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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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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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罢只得回桌边饮酒,却仍旧恋恋不舍的偷瞄向黑衫女子。

  女子也毫不在乎,好像众人眼光与她毫无关系。

  云栈见两坛酒一饮而空,来了兴致,喊道:“陆丘再给我来上六坛!!”

  陆丘早已知趣的将二人酒桌周遭十丈之内清了干净,吩咐众人不得打扰,如今听得云栈唤他,连忙吩咐下人取来。

  桌上酒香四溢,云栈轻声道,“回想起来,当年我救了亡命天下的小万路过招摇山,和你大打出手,到现在已有八年 了吧。”

  “我自幼就和师傅住在招摇山山顶,当天本是下山寻找铸剑的狂石,哪知你带着只剩半条命的小万闯到山中,你我都 是傲慢之人,自是说不到一块去,却没想打了半天,结果却不分上下。”络离回忆起往昔,会心一笑。

  “也没想到,我们竟能成为朋友。”云栈将酒倒入碗中。

  “说来也怪,师傅脾气素来古怪,竟会同意你把小万安置在山下,我们还成了邻居。”

  “还要多谢尊师,否则我就少了你这酒中知音了!”云栈端起碗,一饮而尽。

  “说到酒……”络离轻皱了皱鼻子,“酒味依旧,你身上却多了份花香,难不成最近爱上了扑蝶花间?”那女子深深 的吸了吸,随即指着云栈笑道。

  听了此话,云栈心下想起颜歌,心中不由得有些触动。

  女子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山野间还会有让你动容的女子?”

  云栈立刻收定心神,“都是些山野村妇,不足挂齿,我仇家无数,何况剑冢的规矩,不得与外人相交。”云栈顿了顿 ,“做我的朋友朝不保夕,络离,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份本事。”

  说罢他拍开一坛新酒,将二人手中大碗倒满,要有怎样的身手,才能做他云栈的朋友。

  “事情过去许久,你还在介怀!”络离叹了口气。

  是啊,那场血祭太过惨烈,纵使是她姬谋姿,过去五年之久,想起来,仍觉心寒。

  看到他最爱的人一瞬间轰然炸开,他连抱着尸体痛哭的权利都没有,叫他如何放开。

  男子听得此话,握酒的手一抖,酒都洒了出来,微微沉静了片刻,云栈端起碗一饮而尽。

  作为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还是她最明白他的心思。

  络离轻叹了口气,“算了!纵然不爱惜自己,也要爱惜把命交给你的人!”

  “小万此次又给你添麻烦了吧!”

  “和你说话就是省力,竟料得我来此的缘由。”络离捻起酒碗一饮而尽,“麻烦倒不算,取一样东西而已,但你知道 我不愿参合你们这些事。”

  “却总会帮朋友一把!”云栈笑着接道。

  络离闻言斜睨了云栈一眼,“少给我灌汤,他此次伤的不轻,让他修养一阵子,你给我添得麻烦已经不止这些了,追 随你的人越来越多,招摇山也越发热闹,我知你心思,但隐忍多年,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云栈不愿答她,望向门口众人仍旧不断投来的目光,“每次见我,你都要弄的人尽皆知,引得这帮痴人对你念念不忘 。”

  络离眯起眼睛夹起一颗茴香豆,望也不望身后,“想勘察你底子的人那么多,与其偷偷摸摸,倒不如光明正大的见你 ,反正你身边总是美女如云。”络离将豆子送入口中,“你要的东西我放在红墨酒坊唯一的一坛金浆酒中,回头你自 己取了便是。”

  络离话音未落,突然听得长明饭庄二楼的雅间之中传来一声叫骂,突的一道身影夹杂着碎木重重落在正厅中央,饭庄 地下所铺的石板也被震裂了几块,那人摔的不轻,一口鲜血自嘴角溢出。

