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 他家丫头
传言都说,这落妃娘娘其实是叛党和西夜国派来皇上身边的密探,入宫想要谋害皇上的亡国妖女。那日叛乱失败后,落妃娘娘就和叛党们一起逃跑了。而何将军呢,其实早年就有谋反之心,并且私吞了大巫山宝藏,后又带着其最得意的徒弟戚子俊暗中投靠了西夜国,再潜伏回来天启成了西夜国安插在天启朝廷里的密探,因为事情败露,才自尽而亡——这似乎成了人们暗地里最好的关于没有下落的宝藏、关于落妃娘娘失踪、关于戚子俊叛逃、关于皇上会因为落妃娘娘而受伤等等一系列问题的唯一解释。
西夜国的狼子野心再次落败后,受到了重创,偃旗息鼓,变得老实本分了许多。而西夜王也传出了将“世代与天启和平共处,永不进犯”的昭告,甚至将西夜边防后撤了五十里,颇显一片赤诚。
于是,天启朝内,有人便支持维系和平,而另有人则支持趁此机会,发兵将西夜一举歼灭,永绝后患——其实这两方人都不知道的是,因政变受到创伤更大的,是天启朝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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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气候已经渐渐热了。就连夜里也不再那么凉,微风轻轻吹着,很是惬意。
一袭丝锦银袍的肖奕扬踏着月色走入广德宫,步履之间稍有疲惫。由勤政殿批阅完成堆的奏章文书,每每都到月色阑珊时,他才独自走着回寝宫休息,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小喜子按以往的时辰,早早就等在了广德宫外,看到他的身影,忙就迎了上去,手里还拿着件明黄披风,“皇上,今儿又晚了,小喜子正想再等不到您,就去瞧瞧的。”
肖奕扬挡住小喜子手里的披风,“都什么节气了,不用。”
“这刚刚立夏不久,夜里晚些还会有点凉的。”说着,小喜子还是将披风给他披在肩上。
肖奕扬顿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又立夏了……”那悠悠的一个叹息,包含着怎样浓浓的阴郁,他自己懂……小喜子也懂。心里不由得颤了一下子,跟上去就捡高兴的说:“皇上,今天有个大喜事啊。”
“什么?”
“狄琨他有喜了。”
“狄琨有喜?”
“哦、哦,应该是狄夫人。今儿个我就瞧着狄琨一脸红光,看着就有好事,果不其然,他家夫人——侯捕头被诊出有孕了。皇上说可不是个大喜事吗?”
肖奕扬跟着小喜子笑了一下,即使那笑容很有诚意,却只有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比刚刚之前的脸色更加沉得让人心慌。
小喜子眼看皇上背身一直就穿过广德宫的院子一语不发地往里走,登时冷汗就爬上额头,狠狠甩了自己嘴巴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这真是越来越愚笨了。该死该死。
而肖奕扬已经走上了直通郁芳宫的回廊,对着跟上来的喜公公说:“没事儿了,退下歇着去吧,朕去后面歇歇。”
“这……皇上……”
“怎么?”肖奕扬随意看他一眼,看小喜子又闭了嘴,他再问:“还有事儿吗?”
小喜子支吾了一下,终是连连摇了摇头,“没事儿没事儿。皇上这夜深了,还会有点凉,您别待太久。”
“得了,小喜子你是越来越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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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芳宫静谧依旧,花儿草儿竞相生长,清新的香气裹着微风直往人鼻尖里钻。肖奕扬仍习惯于在这里放松自己的时间,只是,很久了……总觉得这里少点什么,而自己,又总在念想这什么……期待着什么……那是什么,他太知道了。所以每次思绪转到那里,他就强制自己打断。
慢慢踱步,好似亦步亦趋,还能闻到那熟悉的气味,好似新鲜的青草……还有那泠泠的水声……那水声?是真真切切的!
