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小厨房,乔木一下就将手里的食盒扔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吓得在角落里摘菜的顾美娘和瞎眼婆子一跳。
“乔儿,你是怎么了?”顾美娘一看乔木,见她脸都气的发青,双手紧握成拳,僵立在那里,一时吓的不轻。
“大妮子,可是吃气了?”瞎眼婆子踉跄着从下马札上站起来,摩挲着往乔木这边来道。
“没事。”乔木身子一软,一屁股做到地上,捂着脸,咕哝道。
“你就嘴犟,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没事的,和阿娘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地上冷,你现在可不能这么坐着,快起来。”顾美娘抱着乔木的腰把她拉起来。
“我很快会想通的,阿娘。”乔木脑袋歪在顾美娘脖颈里,郁郁道。
瞎眼婆子摸到了乔木,抚摸着乔木的头发道:“看你这样子是吃气了吧。”
叹息一声,劝解道:“人活在这世上,哪有不吃气的,想开点就好了。”
“咱们都不是贱人真好啊。”乔木在顾美娘身上腻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来,自嘲的笑着道。
“怎么突然说这个?”顾美娘不解。
揉揉脸,深吸一口气,乔木又活过来,道:“万事习惯就好,也许再过不久,我就用得起,用的惯贱人了,哈,阿娘,那小青菜摘好了没有,我要用的。”
☆、脱贫致富奔小康 第067章 我愿一世嚣张
乔木那番关于贱人的言论在雅间的诸人都听见了,虽不很能明白贱人这词有什么不对,可也大概听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那刘于氏不以为意,却也夸赞了一句,道乔木是个自尊自爱的好女孩。
“阿娘,咱不说她,吃菜。”刘临风咂摸着乔木的话,心里头略微明白,她说那些不过是要解释她那天的过度反常行为。
原来“贱人”这词却是她厌恶的吗……
可人本就有三六九等,不是她厌恶便会没有的,她这般纠结于此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爹,阿娘,你们先吃着,我去一趟东净。”
“你去吧。”刘于氏为刘别驾布了菜,应了他一声道。
“这味道确实与一般的不同,老爷您再尝尝这蜜汁排骨。”
刘临风为父母二人关上雅间的门,自去寻乔木不提。
却说一楼大堂,来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吃着饭,嘴巴也不闲着,总爱说些荤段子,笑笑闹闹,女孩们总不好在此间穿梭,故,这一楼都是顾小舅和夏玉树招呼着,黑子,禾苗给跑个腿,像乔木、小麦、顾美娘等娘儿们皆是在二楼上伺候。
这会儿,中午吃饭的高峰期慢慢过去,人也没有那么多,他们也没有那么忙来,这才歇下来闲聊。
顾小舅望着这一间二层楼的高档酒楼便感慨道:“姐夫啊,我本以为大侄女尽是乱折腾了,可没想到,她倒真有能耐,看来你当年为她卜算的那卦象也不尽是骗人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夏玉树倚在柜台上,拿了白巾子擦汗,面上笑容不断,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道:“那可不,我的乖女啊,就是富贵命,那是错不了的。”
