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吐吐,不就是个靖池毓罢了!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手抓那么紧做什么?那个是本王的妻子!
“你和泰儿。”知凤梦溪所思,林素月想稍后自有时间一一道来,倒不急于此时点破。
“泰儿?”凤梦溪疑惑道,姐姐指的莫不是亲王世子,可是……莫非?!
见她瞪大双眼,知其已猜得究竟,林素月微笑颔首道:“不错泰儿他就是……治儿。”
“哎?”原以为这世间飘零,天地之大再无至亲,不曾想今日里非但姐姐得以重聚,连小侄子也有了下落,凤梦溪不由喜上眉梢,只是一双凤眸在瞟到一旁脸色有些发青的某人时不由眯了眯。
“姐姐,你……”是为了小侄儿才做什么劳什子侧妃的么?
这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却终是吞了回去,凤梦溪也知此时此地并非叙旧的大好时机,只得先作罢道:“姐姐,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晚了,毓哥哥寻来就不好。
“恩。”
林素月颔首,正欲与凤梦溪挽臂而行,却忽被强而有力地拉至一侧,见一旁自觉打起火把的人,不由蹙眉道:“恒逍!”
“你领路,我替你掌灯。”祁恒逍却是不动气,满脸是笑。
他若如以前那般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林素月说不得要动怒,只是此刻瞧着那张敬赔笑脸,也只好笑叹一声。
眼睁睁瞧着两人互动,凤梦溪心中实是惊涛骇浪,虽是亲王与侧妃恩爱的传言这些天就没断过,但那时她可不知这侧妃便是自己的亲姐姐!方才甫一得知,总不免想着姐姐许有难言之隐,许是为了小侄儿,可眼前那盈盈黑眸中的柔意,与那人心意相通的笑容……凤梦溪便想多骗自己一时半刻也是不能。
晕沉沉地跟在二人身后,凤梦溪瞧瞧这个,望望那个,不由有些绝望。以亲王之尊,烈火之性,此刻一手打着火把,一手小心搂着身旁佳人,唯恐她不小心磕着碰着,体贴之态岂是做戏?以姐姐秉性,傲然之姿,不经意间如小鸟依人般便依偎在他胸前,只专心寻着路,却将其他一切自己的安危,和她最在意的妹妹都安心交托与身后男子,这岂是逼不得已?
若是他人,随他是谁都好,不论书生武将,哪怕贩夫走卒,只要能叫姐姐今生开怀,凤梦溪必会衷心祝福全力维护,可偏偏……要她把好容易失而复得的亲姐姐,交给这凶恶出了名的亲王,曾经逼死姐姐元凶的弟弟?万万不能!
正想着,却见祁恒逍偏首咧开嘴,竟是露出了个极是挑衅的笑容来!凤梦溪当即咬牙切齿,更是下定决心姐姐决不能再嫁与祁氏之人,尤其是这个狂妄自大的讨厌鬼!当下眯起眼,恶狠狠瞪他还与颜色。
凤梦溪眸中清清楚楚透着敌意,祁恒逍也不去思自己是否有错,只想果然这个妹妹是个麻烦人物,就知她必成为自己与素月间的障碍,果不其然!瞧那眉太过张扬,那眼太过锐利,那鼻高的尖刻,那唇红的刺目,整个讨人厌的样子!
