”

　　　　摩迦唯歌失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讲，若是皇后娘娘听到了，可是会出大事的。”

　　　　皇后的寝宫凤翎宫在皇城东南，距离明曦宫和未央宫都有一段距离，与凝光殿与含光殿倒是相隔较近，大婚当夜，永辰帝确应留宿在凤翎宫，并由皇后侍寝。而永辰帝也确实留宿在了凤翎宫。

　　　　赫连哲哲一脸忿忿，虽然这是传统，却依然十分不乐意。

　　　　然而二更时分，竹心忽然跑到了未央宫，苦着脸请二位郡主尽快去凤翎宫。赫连哲哲被从睡梦中扰醒，自然十分不爽利，只是听到凤翎宫出事了这句话，居然笑了起来，然后扯着一脸懵懂的摩迦唯歌一路小跑到了凤翎宫。

　　　　凤翎宫中灯火通明，宫女们见到赫连哲哲到来，登时松了口气，总管太监一路小跑着到她面前，小意道，“郡主，皇后娘娘发火了，奴才们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将您请来。”

　　　　赫连哲哲强忍笑意道，“出什么事儿了？”

　　　　总管太监苦着脸道，“皇后娘娘在里面大发雷霆，奴才们都不敢说话，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赫连哲哲微微颔首道，“本宫进去看看。”总管太监又看了摩迦唯歌一眼，苦笑道，“公主，皇后娘娘在里面发火，跟您有关，您还是回避吧……”

　　　　赫连哲哲从鼻子中哼了一声，道，“唯儿可是龙熙朝册封的郡主，满朝文武都认可，你怎么称呼呢？”

　　　　总管太监连忙赔笑道，“是，是，郡主教训的是，那请二位郡主赶紧进殿吧。”

　　　　摩迦唯歌蹙眉道，“哲哲，我在外面等你的好，若是皇后娘娘的怒气是和我有关，那我现在进去只会让她更生气。”

　　　　“怕她作甚？”赫连哲哲哧道，“皇兄在，她总不能打你吧。”

　　　　
　


焉歌鸾　【帝都旧梦卷】　长安卷　第二十九章　不离不弃

　　　　两人方甫走进院子，就听到了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女子高昂的呼喝声。赫连哲哲微微蹙眉道，“这女人太不像话了，亏得皇兄还能忍得了。”

　　　　摩迦唯歌一声不吭的跟在赫连哲哲说的身后，看着女子“吱呀”一声推开门，喝道，“没大没小的做什么，这里是皇宫，不是叶府，撒泼也要注意地方！”摩迦唯歌一脸怔然，似是没料到赫连哲哲会这么说。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她自赫连哲哲身后小心望去，叶皇后穿着单薄的丝衣，柳眉倒竖，手边正举着一个青花瓷瓶。而不远处的角落里，永辰帝安静的坐着，衣衫齐整。看到两人的到来，眉梢微微一动，站起身来。

　　　　叶皇后看到他起身，声音尖锐的喝道，“赫连哲哲和摩迦唯歌来了，皇上如释重负了是么？既然这样，那一开始就不该娶臣妾！臣妾到这后宫是统领后宫的！现在连这两人的地位都不如，臣妾怎么在这后宫住？！”

　　　　永辰帝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走到两人面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看到摩迦唯歌身上的单衣，眉头蹙的更紧，将身上的外杉脱下来紧紧包住她的身体，温言道，“快些回去歇着，天冷，别冻着了。”

　　　　摩迦唯歌眨眨眼，将怀中的暖炉露出一个角，笑了笑。

　　　　永辰帝将她身上的衣衫又紧了紧，唤道，“竹心，送两位郡主回长宁宫。”

　　　　竹心为难的看了看长宁郡主，赫连哲哲笑道，“皇兄，这是你跟皇嫂的事，但也是自家的事儿嘛，唯儿也不是外人，今儿干脆就将话说清了。”

　　　　叶皇后冷笑道，“本宫再怎么说也是这后宫之首，长宁郡主虽是陛下的亲妹，也没权利指责这后宫中事，”她整了整衣衫，款款的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