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把心一横,前无退路。后有大鱼,拼一把总好过坐以待毙。
水流再一次往下冲,贺兰断然放开手上尖石,身体立即被水流拉扯急促往下坠。圆珠被紧紧握在掌中。近了,更近了。藏在黑暗中的情景终于暴露无遗。
头部尖长,大口从头部的最左侧,延伸在最右侧,头顶两侧两道细缝,每当大口张开,大量海水涌进嘴巴。随海水涌进的还有各种鱼类,嘴巴闭上的一霎那,海水从牙缝间倒涌出来。同时夹杂小部分小型鱼类,最大的一种约两根手指宽。
两指宽的牙缝,贺兰估量自己的身体再如何苗条,也不可能只有两指宽。也就是说不可能趁着闭嘴的瞬间,随水流出来。既然不能出来。那就让它永远不能闭上嘴。
思索的片刻功夫,身体已经来到大鱼嘴边。就在大鱼张嘴的同时,贺兰伸手握住大鱼的门牙,海水飞快流进大口,贺兰的身体凌空飘去,直直插进大鱼口中。尽管带着头盔,贺兰仿佛闻到大鱼口中的腥臭和血腥的味道。挂在牙齿边缝的肉块随海水左右摇晃,明明晃晃在贺兰头顶飘荡。
眼看着大鱼的嘴巴就要合上,贺兰握住门牙的手用力一扭,整个身体硬生生扭转过来,贴上大鱼门牙,海水呼啦一下从门牙边缝涌出,贺兰的身体紧紧贴住门牙,任由海水冲撞。
大鱼似乎察觉到什么,脑袋大力摇晃,想把卡在牙齿里头的东西甩开。贺兰怎会轻易放手,手指更加用力,牢牢握住门牙,指尖掐入大鱼牙肉里,点点滴滴的红色从头盔顶慢慢滑落。
大鱼挣扎得更加厉害,脑袋不停摇晃,大口大口吸入海水,吐出海水,上下牙齿开始磨蹭,企图把令它不舒服的东西蹭掉。
锐利的牙齿在身下不断刺来,贺兰团紧了身体,由单手握住门牙,变成一手握住,一手臂围着,牢牢沾在门牙上。
大鱼挣扎了一轮,发现仍然没法甩脱恼人的东西,终于开始停止摇晃脑袋,大嘴微微张开,大口大口喘息。
等的就是这一霎那。
贺兰翻身爬出大鱼口,一手握住大鱼门牙不放,一手握住圆珠直插大鱼头顶两道细缝。
不论何种生物,眼睛都是最薄弱的地方,攻击最薄弱的地方,总能事半功倍。
圆珠的亮光令大鱼一瞬间恍神,就一眨眼的功夫,贺兰手握成拳已经直直插入细缝。
噗嗤!
沉闷一声,伴随飞绽而出的血珠。大鱼痛苦地昂起脑袋,嘴巴大张,无数的肉块,骨头从口中喷出。
扑!扑!扑!
硬忍着被肉块骨头击中的剧痛,贺兰牢牢握住门牙不松手,另一只手更是趁机往细缝里挤,滑腻的液体包裹拳头,拳头越往前伸,从细缝处流出血红的液体越多,大鱼更是痛苦得不断翻滚。
贺兰整个身体被大鱼带起,狠狠往前甩,继而猛地往下拽。一会儿功夫,贺兰已经头昏眼花,一手仍然牢牢握住门牙,就像一根小刺,牢牢钉在大鱼身上。
贺兰在等,等大鱼力气不继的时候,等大鱼下一次喘息的机会……
突然,大鱼停止翻滚,嘴巴张得大大的,头顶剩余的一道缝也张开,露出婴儿拳头大小的眼珠。
贺兰心道,机会来了,正要把拳头退出细缝,改为握住眼骨,翻身骑上大鱼头顶。眼睛和大鱼眼珠一错眼的瞬间,贺兰愣住了,黑暗中翻出惨白光芒的眼睛里满满的仇恨。
贺兰眼前一黑,海水从头盔两侧快速掠过,一直牢牢握住门牙的手竟然凌空而起。贺兰惊讶看见雪白的门牙带着血丝被自己握在掌中。
它在做什么?看着海水从身边划过,身周的海草,碎石纷纷倒退。贺兰诧异,大鱼竟然掉头往深处潜。
失去一侧固定点,另一只手却又被牢牢固定在眼眶里,贺兰就像放飞的风筝。在海水中摇摇摆摆,急促往下坠。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想借助大鱼受伤,会露出水面的机会,借机逃跑,但是大鱼居然直接往水下潜。
它想去哪里?自己身上这套衣服还能抵抗多大的压力?