“二姨夫,我要吃锅里的肉。”黑子和禾苗携手从厨房跑过来,眼巴巴的瞅着夏玉树要肉吃。
“吃去吧,那锅里的就是留给你们吃的。”
“这会儿怎么就知道问人了,厨房里没人,你们两个偷吃不就行了。”顾小舅故意嘲笑自己儿子道。
黑子被自家老爹说的脸蛋黑红,抓抓头,老实道:“怕乔木姐姐生气撵我回老家。”
“表弟,你放心,我二姐要是撵你走,我给你说情。”禾苗哥俩好的揽着黑子的肩膀。
“哎,这就对了,在这里听你乔木姐姐的话就对了。行了,你们俩小子去吃肉吧,看把你们给馋的。”夏玉树心情贼好,一挥手就让他们自去玩耍。
“姐夫,你呀都要把大侄女给惯坏了。”顾小舅笑道。
“我乖女好啊,漂亮、聪明、有福气,那我不惯着她,惯着谁去。”夏玉树得意的道。
“嗯,我瞅着你们家也要出一个俞大娘了。”顾小舅一本正经的凑趣。
“这俞大娘是谁?”夏玉树早年不学无术,没读过几本书,到了中年更是没书给他读了,知道妻子娘家是耕读传家,曾经也是出过秀才和进士的,勉强算是书香门第,也就是到了顾小舅这一代,随着他爹的早逝,渐渐没落下来,可早年也是上学读书人,肚里有学问,一听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俞大娘,他还以为是什么女诗人呢,故有此一问。
“说起这俞大娘啊,还是我农闲的时候听我们村走街串巷的货郎说的,说她是个鼎鼎有名的女富商,干的是行船送往的营生,自造了一种叫做‘俞大娘’的大船,载重能达一万石,居住养生送死嫁娶悉在其间,还能在上头种花种草种菜,往来,南至江西,北至淮南,岁一往来,赚得金银都能堆满屋。
我瞧着,我大侄女说不定也能赚得金银堆满屋,到时候我还要求大侄女的托庇呢,啊,哈哈。”顾小舅说这话,一半玩笑一半期冀,也不过是说过就罢了,一时闲聊而已。
“仁爱,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这些年对我的帮助我都看在眼里,若是我乖女真有那一天,你放心,我一定要乖女好好孝顺你。”夏玉树难得的正经承诺。
顾小舅笑着摆摆手,“姐夫说这话可是打我的脸,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互相帮忙那是应该的。”
“亲戚也和亲戚不一样,你看看我大哥和二哥,他们办的是人事吗,他们只怕逼不死我。”夏玉树冷笑连连,“这会儿子借了我乖女的光,我这家眼瞅着会越来越好,你瞅着吧,我岂能轻易饶了他们。这些年,我无能、我窝囊,我尽装孙子了,旁人看我像看一坨狗屎,哪个肯正眼看我,也就你,顾仁爱一个,你这情分我记着。”
顾仁爱一听,诧异的看着这姐夫,自这人与二姐成亲,他一直以为他就是浑人一个了,到老也改不了,可今儿个一听他说话,这还是个明白人呢。
夏玉树一拍顾仁爱的肩膀,哥俩好的搂着,笑道:“我浑我自己知道,可这心里还是明白的。”
“我说,姐夫,你这人藏的深啊。”闭了嘴,顾仁爱最后笑着说了这句。
“不说了,我瞅着来客人了。”夏玉树眼尖的看着一个熟人,不是于子归那个害他乖女摔破了头的龟孙子又是哪个。
进门就能看见柜台,也就看见了夏玉树,于子归是个礼貌人,见了便上前来打招呼,作揖道:“夏伯父,午安。”
“安。”夏玉树把白巾往肩膀一搭迎上前来,笑呵呵招呼道:“带着你表妹来吃饭啊,不巧,二楼上雅间都满人了,你们要不在一楼用?”
