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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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暖-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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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动了动扯一下都会钻心疼痛的身子,定了定神,憋起一口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坐着摸了摸肿得老高的脸颊,她偏过头啐出一口血水。

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头昏昏沉沉的,眼睛发黑,大概有点轻微脑震荡。应该多谢年少打架斗殴时积累的经验,她这次保护住了要害,幸好肋骨没断。低头望着左胳膊软绵绵地挂着,当啷来当啷去。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好在没有断掉,只是脱臼了。她心里舒了一口气,凝神屏息,摸到关节处,往上一托!

只听嘎嘣一声,骨头接上了!

离冷凝霜最近的一个摊贩眼瞅着这个女人居然自己把脱臼的胳膊接上了,狠狠地吞咽一口唾沫,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冷凝霜忍着疼痛,将散开的头发重新扎起,还不忘走到一旁牵了呆呆的毛驴。骑上,全身湿漉漉地在离城门最近的一条街上找到一家客栈。在伙计诧异的目光里递了银子让他准备好洗澡水,并帮忙出去买一身衣服和一瓶跌打损伤药。

伙计得了银子。很快将她要的准备齐了。

冷凝霜草草地冲洗了一下身子,主要是把身上的盐水洗掉。泡在热水里,身上破皮的地方火辣辣地刺痛,她也没在意。

用热毛巾敷着红肿的脸,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白兔知道。如果被他知道,那货一定会发疯放火烧了知府衙门的。

擦干身子,在受伤处和淤青处简单抹了点跌打药,她重新穿好衣服,出了客栈,骑驴出城往家去了。

她可不是那种只会哭泣求助的女人。她能打架,也能挨得了打,更能在挨完打后自己站起来带着一身伤往回走。

乔永年。乔罗氏,你们有种!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

令人没想到的是,家里的情形更让她怒火中烧,整个人因为这罕见的愤怒,血液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全身肌肤变得煞白。纤瘦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冷风中的树叶。在激烈地战栗。

“这是怎么回事?”她一字一顿地问。

院子里鸡窝塌了,花坛也被破坏了,养鱼池更是被祸害得乱七八糟,簸箕箩筐等农具扔得满院子都是,稻谷粗米更是洒了一地。

再看屋里,家具东倒西歪,桌椅板凳有的已经碎了一角,抽屉柜子全被翻得乱七八糟,箱开柜破,家里的物件也被抢得半空。

两个双胞胎哇哇地哭闹个没完,姚大娘抱着大兔泪痕满面,桑葚子抱着二兔耷拉着脑袋。云鹤老道腆着大肚子,也皱紧了眉。虎子拉着大福也在,看见冷凝霜的脸,慌得不得了,瞪圆了眼睛,声音颤抖地问:

“师、师娘,你的脸怎么了?”

“路上碰见二十个流氓,没打过。”冷凝霜淡淡回答,从地上扶起一只凳子,坐下,问,“这屋里是怎么回事?”

“你走后没多久,知县衙门派了十来个官差,进来只说了句这里窝藏贼赃,他们要搜查,就强盗似的冲进来,翻箱倒柜。我和师父想拦也拦不住,又怕伤了孩子,就任他们搜了。姚大娘刚开始还想上前拦,却被那捕快一把推倒。”

冷凝霜抿了抿嘴唇,袖子底下的拳头用力握紧。

就在这时,房屋后头忽然传来哈二一声悲愤的嚎叫。

“哈二怎么了?”她沉声问。

“捕快闯进来时,哈二想上去咬人,我担心让官府抓了把柄以后,更是派人天天过来围捕哈二,就把它锁起来了。”桑葚子解释。

冷凝霜点点头。

“师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为什么会……师娘你又……”虎子皱紧了眉,急得死去活来地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得罪人了吗?”