等等…。。贺兰敏感发现,大鱼不是一路往下,每游一段距离,大鱼总是痛苦摇晃一下身体。是眼睛造成的痛苦?不,肯定不是。
得益于长时间泡在漆黑的海水当中,眼睛渐渐适应了四周的环境。即便没有圆珠的帮助,黑暗中也能勉强看见身边不远的物体。
大鱼腹部有一个尖尖长长的突出,大鱼下潜或者痛苦翻滚身体时。突出处总是僵硬地随大鱼身体摇晃,极不协调。
贺兰没认为那是大鱼的尾鳍,反而联想到另外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情况。
大鱼在产子,自己刺伤大鱼的行为或许对大鱼的孩子造成威胁,大鱼现在也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无论如何不能让大鱼继续往下潜。但怎么消除大鱼对自己的敌意。贺兰急得额头直冒汗。自己是鸟语者,只曾经与鸟类沟通,现在面对的是大鱼,说什么它能明白吗?更何况,自己伤害它在先。
不,一定要尝试。一定要。
贺兰努力释放出精神力,没办法穿透水面,那就附在上面。随波逐流。贺兰想起鸟儿产蛋孵蛋,雏鸟第一次从蛋壳从探头观察世界;想起第一次看见毛团们,软软柔柔的一团;想起鸟妈妈爱怜地为雏鸟舔去羽毛上的液体,小心翼翼喂水喂食……
心底对初生动物的爱怜透过精神力传递出去,借助海水。穿入尖尖的小脑袋。精神力反射出来的世界从一片漆黑朦胧的世界渐渐变得立体,朦胧的红色中。血管交错,小小的身体匍匐在温暖的血肉当中,细细长长的眼缝撑开一点点,好奇张望。
孩子,别怕。
孩子,我无心伤害你的母亲。
孩子,让我帮你,好吗?
不管说出的是何种语言,也不管大鱼的孩子是否能听明白,贺兰固执地把心中的念头一遍又一遍向小鱼传递。
默克说过,斯特斯人从鱼类进化而来,未得进化的鱼类也有着难以想象的智慧,能辨别善意。
一次又一次的呼唤终于得到回馈。一直僵硬的尖长突出终于有了微微的摆动。贺兰感觉到在尖长处摆动的瞬间,大鱼的身体僵了僵,往下垂的脑袋慢慢扭了过来,睁大的眼睛似流露出惊讶。
成功了!贺兰大喜,却不敢收回精神力,继续用精神力暖暖包裹起小鱼。
果然,大鱼僵硬了片刻,身体艰难扭转过来,开始慢慢往上游。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海水从漆黑变成暗蓝,再从暗蓝转变成浅蓝,最终丝丝的光亮从头顶洒下,有如天国的光线。当光亮汇聚成片,把身体完全笼罩其中的时候,贺兰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正想把手从大鱼眼眶中挣扎出来。
哪知,大鱼竟然停止往上游,身体开始扭动,大片大片的血水从腹部涌出,原来突出一点的尖长开始剧烈摇晃,似乎想挣扎禁锢一般。
它在生产!念头一闪而过,而自己能做些什么?贺兰翻来覆去把脑袋想穿了,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能大鱼做些什么。只得继续把精神力覆盖在小鱼身上。
大鱼痛苦翻滚,扭曲了身体,嘴巴无声地张开。尖尖长长的脑袋,圆滚滚的小身躯,肉眼几不可见的尾鳍,当小鱼从大鱼腹部完全脱离出来,大量的血水瞬间把周围的海水染红。
流血的眼缝睁得大大的,似要看清楚自己的孩子。贺兰趁机把拳头从眼眶中挣扎出来,轻轻滑动海水,一点点慢慢远离大鱼。
眼看着离大鱼越来越远,而大鱼似乎也沉浸在获得孩子的喜悦当中,没注意到这个伤害自己的死敌在逃跑。
贺兰转身要舒展手脚,滑水而起。突然一道黑影夹杂海水扑面而来,扑!正正击中头盔。
透明的面罩现出一道道裂缝,像蛛网一般向四周扩散,腥咸的海水从裂缝中渗透进来,丝丝点点汇成细流。
