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仰头看向红浦叶丛中吃得津津有味的波特鸟群，贺兰抑郁地说。
“就算没办法解决低生育率情况，至少你弥补了当初设定上的缺失。”
是的，至少出来的报告产生了作用，至少他们现在不用担心两个回归期后被逐离研究所。至少两人莫瑞卡的居民身份从报告被雅娜公主认可的一刻开始，已经是稳拿了。
红浦叶丛中的波特鸟，雏鸟，成鸟，无忧无虑飞舞，述说着哪一颗叶子老了，今天长一粒牙齿。
贺兰想起，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见过毛团们，有多长时间，没和自己一手养大的波特鸟聊天了。
第六十九节 父与子
中央森林东部一块树木较稀疏的地方，波特鸟父母带了出壳不久，刚学会飞翔的孩子们练习八字回旋。
毛团们缩着这群孩子当中，但是嫩黄的羽毛已经染成暗黄，明明白白昭示了两雏鸟快要蜕变成成鸟。
可怜的娃。差不多所有波特鸟家长心里的想法。谁家的孩子不是刚会飞就来学习的，除了无父无母的孩子，和那些从某个地方出来的。时间长了，毛团们的来历渐渐被八卦的波特鸟儿们挖掘出来。
原来是打小就送到那些两条腿生物那里养的，难怪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养大这对孩子的那个家庭，似乎听说和法蒂玛那一家子很熟络。
“法蒂玛，你又过来了。”相熟的父母向法蒂玛打招呼。法蒂玛这个名字已经传遍整个中央森林的波特鸟群，所有鸟儿都知道有一个两足生物，给雌鸟起了一个名字，大家干脆就把这个名字作为称呼。
“我过来看看孩子们。”
“顺道看看那两个孩子对不对？”父母们挤成一块说说笑笑。
“那两孩子很勤奋。我上一次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不能飞得纯熟呢。看看，现在情况好多了。”法蒂玛喜滋滋看着跟在一群雏鸟身后的毛团们，看它们利落转身，盘旋，眼里有了孩子初长成的骄傲。
“看着还行，但是风季的厉害，你是知道的，就怕……”有家长担忧看向毛团。
“没错，很多练习了一个回归期的孩子，始终熬过不过风季，但是不经历风季的洗礼，孩子怎算是长大呢。”
风季是一个沉甸甸的话题，家长们都希望孩子能顺利渡过。但每一年总有那么多的孩子在风季中陨落。尽管心中不舍，尽管难受，但从来没有家长把孩子们护在羽翼下，阻挡它们投入风季的洗礼当中。
“我相信它们。大家都忘记了吗？曾经有一对孩子成功了，它们从那个地方来，却渡过了风季，最后成长为波特莫加。”法蒂玛眼含骄傲，“它们是我们的奇迹，我们的骄傲。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这对孩子，我相信。它们将会是我们另一对奇迹。”
“法蒂玛都是快要当姥姥的人拉，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头顶有一撮灰羽的家长友善地笑着，“我也想和法蒂玛一样啊。但是家里那帮子小的就是不省心。”
家长们都知道，它家有个孩子没熬过上一次风季。相比起法蒂玛的开心，乐观，更多的是悲伤。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用身体蹭蹭同类，借助彼此体温传递关怀。
“我很好呢。我现在就想把眼睛都盯在这些孩子身子，一整天不挪开眼睛，看看它们谁敢偷懒。”
“对啊对啊，它们要是敢偷懒，我们就追着它们屁股，赶它们绕中央森林飞一圈。”家长们乐呵呵起哄。
家长们的笑声传到雏鸟群中。雏鸟们苦巴着脸，一个个活动小身体，一遍又一遍重复八字盘旋。偶尔有雏鸟支撑不住。从半空中摔小来，立即有守护在一旁的家长飞扑过来，翅膀一扫，生生把小身体往上托高一点点。等小家伙回过神来，自己奋力拍打翅膀。重新飞上半空。