肖奕扬心底突然颤了一下,循声而望,那来的方向可不是红玉暖水池吗?朦胧的月光与廊间灯光交织,映照在鹅黄薄衫上,使得暖水池中看不分明,只是,那的确有着什么暗影的晃动,柔柔的,悠悠的……
肖奕扬心跳几乎停了,忍着自己凌乱的呼吸,脚步已经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而去……
水池渐近,水声渐响。鹅黄轻纱轻轻挑起,肖奕扬屏住了呼吸。
带着花香味的水雾扑面而来,让人头脑越发混沌了。那飘飞着花瓣的暖水之中,难道不正有着一个娇俏的背影吗?怎么会看错?
长发带着香郁水汽,飘散在水面上好似盛开的花……圆润的肩头甚至沾着俏皮的粉色花瓣……那人儿缓缓起身,一点点转过来,那雪白的浸了水的纱衣裹着身体细致的曲线,何其妖~娆……
她就那样走来了,水面浸着身子一点点低落,那饱~满的胸口……纤细的腰身,平坦的小~腹渐渐露出……再之下,那幽~密的阴影亦是若隐若现……她、又没穿内~衣吗?
肖奕扬的眸子越发迷~离了,只是看着她恍恍惚惚。
那散发着花香暖气的人儿依然再靠近过来,光~裸~的嫩白脚丫顺着红玉石阶而上,踩出一串淋漓水渍。靠近……再靠近……直到他胸前。
那双纤白的手儿抬起轻轻覆住了他的心口,顺着他不平稳的心跳就那样缓缓抚~摸上来。
肖奕扬的呼吸凌乱了,差点想要就这么伸手将她狠狠抱住……却在一抬眼的瞬间,撞上了那魅惑的幽蓝的眸。
那几乎已经伸出的手一个用力,就那么生生将那具柔软的身子推开了三步远,直叫对方吃惊地喘了一下,低声叫道:“皇上。”
“你怎么在这儿?”
她没回答,只是眸中充满了压抑的委屈,咬咬唇还想要上前,肖奕扬连退两步别开了眼。他真的是疯了,竟会以为面前的是他家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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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 将自己作践
她没回答,只是眸中充满了压抑的委屈,咬咬唇还想要上前,肖奕扬连退两步别开了眼。他真的是疯了,竟会以为面前的是他家丫头。
“额吉娜,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还需要问吗?一个女人这样站在一个男人面前,你会以为她想要干什么?沐浴吗?喝茶吗?聊天吗?”
“如果说我该明白,那么,你也该明白。”说罢,肖奕扬随意扯下自己肩上的披风,回手甩在额吉娜身上,示意她自己裹住,便抬步出了帐幔,走向凉亭。
额吉娜揪着身上他的披风赤~着脚追上来,拦住他面前,“皇上你有必要吗?且不说你是一朝君主,即便不是,也是个普通的男人。难道,仅仅将我当做普通的女人也不行吗?我也并没想要以此来要挟你必须在心里给我什么样的位置。呵,想不到我额吉娜有一天也要卑微下贱成这样。”
“并不是我要求你这样卑微,反而你这么做,是将自己作践了。”他说的淡淡的,就连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平静无波的,刚刚恍惚之间的情~欲,早已消失得好似从来没有激起过——这让额吉娜很有些受伤,却不想就这么放弃了。她狠下心来,一把扯开自己身上的披风,更连同本就轻薄贴身的沾着水的薄纱也一并扯得精光,那所呈现出的,是何种光景啊……在月色下简直白得刺眼。
“既然不想我作践自己,好啊,那你要我啊,要了我啊。”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他的冷漠。似乎站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一个女人的胴~体,而压根就与那旁边的柱子无异。额吉娜顿觉得身体寒冷无比,几近颓丧地伸臂环抱住自己,跌靠在一旁的朱红柱子上,有些瑟瑟发抖,“除了一个何依落,你就不肯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吗?我不但救了你那么多臣子,还为了救你的命,废掉了我一身的武功,我以为,我做了那么多,你起码会有一点点感动。”
“我感动。”肖奕扬说得毫不犹豫。也是直到这时,才主动上前,抬手将她滑下腰际的披风拉上肩头,重重裹好,接着说:“所以我独封你为皇贵妃,只要你想留在这儿,我可以给你一生衣食无忧的安定生活。”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我给你的只有这个。”
“你……肖奕扬你不觉得自己太骄傲了吗?无论什么事情,都自以为可以全权把控,而要所有的你周围的人都得按照你的意思办。”
“你要这么认为,那就是吧。”肖奕扬绕过她就想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头也没有回,“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我不希望有下次。”
看着他就那样决绝而走的背影,额吉娜几乎将嘴唇咬破了,终挤出一丝愤恨的声音:“你会后悔的。肖奕扬你一定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要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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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子忐忑不安地就候在郁芳宫与广德宫连接的回廊口,眼看着肖奕扬独自疾步而来,脚下都带着凛冽的冷风,便预感到不妙,只想闪身往墙角躲,却已经被叫住了。
“做了亏心事吗?躲什么躲?”