咳咳,亲王大人似乎全然忘了,他此刻觉得厌恶非常的人,与他曾经心心念念想了不知几多春秋的心上人至少有个八分相似。
就在他二人暗中较劲时,林素月却已寻到了出口,在她回首的刹那,只见自家夫君含笑,妹妹满脸天真依赖地望着自己,整个画面没有一丝半点不和谐之处。
掩唇笑了笑,她一手握住了温暖的大手,另一手却去牵了梦溪,安抚着二人,“这儿仍是险地,快些离开才是。”
另二人只得分别按捺,三人一行匆匆出了密道,此时天已然昏暗了下来,此地处云台之下,距那第一阶石阶不远,倒是云淡风轻空旷之地,一眼望去满天繁星,叫人看了心旷神怡,连四周的空气似乎也格外清新。
这里本该是凤遥夕的伤心之地,可此刻心爱之人在侧,姐妹又方相认,倒将曾经的伤痛绝望都冲淡了去,一时竟是忍不住嘴角往上微笑起来。凤梦溪本对这云台深恶痛绝,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可此刻心境一变,又见姐姐含笑,竟觉此处也颇有几分宜人的静谥。
祁恒逍眼中云台也好,九龙宫阙也罢,只要这人还在世上,万般皆好。只是他素知林素月虽与自己两情相悦,前事却难免不能尽忘,此刻见她微微而笑,知其心结终于随那云台上烟云一般全数消散了去,不由欣喜,正待说什么,却忽闻一个低沉的声轻笑着响起。
“风清月明,你们倒是好兴致。”
话落,三人俱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树荫下,一个身影缓缓而出,繁茂的树叶挡了光,那不知因何来此的帝王至尊此刻伫立在阴影处瞧不清此刻神色,只是手指上一枚明黄镶晧石的盘龙戒指,却折射着刺目的光芒。
他……来了多久?林素月只觉心跳如鼓,这里地处荒僻,除了密道之口并无其他,绝不会是悠然散步至此,如此说来他是特意到密道这边来的?
他为何要来这荒废已久的密道出口,难不成……是在等他们?他知晓他们会走这个出口,只能是因为他知晓他们进入了密道。
如此,他却是如何知道的?方才密道间的谈话,他……他是否也……
想到此,林素月只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不……不是害怕,是远远超过害怕的恐惧,是的是恐惧。曾经凤遥夕无所畏惧,只因生无可恋,又自认万般皆做好安排了无牵挂,可如今,林素月有亲妹方才团聚,有稚子年幼绕膝,有……有两心相映生死相许的至爱之人。
所以,此刻面对这曾经给予她全部爱恋,又使她陷入最深绝望,如今拥有世间最高权利的人,她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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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
“臣弟拜见王兄。”
只一个眼神便读懂了她此时的忧惧,祁恒逍此刻却异常的沉稳冷静,半点无往昔冲动浮躁。他上前一步行礼,不偏不倚挡在了林素月面前,遮挡住了天耀帝的视线。
“逍弟。”
天耀帝却是噙着抹意义不明的笑,褐眸细细扫视了圈立在自己面前的唯一手足。他站在那,望向自己不闪不避,夜空繁星闪烁,却比不过那一双琥珀的眸如绽灿华,不复幼时望向自己的崇敬,满是坚毅……天耀帝视线偏了偏,却只能堪堪见到一片素色的衣角,唇角的弧度越深,眸光却越冷下几分,有了自己要保护的人,当年那个以自己马首是瞻,万事依赖的弟弟,已然不复存在了。
“秋狩诸多事宜逍弟为朕分忧实在辛苦了,携侧妃散散心倒也无妨。”顿了顿,不轻不重道:“只是逍弟莫非忘了,此乃云台禁地?”
云台,禁地……
祁恒逍立于林素月身前,自是瞧不清身后之人的神情。只是,王兄若是已然知情,何以忍心在她面前提及,莫非,他不曾听得方才密道之言?
天耀帝见祁恒逍不答却也不为难,偏首对默默低头行礼的凤梦溪道:“朕听闻怀夕今日深思恍惚,又闻说往云台这边散心,正是唯恐你一时走错了路,不曾想……竟还是走错了。”
这话外似有音,虽早知帝王深不可测,可此时此刻,凤梦溪却头一回真真正正地感受到那种无需动怒,无需高声,仅仅一句淡淡的话便能带来叫人喘不过气的威压,明明白白的知晓了何谓帝王势重。
“陛下。”不欲姐姐费神,凤梦溪勉强扯了扯唇角,道:“多谢陛下为怀夕担忧,怀夕一时路迷,望陛下恕罪。”
“担忧?”天耀帝带着讽意的勾了勾唇,却近乎是在自嘲,望向凤梦溪的眸光复杂深沉,全不如以往那眸底深处隐着一丝顾念,“怀夕聪颖,其实何须朕多费心?”
