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皓轩不知道苏言之的笑容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实，不过他也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再次致歉：“对不起，如果哥哥还是不肯原谅，我会搬出去。”
反正这个恶心的地方，他早已经呆够了。
“那怎么行，你还没有结婚，这里理应是你的家。就算真的要搬，也是我般。不过，现在咱们讨论的好像不是搬不搬家的问题。我真的没生你的气，你是我弟弟，我知道你不是有心伤害早早，只是你心里也有太多难过，找不到适当的方式发泄。如果你同意治疗的话，我可以让韦德医师来……”
“不。”没等苏言之说完，苏皓轩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气坚决：“我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苏言之静静的望着苏皓轩的眼睛，似乎在观察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苏皓轩没有多做停留，跟苏言之说完之后，离开了餐厅。这一次头也没回。
苏言之手里把玩着一个火机，陷入了沉思。
苏皓轩回到房间，发现单人沙发上放着一张照片，是很久以前照的全家福。的的确确很久了，那时候的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影儿，记忆中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晚饭不吃了？”身后苏言之忽然开口，吓得苏皓轩身子一怔。这人上楼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么？说话之前不知道先敲敲门，今天的苏言之，总让人觉得很不对劲。
“不饿。”苏皓轩没好气道。
苏言之不请自入。
“皓轩，你恨我吗？”苏言之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苏皓轩的侧脸。
苏皓轩将手里的照片随手一放，不答反问：“哥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只有今天奇怪吗，你应该觉得我每天都很奇怪才对。”
“今天最奇怪。”苏皓轩也不否认苏言之的话。
“你觉得这样活着有劲吗？”苏言之又问。
苏皓轩笑了笑：“不然呢？自杀？我曾经的确想过，可是爸爸怎么办？我变成这样他就已经够自责了，如果我真的走了那一步，他下半生该怎么过。”
“没想到你还很孝顺。”
“你没想到的事情有很多。”苏皓轩转过身来，望着苏言之：“你觉得我不想好起来吗？我也想像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我也想拥着我喜欢的女人恩爱缠绵。可现在我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
“我为什么要让你帮我？你凭什么帮我？把我治好了，然后跟你抢早早么？”苏皓轩哼笑一声。
“只要你有那个能力，真的能让早早放弃我喜欢你，我输了也心甘情愿。但是不要用那种恶心人的办法，到头来伤人害己。你心里应该清楚，如果换做任何人，下午发生了那样的事，你现在不可能还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
苏皓轩面对着苏言之，撩起上衣。胸口处贴着纱布，他勾唇笑了笑：“这也算完好无损吗？我差点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杀死，你对她一点指责都没有，反过头来都在训斥我。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亲兄弟，你想帮我。换做是你，你会相信吗？你到底是真的想帮我，还是想彻底除掉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苏言之面无表情的看着苏皓轩，良久，他忍不住笑了。
点点头，没有否认：“看来你也不笨，这都看出来了。既然如此，今天晚上经历的这些，你应该不会惊讶才对。”
苏言之说完，从单人沙发上站起身来。上前张开胳膊揽着苏皓轩的身子，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你要干嘛！”苏皓轩一阵紧张。
苏言之没有说话，将苏皓轩扛在肩头，迈步往楼下走去。
苏皓轩捶打着苏言之的肩膀，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但是因为双腿不能动，他哪里是苏言之的对手。就这样被苏言之从楼上带到了楼下，将他放在客厅正中央的椅子上。
苏皓轩看着苏言之提着两个桶，将里面的液体浇灌在别墅的墙边，楼梯口。吸了吸鼻子，苏皓轩闻到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儿，脸色更加难看：“苏言之，你别乱来，你想干嘛！”
苏言之不理会苏皓轩的话，仔仔细细的将汽油撒好。‘啪嗒’一声点燃火机。
苏皓轩望着火苗上下窜动，他脸上表情带着惊恐。
“哥，不要啊。”苏皓轩求饶。
苏言之面带微笑，将火机丢在身后。黄色的火苗遇到汽油，‘噌’的一下蹿起高高的火苗。顺着楼梯，爬上家居，像一只贪婪的怪兽，一点一点吞噬着这个家。
“不是觉得这里恶心么，这个恶心的地方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如果站不起来，就死在这里好了。不过你不用怕，因为我会陪你。”苏言之安然的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蔓延。苏皓轩急的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拼命的捶打着这两条不争气的双腿。
苏言之的性格他了解，他们真的会烧死的。
“报警，报警。”苏皓轩神经兮兮的念叨着，去掏口袋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并不在身上。
无奈之下，他扯开嗓子朝外面嘶吼着：“来人啊，救命啊！着火了，着火了啊……”