“皇、皇上,小喜子我、我这刚要回去歇息。”
“歇息?今儿就别歇了。郁芳宫也有些日子没打扫了,自个儿拿着家伙什,去将郁芳宫里里外外齐齐打扫个遍,明儿一早我检查。”
“啊?皇上……”小喜子不是傻子,赶紧就上去腿一软就想要往下跪,却被肖奕扬一把抬起胳膊撑住:“我说喜公公,你腿软什么?就是腿软也别倒啊,还有你的胆子在这儿支着呢。”
“皇上,小喜子没那么大的胆……”
“没吗?没那个胆,连朕的主都敢做了?”
“这小喜子我就更不敢了,皇上赎罪,皇上赎罪。宝贵妃是夜里来找过皇上,小喜子说皇上您还没回来,宝贵妃就说她去郁芳宫等着,小喜子没拦住……”
“是实话?”
“怎么敢欺瞒皇上。”
“是实话?”他再问,语气却严肃了许多,这下子,小喜子终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好一会儿才唯唯诺诺地说道:“皇上……皇上啊,其实小喜子也是觉得宝贵妃心终是好的。而且小喜子看皇上终日郁郁寡欢,想要让皇上您排遣排遣……”
“排遣?”肖奕扬重复的两个字好似从牙缝中挤出的钢刺,“你怎么不给朕安排上几十上百个女人让朕夜夜排遣?朕可是孤单得很呢。”
“皇上……”小喜子啊呜一声竟哭了出来,哭着哭着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皇上您心里想什么小喜子知道,正因为小喜子知道,所以才急啊……那落妃娘娘她……她都还不知道今儿落难到了谁的手里,更不知道是死是活……”
“所以你就干脆当她死了,呵,喜公公你还真是让朕都不得不佩服。”
“小喜子没那么想。我当然想落妃娘娘平安无事,做梦都想。可是、可是这都一年多了……小喜子只是想让皇上您从旁的事上暂时分分心,这样好受些,所以……所以宝贵妃想去,小喜子我也没拦着,可这事儿绝对不是小喜子我安排的,小的我没这个胆啊。皇上,皇上您要罚就罚我吧,哪怕是罚了我能让皇上您心里舒坦些。”说了一串下来,小喜子越来越委屈,竟抹着鼻涕眼泪,哽咽不止:“皇上您别真当小喜子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了,其实人家心里也难受得紧。每天啊,这眼前时不时就好像有落妃娘娘的影子在晃。那笑脸儿,那音调儿,简直就是天宫里的小喜鹊,蓬莱岛的小神仙。想想就让人开心,可是开心完了,就是没完没了的难过……落妃娘娘啊,我的小主子啊……这什么时候才能回得来啊……”
“好了。”肖奕扬再听不下去了,只能制止了他,那尾音里,带着轻颤,终是一摆手:“歇着去吧。有你想的什么事儿?”我的小落落……只要我一个人想……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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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六章 痴痴傻傻
“公主,您该用餐了。”
“公主,洛依莎公主。”
“不要!不要!”