“得罪人 ?'…3uww'哈!”冷凝霜眸光锁住一处,空洞地冷笑了一声。

“女娃娃,接下来你打算……”云鹤道人摸了摸圆溜溜的头顶,开口问。

冷凝霜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到里屋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损失,那帮人只是顺走了些碎银子和两样首饰。

家里明面上的钱财并不多,好在墙根下地缝里的银子没被摸去,她的心稍稍安稳了些。从墙角抱出钱匣子,用包袱一包,简单收拾了些值钱的东西,打包好,出来对桑葚子说:

“这时候城门关了,进不了城,我打算先去满贯火烧那儿住一宿,明日一早进城。你们师徒俩是跟着我走,还是回别的地方去?”

语气里连一点祈求和希望都没有,这个女人是不是从来就不懂得依赖别人啊!

桑葚子眉峰一挑,十分讲义气地笑道:“大家好歹认识一场,我和小白又是好朋友,小辣椒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哪能照顾得了,我帮你一起照顾吧。”

冷凝霜嘴角一抽:“小辣椒?”

“一个女人,伤成这样竟然不哭也不喊,还一脸镇定的表情,你不够辣谁够辣!”桑葚子现在万分佩服她的淡定。

冷凝霜不理他,面罩轻纱,走到姚大娘面前,笑道:

“姚大娘,你别太担心。那个,家里的鸡和猫我带着累赘,你先暂时帮我收留着。我一会儿会把这房子上锁,没人来找茬的时候,你就帮我过来看一眼,整理一下。若有人来找茬呢,你也不用跟对方理论。总之没人时你帮我多多照应一下。”

“没问题,你放心吧。”姚大娘拉着她的手,泪汪汪地说,“孩子,不管你得罪谁了,都别怕,实在没地方去,还有大娘收留你呢。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多,无论为你做什么,我们都是愿意的。那些官府的人太欺负人了,你一个女人家,千万别硬来,一定要万事小心。”

不得不说,姚大娘的这番心里话让冷凝霜很感动。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能在你困难时还念着你从前的好,对你倾力帮忙的人,这并不是理所当然,而是极难得的。

她点了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把院门锁好,将钥匙交给姚大娘。

桑葚子重新去里正家借了板车,套好驴。冷凝霜和云鹤道人抱着双胞胎坐在车上,桑葚子赶车,吱吱嘎嘎地朝镇上去。

大福抱着小黄瓜,和母亲、哥哥目送着冷凝霜离开。

虎子的心里倍感沉重,他今天本是兴奋而来,想告诉冷凝霜和白兔,他已经通过了府试,还差最后一个院试他就可以考取秀才了,然而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驴车赶到满贯火烧时,火烧店正在上板,准备打烊。

钱胖子瞪大眼睛,诧异地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贾小七和姚仙仙敏感地觉察到事情不对,也就没离开。钱满贯从屋里跑出来,亦很惊奇,接过扁着小嘴、要哭不哭的二兔,一边哄一边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冷凝霜坐在大堂,桑葚子见她不愿言语,就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姚仙仙听罢,火冒三丈地一拍桌子,咬牙道:“真是欺人太甚!”

“官官相护,一手遮天,实在是太可恶了!”贾小七亦咬牙切齿。

钱满贯皱紧了眉,冷凝霜对贾小七说:

“小七,我看找茬的人一定不止这一拨,若还有人找茬,等他们走后,你就帮我去我家再挂个锁,免得四敞大开的。我虽拜托了姚大娘,你也帮我费点心。”

“小霜妹子,你放心。”贾小七点头答应道。

好不容易劝走了义愤填膺的姚仙仙,钱胖子把空余的一间房收拾出来,给桑葚子师徒住,冷凝霜带着孩子跟钱满贯挤一个屋。

婴儿床在“扫荡”中被损坏了,就没带出来。钱满贯将双胞胎安置在床里,让冷凝霜趴过去,帮她脱衣服上药。

“你也忒能忍了!”钱满贯望着她身上“惨烈”的伤痕,倒吸一口气,说。

冷凝霜不语,只是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发呆。

过了一会儿,钱满贯笑问:“想兔子了?”

“没有。”她淡淡地回答。

钱满贯哧地一声笑了。

冷凝霜紧抿了抿唇,这一刻,她似乎的确有点想白兔了!

