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还没下到一半时。梁子君便被迫认输。
梁子君的脸色很难看,而让他的脸色更难看的是,汉国上到皇上下到朝臣全都在看隔壁桌下棋!
好不容易咽下火气。狼狈地下台,向另一面的大棋盘上望去。
冷凝霜忽然执起一枚白子,落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位置。
满堂哗然!
一步坏棋,这是失误?
已经拉肚子拉到头昏眼花的苏纹自打看见冷凝霜落子,也不去看御医。努力忍着肚痛坐在台下观看,此时一声惊呼:
“娘娘怎么会下在那里。是因为护甲太长的缘故下错了位置吧!娘娘,快把护甲摘掉!”
白兔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慕吟月回头就把苏纹拖了下去。
花蝶衣红润如玫瑰的嘴唇勾起一抹微笑,提了一枚白子。
燕冠群眉头紧锁,也不下台了,直接站在棋盘前观棋。
坐在台下的如幻摩挲着下巴,眉头紧锁。虽然这场棋局,蝶山王看上去的确占据了优势,可若是想赢晋后,却很难……
一刻钟后,冷凝霜再次捻起一枚白子落下!
满座震惊!
花蝶衣美丽的眸子骤然一缩!
那一步他以为的坏棋此刻正处于绝佳的位置,他以为的失策棋子,其实她的真正用意是为夺取左上角做准备吗?!
台下的白兔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双眼专注。
燕冠群怔愣了片刻之后,唇角同样不由自主地上扬:原来她早就知道损失部分棋子在所难免。接下来,白子将会逐渐取得优势。早在下刚才那步棋时就已经想这么远了吗?这个女人……
他眸光复杂地望向冷凝霜。
此时的花蝶衣脸色肃然,如今的棋局仍旧相当微妙,他不能自乱阵脚。
然他万万没想到,她的目的竟会是那颗棋子,她竟会有这么一手!专注于棋盘上的眼眸剧烈地颤动,花蝶衣握着折扇的手紧紧地捏了捏,开始激烈地叫吃!
本以为两个时辰就能结束的棋局,足足下到黄昏。
终局,满满地一盘棋,黑白分明,交错纵横。
花蝶衣面色发白,额角已经微微湿润,眸光阴沉地盯着棋官计算目数,确定输赢。
台下的人已经因这一场激烈的棋局激动得背心冒汗,此时皆屏住呼吸等待结果。
少顷,主持比赛的棋官大声宣布:
“白子赢一目半,晋国胜!”
晋国看台上发出一阵嘹亮的欢呼!
其他三国的使团有为花蝶衣可惜的,也有还沉浸在刚刚的精彩中意犹未尽的。
花蝶衣做梦没想到自己会输。心底的不甘化作一团火,熊熊燃烧。握在手里的几枚棋子被他捏得粉碎,望向冷凝霜淡然的芙蓉面,怒极反笑:
“能赢本王的女子晋后还是第一个,蝶衣心慕之。”
燕冠群眼眸倏地睁大:这什么情况,玩不过就开始来勾引了?还改自称!
冷凝霜眨眨眼,望着花蝶衣绝美的脸,说:“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花蝶衣反问。
“我问了蝶山王别生气。”
“你问吧。”花蝶衣很大度地回答。
“我一直很好奇……”冷凝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叔,您今年贵庚啊?”
噗!
燕冠群忍俊不禁。捂嘴闷笑。
花蝶衣脸黑如炭。
“因为我相公跟我说,他十年前遇见你时你就这个样,所以……”冷凝霜眼见花蝶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只好打住不问,轻声说了句,“今天承让了。”说罢,赶快下台。
花蝶衣被气走了,临走前还掀翻了台上的棋盘!
“也太输不起了吧。”白兔也不避讳。与有荣焉地搂过冷凝霜的腰,见状,鄙视地撇撇嘴。
冷凝霜忽然觉得随便问人家年龄是不对的。
大兔二兔在她身旁欢呼雀跃。
汉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冷凝霜一眼,笑说:
“晋后棋艺出众,才貌双全,世间恐怕无女子能及。有此等奇女子为后,晋帝真是好福气啊!”