毛团们已经跟雏鸟们练习了好些日子，八字盘旋基本的动作都学会。练得也熟悉，已经不像刚开始，飞两步就摔下来，一趟动作完整无误做下来，头虽然还是晕乎乎的，但是总算能完成。
“哥哥，我好累啊。”小毛团气喘吁吁，大眼睛滴溜溜往树枝上转。
“再坚持一下下。”大毛团自己也是累得够呛，八字盘旋要低飞，要爬升，好吧，本来鸟类就是要靠翅膀飞行的，低飞爬升这些都不算什么，但为什么低飞，爬升的时候还要扭身体，抖脖子呢。不知道在飞行的时候，做这些动作要一心二用，而且非常累啊。
“好吧。哥哥，我们还要练到什么时候啊？”小毛团苦了脸应下来，一闪神的时间，动作就跟不上鸟群，慢了一拍的动作在鸟群中特别显眼。
“那边那个，认真一点。”嗓子大的家长立即嚷嚷开来，“其他那些别光顾着看，认真飞，谁要飞不好，谁就绕了森林飞一圈。”
“啊哦。”一阵哀嚎。顿时数只心理承 受＇TXT小说下载＇不住的雏鸟噼里啪啦往下掉。
“好累啊。”
“咕咕，让我们歇一会吧。”
“就一会儿，呜呜，巴巴……”
仍然坚持拍翅膀的雏鸟，眼巴巴看向自己的家长，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不准停，坚持。”家长们有些转过脑袋，不忍心看，有些挺起胸膛走到最前方，鼓了小嘴，大声喝令自家的孩子别放慢了速度。
偷偷把身体藏在树叶中的两麻雀低头咬耳朵，“看看，就差拿条鞭子了。”
“小灰，毛团好可怜。”
“没鸟逼它们的。”小灰看一眼缩在最后的毛团们，叹一口气，爪子捉捉脑袋，小灰真想学学以前贺老爹用手抓头发，把头发抓得一团乱的动作，那动作特别能体现小灰现时的心情，无奈，郁闷，却又带点点欢喜。
可惜，爪子只有两只，抓了头发，就站不稳，翅膀总是不如爪子灵活。
“它们自己选择的，让它们自己走下去吧。”
“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兰一声。兰最近经常躲起来了。立也不见人影。”
“不是躲起来，多数是有事情要忙。我们帮忙看着吧。”
两麻雀把脑袋往后缩缩，用斑斓的叶子遮挡了大半身体，紧紧落出两双绿豆小眼睛。
雏鸟们又练习了一会儿，终于得到家长的允许，可以停在树枝上休息一会，喝口水。
雏鸟纷纷投入父母的怀里，小身体拼命扭啊扭啊，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巴巴等着父母用树叶接来水珠。倾倒在小嘴中。
毛团们一下子落了单，孤零零停在树枝上，看看比自己年龄小的雏鸟，五六只小鸟围着两只成鸟，成鸟忙得不可开交，喂了这只，那只扯开喉咙干嚎，好不容易安慰了那只，这只干脆缩着小身体，硬塞到父母怀里。坏心眼把兄弟姐妹们统统赶到一边去。
“孩子们，来这里有水。”法蒂玛笑眯眯招呼毛团们过来。
毛团们看见法蒂玛翅膀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阔口圆杯，看着眼熟。
“这是……。”
法蒂玛竖起翅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在你们那小院子发现了这个，绑得不牢固，一咬就拿起来了，想着要来看你们。干脆搬过来了。”
“谢谢你，法蒂玛奶奶。”毛团们真诚地向法蒂玛道谢，低头小口小口喝水。
多乖巧的孩子啊。法蒂玛心里感叹，看看那边缠着父母的雏鸟，再看看眼前的毛团，虽然大了一点。却不是一般的懂事。也不知道它们的父母是谁？怎么忍心把孩子送人了。虽然送的人家看着挺不错的，对它们也好，只是……
嘉敏站在高高的树梢上。俯视大树底下的一切。冰冷的眼睛里有了丝丝的湿润。好几次忍不住想张开翅膀，飞扑下来，却又生生止住了。