“一楼又脏又乱的,怎么吃啊,表哥,咱们换一家吧。”上官翠羽不乐意的停了脚,拉着于子归再不愿意他往里头走。
“表弟邀请了我来,我怎能不和他打声招呼就走,你听话些,稍等一等。”于子归安抚了上官翠羽,便和夏玉树道:“我表弟现在可在这里,我去找他就是了,不用另开一雅间。”
“你就是夏乔木的亲爹啊。”上官翠羽高傲的看了夏玉树一眼,见他额头上有一个大疤,她略有心虚,可一想这老男人不过一贱民,打了也就打了,她有什么好心虚的,便理直气壮的道:“你可得好好管你的女儿,无事别尽往别人家钻。”
上官翠羽意有所指,可她说的却都已经是老黄历了,这会儿的乔木哪里能做得出跑到男人家门口,守株待兔,死皮赖脸的事,便是做了那守株待兔的不要脸的事儿,那也定然是因为她有别的目的。
夏玉树双眼一瞪,一撸袖子,怒道:“你们摔了我乖女的头,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这狗娘养的死丫头竟然还敢跑到我门上来,羞辱我们,看我不教训你。”
顾小舅连忙拉住,劝解道:“姐夫、姐夫,你消消怒,你一个大男人和人家一个小丫头认真什么,没得惹人笑话。”
“我不,我怕什么,别人爱笑就笑,谁欺负我乖女就不行,仁爱,你躲开,我不打那有娘生没爹养的臭丫头,我打那个姓于的,你起开。”
“夏伯父,误会,这都是误会。”于子归无奈的后退,他总不能和这个浑人较真。
“你先让我打破你的脑袋,我也会说误会。”越有人拦着,他越来劲,更别提他还是占理的一方了。
“你又闹什么,丢死个人。”顾美娘从楼上跑下来,一把扭住他的胳膊肉,嗔怪道。
乔木和刘临风随后下来,见夏玉树好像要打人的样子,乔木便道:“阿爹,谁欺负你了。”
于子归心里有鬼,对他们父女有愧,只得苦笑,赔罪道:“伯父息怒,都是侄儿的错。”
“谁是你伯父,别乱攀亲戚。”夏玉树哼道。
“得志便猖狂,美得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顾美娘掐了他一把小声警告他适可而止,转脸便告罪道:“他满嘴里没个好话,你别往心里放啊。”
于子归也是个要面子,有地位的人,能做到口头赔罪是他最大的极限了,见夏玉树还不依不饶的骂他,他面色便不大好看,有顾美娘给他台阶下,也便站到一边去,不去丢那个人。
“阿爹,客人要点菜了,你快去厨房做菜去,别在这闹腾了。”乔木从楼上下来,第一眼看的最清楚的就是那个上官翠羽,好嘛,她正瞅着哪里去找她呢,她自己就撞上来了。
“乖女,我不……”夏玉树上蹿下跳的还要说点啥,被顾美娘一把捂住嘴,忙给拖走了。
“表弟,你请我来吃饭,便是这样招待我的,感情是表哥有哪里做的不对的,惹着你了吧。”于子归半认真办玩笑的道。
刘临风瞅了一眼上官翠羽,挥挥扇子,道:“表哥心里清楚呗。”
“上官翠羽,瞧着我阿爹头上那个大疤,你心里头高兴坏了吧。”乔木不理会于子归,径自盯着上官翠羽,抱臂在胸,以身高优势冷睨着她道。
“你爹被番人打了关我什么事。”上官翠羽脱口否认。
于子归一听她开口便知道坏事了,果不其然,便听乔木道:“你怎知我阿爹是被番人打得,难不成你亲眼看见的,还是你让人打的?”
“我、我,城里流浪的番人那么多,打人的当然就是番人,这还用多想吗,我用小指甲盖想想就知道是番人了。”上官翠羽脑袋一昂,狡辩道。
“是吗,我怎么听说打伤我阿爹的那伙番人被抓住了呢,他们供出就是你指使的,还说,你很小家子气,吝啬难缠,指使他们打人,还不给够他们银子。”
“胡说,给了五十两还不够他们……”上官翠羽有点小聪明,胆子也大,可到底缺乏些锻炼,被乔木一诈一激就露出了马脚。
乔木冷笑一声,在刘临风、于子归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迅速行动,拳头紧握,照着上官翠羽的那张包子脸就打了过去。
上官翠羽一个锦衣玉食的闺阁女子,身娇体弱,行动迟缓,她哪里是乔木的对手,登时就被打到一边,踉跄几步就往后摔去。
“翠羽!”于子归张手去拉。
“小乔!”刘临风嘴巴张成了O型,身体立在柜台边上,做呆萌状。
“你以为这一拳就能抵得上我阿爹头上身上的伤了?做梦!”