娘子篇 第九十六章 寄居谢府

第二天一大早姚仙仙就跑来告诉冷凝霜,昨晚有三四个盗匪跑到檀溪村来,刚破开冷凝霜家的院门,就被闻讯而来的村民七手八脚地给赶跑了。逮住他们时发现他们正在院子里纵火,幸好房子是砖瓦砌的,火灭得及时,没造成巨大损失。

钱满贯等人义愤填膺,冷凝霜抿了抿唇,不语。

过了早饭时间,钱胖子帮他们去熟识的马夫那里雇了马车。钱满贯担心桑葚子师徒全是男人,照顾不好孩子,执意陪冷凝霜进城,将她送去谢府。

冷凝霜之所以选择谢府,是因为担心双胞胎的安全。除非知府衙门有确凿证据敢上门拿人,一般的地痞流氓没人敢闯进谢府找茬。

门房见冷凝霜昨儿刚走今天又来,很吃惊,却还是点头哈腰地将人往里请,又忙忙地让人去里边通报。

“你在谢家还挺吃得开嘛!”因为冷凝霜身上有伤,钱满贯帮她抱着二兔,凑过来低声笑道。

冷凝霜也没心情说笑,就没言语。

几个人跟随那门房进了一道三间大门,约莫走了一射地,竟恰好遇见谢宛飏送客出来。那名客人是一个鬓发斑白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清瘦,风度翩翩。冷凝霜一眼看去,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钱满贯脸色一变。

谢宛飏见四个人远远地走来,桑葚子师徒他认得,双胞胎他也不陌生,眸光落在为首一名面罩轻纱的女子身上,愣了愣,才看出来,惊讶地问:

“怎么今天过来了?”

“满娘!”就在这时,更让人讶异的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客人竟突然对着钱满贯轻唤了一声。

钱满贯面无表情,然而眼神却很复杂,似带着薄怒,别过脸去。

她抗拒的态度让那个男人仿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有点尴尬自己的失态,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拱手淡笑:

“谢三爷请留步,我先告辞了。”

“苏通判慢走!”谢宛飏含笑,命人好生送客出去。

冷凝霜分明听见当那位苏通判走到钱满贯身旁时,对着她悄声说了句:

“满娘。我在外边等你。”

钱满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停了一停,回眸瞥见冷凝霜正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她。便再次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谢宛飏走过来,面露惊讶与狐疑,问:

“不是说得了信儿我过去找你吗,怎么今天过来了,还带着面纱。装神秘还是出疹子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笑嘻嘻地伸手去掀她的面纱。

冷凝霜下意识退开一步,伸手去拍开他的手。

胳膊抬起,袖子下垂,雪白的手腕上青紫中带着血痧的瘀伤赫然印入谢宛飏的眼眸里。他眸光剧烈一缩,心脏猛然抽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黑沉的眸子里迅速卷起骇人的冰雪风暴:

“谁干的?!”

狂怒让他太不小心地握住了她的伤口,疼得她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抽回胳膊,木着一张脸道:

“让我在这儿借住几天吧。”

谢宛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波涛汹涌着越来越厚重的愤怒,如暴风雨的前夜,寒入骨髓。让人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绿容,去同济堂把李老郎中请来。”他沉声吩咐。

绿容察觉到自家爷周身散发出的浓浓怒意。身子抖了一抖,急忙领命要去。

“不用了,云鹤真人替我看过了,只是皮外伤,也上过药了,不要紧。”

“什么不要紧?!你是个女人,伤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说‘只是皮外伤’,别总是用这样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好不好?”被拒绝,他的火气也上来了,瞪圆了眼睛大声道。

冷凝霜冷眼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激动,顿了顿,只是冲着瞪着她的他淡淡吐出一句:

“你是老妈子吗?”

谢宛飏闻言,胸腔内的一股怒火几乎要将他的头发点着了,他到底是在为了谁担心啊?!她在把他当傻瓜吗?