好想好想扑下去，把毛团们搂在怀里，好好和孩子亲热亲热。从蛋生下来。到它们出壳，到它们学会飞翔。自己从来没有好好教导过。
嘉敏不后悔当初和斯图一起下的决定，但是每当想起孩子，心里总是有一种忍忍的痛，直至孩子们出现在面前，痛变成了离不开，舍不得。
教导孩子们学会八字盘旋是每一对波特鸟父母的责任。但她的孩子却是跟别的成鸟学习的，甚至是普通的波特鸟。
嘉敏没有看轻波特鸟的意思，但身为波特莫加的自己，却没有负担起教导的责任，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嘉敏习惯地往身边靠靠，当身体一歪，没有碰上预料中的温暖时，嘉敏的心顿时一空。
斯图那个可恶的家伙。
嘉敏恨恨地磨牙，自己的孩子回来了，多看两眼也不过分吧？但这家伙就是多啾一眼都不愿意，还说什么孩子们丢面，有这样当父母的吗？孩子自小不在身边，谁去教它们啊，那些两条腿的生物吗？他们懂什么！他自己不理孩子，还不许自己管孩子。有这个道理吗？
嘉敏用翅膀抹抹眼泪。孩子一天不回来，不，一天没喊自己妈妈，自己就……就一天不理斯图那家伙。活该他狠心，活该他的。
孩子们学了那么短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下一次风季。想到风季的恐怖，嘉敏的心就像绑了石头一般，沉甸甸的。
从树叶间的缝隙偷偷张望了几眼，孩子们小小的身体挤在一起，互相磨蹭安慰。嘉敏的大眼睛里又湿润起来，可怜的孩子。
离嘉敏站立的树梢约二十米开外，斯图摇头叹息。嘉敏已经一连张望了好些天了，自己也不得不跟着嘉敏张望，但是嘉敏还能够偷偷看看孩子，但自己呢？把话放出去了，结果却是连偷偷看两眼的勇气都没有了。至少不能被别的波特鸟看见啊。斯图苦恼地用翅膀扫扫脑袋，早知如此，当初就不硬着脖子，驳斥嘉敏的提议，现在是老婆孩子两边不讨好了。
斯图两只爪子在树梢上来回挪动，不住抬头看看天色。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开始暗下来，斯图一振翅膀，滑过树梢，飞向西克文区。
那边练习的雏鸟纷纷在父母的带领下，各回各家，毛团们和法蒂玛告别后，慢悠悠扑棱了翅膀往贺家小院飞去。
好累，翅膀又酸又软，好想随便找一块地方，躺下来，好好休息。
毛团们苦巴巴地一会飞在半空，一会飞在低空。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清亮的鸣叫。一团黑影霎时间笼罩在毛团们头顶。
“哼！刚学会飞的雏鸟，都比你们飞得好。”
毛团们惊得猛抬头，波特莫加舒展了翅膀，在空中矫健地滑过，留下一道淡淡的曲线。
“好漂亮啊。”小毛团看呆了，翅膀都忘记扇，身体一沉。倏一声，小身体急速下坠，“哎呀呀，我忘记扇翅膀了。”
“笨蛋。”飞走的波特莫加又折回来，冷冷直视身体下方的雏鸟。
“您好。”哥哥大毛团觉得眼前的波特莫加看着熟悉，脑袋转转，立即想起曾经在自家小院子里见过，那是发情期的时候。当初，心底那抹悸动立即涌现，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大毛团努力压制住要往波特莫加身上蹭的冲动。
“不懂飞就别飞。丢脸。”波特莫加昂起脑袋。
好不容易扑棱了翅膀，重新飞上来的小毛团啾见波特莫加，“咦。你不是上次来我家院子的大鸟吗？”说着，小毛团像炮弹一样，直冲向波特莫加。
大毛团清楚看见波特莫加眼里的一丝犹豫，却转瞬即逝。波特莫加展开翅膀，擦过小毛团身体斜飞出去。小毛团扑了个空。稳不住身体，在半空中扑腾了两下，直直往下掉。
大毛团吓得惊呼出声，波特莫加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正要展开翅膀往下冲，却猛见小毛团辛辛苦苦扇了翅膀。重新飞上来。