  陆丘望见,心中大骇,那人不正是楚九骏!急忙上前搀扶,他胸前受了青鹰一掌,又摔在石板之上,一时脚步踉跄难 以起身。

  随即青鹰自楼上缓步踱下,一脸得意之情。

  络离依旧吃着小菜,对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

  云栈握着酒碗的手却渐渐发力,碗被握的咯咯直响,青鹰望见到云栈也惊得一怔,似是未料想到他会在此时出现,冲 陆丘大喝道:“云爷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陆丘何其无辜,哪个也不敢得罪,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只得扶着楚九骏低头受训。

  “青鹰,你过来!”云栈冷冷道。

  青鹰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待望见他身边女子,也颇为震惊,云栈身边虽常有佳人环绕,但纵使他见惯了 美女,望见此女也不觉失神。

  云栈起身,轻拍了拍青鹰肩膀,右手关节略微用力,只听咯蹬一声,青鹰的肩胄如同骨骼错位,立刻矮了下去,青鹰 吃痛,骤然回过神来,眉头纠成一团,咬紧牙关狠狠道:“我不服!担心云爷安慰,楚九骏知情不报!属下罚他有何 错!”

  云栈拍了拍他肩骨断裂之处,“无错,你错就错在,太过不知好歹!”说罢拿起桌上酒坛,砸向青鹰头骨,鲜血自他 发间溢出。

  他不由得摇晃了一下,却仍勉励支持。

  一旁的络离依旧饮着烈酒,放佛身边什么都没发生过。

  “扰了我的客人!给他们赔个不是!”云栈一把推开青鹰,缓缓坐下。

  青鹰踉跄的站定,眼里满是杀气,随即握着拳头转身从大门扬长而去。

  “桀骜不逊的小子,倒是蛮有野心的。”络离拂去桌边酒坛的碎片,缓缓道:“公子戚找了这么个人来牵制你,果然 好计。”

  “这野心怕会让他死的更早。”云栈缓缓扫过众人。

  陆丘见青鹰负气离去,忙差人去唤大夫,又向堂中众人道:“今日店中有些误会,扰了大家酒性,我老陆向各位赔个 不是!”说罢向众人深深一拜,“今日各位酒菜,都算在小店身上,我家主子请客,大家继续尽情享用!”众人这才 又回到酒桌上,渐渐恢复了谈笑。

  “这陆丘倒是个做生意的料子。”络离饮了口酒道。

  “九爷,我扶您上内堂歇息,大夫随后就到。”陆丘上前扶起楚九骏,楚九骏却不答话,那一副面容似是万年不变的 淡漠,纵然被青鹰打伤至此,也只是用衣袖将嘴角鲜血拭去。

  楚九骏在陆丘的搀扶下他脚步仍是虚浮,眼神却不停的望向云栈身前的那名女子。

  络离似感受到了身后炙热的目光,一反常态的回头望去,只见那男子虽粗布衣衫,寄人篱下,眼中却透着异常的倔强 。

  楚九骏见女子回过头来,漠然的表情也有了些许动容,但不似他人的痴缠,他只定定望了女子一眼便转过头向内堂走 去。

  “你甚少理会闲事,竟为他侧目?”云栈的话打断了络离。

  络离这才收回视线,面色没有丝毫改变,“我只是有些许好奇,楚九骏若是你的人,你怎会如此为难于他?若不是你 的人,又何必护着你?看来他与那青鹰之间矛盾已久了吧。”

  “是敌是友,至今仍未可知!”云栈望向地上破裂的石板道。

  “你怀疑他才是公子戚真正的棋?”

  “为了牵制我,就算唱几场苦肉计,也未尝不可,何况他心思如此缜密,我哪敢大意。”

  “有趣!有趣!他以青鹰九骏和你三人互相牵制,你却以他二人互为平衡,这样你才有些许空隙筹谋大计,我倒真想 看看你们两人谁能笑到最后!”络离竟如拍手看戏,似乎全然忘记这是一场好友的生死博弈。

  云栈无奈的叹道:“如若我输了,烦请你将我葬在千念墓旁,每年祭日一柱清香便可。”

  络离闻言举起酒坛,“今夜你喝赢了我,我便应了你这麻烦的要求!”

  “又要讹我好酒!”

  “你谋的是江湖,又怎差几坛清酒?”

  “江湖?”