白兔笑得浅淡,然而一双眼却写满了得意和骄傲。
燕冠群忽然觉得这表情很让人火大。
因为时间已晚。后面的比赛被迫推迟。
一日后,将会先进行晋、燕两国的棋艺决赛。
晚上,苏纹拉肚子的原因查出来,没人暗算他,是他自己前一天晚上偷跑到京州城去玩。吃了太多的臭豆腐。
病中的苏纹很可怜地被骂了一顿,出去又被慕吟风等人一阵海扁。
一日后。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台下观众的情绪都有些兴奋激动,抻长脖子往晋国使团前来的方向望。
晋国使团从没像今天这样被万众瞩目过,以前一直都是被深深鄙视来着。
如此受欢迎,让一众朝臣的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努力挺直了胸膛,昂起下巴,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花蝶衣可能还在生气,隔了一天,美丽的脸在看见冷凝霜时仍旧黑得像块石头。
冷凝霜心想,花蝶衣一定是个超龄大叔,不然不会这么生气。
一声铜锣响!
冷凝霜和燕冠群分别坐在棋盘前。
燕冠群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江崖海水缂丝蟒袍,系着碧玉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朗星,一身清冷如霜的气质,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反倒给人一种想要仰望的尊贵之感。
冷凝霜今天却穿得很素净,乌黑如瀑的长发挽了堕马髻,上面只簪了几朵翡翠雕成的珠花。前额垂了一只亮金双凤牡丹流苏。一袭绿白色绣满各种形态梨花的贡绸长裙极为修身,戴了一对赤金镶嵌翡翠坠子,淡妆素抹,清新端庄。
猜先。
燕冠群捏起两枚黑子,放在棋盘上,含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冷凝霜握了几枚白子放在棋盘上。
确定燕冠群执黑,冷凝霜仍旧执白。
棋局正式开始!
燕冠群执起一枚黑子,落在右上角“小目”上。
冷凝霜面色平肃地执子落下!
娘子篇 第五十章 胜利而归再次有孕
看台上,二兔拉拉白兔的袍袖,问:
“爹,你猜娘和漂亮叔叔谁会赢?”
“当然是你娘!”白兔骄傲满满地回答。
不管娘子和谁比赛,结局都是娘子赢,这是他终身的信仰。
后面的大臣对白兔的盲目自信皆风中凌乱。
顿了顿,白兔忽然觉得有点别扭,问二兔:
“你为什么叫燕冠群‘漂亮叔叔’?”
“因为他很漂漂。”二兔一本正经地回答。
白兔的一腔妒火噌地冒了出来:“难道爹不漂漂?你为什么不叫我‘漂亮爹爹’?”
“爹也很漂漂,可是每天看,每天看,那感觉就像天天在吃红烧肉一样。”二兔摸着光洁白皙的小下巴,认真地回答,“再说了,谁会叫自己亲爹‘漂亮爹爹’那么恶心,以前檀溪村的瘦猴都会叫他爹‘臭老头子’来着,娘说那是表示亲热、”
白兔满头黑线:他成“臭老头子”了吗?
……看来他应该找娘子好好地讨论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谁告诉她“臭老头子”是表示亲热的?“臭老头子”的变化形态不就是“老不死的”吗?!
“爹,莫非你想让我表示亲热,叫你‘臭老头子’?”二兔疑惑地问。
“不用了,你还是正常点,叫我‘爹’就行了。”白兔急忙说,停了停,又想到一个问题,皱起眉毛,“二兔,你是个男孩子,应该更注意女子的美才对,为什么你注意的却是燕冠群、蝶山王,他们都是男的!”
“因为我没见到比他们更漂漂的女人啊。”二兔振振有词地回答。
“……”白兔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柱香时间。
台上的燕冠群面色沉肃。眉头微蹙,一手托住下巴,双眼紧盯着棋盘沉思。
便是连冷凝霜亦绷紧了红唇,忽然褪下手上长长的护甲,随手交给冷飒。
台下一直阴沉着脸的花蝶衣见状,忽然愤怒地一拍桌子,把正陷入冥思苦想的如幻吓了一大跳,惊讶地低呼:
“王爷?”