“不过擅闯禁地之事……”目光扫过眼前几人,“逍弟乃朕胞弟皇室嫡系,误入了云台禁地却也罢了,莫侧妃……”顿了顿,“也算是小弟妹了,倒也不多计较。但怀夕一届民女而已,却是再难免罪。”
天耀帝目光转向祁恒逍,不急不缓道:“逍弟,依你看该当何罪?”
祁恒逍绷紧脸道:“臣弟以为不知者不为罪。”
原本满面愁容的林素月,听他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道出这一句话时,竟忍不住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来。
那一抹笑清浅的几乎无迹可寻,却偏偏刺入挪动了步子的天耀帝眼中。刹那间,那一抹笑如同利刃一般刺进他心中,只觉冥冥中有只不知名的手,狠狠拽着自己的心般,窒闷而疼痛,不致命却难以宣泄!
“莫侧妃,也如此以为么?”天耀帝低低开口。
林素月此时已然定下神来,上前一步,道:“自古来夫唱妇随,妻凭夫命,妾身浅薄,自当遵从王爷所言,岂敢别有妄议?”
“呵呵。”天耀帝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仰天长笑,那声竟似开怀,良久才道:“即是如此,便依逍弟所言,去吧。”
他高高举起,竟轻轻落下?林素月惊疑不定间却是略放了分心,如然他真听见了密道之言,知晓了真相,岂会如此简单就善罢甘休?所以,他应该不曾听见……吧?虽未能全然心安,只是眼下却顾不得再多思多疑。
一进不如一退,一动不如一静。不自觉向祁恒逍睇去一眼,他恰巧回首,四目相交,竟心有灵犀。
凤梦溪舒了口气,见一旁祁恒逍与姐姐都仿佛无事一般谢恩行礼,也忙随着屈膝行一礼。
天耀帝负着的手用力一挥,直到那三人离去,却始终不曾回头一望。
统领付池来时只见星芒积盛,四寂无人,帝王一人负手,矗立星空之下,一身长袍绣花金线生辉忽明忽暗,只这一背影便是贵不可及,可茕茕孑立孤影相照,星辉流淌在这人间至尊身上,竟恍惚间似映照出无边寂寥,孤荒清冷。
“陛下。”摇了摇头,付池晃去自己一时莫名感受,上前参礼道:“擅自截杀梦姑娘与王爷的卫兵皆以被擒,皆是铁骑营之人。”掌管铁骑营的将领正是丞相司宇韩的亲信。
“全杀了。”天耀帝转过身来,褐眸冰冷闪动着太阿宝剑浸淫寒芒折射着的寒冽冷锐,“一个不留。”
“陛下?”不留活口岂非失了人证,付池疑惑抬头见帝王冷冷一睇,才知阶越,“臣遵旨。”
天耀帝似知他心意,轻笑了一声道:“付池不必多虑,真要处置什么人,朕还需什么证据不成?”
自古来,君要臣死不得不死。付池明白过来,低了头去。
天耀帝却是蓦然怔在哪里,唇际仍挂着那一抹笑,只是那双褐眸却失了神采一片茫然。是啊,证据,呵,证据其实究竟算什么呢?
罪证确凿与欲加之罪,不过是……信或不信罢了。
‘证据?我要看什么证据?恒煦,你可记得一统天下对付他国时反间计你我也不曾少用,死间博信也是常事,哪一回又不让对方觉得是证据确凿呢?恒煦,你可记得?当日我便说过,疑一人需证据千百,可信一人不过扪心一问。’
手抚上胸口,那里头跳动着的心,似痛非痛,似疼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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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你怎又活了过来?”