贺兰看得真切,大鱼回过头,向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流血的眼睛带上警惕,缓缓退却的黑影却是大鱼的尾巴。
大鱼只看了贺兰一眼,转身带了孩子重新潜入深海。
贺兰却是只得苦笑。默克说得都应验了,不要试图对这些海洋生物进行攻击,它们能辨别善意,自然也能辨别恶意。
幸好,自己没有坚持对大鱼进行攻击,否则,现在的自己已经葬身海底。
看着大鱼渐渐远离,贺兰长舒一口气,看看眼前已经浸了一半海水的头盔,叹口气,把头盔摘下来。一手抱住,憋住一口气,放松身体,任由海水慢慢托住身体往上浮。
当脑袋探出水面时,贺兰深深吸一口空气,睁眼看向天空的阳光,呼吸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眼睛左右转动,只见茫茫的海水,不见一点点陆地的痕迹。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彩。
没葬身海底,难道现在只能随海水漂流?漂流倒不是问题,但没吃的,没喝的,人终究撑不下去。海水总是流动,自己就连发个信号给卡蓝都做不到。
斯特斯,这里真不该来啊。
一道划痕飞快滑过蓝天。贺兰眨眨眼睛,刚才滑过去的是鸟?贺兰睁大眼睛,顺着划痕留下的印记望去,一只通体灰色的小鸟展翅飞过天空。
鸟类必定在陆地上筑巢,鸟类飞行的方向就算不是岛屿,大片的陆地,至少也是一片滩涂,能让脚踩上泥土的地方。
尽管不知道终点到底有多遥远,但至少提供了一个目标,一个方向,一个希望。
贺兰大喜过望,记住灰鸟飞走的方向,舒展两手,慢慢滑水而去。
————
穿梭船上,卡茨落一遍又一遍向手下确认,“没找到?继续找。”
“已经翻找过大赛指定的海域,根本找不到人。可能,她根本就是……”答话的斯特斯人眼睛有意无意扫过站在角落,抱手冷眼旁观的卡诗雅人。
“卡茨罗女士,”莫图萨身边的随从适时插话。卡茨罗认出,他是一直跟在莫图萨身边,尽管莫图萨一直没对外介绍他是谁,但能紧紧跟在莫图萨身边的不是心腹,就是得用的人。
“莫图萨阁下,有什么吩咐?”卡茨罗严肃了表情。贺兰的参赛标记突然消失,所有人都以为她要退赛,其实想想也应该,一个陆生智慧种类,和海洋进化的智慧生物,哪里能够比赛。卡茨罗按照常规,让手下把贺兰接回来,谁知道,手下人回报,贺兰标记消失的地方竟然不在划定的参赛区域,更严重的是,贺兰离开划定区域时间之短,远离距离之长,完全超出想象。
最坏的可能已经在卡茨罗脑袋里生起,但谁会这么做?这样做对谁最有好处?
第五节 搜索
“留守在住宿区的侍卫确认,贺兰小姐没有回去。”顿了顿,“贺兰小姐是我们邀请的客人,既然是我们从卡诗雅带出来的,自然也得带回去。”莫图萨的随从声音很轻,但传入卡茨罗等人的耳中却是别有意味。人没回去,那就是还在参赛区。人在这里不见的,你们斯特斯人就得负责找回来。
“这是当然的。请莫图萨阁下稍等一会儿。我们继续搜查海域。”
说话带到了,莫图萨的随从却没有退下去,反而站在卡茨罗身边。
卡茨罗扫了他一眼,动动嘴唇,眼睛扫过端坐在一边,看似悠闲喝茶,欣赏海景的莫图萨一眼,终究忍住。
“扩大搜查范围。”
“但是我们已经搜查在标记消失海域反复查找过三次……”再找下去,根本不会找到人。来人看见卡茨罗铁青了脸色,吞吞口水,把剩下的半句咽进肚子里。
来人转身匆匆跑出去,不过数分钟,又跑回来,面色比刚离开时苍白了几分。
“我,我们……”嘴巴动了动,眼睛却扫向卡茨罗身边的随从。
“说吧。”卡茨罗第一次为下属的不得力感到无奈,没看见别人根本就没回避的意思,你做这些小动作简直就是丢脸。
“标记消失海域发现的鲜血,经过化验,发现里面有科罗刻鱼的鲜血。”
卡茨罗眉头一跳,不好的都凑在一起了,“没有发现人类的鲜血?”
