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对不起……”
易尘摸着面颊道歉道。
“话说……这里已经脱离了繁华区域了吧？”
不经意间，两人已经在商业街从头到尾走了一遍。所购买的东西也在积累的高度上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两米，多亏易尘的体质经由铠的改造，否则即使是他也没有推动这些购买回来的东西的自信。
原本应该是高耸着的豪华建筑，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变得低矮起来。粉刷的光鲜亮丽的墙壁也呈现出了一些破旧的样子，并出现了许多被人用喷漆写画出来的涂鸦与脏话。
“这里就是联邦的底层平民区了，通称【法制世界的无法地带】。”
柏川一直背对着易尘向前走的姿态忽然一滞，然后猛地转身。
“这里是，我和兰瑟的旧居所在，我的家就在这里。”
背景是那些低矮的、破旧的、混合着缭乱涂鸦与污秽话语的建筑与土墙。
不过当柏川说出这些的时候却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甚至从语气之中表达出来的情感来看，这些东西是她不可多得的“骄傲”。，
第五十九节 蛆虫与蝎子
【法制世界的无法地带】
背负着这样一个名头的地方，治安到底坏到了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你觉得怎么样？”
穿过大街，满地都是撕碎的报纸与杂志，许久都无人打扫。
穿过小巷，臭味弥漫，不知道是堆积了多久的腐烂物质。
躺在地上的乞求者投射来了乞求的目光，躲在暗处的贪婪者投射来了贪婪的目光。
“我的家里有许多小弟弟小妹妹，所以我必须买这么多生活用品。但是为了能够支付得起费用，我接下的活实在太多了，也因此一般都是两三年才来一次，所以带来的物资也是特别大。”柏川对易尘说道：“为了防止某些家伙把手伸得过长，所以以前我来的时候都是花钱雇人的。”
柏川的身份易尘早已经知道了。
她与兰瑟一样都是孤儿院出生，那些小弟弟小妹妹，自然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了。
难怪，会买如此多儿童服装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原来如此，不过那些家伙好像都没有什么长进啊，你看这些眼神……”
易尘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无法地带之人。
“因为每一年都有新人呀，那些老油条可不会找我的麻烦。你看这些家伙，胆敢把目光放过来的，应该都是这一两年新来的家伙。”
“……唔，他们好像围上来了。”
“那么，小哥，交给你了。”
这个女人立刻就跑到了后面去，旋即恢复了笑容：“嘿嘿，就算是铠师，也有后勤和战斗的区别。你虽然只是新手，但是对付普通人应该没问题吧？”
呵，普通人 ？＇…99down＇
这可是无法地带的家伙，手上指不定沾着几条人命。
他们好像把柏川后退的样子当成了懦弱的表现，贪婪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就在这时——
“喂——！”
易尘这样叫道，向前走了几步。
他在做什么？
不但是那些无法者，柏川也被易尘的模样为之一愣。
她感觉，这个人好像忽然变了。
**************
对于易尘这个人，柏川所了解到的信息是：来自漠区，一个拾荒者。
仅此而已。
所以这个女人根本就不了解漠区到底是一个多可怕的地方。
自然，她也同样不了解易尘在漠区中被人忌惮的缘由。
“——区区的城市蛆虫，也敢和沙漠的毒蝎子叫嚣吗？”
根本无需将铠武装，纯粹是依靠普通人的身份。然而从易尘背后弥漫出来的，是连漠区的那些家伙都为之忌惮恐惧的杀气。
纯粹的求生本能，那种在生死间挣扎的力量完全弥漫了出来，就像是在说“你想强我的食物吗？你在阻挠我生存下去吗？那我就把你吃掉。”
四周已经没有人了，就算是傻子都能感觉到那股气势。
“你……”
“哦，我以前的生活环境和这儿差不多，所以对付那些人很有诀窍的。”
易尘回头，笑着答道。
“……”
这一次沉默的人换做了柏川。
她从后面看着易尘，同时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没有把易尘的全部看透，就在刚刚的杀气流露瞬间，那才是易尘的本来面目。
“唔……算了，他过去是什么样子，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柏川旋即又想道，然后对自然而然就走到自己前面去的易尘喊道：“你给我停下！”
“嗯？”
“走在前面的话你就是带路人了，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呃，这个嘛……”
身份又调了回来，易尘继续当那个在女房东面前抬不起头的新手小哥，柏川则依旧趾高气扬地大步走在最前面。不过这一回，他们两人四周再也没有了觑视的目光了，因为即使第一次警告失败，而走在后面的易尘那四处移动目光，足够将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的眼睛一个一个剜下来。
“啧，一群狗屎里的蛆虫！”
他在心里骂道。
……
……