乔木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碍事的于子归,拉起上官翠羽,掐住她的脖子,照着她的脸就扇,边打边骂,“贱炫、贱炫、贱人……”
她骂别人“贱人”,可她自己的脸却扭曲了,刹那,她只觉自己在时空隧道里穿梭,脸是由无数的点组成的面,又变成线条,无限的扭曲,无数的现在的画面在眼前放电影一样闪现又消失,古代的影像越来越清晰,男尊女卑的观念硬生生被她自己塞进脑海深处,贱炫、贱婢、贱民等等的尊卑等级观念被她含血嚼碎了吞下肚,在胃里发酵、发酸,最终产生让她记忆深刻的呕吐感。
还有,那三妻四妾,那三从四德,那君臣王法,被她一一攥在手心里,她知道,她就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人,她无法改变任何规则,那么,她就只能适应规则,掌握规则,以规则去保护自己,保护她在乎的家人。
这是最后一次的放肆!
“呜呜……呜呜……表哥救我,春雪、春雪……”上官翠羽被打肿了脸,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放开我家娘子,你放开,大郎君快救命啊。”春雪也不过才十多岁,哪里经得住这惊吓,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夏乔木,你快放开她,你这无法无天的女人,半夏,快去县衙报案。”于子归气极大叫道。
他不过应邀来这里用午膳,想着这酒楼距离他的药行那般近,就自己领着翠羽过来了,可他哪里想到会遇到夏乔木这个目无尊卑的女人。
“半夏,你站住!”刘临风忙让刘安去拦截半夏,自己上前去一把覆上乔木的手,面浮恼色,“你这是借我之势逞威风吗,在你眼里我就真的高大到可以帮你挡住所有风霜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随意打人,放肆无状,还不快放手!”
乔木松开手,那上官翠羽立马大声嚎哭起来,一出溜扑到于子归怀里,表哥表哥的哇哇大叫,要他给她报仇。
乔木比他还要大声,指责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她能雇佣十多个人把我阿爹打个半死,我就不能揍她几拳吗!于子归,你还想把我送进大牢,好啊,我也要找县老爷分辨分辨,看看能定她什么罪。上官翠羽,能和你一起做大牢我可是很期待的,走啊!我们一起坐牢去!”
说罢,便要去扯于子归怀里的人。
“你闹够没有!闹的过火了,我也保不住你。”刘临风紧紧捂住乔木的嘴,拖拽着她就往后院去。
“表哥,这人都丢到家了,你还不快随我来。”
这事发生在一瞬间,等厨房里的夏玉树和顾美娘知道的时候,人已经都到了后院了。
后院回廊上,刘临风把乔木抵在木柱子上,狠狠的瞪她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人都是你能打的吗!”
“她,我打得!”乔木仰头认真的望着刘临风,笑的风轻云淡,“她若是公主,我定然不打。刘三郎,你记着,我这人什么都爱吃,可就是不爱吃气。”
挡开刘临风,走几步到了于子归和上官翠羽面前,笑道:“不要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逞凶作恶,更不要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打你,你惹了我,我就打。那日你雇佣人打伤了我阿爹,今日我打伤了你,咱们之间的恩怨算是两清了,我这故人庄随时欢迎你来,当然,你若是心里不服再找人打我,我也不怕,你若敢打我的亲人,我更不怕,你打了谁,我都会找你还回去!”
“你这疯子!”上官翠羽吓的缩在于子归怀里大叫。
于子归含怒把这气忍下了,恨恨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自然满意了,一报还一报,我们谁也不吃亏,这才公平不是吗?”眼儿一转看向进了后院的一伙人,笑道:“刘别驾,您是清正廉明的好官,我与这上官翠羽的官司,您看这样断可公平吗?”
“刘夫人,您看呢?”
“姑母,您要为翠羽做主啊。”上官翠羽见了刘于氏立马撇开于子归奔向她。
刘于氏看着上官翠羽一张脸变成猪头,脸色铁青,却不是心疼她,而是觉得她丢人,让铃兰拦下她,直接撇开她,和于子归道:“还不快把她弄回家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也不知大嫂是如何教导她的,一点大家气度也无。”
“姑母,让您见笑了。”于子归尴尬的手足无措。
“姑母,我这顿打就白挨了了吗,我才是您的侄女啊,你怎么向着她,我不服。”上官翠羽几乎要气死了。
“你是谁的侄女,我怎不知我大哥还有一个小女儿。”刘于氏气的狠了,面上情也不给那个吝啬成性的大嫂留了,直接吩咐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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