“呃……暂时未化验出来。”
卡茨罗挥手示意手下出去。转身正好碰上随从带上深意的目光。
“科罗刻鱼?”
卡茨罗心头狂跳。科罗刻鱼本质来说不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肉食鱼类。在斯特斯鱼类分类中,只作为中等危险品种。
但这里就存在一个问题。作为潜游比赛的选定地点,本来根本不应该有这种中等危险品种存在的。如果有,这里就不适合作为比赛地点。
其次,科罗刻鱼之所以被列为中等危险。因为它在产子的时候,大量进食小型鱼类,同时,如果受到攻击,科罗刻鱼认为自己没办法保存孩子的安全,就会采取和攻击者同归于尽的方式。
一条普通的科罗刻鱼,一个宇宙时可能只吃一两尾小鱼,甚至可能啃啃海草就可以度日,但如果贺兰碰上的是产子中的科罗刻鱼……
想起手下刚才说,化验出科罗刻鱼的血迹。卡茨罗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是一条生产过程中的……否则……
就在卡茨罗心绪不宁的时候,科罗刻鱼的信息同时出现在诺罗和莫图萨的显示仪上,详详细细。甚至连过往科罗刻鱼伤人的事件都一一列出。
瑞雅扫一眼诺罗手上的显示仪,没出声,右手轻轻搭在左手臂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手臂,目光落在船窗外。黝蓝的海水上。
诺罗收回显示仪,飞快联系上几个人,得到回复后,向瑞雅轻轻摇摇头。
瑞雅目光一冷,瞬即恢复正常。
深海中,潘立操纵小型穿梭船在贺兰标记消失的地方反反复复来回搜查。一边的卡蓝早不耐烦。一手扯过操纵杆,“她要在这里,我们早就找到了。”
“你别管我。”沙哑了声音有说不出的冷意。
卡蓝意外看了潘立一眼。“你放心,贺兰是莫图萨带出来的,莫图萨不会让她有事的,就算有事……”莫图萨也会为她讨一个公道,就算莫图萨不出声。瑞雅都不会放过斯特斯人。
当然后面那句卡蓝咽回肚子里。
“标记在这里消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就是贺兰自己取下来,第二。有外力强行把标记从贺兰身上剥离。这里的海水浑浊,夹杂血丝,鱼群都是小型鱼,”卡蓝比划一下,“两指大小。鱼群数量少。嗯,我们从比赛区域开始下潜,那里的鱼类虽然都是小型鱼为主,但密度比这里要高。这里要不是曾经出现过捕食鱼类的肉食鱼,就是曾经有人在这里下网捞鱼。我觉得,出现肉食鱼类的可能性较高。”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就事论事,告诉你一个最有可能的猜想。”
“她不会的!一定不会!”
卡蓝叹一口气,无论对潘立还是对卡蓝,自然都不希望贺兰葬身鱼腹。但眼下的情景,卡蓝却不得不说,“如果是真的,你准备怎么做?”
莫图萨和瑞雅自然会为贺兰出头,但另外一个关键人,潘立,贺兰名义上的丈夫,他会做什么呢?
卡蓝不认为贺兰和潘立仅仅是名义上的夫妻,单看贺兰失踪,潘立紧张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感情深厚。潘立的精神力等级不高,但不知道怎的,卡蓝总觉得必须问问潘立才放心,仿佛不问清楚,心里总是不安。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从来不想。”潘立一转操纵杆,驾驶小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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