柏川口中的孤儿院，大概是这里最大的一家建筑了吧，也是这里最豪华的房子——话虽如此，不过也绝对比不上普通居民区里面最烂的一所房屋。所谓的豪华，也只是与无法地带的其他建筑相比，这间孤儿院的墙面与装修依旧古老，但看得出来曾经被翻修过许多次，而且也常常来打扫，因为地面十分干净。
“这个时候天冷了，那些小鬼都不想活动了，他们大概都在里面玩吧？”
柏川说道，同时伸出了手。
易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处窗口。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果然有一大群半大孩子，三五个挨在一起，手里捧着一本书籍，好像在诵读着什么。
然后柏川大大咧咧走向了大门，猛地一推：
“我回来了！”
这样大叫出来，就像是豪气的大将远征之后回归自家宅邸一般。
原本乱成一片的童稚的朗朗诵声也随之一滞，接着那些小鬼“乌拉拉”一声就围了上来，同时叫道：
“大姐回来了！”
“大姐又带好东西来看我们了！”
“……”
“……”
那些小孩都穿着打补丁的衣裤，脸上还抹着灰尘，甚至挂着鼻涕。但柏川毫不介意，她一边大笑，一边张开手臂，极力地将尽可能多的小鬼搂抱住，同时狠狠地、一个一个轮着揉着他们的脑袋，将过去因为挤不出时间而传达不到的思念全部道出。
那些孩子，就像一堆一堆靠拢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柏川被他们围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她站了起来，朝后面猛地一指：那里摆放的东西，正是她今天依靠压榨易尘的劳动力所购买带来的新衣服。
易尘站在手推平台那里，身边是堆积的和小山似的货物。不过这一会，他的四周围满了那些小鬼。
这些小孩瞪大了眼睛，看看易尘，又看看手推平台上的东西。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最好应该做些什么吧？
总之，要先打招呼。
“你们……”
调整好笑容与语气的易尘，但是后面那个“好”字还没吐出来，就听到某个臭小鬼叫道：
“叔叔，你是大姐的男朋友吗？”
第六十节 那些臭小鬼
男什么朋友啊！
还有【叔叔】是什么意思啊啊啊！
“我是——”
易尘正要辩解，但是却被那个女人用更大的声音给掩盖了下去
“什么男朋友！那个穷酸样子会是你们的大姐夫吗？这个人只是我请来的搬运工而已！”
柏川大叫着纠正了那些小鬼的话语，同时像易尘投来了杀气满满的眼神。那种样子简直就好像“男朋友”这个身份，是易尘和那些小鬼说的。
小鬼们全部回头看向了柏川，然后又看了看易尘，最后同时发出了“喔~”这样耐人寻味的声音。同时看后者的目光，也变得十分低下了。
那些臭小鬼变得不怎么尊敬易尘起来，不知道又是那么家伙叫道：“大叔，快点把那些箱子拆下来！”
“叔叔，快点啊！”
“叔叔……”
我有那么老吗？？？
易尘一边想着，一边按照那些小鬼的吩咐将那些满都是生活用品的箱子从手推平台上一个一个搬运了下来。
其实不算老吧？
其实我连二十岁都不到呀。
难道是因为头上一点白头发的关系？
说心里话，易尘对于自己头上的那一点白毛还是很有自信的：头发之所以花白是因为年纪到了，少年白头也是一种名叫老成的优点吧？果然这些臭小鬼就是小孩子，一点也不懂得什么是男人的优点吧？
衣服！
裤子！
鞋子！
印着小熊花样的杯子！
……
每当易尘搬下一个箱子的时候，那些小鬼都会迫不及待地涌上来，然后七手八脚地将其双开，接着很有规矩的每人只从其中拿三份。
也有一些小鬼的脸上露出了“偷偷多拿一份吧”的表情，不过好像随即就想起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立刻变得老实起来。
“每人限量三份，款式随便选，先到先得，但是不准多拿哦。”
柏川在一旁说道。
“多拿的话，我就打电话让兰瑟过来。”
原来如此。
兰瑟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回来看看。估计这些小鬼的礼仪都是兰瑟教的……嗯，礼仪老师……易尘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那个永远认真的骑士大人板着脸，用顶头削得比箭还要尖的木制教鞭来指着身后黑板上的内容。甚至无需体罚恐吓，他的一个眼神瞪过去，所有胆敢偷懒的小鬼都会被他的眼神反复鞭策百八十遍。
……
嘶！易尘吸着气打了一个冷战，没错没错，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倒是真能让这些小鬼把规矩刻印到骨头里面去。
……
……
礼物分发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那些小鬼都兴高采烈的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女孩们一边攀比自己选到的衣服，一边跑向了自己的更衣室，挑到公认最好看的那家伙高高地扬着下巴，挺起了还是绝壁的胸脯。至于其他的男孩子，则拿着各种玩具脑补模拟成刀枪棍棒的武器，嘻嘻哈哈在一旁闹做一团。
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将攀比心理与斗争心理展露无疑了。
“那些孩子放着不管，随便他们在院子里闹？”
“没事没事，这么冷的天他们很快就会回屋的。而且虽然那个混蛋在生活作风上与我对立，不过在教导礼仪这方面上获得的成果，就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没有大人监督，他们也会乖乖安静的。”