  “怎得?江湖不够,还要江山?”络离听罢,秀眉一挑。

  “这条路无论对错,已然是离弦之箭,毫无回还余地,只能走下去!”云栈竟哈哈大笑:“管他江湖江山!你我今朝 只管一醉!”

  络离听罢,未有半分犹豫,端起酒坛昂首便饮。

  云栈望着清酒划过女子细长的脖颈,心中叹道:谁人能想得此时举坛饮酒,名唤‘络离’的女子便是名震天下的铸剑 师‘姬谋姿’,自己身上背负太多,如深海漩涡,稍微与自己走的近了,便会粉身碎骨头,难以周全。

  唯有这般强悍的奇女子方可破开巨浪,安之若素的做他朋友!

  那颜歌……想到颜歌,自己欣赏她身上少有的简单,却不该再与她接触下去,否则不知会不会害了她。

  窗外落雪不驻,此时已然将董村覆盖尽白,月光顺着银河流淌而下,将皓雪染上了一层银光闪闪的纱衣,然而长明饭 庄果然昼夜长明,喧闹声不绝于耳。

  唯有窗边那两人在青灯下细语漫谈,偶然发出几声轻笑,酒坛也歪斜着倒了一地。

  ——

  黎明已至,大雪依旧未停。

  “去内堂给我收拾出一间客房!”云栈望着已有些许醉意的络离,向陆丘吩咐道。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复又道:“今日起,长明的所有酒价全部翻长一倍。”

  陆丘惊道:“云爷,这样定然会影响饭庄生意!”

  “照我吩咐去做!”

  陆丘怯懦的望了望云栈,欲言又止,只得应声而去。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安排些事情,随后来看你。”云栈转过身,对络离俯身道。

  “云爷,屋子已然备好。”

  络离脸上已微有红晕,“也不知怎了,平日里千杯不醉,一喝这宜州九酝便如此不堪,算了,此次算你赢了!那事我 答应了!”说罢,脚步虚浮的随着陆丘指引走向内堂之中。

  云栈望向络离的背影,低声道:“若不是你身上有伤,又奔波一日,还真难赢你。”说罢扶住桌脚,头也有些许眩晕 。

  待得女子身影没入门后,云栈唤道:“拿杯解酒茶来!让九骏去我房里见我”

  片刻之后…

  “云爷!事情已然查清:琅峫山本为荒芜,据传之前多有妖邪不断出没,待得二十年前不知何人缘故,妖魔骤然肃清 ,此处才开始渐渐通商,董村也建立于那时,西南方向行六百里便可到达丹凤山,再向南下行去则是昆吾。

  琅峫山脉十分宽广,村民甚少有上山之人,深山之中仍有奇珍异兽,颇为骇人;村中流传一个说法,就是琅峫山没有 后山,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后山还能活着回来,那里终年黑雾环绕,阴森恐怖,直到现在也无人胆敢靠近。这几日弟 兄们各处搜罗的关于琅铘山的消息就是这些。”楚九骏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眼睛。

  云栈抿了口手中清茶,从坐上起身,“没有后山…那便从后山着手。”

  “是!”

  “络离很美吧?”云栈话锋陡转,九骏听得络离二字,顿了一顿,复又低头道:“是!”

  听罢云栈玩味的望着九骏,“你走吧!我休息片刻!”

  楚九骏应声退出房门,当房门轻合的那一刻,淡漠的男子眼里少有的闪过一抹寒光,稍纵即逝。

  —

  阳光恍若缎带透过雕花的木床轻覆在女子的长睫上,感到了丝丝暖意,睫毛微微颤动,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湛蓝 晴空中高挂的艳阳。

  雪花仍旧不断翻飞零落,些许轻落在窗前的梳妆台上,这许久不见的大雪竟然下了一天一夜。女子不闪不躲,就这样 径直望着空中炫目的阳光,突然,平静温婉的双瞳猛然收紧,随即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

  门房被吱嘎一声推开,楚九骏换了一身灰布长衫,着了一件鹿皮的短袄,项间挂着七枚银白色的狼牙挂饰,“云爷请 络姑娘过去。”

  此时姬谋姿已然起身,却只着了一件红色的里衣,但她丝毫不在乎,冷冷望向面前俯首立定的楚九骏。

  仔细的端详这淡漠的男子,雪光映出他刀削般的脸颊,不似昨夜的狼狈,纵然一身粗布麻衣,竟也遮盖不住他的气质 。

  楚九骏抬头望向络离,目光未有丝毫避讳,更没有旁人的惊讶唏嘘,语调平稳道:“烦请姑娘尽快收拾更衣,属下回 门外候着!”