明知不该,明知此时该叫她做无事状回寝宫才好,只是拗不过梦溪盈盈双眸望着自己,也拗不过……自己的心,终是允她先随自己回了房。
摸着做小孩子状窝在自己怀中的妹妹,林素月听她撒着娇的问话,不由忆起甫还魂时的情景,茫然不知究竟,疫症缠身,孤苦无所依凭,到后来亲王逼婚,抱死代嫁,重见何依,认亲泰儿,这一幕幕,回首看来竟如一梦……
“姐姐?”得不到回答,凤梦溪不依地扯了扯林素月的衣袂。
“云台转眼,一梦醒来便已五年,便是如今这模样了。”淡淡地毫无起伏的话,仿佛这一切果真平淡如水没有半点波澜。
姐姐自幼便是如此护她万全,不叫她操一点心思,凤梦溪心中明白,还魂之事何其诡秘,姐姐当日又是心灰神碎而亡,又是清高孤傲的性子,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苦楚,不过不说罢了。
姐姐一梦五年,醒来后,知晓负心人高坐王座,青若宁生了公主成了贵妃,自己的儿子却不知所踪,也不知该有多伤心,偏偏却是无人可诉衷肠。
“姐姐,姐姐……”凤梦溪心痛不已,却只一声声唤着‘姐姐’二字。
“都……过去了。”林素月闭了闭眸,再睁开却是一片清明,“梦溪,姐姐如今很好。”
“很好,是因为……泰儿很好么?”凤梦溪小心翼翼道。
“是。”林素月顿了顿,终于决定不避开这早晚袒露之事,“也因为恒逍。”
“恒逍?”凤梦溪瞪大眼:“你叫他恒逍?!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他可是那个人的嫡亲弟弟!何况,以前他就处处和你作对,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前……”心境一变,往昔觉得他狠辣蛮不讲理的事,再忆当年如今却觉不过是个在闹别扭的孩子罢了,就如他今日几次三番故意激怒梦溪一般。
这么想着,林素月竟是摇首而笑,直看得凤梦溪越发焦躁:“姐姐,不会是他照顾了几年小侄子,你就心软吧?”起身,跺了跺脚,“他们祁氏兄弟都一肚子坏水,谁知他包藏什么祸心……”
“梦溪!”林素月略提高声打断了凤梦溪,“那时凤遥夕已死,治儿不过是襁褓中的孩子,五年悉心照顾,小心呵护,他能图什么?”
图你!凤梦溪敢怒不敢言。
林素月却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思,轻叹道:“梦溪,这世上绝不会有一个人猜到,死了五年的人会有一日突然再现。”
人死不能复生,这才是常情。
凤梦溪心中仍是不服,但却明白,若要强说祁恒逍当初照料泰儿便是为了今日,未免也太过牵强,嘴上却嘟嘟囔囔道:“他根本……配不上姐姐。”
林素月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她小猫般地蹭了蹭自己,微微一笑,却是问道:“梦溪,你如何能入得了宫,又怎能知晓那许多往事?”
“额……”凤梦溪低了头,有些不知该不该提及靖池毓,若然姐姐知晓毓哥哥为替她复仇不惜挑唆番邦,也不知该有多难受。
林素月见她不答,不免心中一黯,五年光阴,便是再如何假作无事,当年那个天真的妹妹也已被仇恨熏陶,受明枪暗箭的洗礼已非往昔。
“梦溪。”顿了顿,林素月终究单刀直入,“池毓他……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偶更新了 话说 为了赶上今天人家拼命码了出来 要求表扬 花花……
情愫
“你说那些卫兵,全部没了下落?”
青若宁绞着挽于臂上的碧绿长帛,一时间竟是不敢置信,“这围场层层护卫,就算云台地处荒僻,又怎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呢?”
“神不知鬼不觉?”司宇韩地瞧了眼前一身富贵的女子一眼,藏起蔑视之情,淡淡道:“娘娘该思,谁有这个胆子,在围场重地,天子眼下,就将十数个登记有名有姓的卫兵尽数除了去。”
“你是说……”心猛地一跳,被他这么一点,青若宁幡然明悟过来,霎时胆战心惊,“陛下……陛下他怎么会……怎么会?!”来回踱步,颤巍巍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就算是那人的妹妹,也不该……不该……”
天子一怒,血流百里。
这个道理青若宁自然明白,她想不明白的是,凤梦溪不过就是那人的妹妹罢了,照青若宁看来,天耀帝待她略有几分特殊也不过是念着与那人的情分,许还有那么