“哥，哥我错了。”苏皓轩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苏皓轩，眼里带泪，求饶道：“哥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早早的主意了，我再也不做那么无聊的事情了。你救救我，你打电话让人来救火好不好。”
苏言之像是没听到一样，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对于周边蔓延的火势熟视无睹。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苏皓轩身子用力，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用两只胳膊和腰部的力量，带着自己的身体缓慢的往外爬着。
“你可以爬出去，但我会烧死在这里。”沙发那边苏言之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皓轩停顿了一下，随即没有理会，继续奋力往外面爬。他就不信苏言之有手有脚，真的会坐在原地被火烧死。他不过是想要惩罚他罢了，自己知道错了，也已经道歉了，还想怎么样？
从小到大，他忍让的还不够多么？为什么苏言之就是不肯放过他，难道要欺压他一辈子吗？
他受够了，他真的受够了。
“苏言之，我恨你，我就算死了变成鬼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要让你尝尽我所受的痛苦，我要让这个恶心人的家永世不得安宁。”苏皓轩嘶吼着。
身后的火势蔓延，越来越近，他拼尽全力往门口的方向爬，可他都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为什么身子只往前移动了这么一点点。难道真要死在这里吗？他就这么死了吗？
…
第五二三章：我不会放弃你
苏言之安然的坐在沙发上，望着地上挣扎的苏皓轩，脸上带着嘲讽的笑：“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算变成鬼，也是一只懦弱怕死的胆小鬼。你这种人活着就是祸害，只能连累爸爸连累苏家，我这是在做好事，你还挣扎什么？”
苏皓轩果然停了下来。他缓缓开口：“我连累爸爸？当年要不是他老牛吃嫩草，害的妈妈躁狂症，妈妈怎么会那样对我们？你忘记了吗？我们小时候那些事。每一次都在生死线上挣扎，每一次能活下来都是那么欣喜的一件事。”
说着，苏皓轩声音忍不住哽咽：“人家的妈妈都把自己的孩子宠在手心当成宝贝，可我们呢？我们要从她的手里死里逃生，随时都可能丧命啊。”
苏言之继续道：“那你就想让爸爸为了你的胆小买一辈子帐？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他吗？妻子神经病死了，大儿子也是个精神病还杀过人，小儿子是个残废，坐在轮椅上站不起来。爸爸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却为我们承受了这么多。”
“这是他自找的，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苏皓轩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种无助和绝望，随着蔓延的大火，统统发泄出来。
或许觉得反正总是要死的，这些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也不吐不快。
苏言之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听着，火势已经蔓延到楼上，周围的空气带着烟雾和热气，熏的人嗓子不舒服。
苏皓轩趴在地上，任由眼泪滑落：“我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在操场上奔跑，踢球，跟着兄弟一起骑车，而不是只能坐在车后座当一个拖油瓶。你不知道以前看着你陪着早早一起在广场上放风筝的时候，我心里嫉妒的发慌。我觉得如果那个陪她在春风里奔跑的人换成是我的话，她应该也会喜欢我吧。我明明不比你丑，不比你成绩差，也不比你爱的少，可为什么她不选择我？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因为我是个残疾人。早早她那么好，我怎么配得上啊。”
苏皓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到最后已经哽咽的泣不成声。
他怎么配得上那么好的慕早早，可他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却还是那么那么喜欢。
别墅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烟雾和火光让这栋别墅像是生了病的老者，摇摇欲坠。
雷阮沁的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原本想过来问问她，上次让苏皓轩帮忙设计的那一套饰品现在做的怎么样了，再过些日子就是她跟安奕琛的婚礼了，要是实在赶不及做的话，雷阮沁想先借慕早早那套小恶魔来用。打了一个电话，慕早早正在通话中，雷阮沁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看着别墅的窗子里面泛红，雷阮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是苏家别墅吗？
她来过那么多次，纵使现在是晚上，也肯定不会走错吧？
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惊呆了。天哪，别墅里面着火了。里面佣人家人那么多，火势看起来越来越凶猛，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跑出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难不成有人陷害？
她记得最近看的那本言情小说，就有人把男主角灌醉，将房子点着了。脑洞一发不可收拾，雷阮沁越想越怕，从车子里跑了出来，车门都没来得及锁，快步跑向了别墅那边。
一边跑着，一边又打电话给慕早早。里面那么大火，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摸不清情况，也不敢贸然进去。雷阮沁现在要先确定慕早早的情况。