“嘭”一声,一碗金丝八宝粥直接被扣在了小侍女脸上,小侍女吓得惊叫,旁边稍长一点的侍女眼睛一瞪,伸手就去狠狠拧了所谓“公主”的胳膊一把——这哪里像是一个下人对待尊贵的公主殿下?
可谁知,那公主挨了欺辱,非但不哭不闹不生气,还咯咯咯地笑起来,指着被泼了一脸汤渍的小宫女就叫道:“小花猫,小花猫,哈哈哈……”
宫殿内花园远远的阁楼之上,两个人影已经站了许久,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里。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了抚自己乖张的胡髭,“这样若传了出去,只当本王虐待公主。桑奇。”
“在。”
“还没找到治疗这癔症的法子吗?为什么看她的疯病越来越厉害了?”
站在后面的魁梧男子抬手一拜,左手上戴着黑色皮套,无法握得紧实,“这癔症来得诡异,只怕是当时用迷幻术封存她记忆时伤了神经,这……我也没料到……”
“当初让你用迷幻术诱她说出宝藏所在,却一无所获。如今又变成这副样子。桑奇,本王还能信你这迷幻之术吗?”
“王请放心。桑奇在日日精进,下次一定不会再出现问题。如今看来,天启也一直没有找到宝藏的秘密,所以,这个女人在我们手里,被我们控制着,找到宝藏就是早晚的事。”
那个暗黑的背影正是西夜国王,他手掌紧了紧,只是背身看着花园里的叫嚷疯闹,沉吟道:“现在也只有这样。那就看紧着点吧。另外那个‘媚毒’……”
“王尽管放心,这个一次都没耽误过。每日药汤浸泡,即将大功告成。”
“好。西夜失了一个公主,又得了一个‘公主’,倒要看看他天启王还能不能躲得过。”
“王英明,这次一定不会再失手的。”
说着这里,西夜王转过身,青褐色的眼睛发着浑浊冷辣的光,“蛰伏一年半,不要以为本王就此怕了他。天启江山,本王志在必得。在天启朝廷内潜伏多年的密探,将会在本王此计得手之后,群起攻之,到时候,天启必无力回天。”
“是。那女人痴痴傻傻,倒也不妨事。就看那天启皇上是否真是个死心眼的人,只要天启皇上不嫌弃,王的计划就一定会成功的。”
“另外,不是我西夜的人,始终不能完全交心。之前若不是太过于信任那肖昶,我西夜也不会折损那么多精兵强将。所以,桑奇,万事都要留心,若有异象,尽可……”那粗壮的手伸出做了一个向下砍杀的动作,毫不留情。
这时,有侍卫来报:“王,苏先生到了,在外殿喝茶。”
西夜王应了声,随即对着桑奇说:“这苏先生如今是我西夜最大的财力支持者,本王还得去小心款待着。桑奇,关于所有天启朝廷内安插的密探,本王要一份详细的名单——这很重要。”
“桑奇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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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宫女太没大没小了,怎么这样欺辱堂堂的公主殿下?”
还在对这咯咯只管笑的公主推来搡去的宫女停了手,回头看到了慢步而来的一神态清冷的年轻妇人,倒也没有太多的惶恐,只是欠了欠身子道:“肖夫人。洛依莎公主不懂事,桑奇大人特吩咐我们可以多管教管教的。”
这么一听,那妇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上前弯下腰,看了看坐在石凳上,目无焦距,憨憨傻笑的女子,眼中充满了“心疼”,或更复杂的情绪。她掏出帕子擦拭了下她脸上溅到的一点粥渍,说到:“哎呀,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们西夜王的义女,好歹也算是西夜公主。这饭弄洒了,也不能让公主饿肚子。正好我准备来看看公主,还给公主带来了点菜肉粥。”
说罢,她一抬手,后面跟着的一个侍从就将手里盛好的一碗酱绿色东西递给了妇人手中。
站在一旁的两个宫女伸着脖子看了看——这哪里是什么菜肉粥,根本是一碗不知道搁了几日的野菜糊糊,还散发着阵阵腐烂酸臭。
两个宫女都不好意思捂鼻子,只得皱着眉头直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