“她和本王下棋的时候就没摘掉护甲!”花蝶衣横眉,不甘又恼火地怒道。
如幻愣了愣,努力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扭过头去,继续关注棋局。
白兔坐在晋国的看台上,此时也陷入了凝重:都说如幻这个华国第一棋师棋艺超群。可燕冠群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棋艺却比如幻还要精湛。当年在白浪屿冷凝霜赢了如幻,可面对实力在如幻之上的燕冠群,在双方旗鼓相当的情况下,输赢难断……
全场鸦雀无声,看客们皆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即使不太懂棋也能从台上的凝重感和肃穆感中感觉到这必是一场激烈的较量。
已经过了正午,台上的人丝毫没有要封棋的意思,台下的观众正看得过瘾,也没有要离席的意思。女眷们不懂棋的较多,坐了一上午已经不耐烦了。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肚子饿,只能苦着脸熬着。
已经到大官子了。
白子似想先手收官转到右边。
黑子始终以厚实稳重的手法在布棋落子,这样稳扎稳打的方式。让燕冠群在形势复杂的激烈对战中势头较好。
然而只靠稳重厚实的手法却是无法获胜的,这他心知肚明。
白子以极其冷静的判断取得了实地。
燕冠群忍不住抬头看了冷凝霜一眼,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如两把羽扇,在微微地颤动。一双鲜艳的嘴唇薄抿着,水润柔嫩。似两片玫瑰花瓣。
这一场棋局下来,她令人惊叹的观察力和计算能力让他感觉到深深地震撼和吃惊。她竟然能将对手的棋路完全看穿。并想出一套完整地克敌制胜方法。
这是拥有怎样缜密心思的人才能做到的!
真是一个让人一眼望住,便移不开眼的女人呐!
一柱香后,大官子接近尾段。形势上黑子依旧占据着优势,然而燕冠群仍然感觉不到一点放松,反而越发紧绷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传来的气势,那是一阵让人呼吸紊乱的强大压迫感。
雪白的手执起白子,被凤仙花染红的指甲鲜亮明丽,被雪肤白棋衬着,妖冶得刺目!
啪地一声脆响,棋子应声落在棋盘上!
满座皆倒吸了一口气!
燕冠群的眼眸骤然一缩!
绝妙的一手,不但无法再让他提掉白子,便是连中央快要到手的黑子领地也消失了。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子,却让黑子的布局变薄!
白子一鼓作气,深入敌阵。
燕冠群唇角绷得更紧,落下的每一步黑子虽然都不坏,然而形势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势均力敌。
黑白棋几乎填满整个棋盘。
剩下的只有小官子。
这一场棋局的官子与迄今为止下过的所有攻防战都不同。
即使没有到最终,想必双方也都看清了最终的局势。
燕冠群面容沉肃,目不交睫地注视着黑白纵横交错的棋盘。
沉默了半晌,他垂下眼帘,用低沉的嗓音轻声说:
“我输了。”
冷凝霜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笑嫣然,轻淡地回答:
“承让了。”
棋官愣了两秒,立刻高声宣布:
“燕国认输,晋国胜!”
全场怔愣了两秒,晋国看台上再次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腾!
苏纹小脸蜡黄地紧盯着大棋盘,刚刚的棋局所带来的震撼还没缓过来,额头汗湿,皱着眉说:“怎么会就这么认输了呢,应该还能下吧……应该……”
话音未落,便被慕吟月等人一顿暴扁!
对方认输了你还不乐意,你那意思是想让咱们输呗?叛徒!