两人一边谈论，一边并肩行走。
地板是许久年前铺上的大理石，如今已经失去了光泽，有些地方甚至开裂了。不过即使是这样，踩上去行走的时候却令人觉得非常舒服，没有一点坑坑洼洼的感觉。
“你不要看这里的东西都很旧，但是那些孩子十分爱惜自己的东西。他们每天都会花一些时间来打扫这间屋子的，即使显得老旧，但绝对不会破旧。”
柏川说道，一路走来时，她的手就搭在身旁的扶栏，随着走动而在上面轻轻掠过：“你看。”她朝易尘展示自己的手，动作十分突然，“一点灰尘也没有！”
正如她所说，一点灰尘也没有。
不过这个女人现在的语气以及表情……
“呼哼！”
易尘将脸扭到了一边，并且用手拼命捂住嘴巴。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一些空气从他试图掩盖的手掌里面跑了出来。
很明显，他在笑。
“……你笑了吧？”
“没有。”
“肯定笑了吧？”
“没有。”
“绝对笑了！”
“……呃……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表情很、很像那种【拙劣又羞涩的展示自己房屋的小女孩】那样子……”
************************
好像没有预料之中的爆发哦？
易尘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去，柏川的确流露出了生气的样子，不过那种模样也只限于鼓起嘴巴发出“呒~”的不满嘟声。
然后，出人意料的，柏川居然平静下了情绪，旋即说道：“小哥，我问你个问题吧，如果你答得好，我就对你刚刚的过失话语既往不咎。”
果然是出乎意料，柏川这个女人应该是属于那种无论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要完全占领优势的女人。易尘刚刚那番话已经可以理解成对她的威严的挑衅，但是好像比起威严被挑衅这个问题，柏川想要像易尘求证一个更加严峻的事情。
易尘点头道：“哦，问问题啊，那就问吧。”
“这问题就是，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哈？”
“还要我重复一遍吗？还是你听不懂？我问你——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说一说你对这个地方的评价。”
“评价吗？”
易尘挑起了眉头，难道这个问题会比尊严被挑衅来得重要？不过实话实说嘛——“我觉得不错呀。”
“不错，这种地方你也觉得不错吗？”
“难道不是吗，没有家的时候找到了住处，肚子饿的时候有东西吃，天气冷的时候有新衣服，而且还有同龄人的玩伴。甚至是那些书籍，他们肯定也有接受这个年龄段应该接受的教育——这样已经不错了，他们很幸福。”
“……不过这些食物、房屋、器具、以及环境都是最下等品的，毫无任何享受可言。你觉得只是这样，也算‘不错’？”
“至少他们还活着嘛——记得上一次你问我，被兰瑟打倒后难道不会不甘心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和现在的答案是一样的。无论是否甘心，无论获得如何，至少他们还活着嘛！”
第六十一节 活着的幸福
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因为活着的话就会拥有一个名为“生命”的东西，即使是再弱小的人都可以用这种东西作为赌注来换取未来。
易尘就是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结果他赢了，所以他获得了羽骸，获得了新生。
“这句话说得太好了。”
但是回应的人却不是柏川。
开口说话的第三方将他的手掌搭在易尘的肩膀上，作为认同表示。
不过这个大小真的把易尘给吓了一跳：到底是什么样的手，光是掌心就有足足一个餐盘那么大，整张手的大小，足足是正常人类的三倍，而其主人的身材，为了能够匹配那种特大号的手掌，自然也有着特大号的体型。
“这位小哥看起来是个好男人，是柏川你的男朋友？”
“才不是！你这个傻大个！”
按道理来说，体型大的人肯定都很能打架，肯定很凶。但是这个男人被柏川骂作“傻大个”之后却毫无任何被点燃怒火的样子，只是摸着自己巨大的脑勺，发出“喔呵呵呵”这调节误会的抱歉笑声。
话说回来了，这体型也太大了吧！
比所有柏川买来的礼物装成的箱子堆积起来的高度还要高还要大！
足足三米以上，压迫感也是猛兽级别的。
“我叫做瑞莱克斯？库玛，是这间孤儿院的现任院长，同时也是比柏川早两届从这儿毕业的人——在这里，毕业的意思，就是可以在社会自我独立。不过果然还是放心不下这些孩子，所以现在我回来了。顺便一提，你直接叫我‘库玛’就行了。”
巨熊一般的男人自我介绍道，不过后面大部分的话都算作自言自语。他一边说道，一边挠着头发，好像是某种习惯。
总之，对付已经开口打招呼了，如果沉默的话就是不礼貌了。
“哦，你、你好，我叫易尘……”
“嗯……这个名字我从兰瑟那里听说过。喔，你就是易尘嘛，新人铠师？这个职业外表光鲜，其实很不好混哦？”
“哈，是嘛……”
很亲切嘛！这个叫做瑞莱克斯？库玛的人。
完全与体型上的威压呈现出相反的性格，就连那张脸也生的十分温和。一旦笑起来的话，就会有些傻气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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