“借我一处清静的院子,等家里边安全了我就走。”冷凝霜对着他淡淡地说。

谢宛飏的胸口高低起伏了两下,平息了怒气,脸上依旧是窝火时的僵硬表情,对着绿容冷冷吩咐了句:

“去拿雪肤化瘀膏,再让人把梧桐院收拾出来。”

拉起冷凝霜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拖着她就往垂花门走去。

冷凝霜无语地被他拖着,扬眉道:

“哎,我好歹也是已婚的,你就是想调戏良家妇女,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吧?还有,你抓着的地方已经很肿了,你还想让它肿得更高吗?”

谢宛飏愣了愣,低头望着自己五指捏着的地方,果然一片紫胀,心中不免懊悔。然而她满不在乎的语气却又让他觉得火大,这个女人怎能如此不懂得爱惜自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没再次吼出来,他停住脚步,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放开她的手腕,扭头一言不发地在前方带路。

冷凝霜揉了揉肿痛的手腕,迈开步子跟着他。

钱满贯抱着二兔跟上去。

云鹤道人自打进了谢府,一直不发一言,望着谢宛飏和冷凝霜远去的方向,身后散发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

桑葚子愣了愣:“死老头……”

云鹤道人捋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抬起的眸子里充斥着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还是年轻好啊,年轻时可以乱搞关系,想怎么搞都行!”

桑葚子满头黑线地说:“你年轻时够乱了,不用再乱了。”

“……”云鹤道人先是十分和蔼地将爱徒怀里的大兔接过来,接着一记佛山无影脚,将爱徒踢到旁边的影壁上挂着去了。

冷凝霜跟着谢宛飏过了一个穿堂,转过一个大理石插屏,来到一座雕梁画栋的厅堂。两个丫鬟争相打起帘子,谢宛飏还是有点赌气。一言不发地进去,刚在一张鸡翅木玫瑰椅上坐下,就有人上茶来。

冷凝霜也不坐,站在当地,拿眼打量了周围一番。

谢宛飏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站起身,扶着她的双肩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就要去扯她的面纱。

冷凝霜偏头躲开。

“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他皱起眉说。

“不要紧,过几天就消肿了。”

谢宛飏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忽然往屋子左侧一指:“你看那里!”

冷凝霜微怔,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面纱已经被谢宛飏扯开!

她满头黑线地闭了闭眼。她的警惕性果然越来越差了,连这种当也能上!

左脸颊红肿泛着血丝,是被力气很大的男人用耳光扇的,而且还不是一个耳光;右脸颊却青紫中带着血痧,肿得老高。绝非是用巴掌,而是拳头;嘴角裂开,伤口处还凝着血肿。

谢宛飏心脏狠狠地一沉,只觉得很难受,难受得攥紧了拳头才忍住嗜血杀戮的欲望。阴寒之气散发出来,凝聚成实质。笼罩住全身。骨头关节因为强烈的愤怒在咔咔作响。

这一刻,他忽然起了想要将伤了她的人全部杀光的冲动!

绿云和拿药过来的绿容全部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干吗一脸见鬼的表情,肿得有那么严重吗?”冷凝霜很不喜欢他们的反应。被人怜悯只会让她觉得别扭。

“是谁做的?”谢宛飏握紧了拳,咬牙切齿地问。

“不知道。二十个地痞流氓,之前没见过。”她漫不经心地回答,触碰嘴角,果然还是疼。

“二十个?!”绿容震惊地惊呼。

“嗯。我也很佩服自己。一对二十居然没断骨头。”

“是啊,骨头没断。只是脱臼,还自己给接上了,又被人泼了盆盐水,居然还有力气自己骑着驴回来。”钱满贯无语咂舌,挥挥手说,“我可不想再提了,听着就肉疼。”

现在最肉疼的其实是谢宛飏,他努力压下心中沸腾着的想要杀人的欲望,从绿容手里接过药膏,拉了椅子坐在冷凝霜对面,用修长的指挑起一点药膏道:

“这是御供的雪肤化瘀膏,消肿活血效果最好。”说着,就往她的嘴角上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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