苏纹尖叫着喊他不是那个意思。
白兔的心情终于轻松起来,唇角扬起:即使下到最后,燕冠群也无回旋之地了。无论怎么下。最终还是输给娘子半目。
冷凝霜从台上下来,引来一票比一牛车金子还要闪亮的崇拜目光。
白兔递给她一碗茶,顺手勾住她的腰肢,唇角含着满满的笑意,轻声道了句:
“娘子辛苦了。”
冷凝霜嫣然一笑,任由他搂着她的腰,捧着茶碗慢慢地喝。
她捧着的是一只蟠龙青瓷荷叶盏,只有皇上才能用的御用茶杯。
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不知刺了多少人的眼,并非是对他们其中一个人心存爱慕,而是终日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权谋中。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温馨。这样的温馨带给常年生活在污浊中的人们多少的羡慕嫉妒与酸苦,只有当事人知道。
燕冠群从台上下来,望着那幸福的画面。只觉得眼球一刺,心里居然产生出一种又像是被火烧又像是浸泡在山楂水里,又酸又涩又窝火的感觉,恨不得直接上前把白兔踹水沟里去。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若是给这样的感觉施加一个定义的话。那应该是“嫉妒”。
或许是由于开头牵引的好,四国会的文赛,晋国以从未有过的全胜成绩,时隔五十年,首次夺冠。
然而这场比赛再精彩,人们能记住的多半也只是那两场棋局。即使时隔多年。两场精彩俊伦的棋赛仍旧被爱棋者津津乐道。
四国会,晋后凭借着两场棋局,闻名天下。
四国会议圆满结束。
虽然领土问题仍旧没有达成共识。来之前也没指望着能达成共识,但如愿以偿地,晋国在四国之中重新找回了些威望和话语权,商贸协议也重新签订了,该达到的目的也都达到了。
总之。白兔对这一趟四国会之行还算满意。
晋国是其他三国中第一个先告辞的。
十艘大船驶离汉国,乘风破浪。向南方全速前进。
海水蔚蓝,如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在明媚的阳光下波光潋滟,极是迷人。
大船在海浪中摇晃前行,白兔和冷凝霜站在船舷上,望着远处被层层薄雾笼罩的小岛,有些遗憾地笑说:
“都没怎么玩过就离开了,本来还想着能去檀溪村瞧瞧咱们的房子怎么样了呢。”
冷凝霜没做声。
“虽然当初明明是我坚持要离开的,可到了汉国,忽然又想起从前来了,心里突然有点舍不得……”他幽幽地诉说着,偏过头去看冷凝霜。
冷凝霜双手扶在船舷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竟然昏昏欲睡。
他瞠目结舌!
“娘子,娘子……”他用手捅她。
连续唤了好几声,冷凝霜才清醒,眸光迷蒙地问:
“嗯?你说什么?”
“你昨晚睡得不晚啊,怎么又困了?!”白兔哭笑不得,搂着她的腰说,“走吧,回房到床上去睡。”
冷凝霜迷迷糊糊的,被他拉着,刚走了两步,船身忽然剧烈地摇晃,顿时令胃里一阵翻搅,开始往上反酸水!
她慌忙推开他,跑到船舷,扶着栏杆开始大吐特吐。
白兔吓得脸刷地白了,一边奔上去给她拍背,一边一叠声地叫人传御医。
不怪他恐慌,因为冷凝霜很少会生病。
周御医被紧急招来,刚一进屋,就看见皇上坐在床边不耐地皱着眉,似乎是嫌他太慢了,慌忙头皮发麻地请了安。
大兔二兔担心地站在一旁。
冷凝霜卧在床上,隔着纱帘伸出手。
周御医屈起一条腿,半跪在地上,细细地给她把了脉,半晌,忽然眉梢带喜,撤了手,跪下来对着白兔高声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是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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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下一卷了,也是本文的最后一卷。
非常感谢亲们能一直阅读到现在,接下来的情节红楼会努力精彩点,坚持到底,写到结束……所以就厚着脸皮请大家能继续阅读到完结,红楼鞠躬感谢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谢!O(n_n)O~
娘子篇 第一章 皇子?公主?
“你说什么?”白兔听了周御医的恭喜,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脸色苍白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皇上的表情让周御医忍不住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按理说听到娘娘有喜的消息,皇上应该高兴才对,除非这孩子来历不明……
难道……皇上的头顶被某种鲜艳的颜色罩住了……
他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哆嗦着一张脸,战战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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