这一次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的慕早早声音还带着笑意：“大晚上的，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没跟你老公滚床单呢。”
“早早，你在哪？”雷阮沁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慕早早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原本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坐直了身子，问：“怎么了？”
“告诉我你不在苏家别墅。”雷阮沁说。
“怎么了？阮阮，出什么事了？”慕早早神色一紧，脑海中忽然想起苏言之，更加紧张。
“别墅着火了……”雷阮沁的眼中反射着火光，越来越大。
别墅里面，苏皓轩说的累了，无力的趴在地上，呵呵笑了起来：“你说我就算恨你们又有什么用？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残废。命运就是看我不顺眼，就是想要这么折磨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还能真的不活了？”
“不是命运折磨你，是你在折磨你自己。”苏言之将客厅里提前准备好的口罩丢给苏皓轩，又帮他披上一条打湿的毯子。火光映照的眼睛不舒服，地板炽热的发烫。
苏皓轩已经不再抗争，也不再对苏言之诅咒和怒骂。他撑起自己的胳膊，准备乖乖听苏言之的话，尝试着站起来。
苏言之在苏皓轩的身旁趴下身子，跟苏皓轩并排着挨在一起。
“皓轩。”苏皓轩的口罩遮着嘴，对苏皓轩说：“我对早早的爱不容怀疑，但这不代表我不爱你。这是不一样的。她是我的妻子，从结婚的那一天就成了咱们苏家的媳妇，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家，如果我不疼爱她，她在这个家里就是孤独无依的。她是个女人，还是时时的母亲。我找不出允许自己对她不好的理由。”
苏皓轩难受的重重咳嗽，眼睛已经睁不开。
苏言之努力喘着气，说话的声音也慢了下来：“但是对你，不一样。我们是亲兄弟，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会用尽一生的时间对早早好，我也愿意为她付出，必要的时候，包括我的生命。而对你，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像小时候一样，一起陪伴着成长。我不想死，更不想你死。只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作为你的哥哥，陪在你身边。我不能替你去过你的人生，我也没有办法替你承受失去双腿的痛楚。我能做的只是陪着你，如果你觉得活着痛苦，我愿意陪你一起离开。”
苏言之说完话，乖乖的在苏皓轩身边趴下，等着猛烈的火将他们慢慢吞噬。
看到苏言之这副模样，苏皓轩有些急：“你这是干嘛，我还不想死，你起来，你要把我救出去。”
“没人能把你救出去，你只能自己救自己。”苏言之闭着眼睛，说话都已经没什么力气，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兄弟俩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苏皓轩看苏言之这副模样，想起刚才他说的话。
——“如果你觉得活着痛苦，我愿意陪你一起离开。”
脑海中关于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苏言之为他做的一切，快速而清晰的闪过。苏言之为了不让苏皓轩觉得自己被排斥，几乎聚会的时候都会把他放在车后座专门为他定做的特别座椅上，想起小时候每次妈妈逼问着让苏言之选择的时候，苏言之宁愿选择自己受伤，也不允许妈妈伤害他。
他想起自己关于最后一次可以走路的记忆，那是已经在记忆中抹去了很多年的画面。房间里妈妈拿着沾着鲜血的刀，想要砍伤他，苏言之为了保护苏皓轩，冒死上前拦住妈妈，给苏皓轩腾出时间逃跑。
当时那种情况，只要妈妈的刀子落下，哥哥就活不成了。可苏言之毫不迟疑的选择了让苏皓轩离开。
四岁的他跌跌撞撞往楼梯下面跑，一不小心栽了下去，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当时的苏皓轩没有管哥哥的死活，自己先逃命了。跑的太急摔倒在楼下，吓得双腿再也站不起来。爸爸来了之后，从妈妈的手中夺下刀，救出了哥哥，才没有让一家人酿成悲剧。
可这么多年，苏皓轩一直觉得是爸爸和哥哥害的他失去了行走的自由。
如果没有爸爸和哥哥，他早就在四岁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吧，又怎么会借着这副皮囊撑到现在。
如今哥哥为了他，宁愿倒在地上等待死神的降临。苏皓轩不允许自己那么自私，真的让哥哥陷入危难。
可是，他真的站不起来。他尝试着去努力，却还是站不起来。
“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苏皓轩上前晃动着苏言之的胳膊，带着哭腔祈求：“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们要好好活着。就算我的腿再也站不起来，至少我还有爸爸和哥哥。就算我没办法娶到早早，至少她还可以做我姐姐，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对她好。我答应你好好治疗，我同意让韦德医师帮我做催眠，哥，你起来，求求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放弃我。”
“我没有放弃你，我不会放弃你。”苏言之闭着眼睛，声音已经虚弱的快要听不清。
楼顶上的灯被大火烧的发出爆裂声，漆黑的房间，火苗显得更加诡异。苏皓轩挣扎着身子坐起来，绝望的看着躺在旁边已经一动不动的苏言之，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错了，他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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