  他话音未落,络离已然打断他,“不必了!”

  只这三个字的时间,一抹红影回旋之间,女子已将衣衫穿戴整齐,略微正了正宽大的腰封,“走吧!”

  络离自妆台取起一枚银色发梳,随手将长发挽了一个髻,便向门口走去,再也不望楚九骏半眼。

  —

  “岁旦刚过,过些时日,这些商贾怕是都要动身了。”云栈此时也换了一身深紫色的绢丝长衣,与络离并肩走在董村 的街道上。

  天如破洞,鹅毛落雪自上零落了一地,鞋履踏下,便发出咯吱的声响,洁白如玺的雪面上立刻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你到算的挺准,我刚睁眼,便被你拉来此处。” 一袭黑裙的络离外披着鲜红的斗篷,在这白茫茫的雪野,仿若一株 妖异的曼珠沙华骤然开放,长长的衣帽遮住了她的双眼。

  女子冷漠倨傲的气势逼的雪花在周身一尺之外盘旋,似是也惧怕着她的冰冷。

  云栈转过身子,望向容貌臻至完美的女子,“你来了一趟,不陪我些时日便走,他们疑心如此之重,定会发现不妥, 只怕又会不停叨扰。”

  “络离戴上面具,便是姬谋姿!”络离微微一笑,“我今夜就走,剑还没铸好,待一切妥当了,再陪你观雪叙话,至 于叨扰…”络离顿了顿,“你知道的,除了铸剑,我还有一样最拿手,我若要走,这里除了你,怕是谁也望不到我的 影子。”

  云栈无奈道:“你素来想走便走,没人拦得住。”随即他话锋一转又道:“你的‘落鸿舞’虽名冠天下,但如今这里 还有一人,不仅能追上你,还可以超过你。”

  络离来了兴致,捻碎手中雪花,下颚微扬,眉眼轻挑笑道:“你很少夸赞谁,轻功如此超凡,我倒想见见。”

  云栈摇摇头,淡淡道:“她不是此世中人,怕是没有必要见了。”

  “难不成你说的是那天上的雕鹰?”络离抬起手腕指向漫天银白之间那抹突兀的黑。

  第9章 (八)身不由己

  云栈望见那雕鹰,正是那日山谷中所见的‘逐雨’,脸上笑容骤然僵住,“它怎会在这!”

  络离眼神何其灵敏,早已察觉到了云栈的不妥,“被我说中了?!”

  云栈收回目光望向前方,只见不远处正是‘张记布庄’,雪花遮住了视线,透过茫茫白幕,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抹 熟悉的身影,不正是顾颜歌!

  她此时只穿了件粗布单衣,在雪中冻的瑟瑟发抖,与那张之源说笑了几句便抱着一匹扎染的布料从店中走出。

  她依旧将头发高高束起,脸色本就清透如纸,在浩雪下衬得越发轻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颜歌的步 伐塌在雪上,只留下浅浅的印记,恍若微风轻抚,一层新雪飘落,就将那印记抹平,好像从没有人从上面经过。

  云栈望见,面色虽未变,眼中却不由得浮起一丝怜爱。

  “好个纤尘不染的姑娘!”络离早已将云栈变化一一收在眼底。

  云栈闻言,将眼中异样扫却,回首望向络离,那漆黑的双瞳又恢复了往日的深不见底,“我只是觉得她单纯干净,与 这浊世格格不入,我的世界除了千念,不会留住任何女人!”

  蛊雕‘逐雨’双眼何其凌厉,一眼便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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