“你怎么避开啊？”
波特莫加昂起脑袋，“小孩子！”
“哥哥，好累啊。歇一会儿好不好。”小毛团没从波特莫加那里讨到好处，灰头灰脑飞到一根树枝上，抖抖翅膀，抖抖爪子。
大毛团犹豫看向波特莫加。波特莫加高昂起脑袋，不屑哼一声。张开翅膀，迎风而去。眼看波特莫加化为天边一个黑点。大毛团垂头丧气飞到树枝边。小毛团亲热地给哥哥挪地方。大毛团翻翻眼皮，看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小毛团，叹口气，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咦。它怎么又回来？”
大毛团猛一抬头，果然见天际的黑点眨眼变大，旋风般飞来的不是别的鸟，正是刚才飞走的波特莫加。
波特莫加在树枝边低低盘旋，正当毛团们不明白它的用意，波特莫加突然两翅膀同时用力，猛刮起一阵旋风。毛团们被风刮得站立不稳，身体一晃，直往树下掉，未等毛团们扇动翅膀，支撑住身体，只觉得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紧跟着，小身体凌空而起，大眼睛里的世界突然变了摸样。
毛团们醒过神来，立即发现自己俯身在波特莫加身上，爪子立即捉紧波特莫加的羽毛，顿时惹来对方一阵冷视。
“哇，哥哥，好漂亮啊。”
雏鸟的世界只有树叶，树枝，高大的房屋，弯弯曲曲，常常要绕过树木，房舍，曲线飞行，但波特莫加的世界却是整块大地。大片大片的绿色从脚下飞过，树梢，屋顶，甚至连远处的湖水也能清晰可见，云朵像在身边游动，仿佛翅膀微微张开就能触碰上。
长长的翅膀张开，每一次扇动，总能带起一阵微风，为蔚蓝的天际增加一道淡淡的白线。
原来累上半天才到的地方，只在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波特莫加在小院大树上停下来，毛团们依依不舍离开波特莫加的后背。
大毛团张张嘴，想说什么，波特莫加却是转身飞走。盯着天际间的黑点，大毛团失落的碰碰弟弟的小身体。
从那一天开始，每当毛团们顶着星星出门，总能看见那道矫健的身影，不远不慢吊在两鸟身后。等黄昏降临，森林里练习的雏鸟各自归家，那道凌厉的身影慢悠悠追在两小鸟身后。毛团们慵懒的时候，波特莫加会给它们一人一翅膀风，让它们昏呼呼的，拼了命往前飞；毛团们疲倦的时候，波特莫加大方让出自己的后背，顺顺当当把毛团们送回去。
当毛团们飞得稳当又麻利的时候，波特莫加却时不时在它们飞行的路线上制造各种各样的小麻烦，偶尔会略过毛团们，飞在前方，忽左忽右，明明能直线飞行，却偏偏玩出各种花样，侧了翅膀，甚至在高空中来一个小小的盘旋。
毛团们兴奋地模仿起来，刚开始觉得好玩，后来渐渐发觉，飞行时按找波特莫加的动作来做，原来阻碍飞行的微风，现在吹拂身体，带来微微凉意和舒适。同样的路程，原来飞得气喘吁吁，到地方还要大口喘气休息，现在轻轻松松就能飞到，还能在路上，打打架，挑逗挑逗刚学会飞，摇摇晃晃的雏鸟。
哥哥的眼里越来越多的羡慕和崇拜，弟弟的眼里更多的是惊讶和好奇，兄弟俩心里埋下一个小小的种子。哥哥要变成翱翔天际的波特莫加，而弟弟却是要像眼前的波特莫加一样，聪明。利用身体条件变难为易。
又一次把毛团们送回家，小毛团从波特莫加的翅膀上蹦跳下来，“谢谢你啊，大叔。等我们长到你那么大的时候，也要和你一样。飞得高高的，等你老了，我们来载你飞上天空。”
波特莫加昂起脑袋，大眼睛里阴晴不定。
大毛团气急败坏跳下来，“闭嘴，你乱说什么？”
“呃。我在道谢。”小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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